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逝者不堪人事異

第六十四章

「紫禁之巔主線任務3完成,您獲得任務獎勵：雄霸耳環！」

這次進入副本，不再有海德利亂入，勇者輕鬆地完成了任務。神聖頭花、王者髮釵、雄霸耳環都已集齊,現如今只剩下兩樣裝備。

時當康熙四十一年的年初,勇者已在紫禁城裏住了近八年，由六歲的小不點兒長成了十四歲的少女。選秀臨近,德妃一面令幾個嬤嬤教勇者規矩,一面繼續在有意求娶的人中挑來挑去。這求娶的人中，有身份高貴者，比如親王家的嫡子，也有樣貌周正，眉眼俊俏的,還有文武雙全，十分上進的，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將這些長處包圓兒，是以德妃猶猶豫豫，仍然難以敲定。

勇者也很發愁。她想找知道她身份的閨中密友十三商量對策，可惜十三和老四都隨着康熙去五台山了，均不在京中。她轉而想找玉錄玳，可是玉錄玳剛剛懷孕，不好進宮，勇者想見她真是難於上青天。

到了三月，桃花盛開時，勇者正坐在十四坐過的地方抄寫詩經，抄到「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時，便見有個小太監匆匆進了屋子來。

小太監沉着聲音跟德妃彙報了些什麼事情，德妃猛然怔住，瞬地立起身子，便連指間念珠墜落在地都不曾留意。勇者執著毫筆的手也霎時凝住，心中遽然漫上一陣傷感。

魏武，終是去了。

那位地球老人跟老頑童似的，愛說愛笑，也喜歡熱鬧，可終究還是敵不過疾病的摧殘。生滅滅已，寂滅為樂，倘若果真如地球人所信仰的佛教所說的那般，魏武之死，倒也算是解脫，再不必受生苦病苦。

德妃喪父，心中悲涼，接連數日都怏怏的，白日裏吃飯不過是動幾筷子，夜裏入睡也難得安寧。十四得了消息，強掩傷痛來安慰額娘，卻無甚效果。

康熙知道后，便親自出馬，來安撫德妃。他進了永和宮，還沒與德妃說幾句話，一旁的勇者便驀然站了出來，跪到地上，沉聲道：「郭羅瑪法待坤貞極好，坤貞不能在瑪法生前日日盡孝，惟願在瑪法身登極樂之後，為瑪法折衰三年，不食葷腥之物，不行婚嫁之事，還望萬歲爺恩准。」

勇者這舉動，出自真心，同時也是系統大叔為她想出的避開婚事的法子。滿人服喪的時間長短，比起漢人的五服之制被大大縮短，從前孝期最長的折衰三年，到了此時，只需百日。按理說來，勇者的外祖父去世，她與齊布琛、十四等人只需身着「小功」，服孝一月，德妃作為出嫁女子，則要齊衰六十日。

自請守孝的先例並非沒有，當年敏妃去世，原本只需守孝百日的胤祥即自請守孝三年。

聽了勇者這話，德妃立時勃然發怒，只是礙於康熙還在身邊，她只好控制着神色，冷冷地望着勇者。康熙聽罷，微微一怔，嘆道：「這是坤貞吧？果真是個孝順的。只是……只是三年孝期未免過長，朕准你守孝一年，可好？」

勇者深知這個朝代皇權之威嚴，便是身為力量無比強大的外星人，她也不敢效仿西溶，與康熙討價還價，抗旨不尊。她只能叩首謝恩，畢竟，由一個月延長至一年，也算是有些用處。

十四知道勇者自請守孝的事兒后，也嘟囔著要效仿，卻被德妃埋下的眼線給德妃透露了風聲。次日十四就被德妃請到了永和宮喝茶談心。

十四僵硬著身子坐在椅子上，但聽得德妃冷笑着說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將額娘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不就是成親嗎？整的跟上刑架似的！你可別跟着坤貞學，你當坤貞能如願？雖然明面兒上不能嫁娶，可是暗地裏說定親事卻未嘗不可，胤禎，你給額娘死了心吧！」

十四深吸幾口氣，終是心中憋屈，驀然跪下，接連叩了幾個頭，嗚咽著道：「額娘何苦為難兒臣？便是讓坤貞做兒臣的嫡福晉又有何不可？」

十四此舉，令外表看着溫潤，實則本性執拗的德妃愈發火冒三丈。她冷冷地看着十四，靜默許久，這才緩緩說道：「胤禎，額娘與你打賭，過個十幾二十年，等你自己的孩子長大了，你定能明白額娘的苦心。」

德妃但覺得，坤貞好，十四也很好。只是坤貞的出身不夠，孝名、救駕美名、郡主之位，都是虛的，她斷然配不上做一個得寵皇子的嫡福晉。拆散坤貞與十四，前者能做富貴人家的嫡福晉，後者能娶到一個更有助力的嫡福晉，這才是兩全其美。

十四聽了德妃的話，微微笑了笑，隨即緩聲道：「額娘就不怕兒臣瘋魔了么？當年世祖皇帝為了孝獻皇后……」

這是拿順治強納董鄂妃的事兒來威脅了。德妃立時打斷，冷笑道：「你若是能做到這一步，額娘當真要佩服你了。」

二人因為坤貞鬧得這樣僵，本來德妃都拿坤貞當女兒看了，如今難免生了隔閡，復又變成了早些時候不冷不淡的模樣。

等到四月，又是一年選秀大戰拉開帷幕。佟佳貴妃及榮宜惠德四妃處日日都是貴客盈門，俱是領着自家姑娘來這兒尋出路的。

德妃剛送走一波，還來不及休息，便聽得人來報，說是她弟弟白啟的姑娘烏雅·爾嵐來了，跟着的還有爾嵐的兩個小姐妹，一個叫做舒舒覺羅·緹心，另一個喚作瓜爾佳·慧嫻。

娘家的姑娘不能不見。德妃整了整容色，連忙支使人准她們入內。

與三個姑娘閑聊了兩句，德妃便將三人的情況探聽了個一清二楚。她的外生女爾嵐是個活潑潑的姑娘，樣貌也好，之前白啟已給德妃透了風聲，爾嵐基本已定下了，要給裕親王府的小三爺做側福晉。這倒是好事，保泰那小子剛剛被立做了裕親王世子，爾嵐嫁給他，真是極有福氣。

至於餘下兩個姑娘……

德妃細細打量着她們。左邊這個正是上次那拉氏提起過的緹心，長得果真是與坤貞極為相似，只是緹心總是微笑着，氣質溫柔，比之坤貞要嬌媚不少。方才說話閑談時，可見這個緹心是個懂分寸且有手段的，德妃暗暗盤算起來，若是讓她嫁與十四做側福晉，十有**能收攏住十四的心思。

右邊這位瓜爾佳·慧嫻，出身不上不下，可卻極有文采，言談之間也看得出來是個聰明人。論長相，慧嫻說不上多好看，可論起氣度來，卻遠勝過爾嵐與緹心。

這個姑娘……德妃不由得想到了齊布琛。那孩子如今規矩多了，讓慧嫻配他，也算合適。

說來也巧，等到勇者正式參選時，與她同房的三人就是這三位：爾嵐，緹心與慧嫻。

爾嵐與勇者是表姐妹，幼時也是見過面的，她生性活潑，很快便與勇者熟絡起來。一熟起來，爾嵐便玩笑着說道：「坤貞，你和緹心長得可真是相似，也就是緹心愛笑，你不愛笑，一個是甜姐兒，一個是冷美人。」

緹心溫溫婉婉地一笑，端是嬌媚。她連忙說道：「緹心不敢與郡主比較呢。坤貞姐姐的膚質這樣好，光潔如玉，不似緹心，有許多斑痕，非得靠脂粉遮掩不可。」

一提起護膚話題，心思簡單的爾嵐立刻被吸引了去，不再提起兩人相像之事，而是開始聊起來如何保養的話題。緹心其實知道許多訣竅，卻不多言，只是微笑傾聽着爾嵐所說，時不時簡單補充兩句，抑或讚歎爾嵐，兩人倒也算是相處甚歡。

慧嫻本就不大愛說話，她已經得知自己很有可能會被許給小一歲的輔國公齊布琛，便坐到勇者身邊，略帶羞澀地問道：「敢問坤貞姐姐，那齊布琛……是個怎樣的人？姐姐可否說些他的事情與我聽聽？」

勇者擺着面癱臉，心裏卻有點兒小激動。當姐姐當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弟弟娶媳婦了，怎能不激動？她想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我弟弟愛讀詩書，很明白事理，重情重義，這些都是他好的地方。」頓了頓，她抬眼，認真問道：「你要知道他不好的地方嗎？」

慧嫻一愣，不好意思地掩唇一笑，「姐姐倒真是個直爽人。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姐姐但說無妨，反正這婚事是沒跑的了，姐姐不必怕我被嚇著。我內里可是個膽子大的人，在閨中時還常常讀《鬼狐傳》呢。」

勇者挺喜歡這姑娘，便直言道：「我弟弟太不好動，就喜歡坐着悶頭看書。他不是那種敢愛敢恨的人，性格比較溫和，便是厭惡誰，只要對方自己認錯，他便能輕易原諒對方。這一點，也說不準到底是好是壞，總歸你嫁給他之後，他必然會待你很好，絕不會為難你。」

慧嫻噗嗤一樂，正要說些什麼，卻驀地被勇者執起了雙手，但聽她認真說道：「慧嫻姑娘，請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弟弟。你放心，若是他辜負了你，我必定饒不了他！」

慧嫻其實對這門親事還算滿意。齊布琛父母雖早逝，卻為他留下了爵位和家產，慧嫻進了門，不必考慮與公婆相處等繁雜事務，夫妻二人關上門便可以過自己的小日子。如今見夫君的姐姐是這樣的人，慧嫻不由得安心了許多，對那小一歲的夫君愈發期待。

勇者在這邊和未來的弟媳婦說話，緹心卻一直暗暗觀察她。緹心是個極為八面玲瓏的姑娘，十分善於經營人際關係，她出身算不得多高，可卻有許多出身於高門大戶的閨中密友，常常為她送來消息。

十四阿哥愛慕著坤貞格格，這事兒不少人都知道，緹心稍一費心打聽便知曉了。她宛轉一思，便猜到德妃不願十四阿哥娶坤貞格格，便將樣貌相似的她塞到十四阿哥那兒，期盼着她能轉移十四阿哥對那人的心思。

緹心微微一嘆，復又打起精神來，湊到勇者身邊，柔聲笑道：「坤貞姐姐長年養在宮中，知道的人事就是多。」言及此處，她面帶紅暈，羞澀地啟齒道，「卻不知，坤貞姐姐和十四阿哥關係如何？」

勇者老實答道：「他算是我的表哥，我們以及十三阿哥自幼一同長成。」

「那，十四阿哥又是個怎樣的人？」緹心撫上勇者的手以示親近，卻被外星人冰涼的體溫嚇的一愣。

十四是個怎樣的人？

勇者被問得微微發怔，不由得憶起從六歲至十四歲這八年間的許多事情來。讓她摸頭道歉的小十四，偷看**的十四，副本里的彈弓手十四，和她一起玩蘿蔔蹲、鬥百草、踢毽子、爬樹等各種遊戲的幼體形態的十四，每年都變着花樣贈她生辰禮物的十四，傲嬌卻又直率的十四，被她冷言冷語對待卻還熱情似火的十四……每一個十四閃過眼前，勇者本就不善言辭，一時間竟覺得有些難以評判十四是個什麼樣的人。

緹心觀察著勇者的神情，心中有了思量，正欲微笑着說些什麼，外頭的嬤嬤卻招呼著眾位秀女出去說事兒。

勇者好不容易組織好了答案，緹心卻再也未曾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