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虞尋落座后,隨手指了指那張簡易橫幅,對流子說:「把東西收了。」

雲詞以為他也覺得這玩意兒傻逼。

然而很快發現這人的注意點根本不在這上面:「下次字寫好看點,大嫂兩個字寫這麼丑,不知道這兩個字很重要麼。」

流子沒什麼表情地說:「知道了。」

「……」

談戀愛會讓人迷失。

以至於他差點忘了,他男朋友有時候也挺神經病。

雲詞視線在兩桌人上轉了一圈,想起來跟這幫人也好長時間沒再聚過了。上大三后,大家都變得忙碌起來,開始做踏入社會之前的準備。

當然這兩桌人的反應都很尷尬,好像渾身長刺,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吃斷頭飯。

還有人的手機一直不斷在響。

虞尋坐在這群人里,恍然間,像是回到了西高那會兒,雖然這人距離那時候變了很多,他原先那股漫不經心的鋒利的氣息壓下去,變得沉了些。

虞尋問:「怎麼不接。」

那男生:「……不太方便。」

「?」

「八卦電話,」那男生又解釋,「響一天了。」

八卦的內容是什麼,不用他多說,在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從刷到朋友圈開始,就很難接受——尤其這兩人還是勾肩搭背推門進來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再聯想到之前李言和流子拚命對他們說的禮貌。

當初不以為然,現在只能拚命反思自己當初究竟夠不夠禮貌,恨不得穿越回去,表現得更禮貌一點。

「當初籃球賽,我們給他們一人送一瓶水,」有人小聲對李言低語,「還是太保守了,一瓶水哪夠喝,早知今日,當初就該給他們送兩瓶。」

李言麻木地讚揚這位開悟的兄弟,說:「……很好,你進入狀態了。」

當初他承受過的一切!

現在該這群兄弟去承受了!

雲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該怎麼和他們說,三言兩語似乎講不清楚。

但虞尋很熱衷於討論這件事。

得到這個答案,虞尋往後靠了下,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想知道?」

其他人齊齊點頭:「想。」

有人按捺不住,主動提問:「你們誰追的誰?」

虞尋毫不避諱:「我追的他。」

話音剛落,李言立即拍桌,沖流子喊:「你賭輸了,一百,給錢。」

「……操,」流子從兜里掏出一百塊,扔給他,並且強行挽尊,「誰追誰不代表什麼,真男人就是要主動。」

那人的第二個問題:「可你們不是死對頭嗎。」

這個問題很關鍵,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

當年那麼討厭對方的兩個人,怎麼就在一起了。

「死對頭?」

虞尋咀嚼了一番這個詞,然後手指搭在帶着涼意的玻璃杯上,輕點了一下說:「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敵人。」

滿屋寂靜。

所有人就這麼屏氣凝神地,聽見了關於「死對頭」這個詞的另類解讀。

「從高中開始,」虞尋輕描淡寫,但眼神卻無比認真地說,「他一直都是那個對我來說很重要,讓我不斷關注的人。」

很重要。

不斷關注。

……

被虞尋這麼一提醒,其他人也逐漸反應過來:也是,誰上個學會那麼關注對方。小到今天小賣部買了幾個雞腿,大到比賽拿了第幾名。

「有一說一,」有人說,「我高中暗戀校花,但我也不知道她中午吃不吃雞腿……」

坐他邊上的人表示:「你這麼說,荒謬之中居然有了一絲合理性,我居然開始接受現實了。」

「……」

「總之現在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流子端著杯子,站起來做總結髮言,頗有種道上兩個團伙合併的感覺,「以後你們的事,就是我流子的事。」

「出門在外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報我名字。」

李言質疑:「報你名字有什麼用?」

流子:「就是因為沒什麼用,所以可以隨便讓你們報一下。」

「……」

李言罵了一句:「傻逼。」

他罵完發現雲詞正在看他。

李言想起來他們現在是一家人了,於是他憋了半天改口說:「開玩笑的。」

他又虛情假意地說:「……流子這個人真仗義,來,給流哥一點掌聲。」

突然講起了禮貌,剛開始其他人都有點不太習慣。

有人夾菜的時候,不小心把別人下的牛肉一塊兒撈了。

邊上的人想罵人:「你他……」但最後一個字沒有罵出口,急轉直下,變成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吃吧。」

雲詞察覺到一絲熟悉。

好像當初李言和流子精神出問題的那陣子,也是這反應。

於是李言吃飯吃着吃着,雲詞敲了一下他的碗邊。

李言:「?」

雲詞平靜地開口:「大外甥。」

李言:「……昂。」

雲詞問:「你早就知道了?」

李言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麼意思,拿筷子的手頓了下,然後點了點頭。

雲詞:「什麼時候。」

李言:「大一,文藝匯演那天。」

雲詞不記得文藝匯演那天發生過什麼了,印象里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李言滿臉寫着不願回憶四個大字:「那天退場的時候,我和流子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打架,就進了消防通道,結果看到你們……算了,我實在不想提。」

那天他也和虞尋在消防通道。

雲詞沒想到那天隱隱覺得似乎有人,居然是

他們兩個。

雲詞解釋:「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的。」

只是誰也沒料到,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

李言當然知道這個機會為什麼一直等到現在,於是故意避開那段時間,轉移話題重心:「現在就挺合適的,這麼長的緩衝時間,你要是再早點,我都不一定承受得住。」

李言最後又說:「總之,你倆好好的就行。」

李言難得說這麼肉麻的話:「你之前那個狀態,搞得我也擔心。」

說完,他自己也有點起雞皮疙瘩:「算了,我這語文水平,也說不出什麼有水平的話了。」

李言默默地把手裏的酒杯倒滿,然後伸長手去碰了一下虞尋的水杯,最後才輕輕碰了一下雲詞的杯子。

這是兄弟之間,最真摯的祝福了。

-

飯後,一群人往回走。

校外那條街時不時會舉辦各種活動,這天他們吃完飯出來,發現路上多了不少攤位,其中有一家攤位上擺着熟悉的玩具槍和一堆氣球。

這次的一等獎是大型娃娃。

一群大老爺們,沒人對那個軟綿綿的娃娃感興趣,唯一有流子停下了腳步:「老闆,來十塊錢。」

「?」

雲詞掃了他一眼:「你喜歡這個?」

流子感覺自己被鄙視了,但還是禮貌解釋:「……送人的。」

李言在旁邊插嘴:「送他那個打遊戲的妹子,還在追呢,我還以為他脫單了,搞半天人壓根也沒答應。」

流子「操」了一聲:「老子起碼有脫單的希望,你有嗎?」

李言:「……」

總之,因為流子要追人,其他人也齊齊停下腳步,一群人把整個攤位緊緊圍住,齊心協力幫流子追女生。

「流哥,」有人掏出手機,「要幫你錄個視頻嗎。」

流子罵了句傻逼,然後抬手整理髮型:「把老子拍帥點。」

雲詞有過經驗,跟他說了嘴從哪排開始比較好打:「……對了,這槍也不太准,瞄的時候往下壓一點。」

流子第一次獲得來自敵我兩方的支持,不太適應,說:「謝了。」

他非常彆扭地喊,「大……大……」

他大了半天,眼一閉心一橫:「大嫂。」

「不客氣,」雲詞說,「不過——」

他又淡淡地說,「沒打中的話,就當我沒教過。」

雲詞補刀了一句:「有點丟人。」

流子:「……」

操。

最後一群人圍着流子起鬨,喊加油。場面挺熱鬧。

只是流子在握槍的前一秒,突然對李言勾了勾手:「你過來。」

李言:「?」

流子低聲說:「當初,那個打槍的攤位,記得嗎,你兄弟非要打,打完了還送……」

李言:「……」

他也想起來了。

他表舅當初做

的事,和現在的流子有什麼差別,當初愣是沒人覺得不對。

「看見沒有,」李言最後找到了可以用來攻擊的角度說,「你這些都是我兄弟八百年前就玩剩下的招數了。」

流子:「……」

雲詞站在最後,遠遠地看了眼,忽然想到這群人曾經敵對過的樣子,然後再往後面掃了眼,瞥見站得比他還要靠後的某個身影。

虞尋站在隊伍末尾,沒上去湊熱鬧。

少年站在陽光下,脖子裏那條黑繩還是明晃晃地露在外面,過於精緻的五官添了幾分硬氣。雲詞看着他從褲子口袋裏摸了一盒什麼東西,然後從裏面抽了什麼出來。

虞尋低着頭,手裏的東西剛拆到一半,被人突然抽走。

雲詞以為虞尋在背着他抽煙,結果抽出來才發現是一盒口香糖。方形的,扁的盒子,遠看很像煙盒。

虞尋挑眉問:「怎麼。」

雲詞抿唇,又還給他了:「隨便看看。」

虞尋「哦」了一聲:「你以為我拿的是什麼。」

雲詞心思太好猜,他接過後,承認:「買來戒煙用的。」

「是有點想抽,」他說,「但答應過你。」

……

雲詞還沒說話,他又捏著那盒口香糖,俯身向他靠近,說話時眼尾微挑:「看在你男朋友這麼聽話的份上,是不是該給點獎勵。」

虞尋逼近的時候,前方不遠處,流子已經射完一排,還剩下最後一排氣球。

他們所有弟兄正鬧哄哄地齊聲喊:

「牛逼啊流哥——」

「我要是妹子,我現在已經愛上你了。」

「……」

鼎沸的人聲里,人群末尾。

在虞尋話音剛落下的后一秒,雲詞毫不猶豫地,熾熱的唇貼上了他的。

兩人就這麼在人群後面,接了個吻。

虞尋之前已經嚼了好幾片,唇齒交纏間,雲詞感受到很濃的薄荷味。

……

沒由來地,他想起剛開學時,虞尋送過他的那箱薄荷汽水。

那時兩人仍在針鋒相對,他把虞尋的這種行為定義成故意找茬,並且連夜搖人喝水。

那箱水他當時一瓶也沒碰,不知道喝起來究竟是什麼滋味。

但在分開的那一年多里,他每路過校外小賣部一次,就忍不住走進去一次。在炎熱的盛夏,拎着從小賣部買的一瓶汽水出來。

他會把每一瓶都喝完,這才知道虞尋當時送的水是什麼味兒的了。

很苦的薄荷味兒。

……

於是記憶里,薄荷一直和苦澀划著等號。

現在變甜了。像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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