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你是第一個

第六十五章 你是第一個

大街上,沈千尋瘋了一樣的跑着,十里香、相思谷、風月樓,只要她能想到的地方都一一找遍了,可是都沒有他。

淚,不停的流着,在肆虐的北風中,不一會兒便結成了冰,冰冰涼涼的掛在臉上,渾身都像是被凍僵了,只是機械的前行着,在漫天飛揚的雪花中,卻不知道該去哪裏了。

終於,腳下一個踉蹌,她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就那麼趴在那裏,任由雪花肆虐,她卻再也不想起來了。

閉上眼睛,她假裝自己已經睡着。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一道「嘎吱嘎吱……」的響聲,隨後,只覺得腰身被人撈起,下一刻,便貼進了一具溫暖的懷裏。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你有必要把自己這樣往死里整嗎?如果他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你覺得他心裏會好受嗎?」

耳邊,傳來誰低低的怒吼聲,她已經聽不清了,只覺得頭很沉很沉,渾身的力氣也在一點一點的消失,直到黑暗將她徹底的吞噬。

那一夜,她發起了高燒,渾渾噩噩中,感覺身子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葉扁舟,無著無落的,每每要看到一線生機的時候,卻被更大的絕望吞噬。

「她到底是怎麼了?都三天了,為什麼還是遲遲未醒?」站在床前,看着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糾結萬分的女人,男人的聲音隱隱的帶上了一絲憤怒。

「我實在是已經儘力了,可是她高燒遲遲不退,我也沒辦法了,不如您另請高明吧。」說完,大夫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三天來,他用盡了各種辦法,可是都是無濟於事,她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深深的夢魘,自己卻怎麼都掙脫不開。

「滾」從牙縫裏擠出這一個字,安容的眸子裏冷冽如冰。

下一刻,就看見那個大夫幾乎是落荒而逃。

房間里在短暫的混亂之後重新回歸死一般的寂靜,就那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半晌,一道長長的嘆息過後,他慢慢的在床側坐了下來。

「楚衍」就在這時,一道細如蚊蚋的聲音傳了過來。

渾身一震,看着那緊蹙的眉心,安容慢慢的傾身上前,溫熱的指腹一點一點的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難受,他的心似乎也是感同身受,仿若她的傷和痛他都親身經歷一樣。

這一生,從來沒有女人可以影響到他,她是第一個。

這一生,從來沒有女人的眼淚可以虜獲他的心,她是第一個。

這一生,他的心從來沒有為一個女人疼過,她是第一個。

……

人生中,有許多許多的第一次,全是因為有了她的存在而綻放,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可是他卻想一路走到頭,不撞南牆不回頭。明知道她心裏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卻依舊想貪戀。

「小丫頭,我該怎麼做?怎麼做你才會開心?」又一次,他喃喃自語道,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她。

「楚衍,別走。」又是一道呢喃聲傳來,下一刻,就看見沈千尋的手在空中揮舞著,似是想要抓住些什麼,那張小臉上滿是急切的神情。

沒有絲毫的猶疑,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用盡全力的握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溫暖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總之,她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隨後又一次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睜開眼睛看着那一室的陌生,沈千尋的臉上一片茫然,睫毛輕輕的眨動着,想要發聲,卻覺得喉嚨里乾澀異常。

「醒了」就在這時,一道溫潤的嗓音從頭頂上方響起。

下意識的側過頭,當看到眼前的人時,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安容?怎麼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或許已經凍死在外面了。」白了她一眼,安容沒好氣的說道,「快起來,我給你熬了一碗薑湯。」

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沈千尋掙扎着想起身,卻發現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最後又頹然的躺了下去。

「作死作死,不作就不會死。」安容咬牙切齒的說道,伸手便將她從床上扯了起來,「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我自己喝」沈千尋輕聲說道,接過碗,一口一口的啜著。

當溫熱的液體順着喉嚨蔓延向四肢百骸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熏的,她突然覺得鼻子裏酸澀異常,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滴淚就這樣順着臉頰滑落。

「快點喝,鍋里還有。」眉心微攏,安容猛地起身走了出去。

雙手捧著碗,沈千尋怔怔的坐在那裏,心就好像是被什麼撕扯一般的揪的難受。深深的吸進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地吐出來,她強撐著下了床。

屋外,銀裝索裹分外妖嬈,入目所及處全是一片潔白,一陣風吹來,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下一刻,就看到一道白影躥了進來,「沈千尋,你不折騰我,你會死是不是?」

看了他一眼,沈千尋突然笑了起來,「安容,你變成熊貓了。」

「你說什麼?」聽着她這答非所問的話,神情一怔,安容一下子愣住了。

「你晚上都不睡覺的嗎?好了,如今我沒事了,你去睡覺吧。」她的話剛剛說完,就看到外面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玲瓏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見到她安然無恙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

「放心吧,我沒事了。」唇角微揚,沈千尋淡聲說道,接過她拿來的狐裘披在了肩上,「好了,我們走吧。」

「小丫頭」看着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安容下意識的拉住了她。

轉頭看向他,沈千尋的笑更加的上揚,「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你不是也說嘛,作死作死,不作就不會死,以後我不會再作了。」

誠如他所說,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好」沉默許久,安容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走了,你再睡一覺吧,那樣子……」指指他的臉,沈千尋的唇不由得撇了撇,「真丑。」

「找打」想也沒想,安容直接對着她揮起了拳頭。

「德行」瞟了他一眼,沈千尋轉身走了出去。

在她的身後,安容如釋重負的呼出了一口氣,「小丫頭」

「嗯?」側過頭,沈千尋一臉狐疑的看着他,總覺得今天的安容有點怪怪的。

「沒什麼,今晚我去找你喝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安容漫不經心的說道。

「好」應了一聲,沈千尋隨後轉身離開。

煊親王府,自她住進來后,楚衍的墨居便成了她的地方,而今,再看着四周的一草一木,心依然會一揪一揪的疼。

坐在鞦韆架上,她有一下沒一下的盪著,任由呼嘯的北風肆虐着她的臉帶着如刀刃般切割的疼痛,墨色的長發隨風飄揚,直到現在,她都不能相信楚衍不見了。

那天過後,她曾經暗地裏問過許多人,可是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說最後和楚衍在一起的人是楚廉。

那一場逼宮之戰以楚廉重傷被擒,楚衍失蹤而告終。

「小姐,你快下來,外面風大當心凍著了。」甫一踏出房門,當看到鞦韆架上隨風飄蕩的人時,玲瓏連忙大喊著。

看了她一眼,沈千尋倒也沒說什麼,飛身跳了下來,「玲瓏,你去找青黎,給我拿一壇府里最好的酒。」

「酒?」玲瓏一愣。

「嗯」點點頭,沈千尋轉身向屋裏走去,等到玲瓏將酒拿來時,她接過去徑自向府門走去。

「小姐,你幹嘛去?」見狀,玲瓏連忙跟了上去。

「我有事,如果安容來了就讓他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說完,猛地一提身形,沈千尋登時向遠處疾馳而去。

「小……小姐」玲瓏還想說什麼,可是哪裏還能看到她的影子,用力的跺了跺腳,她轉身又走了回來。

曾經的太子府可謂是門庭若市,可如今卻是門可羅雀,其中的心酸寒涼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淡淡的瞟了一眼,避開守衛,沈千尋徑自從牆頭翻了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太子府,從府中的景況不難看出曾經的繁華,只是如今繁華變成雲煙,這裏就顯得更加凄涼。

池塘邊的水榭里,墨青色衣袍的男人負手而立,放眼望去,皚皚的一片白,似乎那白色能洗滌這世間所有的骯髒一樣。

從他記事到現在,好像從來都沒有如現在這般好好的看過風景,也從來都不知道太子府的風景也是可以媲美皇宮的,這些年,一直在汲汲營營,為權勢,為名利,為了那個看似很近實則遙不可及的高位。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有一絲異響傳來。

「出來吧」沒有回頭,他淡聲說道。

沈千尋倒也沒隱瞞,直接飄落在他的身側,「太子殿下當真是好雅興,這湖中雪景的確是美極了。」

「尋兒,你終於來了。」轉眸看向她,楚廉淡淡的笑了,臉上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似乎他站在這裏只是為了等她一般。

「嗯,我來了。」揚揚手中的酒罈子,沈千尋看向他,「要不要喝一杯?」

「好,記憶中已經許久不曾和尋兒喝過酒了。」轉過身,楚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半晌,一道低低的嘆息就這樣逸出唇間,「尋兒,你瘦了。」

「是嗎?」沈千尋不置可否的笑了,「我最近在減肥。」

「嗯,女人瘦一點好看,不過你現在太瘦了。」說完,楚廉向前走去,「走吧,我已經備下了小菜。」

「嗯?」眉尖微挑,沈千尋一臉不解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會來?」

「我只是知道你早晚會來,所以我就每天讓人備下,走吧。」看着她,楚廉淡淡的笑了,「尋兒,其實我遠比自己想像中要了解你。」

垂眸,沈千尋沒有說話,跟在他身後向屋內走去。

甫一推開那扇門,登時一股溫暖的氣流迎面而來,呼出一口氣,沈千尋向前走去,果然,就看到圓桌上已經擺了幾個精緻的小菜,看起來還不錯。

「坐吧」在椅子上坐下來,楚廉抬手向她示意。

看了他一眼,沈千尋也坐了下來,抬手給他倒了滿滿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既然你知道我會來,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

看着她,楚廉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環顧四周,最後又將視線定在了她的身上,「你知道嗎?你來過這裏兩次,兩次為的都是同一個人。」

紅唇微抿,沈千尋沒說什麼。

「以前我不明白,不明白他到底有哪裏好值得你如此的放不下,尋兒,若說愛,這些年我對你的愛不會比他少一分,可是你的眼睛裏始終都只有他,是不是除了他你再也看不到別人?」楚廉淡聲說道。

眉頭幾不可見的攏了幾下,沈千尋依舊沉默著,端起酒杯將裏面的酒一飲而盡。

「我知道你來是想問我他的下落,如果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你信嗎?」說這話的時候,楚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唯恐漏掉了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信」沒有絲毫的猶豫,沈千尋點了點頭。

直覺告訴她,楚廉是不會騙她的,至於個中究竟,她無從細查,那似乎是一種本能上的信任。

「呵呵」楚廉突然笑了,「笨蛋,就你這個性是不是別人把你給賣了你還幫着人家數錢呢。」

「楚廉」牙齒輕輕地啃咬着下唇,沈千尋的眉頭擰成了一團。

「好,不說,我的尋兒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女人。」楚廉一臉寵溺的笑了,隨後一臉正色的看向她,「那如果我說,這是一場局,而我和楚衍都是局裏的棋子,你信嗎?」

「棋子?」沈千尋又是一愣,似乎是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是啊,棋子。」楚廉一臉自嘲的笑了,「自古君心難測,在權力面前沒有父子,只有君臣。」

「什麼意思?」沈千尋又是一怔。

「聰敏如你,會不知道這裏面的意思嗎?你以為楚衍回來不過幾日為什麼被封了親王?難道只是因為皇上的寵愛嗎?尋兒,在這一場較量中,我和楚衍都是輸家。」楚廉低聲說道,語氣中有着一抹寒涼。

輕輕地吞下一口唾沫,沈千尋沒有說話。

「如果真是他們所說,我是逼宮篡位,你以為他們會留我到今天嗎?只不過我比楚衍強一點的是,我雖然太子之位沒了,可是我保住了命,可是他……」說到這裏,看了她一眼,楚廉頓住了。

「你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什麼時候?」沈千尋沉聲問道。

「呵呵」楚衍又笑了,「我壓根就沒有看到他。」

「你說什麼?」騰地一下站起來,這一次,沈千尋是徹底愣住了。

「給你說過的,這是一個局,我們不過就是兩顆棋子而已。」楚衍一臉自嘲的笑了,「尋兒,這就是皇家。」

坐在那裏,沈千尋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心底的那抹苦澀更甚。

他那麼着急的要送她離開,是不是就是不想讓她看到這樣的醜陋?

只是楚衍……你到底在哪裏?

看着她那落寞的神情,楚廉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尋兒,恨我嗎?」

抬起頭,沈千尋一臉茫然的看向他,「為什麼要恨?」

「不恨就好」楚廉答非所問的說道,「你記住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命硬,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

身形一晃,沈千尋的手一把扶住了桌子,半晌,才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我知道,他答應我的承諾還沒做到呢,他不會丟下我的。」說完,起身,她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

打開門,一陣風吹來,她的身子劇烈的晃了兩下,短暫的停留過後,她再次向前走,這一次卻是徹底的走出了他的視線。

屋內,楚廉笑了,一抹很蒼涼的笑意,須臾,他直接抓過酒罈就這樣仰頭灌了下去。

酒液四濺,滿室里都是那種濃濃的酒香,一壇喝凈,手起壇落,一聲巨響引來守衛紛紛前來。

「誰敢靠近房門半步,殺無赦。」猩紅著一雙眸子,他沉聲說道,眉心微攏,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墨居

當看到沈千尋踉踉蹌蹌的回來時,安容連忙迎了上來,一把扶住了她,聞着她身上那濃濃的酒味,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你喝酒了?」

「嗯」應了一聲,沈千尋看向他,「安容,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你去哪裏了?」安容答非所問的問道,他正想去找她,她卻已經回來了。

「心裏煩,隨便走走。」說完,揮開他的手,沈千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端起酒杯就往嘴裏倒去。

看着她,安容淡淡的垂下了眸,隨後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偌大的房間里,一點聲音都沒有,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喝着,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壇酒喝光了。

兩壇酒喝光了。

……

當第四壇酒也見底的時候,沈千尋突然抬起頭看向他,「安容,我們是朋友嗎?」

「嗯?」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問,也似乎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腦,安容一臉茫然的看着她,久久沒有回神。

「我們是朋友嗎?」沈千尋又問了一遍。

短暫的呆愣過後,安容用力的晃了晃頭,「狗屎,誰和你是朋友啊,小爺才沒有你這種見色忘義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沈千尋突然無法遏制的笑了起來,「好吧,我們不是朋友,我們是兄弟。」

瞥了她一眼,安容垂下了頭,任由苦澀在嘴角蔓延。

「安容,你說他還能回來嗎?」半晌,沈千尋問了這麼一句。

這些日子,她用盡了手頭上所有的力量可是仍是不能查出當日的蛛絲馬跡,如果真如楚廉所說那是一個局,那麼身處局中的人又去哪裏了呢。

「你去找楚廉了?」看着她,安容狀似隨意的問道。

「嗯,他說那一天他沒有見到過楚衍。」沈千尋很平靜的說道,這些天,她想了很多,可是卻發現每一條路似乎都走不通。

「小丫頭,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是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安容漫不經心的問道。

「最大的受益人?」喃喃的重複了一遍,沈千尋的眉微微的擰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楚玥?」

「為君為權者最害怕的是什麼?」安容又問了一句。

「大權旁落」沈千尋下意識的應道。

「沒錯,皇上先是說太子平庸恐不能擔當重任,後來又大張旗鼓的封楚衍為親王,一時間,朝中動蕩,可是卻有人坐享漁翁之利,這些年朝中的格局一直都很微妙,楚衍的突然回來徹底打破了這一格局,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該懂的。」安容淡淡的說道,一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

眉心微攏,沈千尋沉默了,半晌,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說楚衍凶多吉少?」

「我也不知道,我也曾經派人入宮打探,可是知道當日那件事的人似乎全都消失了一樣,就因為這樣我才懷疑,不過——」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了一下。

「怎麼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沈千尋突然覺得心頭一緊。

「你或許可以回去問問宰相大人。」垂眸,安容淡聲說道。

「我爹?」沈千尋明顯的愣住了。

自從楚衍出事後,她還不曾回過宰相府,如今安容這麼一說,她倒覺得真該回去看看了。畢竟,宰相可謂是位高權重,朝中有動蕩,他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

「嗯,或許在那裏你會有收穫的。」說完,安容直接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沖着她晃了晃手,「還喝嗎?」

「不喝了,有點暈。」輕輕的揉捏著眉心,沈千尋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

「哦,還好。」安容笑了,可是還沒等沈千尋看清他的表情,就看到他的身子一歪然後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安容,安容……」她一下子愣住了,「來人,快來人……」

一番折騰已是後半夜了,冬日的風太過寒冷,刮在臉上就跟刀割似的,從將軍府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來,沈千尋卻是再無睡意,直到東方出現第一道魚肚白,她才微微的合上眼,可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醒了過來。

如今,太子被廢,煊親王失蹤,朝中人心惶惶,所以即使身體虛弱,老皇上還是每天親自上朝,索性有德親王輔政,倒也輕鬆許多。

一直挨到下朝,沈千尋才去了宰相府,正好在門口遇到了剛從宮裏回來的沈光耀。

「爹」快走幾步,她連忙迎了上去。

「尋兒,你怎麼來了?」看到她的那一剎那,沈光耀愣了愣,隨後便拉着她的手快步的向府里走去,「外面冷,快進去暖和。」

任由他拉着向前走,沈千尋沒有說話。

一直走到書房,沈光耀才緩緩地放開了她,「尋兒,你瘦多了。」

「爹,我沒事。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沈千尋輕聲說道,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隨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嗯,爹這把老骨頭還能折騰幾年。」沈光耀微微的笑了,看着那張明顯失去了光彩的小臉,心裏有一股酸酸的疼,「尋兒,都是爹害了你,如果不是……」

「爹,你別說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沈千尋給攔住了,「他會沒事的。」

「哎」看着她,沈光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隨後說了這麼一句,「尋兒,你不該回來的。」

「嗯?」沈千尋一臉不解的看向他。

她不該回來?

不該從江南回來嗎?

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怎麼能呆得住?

一聲長嘆,沈光耀從書房的暗格里拿出一封密函遞給了她,「你自己看吧。」

眉心微攏,看了他一眼,沈千尋接了過來,可是當她打開時,整個人愣在了那裏。

「怎麼可能?」她喃喃的說道,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別人。

「其實說到底,這一次皇上不過是借了太子的手除了楚衍罷了。」沈光耀淡淡的說道,自古皇權更迭哪有不沾染鮮血的,而今,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爹,他還活着對不對?」說這話的時候,沈千尋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想這一次她總算是來對了。

「傻孩子,後悔了嗎?」沈光耀答非所問的問道。

微微一愣,沈千尋緩緩地搖了搖頭,「爹,我不知道什麼是後悔。」

「那就好,去看看你娘吧,看完后再來找爹。」說完,沈光耀也站了起來,轉身走也不回的走開了。

雖是不解,沈千尋還是依言進入了密室。

那裏,依舊是花香瀰漫,彩蝶飛舞,那無數顆夜明珠將整個密室照的亮如白晝,和每一次一樣,只要來到這裏,彷彿一顆心都得到了凈化了似的,讓人慢慢的沉靜下來。

推開那扇門,容顏艷麗的女子依舊在沉沉的睡着,嘴角微翹成一抹上揚的弧度,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的美也帶着一種出塵脫俗的味道。

「娘,女兒來看你了。」在石棺前的蒲團上,沈千尋緩緩地跪了下來,將她的手輕輕的握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摩挲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和她說的,可是每每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就這樣,她安安靜靜的呆了一個時辰,最後走了出去。

還是那個書房,沈光耀已經等着她了,看到她出來,伸手從桌上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她,「你去找他吧。」

找他?

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后,用手握緊紙條,她如釋重負的呼出了一口氣,「爹,謝謝。」

「傻孩子」沈光耀一臉慈愛的笑了,「去吧,爹只能幫你到現在了,剩下的話你要自己走。」

「我知道」紅唇緊抿,沈千尋用力的點了點頭。

「找到他后就在外面玩幾年吧,如今京中不太平,我不想爹的小尋兒攪這盆渾水,明白嗎?」沈光耀又說了一句。

「好」雖是不解,沈千尋還是應了一聲。

「去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爹都給你準備好了,晚點的時候就出發。」沈光耀道。

「嗯,爹你也歇著吧。」說完,點點頭,沈千尋轉身走了出去。

就在沈千尋剛剛離開后,沈光耀起身走到了窗前,「去給大少爺飛鴿傳書,就說小姐這幾天就到了。」

「是」只聽到窗外傳來一道冷聲,隨後消匿無蹤。

連日來沸沸揚揚的大雪終於停了,甫一踏出書房,沈千尋深深的吸進一口氣,登時那股清冽的氣息盈滿鼻間,抬頭望天,陽光燦爛,她的心情也一掃之前的陰霾變得歡快起來,連帶着腳步也輕盈了許多。

「吆,這不是妹妹嗎?不是府里好好的過你的王妃日子,怎麼跑到宰相府里來了?」就在這時,一道譏嘲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眉心微攏,沈千尋看都沒看她一眼,本想直接從她身邊繞過去,可很顯然有人並不想如她的願,「閃開」,她沉聲說道,今天心情好,她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閃開?」沈碧瑤低低的笑了起來,「瞧瞧妹妹這話說的,我呆在自己的府里,妹妹這是想讓我往哪閃啊?不是我說,妹妹的心可真夠大的,居然還有閑情雅緻的串門,要是我,早該哭死了。」

「是嗎?那你可以死了。」抬眸冷掃了她一眼,沈千尋涼涼的說道,「躲開,要不然我不客氣了。」

「沈千尋,我警告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還是眾星捧月的那個沈千尋啊,你以為你還是那個被煊親王捧在手心裏的沈千尋嗎?我告訴你,那個男人死了,被你給害死了。」沈碧瑤一迭聲的說道。

「你說什麼?」敏銳的捕捉到了她最後的一句話,目光一凜,沈千尋沉聲問道。

「沈千尋,你就是一個禍水,只要和你沾上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沈碧瑤咬牙切齒的說道,「五年前你害了他還不夠,五年後你還要將他逼到絕路,沈千尋,你就是一個喪門星,你……」

「碧瑤」沈碧瑤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沉冷的嗓音給打斷了。

循聲望去,就看到沈光耀已經不知何時站在書房門口,那陰冷的目光宛如黑雲壓頂讓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爹……爹爹」渾身一顫,沈碧瑤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混賬東西,你那是說的什麼話,看看你現在,還有一點當姐姐的樣子嗎?」沈光耀冷聲呵斥道。

「可她也沒有當妹妹的樣子啊」沈碧瑤小聲的嘟噥著,她就是不服氣,明明她才是府里的大小姐,為什麼眾人卻把那個死丫頭捧上了天。

「你還敢頂嘴?」沈光耀的臉登時一片鐵青,「來人,送大小姐回房思過,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放她出來。」

「爹,爹你不能這麼對我,爹……」沈碧瑤慌了,可是還沒等她走上前便被沈光耀身邊的親隨一左一右的給拖了出去。

站在那裏,沈千尋眉心微攏冷眼看着這一幕,總覺得沈碧瑤的話裏有話,可是想要深究,又不知道該從哪裏究起。

「尋兒,去歇著吧。」看着她,沈光耀一臉慈愛的說道,和方才對沈碧瑤的態度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是,爹。」微微頜首,沈千尋轉身走開了。

千尋閣一如她出嫁前那般沒有一絲變化,等她回去的時候,玲瓏已經在那裏等候了,看到她回來連忙迎了上來,「小姐,你可回來了。」

「有事?」看了她一眼,沈千尋隨口問了一句。

「也沒事,你出門的時候穿的少,奴婢怕你冷著,後來還是老爺派人把奴婢給接了來。」玲瓏一迭聲的說道,「奴婢已經熬好了薑湯,這天寒地凍的喝點驅驅寒吧。」

「嗯」應了一聲,沈千尋便在軟榻上靠了下來,「你出來的時候府中的人可知道?」

「奴婢給總管說過,說這些日子小姐心情不好所以想回來小住幾天。」玲瓏道。

「嗯,你先下去吧,我睡一會。」說完,沈千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腦子現在越來越亂了,雖然已經知道了楚衍的行蹤,可是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隱隱的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用過晚膳,玲瓏過來說馬車已經備好了。起身,環顧四周,她轉身走了出去。

院子裏,沈光耀負手而立,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他轉過了身子,「尋兒,這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

「女兒明白」垂眸,沈千尋輕聲說道。

其實,她很想問,如果楚衍活着,為什麼他不回來找她?甚至連隻字片語都不曾給她,難道他就不怕她會擔心嗎?可是這些話每每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

「沿途爹已經派人保護,但是也難免會有不周全的地方,你記住每到一座城就去帶有尋字的商號,他們自會為你準備好一切的。」沈光耀又道。

「好」沈千尋又點了點頭。心頭始終有個疑惑,那尋字商號到底和她有什麼關係?

「去吧」看着她,沈光耀擺了擺手。

「女兒走了」說完,沒有多做停留,沈千尋轉身離去。

蒼茫夜色中,一輛馬車向城外疾馳而去,剛剛下過雪的路面上已經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凜冽的北風穿透車簾吹進馬車裏,即使裏面生着火爐依然讓人覺得渾身冰冷。

此時,馬車已經駛出了城外,坐在馬車裏,沈千尋的唇抿的緊緊的,總覺得這一晚註定了不尋常。

就在這時,只覺得馬車車身一晃,一時不防,她的身子登時向前衝去,而玲瓏則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小姐,怎麼了?」撫摸著被摔疼的地方,她的五官都糾結了起來。

「坐好,別動。」眉心微攏,沈千尋沉聲說道,隨後一手挑起了帘子,「怎麼回事?」

「回小姐,後面有人追上來了。」車夫沉聲說道。

下意識的回過頭,果不其然,就看到有幾匹馬向這邊狂奔而來,而同一時間,幾條灰色的影子迎了上去。

見狀,沈千尋重新坐回了馬車裏,手裏捧着火爐繼續閉目養神。

「小姐,沒事吧?」看着她那一臉平靜的模樣,玲瓏的心也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沒事,睡吧。」沈千尋應了一聲。

片刻過後,那些雜亂的聲音便安靜了下來,側身躺下來,這次她是真的有了睡意。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這是距離帝都最近的一座城池蘭城,到了這裏,車夫輕車熟路的便將她帶到了尋字商號,出示腰牌后便被掌柜的畢恭畢敬的迎了進去。

直到無人時,掌柜的才恭恭敬敬的給她行禮,「小姐,屬下已經等候小姐多時了。」

「你知道我會來?」沈千尋一臉狐疑的看着他。

「昨日屬下便接到了飛鴿傳書,知道小姐今天會到,小姐需要的東西屬下已經準備好了,用過早膳后,小姐隨時可以啟程。」

「嗯,有勞了。」沈千尋點了點頭,倒也沒再多問什麼。

有些東西如果是個謎,那麼謎底早晚都有揭曉的那一天。

簡單的吃過早飯後,沈千尋接着啟程,就這樣,日夜兼程大約行進了半個月,最後馬車停在了豐城,距離帝都最遠的一座城池。

依舊是去了尋字商號,還沒等屁股坐熱,房門便被人猛地推開了,還沒等她看清楚,便徑自被來人抱到了懷裏,「死丫頭,你總算來了。」

「二哥?」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

「沒良心的」放開她,沈輕揚使勁的敲了敲她的頭,「還算你有良心知道我是你二哥。」

「我就是再沒良心,你不也是我二哥嘛。」沈千尋不由得笑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裏?大哥呢?」

「我必須在這裏啊,走吧,大哥已經在那裏等着你了。」說完,沈輕揚直接將她拉了起來。

「去哪裏?」沈千尋一怔,一顆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突突突……」的跳了起來。

「你來是為了什麼,走吧,我帶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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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皇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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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你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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