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總序（2）

《艾琳簡歷》、《帳篷》等篇，可說是程青寫他（她）人社會性題材的進一步延伸。《艾琳簡歷寫一個癲狂、功利主義的女青年，《帳篷》則是小人物喜劇般的戀愛遭遇。這兩篇小說保持了程青一貫的客觀、機智、善於觀察，但第一人稱的視角已經隱沒。程青似乎是想以這種方式，來換取創作人物的更大自由空間。在這類小說中，他（她）人的事仍然是故事內核，作者仍與人物保持着距離，也就是說作者的主觀性處於忍隱克制的狀態。然而我們知道，除非沒有，否則一個作家是不會永遠隱藏內心的主觀的。於是，在《有霧的小島》、《今晚吃燒烤》中，程青回到敘述者\"我\"，並以第一人稱，講述起了屬於\"自己\"的故事。通常的女作家，樂於強調自己的女性角色，渲染虛擬或自傳的女**故事，可程青的\"自我\"故事，卻有着強烈的令人驚異的創造性變形。《今晚吃燒烤》取材於花心郎騙痴女的社會新聞，以男性騙子手為敘述口吻，對男性自大、自憐又喜歡自圓其說的心理進行惟妙維肖模仿，文風恣肆揮灑、妙趣迭生，使人窺見程青才能中不受羈絆華釆橫溢的一面。《有霧的小島》的主角是一個**歲女孩，寫孩子的世界，關於后媽、圖畫和月亮。這篇小說同樣有對孩子口吻的精湛把握，但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裏顯然有一些程青喜愛的東西，關於純真、善良、好奇心以及人人生活能變得更好的夢想。這是程青經過藝術處理的自我。它使我們能夠理觶，程青在前一類小說中為什麼關注他（她）人，卻又與生活中那些混亂、焦慮同功利存有審視目光，並保持着觀察的距離。

曾經有評論說，程青是近幾年表現最出色的女作家之一，因為在習慣描寫離奇時髦私人性的女作家群里，她使用的是日常的筆調，所以反而顯得獨特。可在我看來，她的才華不受牲別寫作局限，是那種具有遠大前程的作家。她的冷靜、與觀察對象間的適當關係、寫作中曾有的暫停與積蓄，無不使她的寫作具備了目前中國作家中較為缺乏的平衡感及大局觀。題材取自普通生活，善於刻畫現今社會人物，其刻畫直指人性中隱秘騷動的焦慮，此外加上女性特有的敏銳氣質，這幾點始終貫穿在程青的每篇小說巾。她還是一個具有力量的作家，這力量既來源於她對社會的洞察，也建立於她的藝術創造性。她有兩種與眾不同的個人小說方式。我相信就讀者而，讀她的頭一類小說將是愉快的享受，而後一類小說，則會勾起人們對她小說的更大期待。因為涉及作家自我的小說，永遠是寫作中最具活力的一個部分。到目前為止，程青是以某種精巧的平衡將描寫別人與展現自我的題材分開。她可能會將這兩種方式都各自繼續展，並使它們相互激汲取彼此的長處，但也許，她會將它們綜合，確立起一種天然、精確、個人性與社會性都並蓄的新風格。那是關於程青的第三種可能，也是她將可能提供給中國文學的。

199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