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冒險赴約為救人，難料仇人手段高

一封書信送到手，大名寫着雲東升。

說是書信，不過是張小條子罷了。

以小楷工工整整寫着「若要邪女子活命出城西南三十里今夜子時青雲樓上等着你」

「青雲樓？」徐老禿記起這個地方，早年他替人趕車送貨，曾幾次路過這裏。

徐老禿記得，這座小樓不大，上下二層，很是古舊，專為山東等地進津的客商歇腳之用。

三庭子說道：「名字帶個「雲」字，莫非這是雲家的買賣？」

徐老禿回敬兩個字——難說。

「難說」也就是「說不好」，是與不是，誰也不知道，既然雲東升讓去這裏，八成這還真就他家的買賣。

是誰的買賣不重要，把小紅救出來最為重要。

事不宜遲，即刻動身。董小五到外面雇了輛大車，小玉寶執意要順子留下，不讓她跟隨，順子不肯，小玉寶大聲吼她幾句，小丫頭紅着眼圈不再執拗。三庭子稍微安慰幾句，讓她好生等待，他幾個管保平安歸來。

徐老禿趕車是好手，他讓幾人上了馬車，揚鞭打馬，朝着城外而去。

這一去，福歟、禍歟，說不清；好事、壞事，說不定，純屬硬著頭皮應約。

車輪滾滾，一路之上幾人也不怎麼說話，各自懷揣心事。徐老禿挂念著小紅，小玉寶一心想着報仇，三庭子惦記等待自己平安歸來的順子，趙老四則一心想跟大哥做個了斷。

而平日最沒心沒肺的董小五，照樣心事重重，如今自己手裏有本胡太公贈予的神仙寶卷，自己還等著用來發財呢，此一去凶多吉少，還不知道雲東升會出什麼么蛾子，他心裏不斷求神念佛，希望藉助鬼神之力保護自己安危。

道路崎嶇坎坷，馬車不斷顛簸。原本這是一條大路，道路平坦，利於通行。鬧長毛之時，鄉民把路掘開，希望藉此擋住長毛。結果白掘了，長毛壓根就沒走這條路。

要不怎麼說天津衛是風水寶地呢，長毛兩萬精銳，從揚州一路殺到天津衛，結果在這九河下梢的地界上愣是全軍覆滅了。人說此地有朱棣爺的英靈和天後娘娘的福蔭保佑著呢，漫說是長毛，來嘛也不怕。

結果朱棣爺和天後娘娘攔得住長毛子，攔不住洋毛子。庚子年八國聯軍進了津，天爺，洋毛子可比長毛子邪乎得多，從大沽口一路殺到城裏，爬城牆上開炮，死的人啊，海了去了。

如今洋毛子早已消停了，可車上這幾位不消停，大有大災，小有小難，人這一輩子啊，就是活折騰，要不折騰了，也就沒嘛意思了。死折騰，活折騰，富折騰，窮折騰，嘛時候把這條命折騰沒了，也就徹底消停了。

這條路，難行！這件事，難辦！可難行也要行，難辦也要辦。這不，難辦的事兒到了眼前，前面就是青雲樓。

青雲樓，好名字。意為平步青雲的意思，如今這座二層小樓破舊不堪，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風光。

雲東升的人生就如這座小樓一樣，原本風風光光，現如今已經破敗不堪，隨時就會因一場風雨而垮塌。

小樓的破敗是歲月造成的，而雲東升的破敗是人心造成的。若是不貪心，不為追逐名與利而干下缺德勾當，他斷然不能落到這步田地。這怨不得別人，要怨只能怨他自己。

站在樓外觀瞧，二樓傳來燈光，看來雲東升在樓上等著幾位大駕光臨呢。

小玉寶在前，其餘四人在後，推來門進到裏面。破桌破凳映眼中，霉臭氣味刺鼻腔，看來這裏已經沒了生意，不知多少日子沒有人氣了。

小玉寶喊一聲：「雲東升，我來了，小紅呢？」

二樓傳下雲東升的笑聲：「上來吧，她在這等着你呢？」

小玉寶馬上要上樓，三庭子閃身將她攔住，小聲說道：「大當家，他讓咱來，必是有防備。這個你拿着防身。」

說完從袖口拿出一樣東西塞進小玉寶手中。小玉寶觸碰到那件東西的瞬間，就知道這是什麼。朝三庭子點點頭，表示謝意，而後將這樣東西順下襟藏在腰間。

她抬步上樓，徐老禿跟隨其後，趙老四跟在盟兄身後，亞賽哼哈二將。他三人上去，三庭子和董小五卻沒有跟隨，留在下面以防萬一。

「小紅，你怎麼了？」

猛聽得二樓小玉寶一聲尖叫，三庭子和董小五一驚，儘管看不到，但意識到小紅不妙。

可不是么？小紅啊，慘呢！

就在亮着燈的那屋，雲東升坐在一張八仙桌旁，桌上擺了一碟花生，一壺酒，他自斟自飲，單等小玉寶到此。

在他身後，一張門板上盯着個人，那正是小紅。可憐小紅，周身上下只一件肚兜，除此之外再無一絲，雙手被用粗鐵釘死死釘在門板上，雙腳則站在一個木盆之中。木盆中滿是煤油，只需一根洋火，小紅便立時變為火人。

小紅披頭散髮一動不動，聽到小玉寶喊聲之後，才勉強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只有道道疤痢。

徐老禿一見，心如刀絞，好好一個小丫頭竟變成這幅模樣。他咬碎鋼牙，怒罵一聲，從腰后拽出一柄攮子，就要過去拚命。

原來幾人不是空着手來的，身上都藏着傢伙事兒呢，這是董小五去雇馬車時順道買來的，幾人藏在身上，一為防身，二為宰人。

誰料剛邁出兩步，徐老禿竟邁不開步，腳踝之處現出白圈，雙腳如同被一雙無形大手拽住，死活動不了勁兒。

呀，雲東升會邪術！這不正是趙老大在破院之中困住董小五時所用過的邪術么，那白圈正是趙老大曾說過的「祟」。為何只見雲東升，而不見趙老大，這倆壞種應該在一起才對？怪，真怪。

雲東升哈哈大笑，讓三人不要輕舉妄動。他將桌上的油燈推到桌邊，只需用手一碰，油燈便掉入小紅踩着的木桶之中。

小玉寶嚇得花容失色，求他放過小紅，也求徐老禿和趙老四不要衝動。她說自己願意把三軒班交出來，爹娘的仇也不報了，只要把小紅放了。

雲東升又是一陣大笑，把文書字據遞過去，桌上擺着筆墨，只等小玉寶簽字畫押。

小玉寶走到桌前，寫下名字按上手印，三軒班自此易主，成了雲東升的買賣了。

雲東升大笑着把文書收好。小玉寶雙膝跪倒，求他放人。

「放人？這會子知道下跪求我了，早幹嘛去了？」雲東升冷笑一聲，猛抬腳重重踹在小玉寶肩頭，將跪在自己腳下的小玉寶踹翻。

小紅見乾娘受了欺負，怪叫連連，奈何雙手被釘在門板上，無法掙脫。

趙老四大怒，快速將藏在袖口之中的攮子拽出，朝着雲東升用力擲出。

不過三米遠的距離，攮子如飛劍，瞬間到了雲東升面前。這要釘上，管保能讓雲東升歸位。

萬沒料想，這柄攮子竟在雲東升面門前停了下來，接着掉落地上。

不禁令趙老四大驚失色，想不到雲東升有如此大的能耐。

趙老四顧不得許多，順手抄起身邊一條長凳，舉過頭頂朝前一躍，朝着雲東升腦門就砸。

長凳往下砸，卻砸不下，似乎被什麼東西從房頂伸出手拽住。趙老四一驚，忙抬頭一瞧，剛看一眼便嚇得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