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糖衣包裹住誰的生活（1）

第52章糖衣包裹住誰的生活（1）

都說太陽底下最高尚的職業便是老師，但老師也是俗世中人，常常免不了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計較，非要跟學生爭個你輸我贏。

昔日的一個女同事，帶學生出去採風，一對人馬浩浩蕩蕩開到了山西一個偏僻的山村裏。正是最想入非非的年齡，一群男生女生，免不了便會「眉來眼去」，生出些許曖昧，因而耽誤了正常的攝影的學習。同事每每看見那些「勾肩搭背」「打情罵俏」的風流女生，便心生忿恨，想要上前，將他們臭罵一通，問問他們究竟是來談情說愛的，還是學習東西的。但皆因為他們並沒有過分地違背團隊紀律，而強行咽下了這樣的恨意。

但沒過幾天，便生出一件意外之事。他們住的旅館隔壁，還有一個劇組，十幾號人，男男女女，出來進去，很招人眼。而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男二號，更是走到哪兒，就將媚眼拋到哪兒，那張揚架勢，大有將所有女同胞都一網打盡的野心。同事見多識廣，最看不慣這類肚裏沒多少墨水，卻假裝深沉勾引小女生的男人。但手下的女學生們卻耐不住青春萌動，卧談會上，當着同事的面，就放肆地談論那個男二號誘人的眼神與微笑。說到迷醉處，還閉眼幻想一番與他擁抱的意亂神迷。同事曾經當面諷刺過她們俗惡的審美標準，但卻換來一通同樣不解風情的嘲諷。

終於其中一個愛四處遺情的大膽女生，與男二號開始成雙入對地在公眾面前出現。同事幾乎是怒火中燒，當着劇組導演的面，就諷刺他們，正經戲演得一般，愛情戲倒是很像模像樣！女生當即跟她爭吵起來，說這是個人自由，任何人無權干涉！同事也反唇相譏，我是無權干涉，那你有本事也別在這個團體里獃著，自己愛跟誰出去採風就跟誰出去，反正我是沒能力帶你這樣風情萬種的女生出行！

那女生果真任性地離開團隊，獨自一人回了學校。在不知道她是否會有人身安全的情況下，同事幾乎是氣瘋了，一個電話，就打到學校，來個先斬後奏，說這女生違背團體紀律，希望學校給予她嚴重警告處分。

結果是許多學生還有幾個老師都來為女生求情，說她已經有過一次處分，如果再來一次，怕是最後連學位也無法拿到，所以還是懇請她能夠放這個女生一馬。但同事卻是中了邪似的，說除非這個女生主動向自己道歉，否則不會這樣輕易地將她原諒。

這個女生終於哭哭啼啼地寫了道歉信，當場給同事致歉，才平息了這場風波。是到一年之後，這個女生畢業，一次閑談中，我們才聽同事說起，那次之所以如此窮追不捨，不過是因為自己剛剛失戀，而且男友正是被一個同樣如此「風流」的女子給擄了去，所以才看不得任何女子故意地在她面前炫耀愛情，哪怕，是自己的學生。而所謂的給予學生處分，並要求一封道歉信，不過純粹是這種醋意與嫉妒綜合作用的結果。

又想起另外一個教過我們的老師，有一天我和一個同學在公交車上與他相遇，幾年不見，師生之間不免開懷地暢談一番，各自說說自己的成就和近況。同學急於向老師晾晒成績，說自己不僅出了幾本書，做過幾次策展，而且近日還有了機會，要去美國一所知名大學做一年的訪問學者。

都以為老師會為同學覺得驕傲，畢竟是自己教出來的弟子，能夠這樣出息，也算給為師的爭了顏面。但不想他卻冷了臉色，淡淡「哦」一句，說，看來是老師教得不好，需要到國外讀書才能成才了。同學當即紅了臉，不知究竟是哪一句說錯了，惹得為師的如此惱怒。於是這一路竟是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一直到老師中途下車，大家尷尬地互道再見，同學才嘩一下吐一口氣，說，看來以後再也不能在老師面前賣弄了。

後來我們才輾轉從其他同學口中得知，我們這位老師，原來那一年申請國外訪學，被學校拒絕，偏偏我們同學撞到他的傷口上，一句本來是讓老師得意的成就，到了他這裏，反而是變相地揭開了他的傷疤，所以才讓同學受了一通冤屈，師生之間，因為老師的這點小心眼，倒是成了挖苦的對手。

太陽下最光輝的那個職業，其中的人，未必就時時刻刻地高尚且無私，很多時候，自私虛榮起來，原本不分什麼職業的高低與貴賤。

我與她在大學的時候，便開始了無聲無息的較量。儘管，我從未與她謀面，而她，亦不知我真實的名姓。

那時我的文章，已經在省內外的報紙雜誌上，頻繁地出現。而她的名字，亦總是毫不客氣地，擋在我的前面。每次翻開雜誌，我最先看的，定是她的文章。儘管每次看完，我心內嫉妒的火焰，會騰地升起，將一顆卑微的心，無情地燒灼著。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關於她的一切。忍不住從她的隻言片語里，猜測着她的年齡、喜好、愛情以及容顏。

在我大學畢業以前，我們從未有過交流。有網友給過我她的信箱，我亦從一個編輯那裏，得知了她的QQ，但我依然固執地不肯與她主動地聯繫。我一直認定，假若自己先行寫信給她，她定會在心裏，愈加看輕了自己；此後再一起發表文章，看到我的名字，也必會像看到一個小小的溝渠一樣，漫不經心地，就越過去吧。這樣遠遠地注視，已經灼痛了我的眼睛，又何必走近了，討更多的苦吃？

常有許多陌生的讀者，寫信來，說喜歡我的文章，又說，你和她的文字，那樣地相似，常常，將你們誤以為是同一個女子。這樣的話，算是恭維吧，但我讀了，並不快樂。我想，為何給我寫信，要提及她？即便她的文章，都較勁似的，與我發在同一份報紙，即便偶爾連編輯都會將我和她，混為一體，即便我的容顏與她相比，或許寡淡至極，但，那又如何？無人真正地了解我，隱在文字的背後，我依然可以做一個與她一樣驕傲的女子。

讀研的第一年，她主動地加我的Q，說，你好。我發給她一個微笑的小人兒，算做應答。但彼此並沒有更深的交流，不過是淡淡說一些天氣之類的閑話，彼此嫉妒搭建起的厚厚的牆壁，或許其中的一個，主動敲開，便可瞬間坍塌，但我們卻是遠遠地站着，隔牆問一聲好，便各自走開，任憑那堵牆，繼續高高地向上延展。

但我卻從她Q的個人資料里，無意中看到了她的博客。我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即刻鍵入了博客的地址。我希望在博客的首頁里，有她的照片，或者，能從一篇篇日誌里，窺見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私隱。譬如，她是否比我年輕，是否有一份讓單身的我，嚮往的浪漫愛情，是否有比我優越的家庭，是否舉手投足間，都是我無法企及的優雅和從容。

我在她的博客里，窺到了許多的東西。知道她有一份情感起伏的愛情，那情感的烈焰來時，會連帶地將我的心，也燒灼著；而及至降至低谷，我則在同情之餘，略略心安。我幾乎天天都要去她的博客，對她這份愛情的關注，甚至超過了她自己。我希望她將愛情的速度，放慢一些，至少，讓我能夠也尋到屬於自己的那份，這樣，與她一起前行，才不會覺得孤單凄冷。知道她比我年長一歲，曾經讓我稍稍得意，似乎，這多去的一年，我可以加速度地，將她超過。而當她在日誌里，提及自己如瓷般光滑的肌膚，可以去做洗髮水廣告的秀髮，每月有比我要多的稿費，可以隨意地買喜歡的名牌的衣服，或者定期地去做美容，我則斤斤計較於這樣的細節，始終不肯釋懷。我知道自己在拿她的優秀，一下下地，刺痛著自己的眼睛。儘管，這樣的比較，在外人看來，或許毫無意義。

我們心照不宣地，在Q上，極少交流。而我，在登陸她的博客的時候，亦從不留言。我窺視着這個文字與自己相似，生活卻遠比我精彩的女子，在網上熠熠閃光；連她始終無法知曉的容顏，也在我的想像里，因為她日常生活的五彩斑斕的描述，而蒙了青紗般，嫵媚動人。

這樣直到一次蘇州某份報紙組織的筆會，她與我，同在被邀請之列。我在博客上，看到她幾經猶豫，最終答應編輯前往的時候，很果斷地，便熄滅了去蘇州尋訪古樸園林的渴望。我想我無法容忍一個穿着打扮與容顏，皆優越於我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說，你好，我們終於走下文字，在蘇州相聚。想像中，她挑剔的視線，定會淡淡掃一眼，便將我丟棄。而同樣驕傲的我，較量了這麼久，無論如何，是不能在文字之外，如此輕易地，就被她打敗的。

而躲避，當是最好的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