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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

睡得迷迷糊糊的山田經紀人接了一通電話,原本以為是公司又出了什麼事情。

沒想到對面居然是秋奈的聲音。

「山田經紀人,幫我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全部推掉。」

「秋奈,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山田頃刻沒了睡意,隱隱覺得秋奈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秋奈,你倒是說啊,也許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山田焦急的補充。

許久,對面才傳來了一聲低低的有些飄渺的女子柔和的聲音,讓山田愣在了原地。

「山田經紀人,也許,回到最初的狀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

早晨的天氣微涼,即使已經是初夏,在這個濕氣陰重的時段仍是需要穿上一層薄薄的外套。

肅穆宏偉的日式古宅靜靜的佇立,即使黑夜已經過去,從裏面散發的陰氣仍然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秋奈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再次踏入這個陰暗,冰冷的地方。而這次,也許會永遠禁錮在這個像是受到詛咒的地方。

「花山院小姐,草摩當家就在裏面。」這回帶路的是三木管家,只是一段時間沒有見,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依舊是一身古樸的深灰色和服,一絲不苟,只是眼睛蒼老,混沌的眼球里是秋奈看不清楚的情緒。

像是想起了什麼重大的事情,走了幾步,三木管家深深的看了一眼秋奈,恭敬低低的提醒了句。

「花山院小姐,見到當家,請不要惹他生氣。」

秋奈以為這只是出於一個下層人士對立於上級階層該有的敬畏罷了。沒想到,推開門,秋奈就理解了三木管家剛才的一縷猶豫是什麼。

寬敞空蕩蕩的古宅,撲面而來濃烈的刺鼻的藥草的味道。明明不冷的天氣,卻在這個幾乎不見陽光的地方陰冷潮濕,濃厚的空氣中散發着一種腐爛的氣息。

要不是之前來過幾次這裏,秋奈根本就無法相信這裏會是草摩當家居住的地方。

「啊,你這個女人居然自動送上門來了。」

低低的沙啞的聲音,有氣無力,像是乾瘦的枯柴,沒有水分,秋奈緩緩地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及至內室,見到室內的面色青白的男人更是嚇了一跳。

只是不長的時間,曾經那個讓她感到恐懼,依靠權勢威脅逼迫她的男人,此刻卻是個垂暮老人般,眸子不再清明,爬滿鐵鏽色嘴唇的溝壑現在只是說了幾個字,開始從猙獰的傷口中伸出不多的血跡。

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氣味瀰漫着整個鼻腔,秋奈心裏陣陣的反胃,條件反射似的捂住繼續作嘔的胸口。

秋奈的反應無疑在慊人的眼裏有着報復的快感,看着秋奈發白冒汗的額頭,躺在床上的慊人似時愉悅的語氣,陰戾的笑道,「怎麼,這就受不了了,我還以為你這次過來下了多大的決心呢。」

慊人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秋奈的姣好的側臉,繼續冷笑着,「怎麼,這次來有何貴幹。」

慊人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乾涸暗色的嘴唇有些駭人。身體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生命力,只是一雙眸子就讓人感到陰森。

秋奈的沉默讓慊人眼裏的不屑更是加深。低笑着,細細的邪魅的聲音從枯涸的氣管中緩緩流淌。

「你不說是吧,你不說就由我來說。」

「你這麼做,只是想祈求我的原諒,然後,就可以和毫無顧慮的和你的心上人,也就是你的前男友敦賀蓮在一起。」

篤定的聲音,就像是事實一樣簡單陳述,只是片刻的時間,就話鋒一轉,聲音像是碎了毒藥,致命惡毒,盯着秋奈錯愕的眼神,慊人繼續毫不留情的打擊道,邪笑着,「只是,你以為,你還會有這個機會嗎。」

「你以為惹到了我,你還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嗎?」

「從一開始,當你和草摩家族的人牽扯到一起的時候,你的命運就受到詛咒了。」

慊人的話無疑是一根根冰錐打碎了秋奈心中最後的期望,秋奈幾乎是有些顫抖的,嘴唇發白,懷揣著一股恨意盯着床上瀰漫着腐爛氣息的男人,咬牙尖聲道,「那你到底想怎麼樣的。」

「怎麼樣。」慊人呵呵笑出聲,眼眸中倏然一頓,很快就換上了銳利刻薄的目光,嘴角一勾,顯然是像是惡魔。

「怎麼樣,」慊人眉毛一挑,露出了唯一還算是有生氣的漆黑雙眸,低笑道,「花山院秋奈,我好心告訴你一件事情奧。」

「草摩家族可都不是正常的人類。」

「我們都是一群受到詛咒的怪物。」

「而你」慊人眼睛一瞥,說不出的古怪的意味,「可是唯一能夠讓我們這些怪物能夠擁抱的人。」

「你說,我會放過你嗎?」

那一刻,秋奈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陷入這糾纏不清的事情中。

或許,自己也是個怪物。

······

正如所見的那樣,草摩當家的身體每況愈下,即使自從那一天之後,秋奈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但是從侍女惶恐的神色中,三木管家愈發稀疏的白髮中,就可以看得出情況的緊急。

而,現在,秋奈被好吃好喝囚禁在華麗陰森的古宅中,在這裏的意義只是單純地生存下去罷了。

而那個草摩當家的真實意圖,她始終無法理解。

坐在瀰漫着消毒水的房間,秋奈靜靜的等待着草摩波鳥的回來。畢竟,在這個空虛到嚇人的宅院,只有這裏還是她能夠稍微感受到點溫度的地方。

就算,波鳥也是個受到詛咒的人類之一。

「秋奈,抱歉,讓你久等了。」波鳥陰沉着臉從慊人那裏回來,長時間的為那個不負責任的當家治療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而他現在,能夠做到的事情,也只是盡量用藥物的力量維持着那個任性的人生命罷了。

秋奈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揉着眉心,滿臉疲憊的波鳥跟前。

昨天晚上的動靜她也聽到了,幾乎整個宅子的人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雖然秋奈是知道一個家族的當主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的確非同小口。

但秋奈隱隱約約感覺到,似乎草摩慊人至於草摩家族並不是這麼簡單的意義。

「看你這麼累,你先睡會,我明天再來找你。」秋奈站了起來,體貼的說。

「秋奈,別走,我有話想跟你說。」波鳥點了一根煙,緩緩的吸著,深色的眼眸靜靜的盯着放在桌子上佳菜的照片,一絲不苟面孔浮現一層很淡的暖色。

秋奈重新坐了下來,順着波鳥的目光同樣看到了照片上清秀女生。

沒想到,曾經以為會走到最後的兩個人現在會分開。

許久,波鳥移開了視線,望着秋奈的眼睛,緩緩地開口,「其實,秋奈你不用太擔心了,因為,慊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等到那個時候,你就自由了。」

淡淡的聲音,聽起來只是在敘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情。就像是這種事情已經知道了很久,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冷漠,連一絲的動容都沒有。

相比較波鳥的淡定,秋奈的心底不知為何湧起了一種很複雜,很氣憤的情緒。明知道,草摩當家要是真的死了,自己就會立馬解脫。但是,當一想到那個陰戾,惡毒的優雅貴公子,現在只能像個植物人麻木的躺在床上。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在那種陰冷,刺鼻的環境中孤獨的,直至走到身邊的最後一刻。

秋奈的心裏都有種說不出的慍怒。

「波鳥,你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高興嗎」秋奈的低低的有些壓抑的語氣讓波鳥一怔,碾滅了指尖的煙頭,深深的注視了一眼秋奈,嘆口氣道,「可是,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無論是對你,亦或是我,」波鳥的聲音愈發降低,眼裏閃過深沉的,陰鬱的暗光,最後低低的聲音就像是咽進了肚子裏,只留有淡淡的尾音,秋奈卻是從那淺淺的弧度中聽到了其中的話。

「還有慊人,都可以解脫了。」

秋奈不理解波鳥口中的意思,也不知道對於他們這些受詛咒的人來說,解脫到底是什麼。現在的她,只能了解一件事情。

那個讓她恐懼了那麼久的男人,現在就要死了。

而他的死亡,卻可以讓所有的事情回到原點。

「波鳥」秋奈垂下了眸子,握著已經感受不到溫暖的光滑細膩的被子,低低的笑着,聲音有些凄涼,怨恨。

「要是真是這樣解脫了,就稱了草摩當家的意了。」

「我的一輩子都會在他的詛咒中度過,永遠無法幸福。」

「秋奈。」淺淺的白光下,秋奈的膚色光潔而無血色,勉強牽扯的嘴唇讓波鳥似乎看到了當年的佳菜。

自責,難過,無論自己怎麼做,都只是在哭泣的表情,然後漸漸地變得麻木,失神。

波鳥緩緩地蓋緊了自己的額頭,不想去看秋奈那有些空洞的眼神。

「秋奈,其實,作為詛咒核心的慊人,本來就沒有多長的時間了。」

「而我們,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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