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雨欲來(3)

第26章 山雨欲來(3)

第26章山雨欲來(3)

身旁的孔不二跟着動了動身子,人未醒,卻下意識的想去抓東西填滿懷中的空虛,輾轉着睡得不安穩起來,她忙將自己的枕頭塞進他懷裏,看他的臉在枕頭上蹭了蹭,如同抱着她時親妮的蹭她的臉,心裏一陣凄然。

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去,披了外衣,微啟開門,人走了出去。

外面好冷,她下意識的抱緊自己,轉了一個彎,來到院中的那塊假石旁。

「怎麼這麼久?」假石後有人說了一句,完全的隱在黑暗中根本看不真切。

「怕他會醒,所以慢了點。」她輕應了一聲,聽到自己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緣故,微微發着顫。

「他沒發現你出來吧?」

「沒有。」

「紅衣社三日後動手,你這邊也得加快動作,」那人沒再問下去,淡淡的聲音說正題,同時從假石后拋出一樣東西出來,她撿起,嗅到淡淡的香氣,聽到那人道,「行房時塗在身上,不用幾次,他就成了你的傀儡。」

她的手一顫,覺得那東西在手中變得滾燙起來,道:「他會發現的。」

「胭脂的味道,他怎麼可能發現,何況男人在那個時候…,哼哼,不會注意這麼多。」那人只哼了哼,口氣卻仍是淡淡地。

她低頭,咬住唇,很想將那東西扔在地上,踩碎。

「還有一個人,也要你去關照一下。」那邊的聲音又道。

她抬起頭。

「熊蓮。」那人道。

「那是誰?」

「就是那天在廟裏遇到的乞丐。」

她的眼神閃了閃。

「那人還救了你一次吧,你果真是個狐狸精,什麼男人都能勾引。」那人輕笑了一聲,卻並沒有任何情緒。

她握緊拳頭。

「我給你的葯也足夠你用在他身上,那人非池中物,熊家遲早是他的。」

她聽着他的話,覺得自己整個人在發抖:「我不是妓女。」她咬着牙道。

「有差別嗎?孔不二已經是你第四個男人了吧?」

「住口!」她的指甲嵌進石縫裏,指尖生疼。

那邊果然沒有再說下去。

好久。

「別忘了你的身份,服從就是你的一切,照着做吧。」那邊終於又道。

然後就再沒有聲音,她知道他已經走了。

人緩緩的蹲下來,因為氣憤她用力的喘著氣,四周再冷她也感覺不到,她張著嘴,是想大叫出聲,卻不敢叫,頹坐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想動一下。

「就這些貪污的罪證,足夠將那巡府拉下馬,」謝懷青看着這幾日孔不二不知從哪裏收集來的罪證,興奮的臉都泛紅,拿了毛筆道,「好,這個罪狀由我來寫。」他手無搏雞之力,他還有些膽小,但他是讀書人,這種打小報告的事,卻是手到擒來。

孔不二看他在紙上運筆如飛,不由哼了哼。

從謝懷青動筆開始,到墨跡曬乾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孔不二將罪證與那謝懷青寫的三頁罪狀包好了遞給孔有力:「老哥,等他看完,再把詔書給他看,他若問你,我們想做什麼,你就說一切好談,只要他乖乖聽話。」

孔有力點點頭,讓人備了馬出去了。

「你這幾天到處逛,原來就是收集他的罪證啊?」謝懷青還在興奮,搓着手道,「我們要讓他聽什麼話?」

孔不二挑挑眉,我些罪證有很多是來自皇帝那邊,皇帝狐狸早幾年就收到這個罪狀,但一個是他初登大保,根基未穩,另一個是看在巡府是前朝老臣的份上,一直沒有動作,現在這種傷感情的事就讓他來做,正好,他可以藉此將整個江西的行政權利握在手中,不然只憑皇帝的一份詔書,是無法讓那樣的老臣言聽計從的,他現在不需要揭發罪刑,也不需要懲治誰,他只需要更多的支持,如果熊家的主要靠山就是山西的巡府,那麼掌控了巡府就撐控了部分的熊家。

但只能說部分,讓熊家完全聽命於他,還需要使些手段,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因為紅衣社隨時會動手。

「讓他什麼話都聽。」他應了一句,坐下來拿着茶壺喝茶,眼睛看着窗外陰了幾天的天氣,現在只有等了。

巡撫的反應極快,第二日就差人來請孔不二等人,說是會在南山舉行乞雨大會,太原各大小官員都會前往,同時會在城外災民中架起三十口大鍋,由熊家布施錢糧蓋起草棚,讓城外災都有吃飽,有個避寒之所。

他並沒有因為罪刑被揭,急沖沖的來向孔不二討饒,而是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舉行乞雨大會,讓人不得不猜想,他這樣的邀請是不是暗藏殺機。

接着熊家的請柬也來了,請孔家兄弟及家眷在乞雨大會後,在龍王廟的別院裏小住,在齋戒幾日,乞求風調雨順。

「雙管齊下嘛,」聽謝懷青念完請柬,孔不二笑道,「龍王廟小住,以前應該只有巡撫之類的官員才有這個榮幸吧?」

「要不要去啊?」謝懷青看着手中的兩封請柬,連他也看出這樣的邀請其實來者不善,罪刑被揭,巡撫卻不慌不忙的舉行乞雨大會,止不定那是他在狗急跳牆,而熊家的邀請誰又能保證那不是鴻門宴,「不能去,他們明顯的不懷好意。」

「去,當然要去,不然豈不叫人看扁了。」孔不二卻說,表情仍然嬉皮笑臉的,他眼睛看向孔有力,道,「不過老哥你不能去,越是這樣,你這幾日越是要注意城內城外的異動,不可稍有閃失。」

「那我派手下武功最好的跟你去,」孔有力並不阻止自家兄弟,只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幾下,他們孔家男人都不是婆婆媽媽的人,雖然早知有危險,之前孔不二去紹興,他們老爹也放手讓他去了,此時赴邀,孔有力也不說什麼,「如果那果真是鴻門宴,他們拿你作要挾,我不會妥協的,你自己想辦法自救。」

這不是無情,這就是「黑衫軍」的規矩,孔家人之間也是如此,即使老爹說過,老三沒練過功夫,做大哥的要關照着點,派手下武功最好的便是關照。

孔不二無所謂的點點頭,腦中卻在考慮,要不要帶上陳薇,因為熊家說要帶上家眷。

第二日,只一輛馬車,孔有力派出的手下趕車,孔不二認得此人,老哥十三歲帶兵打仗他就跟着,話極少,不喜功,武功與大哥不相上下。

「老黑,回來請你喝酒。」孔不二也不多說,只說了這句便是感謝人家了,老黑其實比孔不二還小兩歲,露了一口白牙只是笑笑。

坐回車裏,車裏只有孔不二與陳薇。

他還是帶了陳薇,孔有力已經不同往,如果再少家眷,只會讓這場鴻門宴在剛開始時就讓對方知道自己諸多提防,這樣並沒有多大好處。

他是去談判的,並不是對敵。

他觸動了這大原城最大的機關,如果萬不得以他決不會碰觸,而那些巡撫的罪證就是導火索。

剛入太原,他就知道太原府勢力雙分,一分是紅衣社,二分便是巡撫勾結的熊家,自己與大哥進來其實頗有些寡不敵眾,他不清楚這兩方勢力是相互勾結還是各佔一邊,但那日向熊府要錢,他便知巡撫與熊家有意看他與紅衣社斗,而袖手旁觀,有機會的話好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以現在情況,他鬥不過紅衣社,所以他要拉巡撫與熊家下水,現在那些罪證讓巡撫再也坐不住的跳起來,他很可能破罐之破摔與紅衣社合作,也可能因此與他同仇敵愾,這就是這場鴻門宴驚險的地方,對此,他只有五成把握。

他想着,握緊身邊陳薇的手,同樣的,身邊的這個人他也同樣不能看透,她是紅衣社的人,還是完全屬另一股勢力,他猜不出。

心裏想着正經的事,手上卻做着不正經的事,他微微的將頭靠在陳薇的肩上,一隻手已經溜進她的領口,隔着肚兜亂摸。

「不二!」陳薇臉紅的抽掉他的手,瞪着他。

他「嘻嘻」的笑,又坐直身體,道:「聽說吃齋時不能行房,所以現在先過過隱。」

陳薇拉好自己的衣服,知道他多半是隨口胡說,方才雖然手上不規矩,卻知道他其實心不在焉,微微的靠過去,道:「相公是不是在擔心什麼事?」

孔不二揚了揚眉,看着她,也不回答,低頭在她唇下啄了一下,半晌才道:「之後幾天,如果我有什麼意外,你就跟着車外的那個人,能逃多遠,就多遠,最好離開山西。」若他有不測,那便是談判失敗,巡撫很可能與紅衣社聯手,那麼山西戰火難免。

陳薇眼神閃了閃,縮進孔不二的懷中,道:「相公不會有意外的。」

孔不二低頭吻她的發頂,嗅着她身上如胭脂般的異香。

乞雨大會,果然太原大小官員皆到,隨着巡撫對着龍王廟外的那根龍柱跪拜,口中念念有詞。

女人不能參加這種祭祀,陳薇就與熊家的太君一起在廟裏候着。

陳薇還是第一次見到聽孔不二提過幾次的女人,梳着高高的髮髻端坐在那裏,即便是笑着的,身上卻透著股精明的氣質,這樣的女人並不好對付,不二能說服她震災的事嗎?

外面廟裏和尚的念經聲不絕,她想起孔不二被安排在與巡撫同排的位置一起跪拜,只有與巡撫同級的人才可以在那個位置,這是為什麼?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並不打算沒話找話的與這位太君聊天。

「孔夫人真是個大美人,與孔大人真是相配啊。」那女人卻先找了話題。

陳薇淺笑了下:「夫人才是傾城容姿,沒想到還這麼能幹可以打理熊家這麼大塊家業。」

「那都是我命不好啊,早早的死了丈夫。」熊太君表情微凄。

陳薇只是配合的嘆氣,沒有接話。

她並不是沒見過事面的人,一個熊家太君在平常百姓眼裏可能是如神仙般的人物,在她看來,不過就是個現在想要巴結她的女人而已,她只要稍微配合一下,順便搭理幾句,就可以了。

正因為這樣,她覺得此時這般坐着實在是有些無聊的,與一個無認識的女人,本就沒話可說,昨天孔不二又鬧着她尋歡,此時她已有點睏意。

熊太君是何等精明的人,早看出眼前的女人其實心不在焉,下車時,她是孔不二小心扶下車的,這種大場合哪有男人扶女人下車,豈不在別人面前丟了男人的面子,都是旁邊候着的老媽子代勞,不過由此而知,孔不二對這位夫人的疼愛可見一斑。

而這女人一看就知道有些出身的,不然就以她熊家太君的身份,巡撫夫人也是客客氣氣的。

「祭祀估計還要有些時辰,夫人如果累了,可以休息一下,為大人和夫人準備的客房昨天就已經備好了。」熊太君道。

自己剛來就休息算怎麼一回事?陳薇當然不會真去休息,笑笑道:「可能是一路坐車過來,路上久了,也不是累,就是想走走。」

「那老身就陪夫人走走。」熊太君站起來。

陳薇當然不好拒絕,心裏卻更疑惑:孔不二一個縣令,就算家世了得,也不至於讓這位太君如此殷勤,她又想到他與巡撫同排而站,停了停,難道是那封詔書?那日謝懷青說孔不二神秘兮兮不給看的,她趁他喝醉在他身上找了半天沒找到的詔書,上面寫的難道是有關她此時疑惑的答案。

「我們家大人只是一介縣令,還是別縣的,能被太君請來,太君真是客氣了。」她走了幾步,假裝感謝,卻知道那太君這般客氣一定是知道什麼。

太君也卻是眼睛轉了轉:「孔大人與我們熊家很是緣份,將大人與夫人請來也是應該的。」一點口風都未露。

陳薇一笑,覺得從這個女人身上問出什麼來,該是不可能,也不管是不是合禮數,她實在不怎麼想和這個女人待着,扶著頭,往旁邊歪了歪身子,旁邊跟着的丫頭馬上扶住她。

「夫人這是怎麼了?」太君走上幾步問道。

「不知為何,有點頭暈,唉,都怪我平日裏身子太弱,真是掃興。」她低低的說着,還微微的喘著氣。

「那夫人就去房裏休息一下吧,我們女人家就是身子弱,這也是沒辦法的。」太君忙讓丫頭扶著陳薇往別院的客房去。

陳薇這才脫身,任丫頭扶著回房,等丫頭關門出去,她才自床上起來,輕輕的開了後窗,因為別院在比較高的地方,自後窗可以看廟外的祭祀。

跪拜已經結束,幾十個和尚在念經,她看到孔不二與那巡撫坐着,不知在聊些什麼,就算此時,孔不二也仍沒個坐相,打着二郎腿,臉上似笑非笑,而那個叫「老黑」的隨從一起跟着孔不二,形影不離。

這趟祭祀會發生什麼?孔不二現在又是以什麼身份參加的?為什麼孔有力沒來?其實這些問題她根本不想知道,也希望與自己無關,但是她必須得知道。

「原來你不是累了?」有雙腿自窗口雙方垂下,上面有人忽然道。

陳薇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才看到有人從上面躍下來,一下子又坐在開着的窗台上。

是熊蓮。

「是你?」她撫住胸口。

「是我,沒想到這裏看祭祀,視野這麼好。」他身着黑衣,背對着陳薇,沒有回頭。

「你不是該去參加祭祀?」熊太君不能參加,不是應該他這個二當家去嗎?

「輪不到我,熊家還有小少爺呢。」他指指祭祀人群中一個男人抱着的小小的身影,「即使他不過三歲,還不會跪拜,也輪不到我。」他說這句話是分明是雲淡風輕,卻似乎帶着些什麼。

「那人非池中物,熊家遲早是他的,」陳薇想起那日假石后,那人說的話,然後連同想起前面的半句,「我給你的葯也足夠你用在他身上。」表情慢慢的冷下來。

「你有什麼事嗎?」她下意識的揪住衣領道。

「有人要找你。」熊蓮終於回頭,看着她蒼白的臉。

陳薇一怔,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我不想見他。」上次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病的很重,上次外出還著了涼,這段時間幾乎下不了床,平時你在駐軍府,沒機會,現在難得你出來。」熊蓮是看着她說的,看她的表情有什麼變化。

她咬着唇,聽他講病的很重,人慢慢的站起來。

「以前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那裏有一種花叫作米囊花,四月開花,六月結果,花開時漫山遍野,美麗無雙,等他結果,刮出果實里的白色汁水,用火烤,便會有香味飄出,那種香氣奪人心魄,當你聞得多了,便會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很多人因此上隱,如枷鎖般,時時的要吸,一輩子也戒不去。」她忽然沒頭沒尾的說起一種花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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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之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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