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暗中孤單隱匿的憂傷

第40章 黑暗中孤單隱匿的憂傷

第40章黑暗中孤單隱匿的憂傷

在校園裡看到一個大一的小男生,站在路邊上,徵集一萬個人寫下的「生日快樂」的祝福,送給暗戀中的女孩。

有人會停下來,拿起筆,寫下自己的祝福,並給予羞澀站著的男孩一抹鼓勵的微笑;他們多半是在甜蜜的愛情時光里,懂得男孩暗戀的惶恐與不安,並願意將正在歷經的幸福的微茫,分一份給他。有人像看一處風景,漫不經心地審視一下男孩和他面前的橫幅,有興趣則問一句是送給女朋友還是在追求中的女孩,沒有興趣則繼續打著電話離開。也有人連停駐的時間都沒有,閃電一樣騎車倏忽而過,只有那隨車而起的風,將地上大紅的橫幅吹起一角,並捲入一些淡漠的沙塵。

但男孩依然微笑著站在那裡,用青春中豐沛又脆弱的勇氣,面對著那些橫掃而來的議論指點與審視的目光。他暗戀的那個女孩,或許也從某個角落裡瞥見了他,但是卻對此一無所知,或者,她從未注意過這個青澀的男孩,更不知道那筆跡不同的簽名,是即將送給自己的。甚至,她還曾經嘲笑過他種種不合時宜的舉止,以及見面時他突然木訥笨拙的言語,在某個自己早已忘記了的時刻。

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男孩完成這項浪漫之舉以後的事情。他會不會有勇氣拿去給暗戀中的女孩?會不會這份真誠,在女孩的眼裡,只是一種可笑與痴傻?假若女孩被男孩感動,兩人牽手走到了一起,度過了校園中浪漫且不沾染任何世俗塵埃的四年,而後邁入柴米油鹽的日常瑣碎生活,那麼,男孩這種不花費分文的浪漫,是否還能夠給予女孩驚喜與心靈的震顫?她會指責他不務實際么?會將他從路邊採摘的野花扔掉,並抱怨他不肯一門心思掙錢,卻搞這些沒用的營生么?某一天她回憶起他曾經在校園裡的萬人簽名生日快樂的浪漫,會從心底深處不屑一顧么?

這當然是很久遠以後的事情。對於那個站在校園裡的男孩,他內心純凈猶如山中的清泉,這樣的世俗煩擾,於他不過是天邊的一抹霞彩,不僅構不成威脅,反而因為距離,現出了澄澈與明亮。

可是這樣在時光里日漸渾濁的人生,卻在我們的身邊,日日流經。那些在青蔥歲月里,曾經深深打動過我們的浪漫,被渾濁的河水沖刷而過,便現出乾裂枯瘦的河床。你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怎麼能夠將他送的糖塊的糖紙,全都收集起來,珍藏在鐵盒中呢?你還會嘲笑他那時真是不修邊幅,將自己整成一個藝術青年,天天站在樓下唱歌給你,只為你能夠聽到且探出頭來看他一眼。而說起他將一塊紅薯揣到懷裡,一路頂著寒風給你送到宿舍樓下,你也會心生淡漠,說,誰讓他那時沒錢,不能打車去找自己呢。

那個純真的少年,在你世俗以後的回憶中,不過是一個傻傻的影子,固執地站在那裡,卻不知手中的玫瑰,於愛慕虛榮的你,會很快地凋零枯萎。浪漫不值一文,而男人最大的魅力,則是務實地養家,買房買車,並且安居樂業。

而這時的你,在他的眼中,也不復是昔日那個值得他站上一天一夜,只為看你經過的純美動人的女孩。當你絮絮叨叨地指責他不上進,不懂得與領導交際,不擅長表現自己的時候,他拿起的那張報紙,不只是擋住了你急功近利的臉,還有你們曾經因為共吃一碗面,卻心心相惜的那份愛與懷念。

很多時候,那些年輕時候的浪漫,就是這樣,被我們一地雞毛的生活,和對奢侈物慾的迷戀,給冷漠地趕走。我們以為浪漫是高級飯店中的燭光晚宴,卻不知,它一直隱在凡塵之中,是我們自己,不屑一顧地給拋棄掉了。

家裡養了兩隻吉娃娃,男生叫可可,女生叫妞妞。

我在街頭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分別與他們相遇。其中的可可,正被一個迫切需要錢花的男人,關在窄小的籠中。但它並沒有像其他狗狗那樣,用奮力的狂叫,來抗議這樣的禁閉。他甚至對於自己即將作為商品,被主人出賣的事實,有幾分的漠然。他只是安靜地卧在有點髒的籠子里,憂傷地望著路邊上汽車捲起的樹葉。已經是深秋,並沒有多少的人,為他和他的主人停留。男人的皮鞋上,覆了一層淡淡的塵灰,秋日清冷的最後一抹夕陽,落在其上,更現出生活的寂寥與無助。

而那隻叫可可的狗狗,就在這時,扭轉過頭,伸出小小的粉色的舌頭,一下下地,舔著主人磨了邊的皮鞋上,那層寂寞的塵灰。我行色匆匆的雙腳,就為它這樣溫柔的舔舐,停留下來,沒有討價,便將它買下。

當我抱著可可,走過那條擺滿了攤位的老街時,突然間可可便用一聲大叫,將我嚇住。而後我又聽到另一聲興奮的尖叫,似在回應著可可秋風中的呼喊。循聲望去,便見另一隻秀氣的吉娃娃,正站在籠子里,羞澀地注視著我懷中的可可。而出售的中年女人,當即熱情地將我叫住,說,姑娘,給你的吉娃娃找個伴兒吧,我一看他們兩個就有緣分,隔著這麼遠,就情意綿綿的,說不定,上輩子是夫妻呢。

終於忍不住女人這樣浪漫的解釋,將漂亮的妞妞,一起帶回家去。當我左擁右抱地,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幾乎想要在路人好奇的注視里,高聲地歌唱。而我的兩隻狗狗,卻是不顧及新主人的顏面,還在「光天化日」之下,便啃來咬去,做出種種不「文明」的親密舉止。

自此可可與妞妞這對小夫妻,便成為我的家裡,法定的公民。他們在客廳的沙發上嬉戲,玩耍,像我和辰一樣,將遙控器爭來搶去,不為換頻道,只為享受這樣旁若無人相愛的時光。有時候他們中的一個,會在沙發上睏倦地睡去,而另一個,必定是忠心耿耿地守護在旁邊。看到有人過去,即刻警覺地站起,似乎,怕我們打擾了它愛妻(夫)的酣眠。

這樣守護者的角色,大多數時候,都是可可來扮演。漂亮的妞妞,像一個任性又愛慕虛榮的小女生,時不時地,就耍一些小脾氣,或者玩一些小花招兒,讓可可為她焦急,上火,煩惱,憂傷,失落。每每家裡來了客人,不管是男女老少,妞妞都會撒嬌地撲上去,依偎到他們懷裡,又故意地扮成一個懷春的少女,嬌羞地叫上幾聲,並用這樣縱情的叫聲,引起可可對來客的追逐與抗議。

我看出兩隻狗狗的愛情,與我和辰的一樣,並不是完全地平等。那個在後面氣喘吁吁追逐著的,永遠是可可;他將最好的香腸留給妞妞,外出時為她保駕護航,下雨時將她用力地朝家裡喊,天冷時用自己的溫度,緊緊地為她取暖;如果有誰訓斥了妞妞,他必是第一個上去給她安慰,並同時不會忘了給欺負她的人,一通憤怒的吼叫。

他們這樣地相親相愛,常常讓在大事小事上,都爭吵不休的我和辰,覺得慚愧。我們為誰來拖地而爭吵,為哪一個忘記了關掉熱水器而發怒,為誰先回家做飯而推諉,為誰應付出得更多一些而爭辯,為先接誰的父母來住而斤斤計較。

我們爭吵的時候,可可和妞妞會膽怯地蹲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我們。而可可,甚至會為了怕妞妞被我扔東西的聲響嚇住,將妞妞使勁地往陽台上拖。那裡有一個放雜物的箱子,他讓妞妞躲在其中,而自己,則時不時地探出頭來,看我們的戰爭,是否已經平息。可可不知道,形體瘦小的他,在我們的眼中,不過是一個脆弱到沒有任何力量保護妞妞的小狗而已,可是,他依然努力地,將自己扮成英雄的模樣,保護著他愛的妞妞,並不舍讓她受一點的委屈。

這樣的愛情,終於在有一天,我帶妞妞單獨出門時,出了事。是我牽著它,逛街的時候,因為看中了一件衣服,試穿的空當里,被可可寵壞了的她,離開我,奔跑到大街上去。她以為可可會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她,卻忘了,她的身邊,是粗心大意的人類。而她就這樣離開她的主人,成為一隻再也找不到歸途的流浪狗。

而等待著妞妞歸來的可可,沒有瘋狂,也沒有出走。他只是日日靜候在門邊,等待妞妞的回來。它一直相信她會回來,相信她不是因為任性,負氣出走,相信她能夠聽得到他的呼喊,相信她能夢得見他的眼淚。

是的,可可自此成為一個憂傷的詩人,眼睛里常常飽含了淚水。這樣的深情,沒有人能夠懂得,我的朋友們,來了照例逗他,說,你的妞妞呢?每當這時,他的眼睛里,便會瞬間蓄滿了淚水,而後,不再理會任何人的引逗,蹲在沙發的下面,任我們如何千呼萬喚,都不肯從黑暗裡出來。

我想起自己的無情,與辰吵了架,他離家不歸,我從未有過擔心,甚至為可以一個人在家獨佔電腦,而慶幸不已。我沒有想過,他是否已經吃飯,是否有地方去住,是否又喝酒解愁。

是可可日日痴情的守候,才讓我明白,原來很多時候,人類的愛情,未必就比兩隻狗狗的相愛,更高尚,或者深刻多少。

而一份真純的愛情,原來就是一顆心,在黑暗中,孤單隱匿住的無助與憂傷。

你有沒有在無眠的夜晚,思念過那個被你弄丟了的人?

她在你的心裡,曾經是個天使,公主,小貓,小狗。她那麼迷人,清純,世界上所有的好,都在她那抹明媚潔凈的笑容里,她一綻放,人生里所有的煩惱,都無足輕重,那一刻你只有她,也只想要她。

是什麼時候呢,你漸漸向生活妥協,不再願意做那個為了她而可以抵擋一切的強悍男人。你甘願在生活里平庸下去,她的一切,突然間就失去了力量。猶如地球失去了引力,你也變得輕飄虛無,甚至倒立著行路,都覺得無關緊要。失去了鬥志的你,開始頻繁地與她發生爭吵,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庸俗小事,你厭倦她對於一件昂貴的衣服所表現出來的慾望與迷戀,你不喜她在你的面前提及閨中密友嫁了一個有錢的好男人,你討厭她在你兜里又空空如也的時候臉上鮮明的失望,你也不能夠原諒她在街邊偶遇舊日的同學搖開了車窗打招呼時,對騎自行車的你,突然而生的冷淡。

你從未想過去面對這些重重疊疊的矛盾與煩擾,你只是與它們擦肩而過,蹙一下眉,便像雨天里甩掉一塊褲腿上的稀泥一樣,厭惡地甩掉了它們。可是你忘了,你那麼漫不經心,那麼敷衍塞責,以至於將曾經伏在你心口上哭泣的那粒脆弱的紐扣,也給甩丟了。

如果她丟棄在一片溫暖的花叢里,或者銀光閃爍的湖面上,再或光影絢麗的舞台上,那麼你也不會覺得多麼悲傷,抑或鄙夷,偏偏,她落進一堆蕪雜的荒草里,又被一個除了有點小錢便一無是處的俗人給揀了去。

原因每每有人問起,你都不屑一顧,為她,也覺得有損自己的顏面——怎麼就會愛上一個如此糟糕俗惡之人呢?竟然會為了一枚一克拉的戒指就丟下你跟那個男人跑了!那戒指是真是假還說不定!或許還有更離譜的,只是一根哈根達斯就賤賣了自己,已經不是小女孩了,怎麼會被哈根達斯的誘惑廣告給吸了去呢?

某個中年男人曾經在聚會時抱怨,說原本覺得很愛一個女人的,可是有一天她被一件裙子給生生迷住了,他覺得一千塊太貴,沒有買給她,可不過是半個月後,她就迫不及待地穿上那件裙子跟一個男人跑了。她是真的等不及,怕夏天過去了裙子和她自己一樣也過氣了么?

可是有誰會為那個離去不歸的她想過呢?她在你的描述和外人的旁觀里,是一個永遠翻不了案的物質女,對於金錢的熱愛遠勝過對你的堅持;只是那些啃噬著她的心的小小的嫉妒與虛榮,在外人的嘲諷和白眼裡,如何發酵,腐爛,又滋生出無數的細菌,你卻永遠都漠不關心。你未曾傾聽過她對一件飾品的喜悅與哀傷;你不清楚她在朋友面前穿著那件去年的鞋子,怎麼會連走路都不自在;你也不能夠懂得,為何你揮霍一空的錢包會讓她總是對人生充滿了憂懼和不安;而當你在她哭泣的時候,只是懶懶地瞥一眼,便躺倒在沙發上昏沉沉地睡去,她怎麼會無理到將你的毛毯揭開了,又捶又打地不讓你有片刻的寧靜?

所有都是瑣碎到似乎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累積起來,卻終於讓她為一支冰激凌的甜蜜便另尋了他人。而你,在抱怨著她的那些世俗的物質的小慾望的時候,始終不明白,她要的東西,很多時候,不是因為你沒有能力給予,而是你忽然忘記了如何去愛,忘記了愛情的失去,與一支雪糕一枚戒指有關,可那卻不過是一個貌似強大實則脆弱的理由。

而真正弄丟了她的,原不過是你自己不知何時涼掉的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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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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