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32第三十一章

天邊破曉,沉重的宮門緩緩打開,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看守宮門的侍衛探頭看了兩眼,跟在馬車旁邊的是三皇子府的奴僕。

「吾家阿羲,今已聘婷了啊。」

馬車上,楚豐反覆思量著這句話,看來靖安的婚事是已經提上日程了,只是不知道父皇會為這個疼寵萬分的女兒挑上怎樣一個夫婿?是為了太子的前途著想還是一如既往的順著靖安的心意呢?楚豐的嘴角微微勾起。

「初珍,昨日去見過靖安妹妹了嗎?」楚豐忽然抬頭,溫和笑言。

「去過了」朱初珍柔柔答道,嚴妝之下的疲倦還是難以掩飾「公主殿下看起來思慮甚多。」

「是為了婚事嗎?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你要好好開導開導她才是」楚豐微笑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為妹妹頭疼的哥哥,但那無害的笑容里卻透著些試探的意味「還是,靖安她,心裡有人了?」

「這……」朱初珍卻是不知該怎樣答了「這殿下倒不曾透露。」

「如此啊」楚豐自然的接過話來「也無他,只是靖安你也知道,雖然任性但卻是最不知人心險惡的一個,你既是她嫂嫂又是她姨表姐,無事的時候多來宮中陪陪她,提點下她,也算是盡了我這做哥哥的心意。」

「是」朱初珍低頭應道,一派賢良淑德的模樣,楚豐笑得越發欣慰開懷,伸出手將她帶到自己身邊。

「昨日陪了母妃這麼久,你也累了,靠著我睡會兒,到府前我叫你。」他說得最是隨意不過,朱初珍低聲應了,慢慢的將頭靠向他的肩膀,男子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遞到她的身上,肩頭一重,是他伸手半攬住了自己,看到她的目光,他沖她淺淺一笑。

身邊的這個人是她的丈夫啊,所有的複雜情緒都被掩藏在眼睛里,朱初珍只想這樣靠著他好好的睡上一覺,把靖安公主所說的那些話都忘掉,只記得眼前的這個人是她的依靠。

可是手觸到的冷硬又是什麼呢?是他冰冷的玉珏,還帶著夜的寒涼,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不,他首先是三皇子,其次才是她的依靠,是她管束的所有女子的依靠,就在昨日,又有新人入府了……

「殿下,要先去趙側妃那裡嗎?若不是七夕宮中乞巧是規矩,也沒有讓王氏枯等上一夜的道理」朱初珍細聲細語道,到底是王姓女子,如若不是自己不知道的內情,她嫁過來怎麼也該是個側妃的,如今雖只是個妾,但還是要顧忌到王家的聲名。

王婉嗎?若不是她提起,他竟險些忘了王婉是昨日進的府,楚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不急,我得空自會去看看,倒是你,臉都白成什麼樣子了,回府好好歇著」楚豐揚聲道「傳話下去,有事明日再回,今日不得叨擾皇子妃。」

「是」車外的僕從高聲應了,跟在車后的嬤嬤也是一臉的高興。

燭台上的燈火在一灘紅淚里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那微微的暖意終究捂不熱她冰涼的手心。拇指和中指合攏,輕輕一捻,將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芒掐滅,這燃了一夜的燭火最終也只是在她的指間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記。

屋外隱約能聽到丫鬟洒掃庭院的聲音,高高低低打破了這一室的靜寂。

這就是她王婉的婚事……王婉一張臉寡白的不成樣子,沒有一絲做新嫁娘的喜氣。沒有三媒六證,沒有八抬大轎,沒有聘禮陪嫁,她是個妾,和她娘一樣的妾。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她的身子顫抖得不成樣子,家裡那些下人是怎麼議論的,她一句一句聽得清楚明白。

「喲,心高氣傲的四姑娘最終還是給人做了妾呀!」

「話不能這麼說,四姑娘嫁的可是三皇子,寧為鳳尾不**頭嘛!」

「嫁?娶妻那才叫嫁,連個側妃都不是,那就是納過去的妾。說咱王家的姑娘哪有給人做妾的呀?老爺可是氣壞了,恐怕四姑娘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這怨得了誰呀,還不是四姑娘自己太要強,庶出的姑娘能和那幾位正經姑娘比嗎?人家的娘是皇帝的表妹。」

「可憐五姨娘,不知操了多少心,聽說看見老爺讓送過來的東西時都哭暈了過去。」

「那是,尋常人家說難聽點那就是買妾之資,這送出去了可真的沒娘家這一說咯。」

青衣小轎,像是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從小門進去。一簾之隔,外面是萬千喧嘩,她王婉卻被人這樣侮辱。父親自始至終都不曾來看她一眼,姨娘呢,也被勒令待在屋裡,在那頂小轎里,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下去,一滴一滴灑落在黑暗裡。

「王姨娘,奴婢寄雨,姨娘醒了嗎?」屋子外傳來侍女的聲音,王婉正色喚了她進來。

「姨娘大喜」端著洗漱用具的寄雨屈身道了聲喜,就開始收拾屋子了。走到床前才發現,被子沒有絲毫動過的痕迹,看來這位姨娘真的是枯坐了一夜啊。

王婉冷眼看她收拾著,雙手輕掬溫水,洗盡了臉上的殘妝。坐到梳妝台前,王婉還覺得還像是夢裡一樣,銅鏡里晃動的人影怎麼看都不真實,這怎麼能算的上婚禮呢?這怎麼能算的上她嫁為人婦了呢?

這屋裡,這府里沒有半點喜色,甚至除了那對喜燭看不到一絲大紅的蹤影,甚至於她繡的嫁衣都還壓在箱底,這……怎麼能算婚禮?在春閨少女的夢裡,她也想過和她執手百年的良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依依卻扇,洞房花燭,描眉鏡前。

如今卻都沒了,什麼都沒了,沒事的,王婉深吸了一口氣,她嫁的可是皇子。

「奴婢來為姨娘綰髮吧」寄雨見她久久都沒有動作,遲疑了下還是上前道。

「不必!你下去吧」王婉伸手攔下了她的動作,她還不太習慣不熟悉的人近身,而她帶過來的貼身婢女,卻還不知道在哪裡。

「是」寄雨應了聲,又道「那奴婢在外面等著姨娘收拾好,去拜見趙側妃。」

「知道了」雖然對三皇子府的情況了解個大概,但真到了應對那天王婉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不用先拜見皇子妃嗎?」

「殿下傳話說娘娘昨日入宮勞累,今日眾人不得相擾,姨娘明早再去不遲。」

「三皇子殿下!」王婉陡然回頭道「三皇子殿下已經回來了嗎?」

「是」見她神情里隱隱透著失落,寄雨雖是不忍還是答道「那奴婢告退了。」

這算是給她的下馬威嗎?王婉心中惱怒,面上卻不顯,看著鏡子里的女子慘白的臉色皺起了眉頭,隨手打開旁邊的胭脂盒,開始塗抹。

面色的憔悴如果還可以掩飾,心中的驚恐卻是什麼都掩飾不了的。

梅香的雙腿已經跪的麻木,冷汗沿著額角滴落在在還來不及換好的裙子上,暈開一團團深淺不一的色澤,像極了那些埋葬在黑夜裡的淚水。

「我說了什麼,我一再的對你說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聽呢!」竹韻低聲耳語,焦急而無助「如今總算是釀成大禍了吧,你的謝公子能救得了你嗎?」

梅香依舊是一副失神模樣,看了看四周低頭垂目的宮人,一個個都離得很遠,這才說道:「對不住,拖累你了竹韻,不管公主問什麼你都推到我身上吧,說是我逼你的。」

「梅香!」竹韻咬牙道,見無人注意便伸手狠狠是拽了拽她的胳膊「昨晚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是不願見你嗎?怎麼會被公主殿下抓個正著呢?你到底去了哪裡才弄成這副樣子啊!」

「你別管了行嗎?你只管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梅香不耐煩的甩開了手,她現在腦子裡已經亂作一團了,已經不想再說些什麼了。

「照你說的做什麼呢?」兩側的簾幕捲起,靖安踱步上前,坐到了主位上。

「公主殿下!」竹韻的臉嚇得發白,急忙叩首,頭磕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在這殿中極為響亮。相比之下,梅香的神色卻是要鎮定許多,伏□子行了禮又慢慢的直起脊樑,對竹韻暗地裡的拉扯完全視而不見。

「殿下,梅香她是一時糊塗,她是魔怔了!殿下……」竹韻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她害怕啊,害怕的整個人都快要暈過去了。

「夠了!」靖安出聲道「來人啊,把這丫頭帶下去,你們也退下。」

竹韻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四肢掙扎著,被堵著嘴拖了下去,

殿門被帶上,整個大殿都陷入了昏暗的光線里,座上女子的神情也有些讓人看不清。

「殿下,所有的事都是奴婢的過錯,與其他人無關,還請殿下明鑒。」

「你是在為謝謙之開脫嗎?與宮人私相授受並不是小事。」靖安審視著眼前的倔強女子,嘴裡並不鬆口。

「公主慎言,謝公子的清名不是奴婢可以玷污的」她的目光里有靖安所不明白的怨念,她很快的低下頭去「殿下覺得恥辱的那個人,是奴婢這輩子都高攀不上的。」

「殿下,奴婢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昨夜所聽到的,所看到的一切奴婢都會完完整整的帶進墳墓里」梅香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可她的手裡還殘留著淤泥,只能越抹越臟,分外狼狽「奴婢,奴婢對不起殿下。」

這是與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主子,是她發誓會一輩子效忠的人,可到最後她還是為了自己開始羨慕,開始嫉妒,甚至開始為那個人不平。

「梅香最後只想說,即便殿下不願接受那份情義,也請不要把它放在腳底踐踏。」

情義?靖安不由得冷笑,什麼情義,謝謙之對她的情義嗎?那隻怕會是天下最毒的毒藥吧!他那樣沒有心的人,會有情義嗎?踐踏?呵!說一句恥辱就算是踐踏嗎?那她只想說她真恨不得回去補上兩腳呢。

「梅香,你見了謝謙之才幾面?你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他根本就沒有心,為了這麼個人豁出性命去,值得嗎?」

「殿下又才見了他幾面,憑什麼說他沒有心」梅香眼中還含著淚水卻是昂頭反駁回去,至少她昨晚看見的是一個為情所苦的男子,那樣深沉的眷戀連她都可以感受到,謝謙之怎麼會是個無情冷心的人。

「我……」靖安被堵得說出話來,就憑我努力了八年,都不曾觸摸到那個人的心。就憑她和謝謙之多年夫妻,她對那個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殿下,謝公子他對我說『我心悅靖安公主,我心儀她,思慕她,想要她成為我的妻,如此你可死心了。』殿下,如此您都不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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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無德,公子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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