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顧也嘆氣，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撫著額頭，裝出一副很傷心的樣子，語氣也略微有點失望。

「哎……你竟然不喜歡我。」

「好了，我知道，我明白，我懂，我不配，我走……」

崔軼最不會說謊了，正會兒更是心虛的一批，自己被詐了都意識不到，講話都磕絆。

「哎，不是，喜歡喜歡。」

「哎呀，也不是。」

「啊，我真是，顧也，我怎麼沒拍死你！」

像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他悉悉索索的笑聲穿過空氣落在她耳沿，伴隨著一句輕輕軟軟的話。

「崔軼，你慢慢喜歡我吧。」

被點名的小姑娘，手捧著臉，眼看著自己腳尖，小聲呢喃的回復他，似乎是有一點不好意思。

「不要，我才不喜歡你。」

「……男子一百米衝刺賽現在開始檢錄……」主持人的聲音從話筒旁落下，拯救了崔小軼此時的尷尬。

她起身拍了拍土，順帶拽住顧也的袖子。

後者順勢起身半倚在她身上，軟塌塌的，像掛著的一個大娃娃。

「你給我起開，豬崽子，去檢錄了。」

「是你的豬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的臉皮已經這麼厚了。

「顧也，你知不知道吾日三省吾身？」

「.」

「我今天是不是太給你臉了？我今天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我是誰了？我今天是不是還沒有踹你呢？」

——

這邊兩人打打鬧鬧已經走到操場門口，那邊江紀才姍姍來遲，東張西望的尋找。

他家顧小哥兒頭一次參加學校活動，他可得督促的緊一點兒。

成績不用說，只要不在賽前反悔跑了就成。

安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偷摸著揮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伸手指向操場邊。

「人家在哪兒呢，你慢的像蝸牛，還想截了崔哥的胡不成？」

「再說了，崔哥讓顧也報名的，他想跑也得捨得呀。」

江紀摸摸後腦勺，嘿嘿傻笑兩聲，嬉皮笑臉地勾上來人的肩膀。

「安小弟，有悟性！」

「我必須得買點兒瓜子犒勞你。」

兩人勾肩搭背，往小超市去。

「要不要把小酒叫過來看顧小也衝刺的世紀一幕。」

提起這個江紀可有話說。

「哎嘿，他今天手裡剛好有個單子，來不了，我剛還嘲笑他呢。」

此時江紀手機振動兩下，他和安辰打打鬧鬧沒有在意。

【小酒】：我沒事，我挺好的，真的。

【小酒】：你們就只管狼狽為奸吧。

……

檢錄處的人滿滿當當，各個運動員和五花八門的陪同。

崔軼不習慣這種人多聲音又嘈雜的地方，視線在空中停了又停，沒有找到一處順心。

滿臉都是「不耐煩」「生人勿進」「莫挨老子」

顧也最知道她的這些小心思了，低頭看了一眼仍然捏著自己衣角的手指，有一種與周身不符合的乖巧，他嘴角似有若無的勾起一抹弧度，像蜂蜜的甜。

「我不該跟你過來，好煩。」

「你快去排隊了，我去找個犄角旮旯。」

他伸手順了一下她的馬尾辮，安撫著捏捏她的手掌心，低頭到她耳邊輕聲「乖，晚上給你做飯。」

「那說好了。」

少女的聲音軟軟糯糯，直達心底。

……

七班的橫幅綁在長棍上高高掛起，有幾個同學手裡還舉著崔軼親手給顧也畫的加油牌，這是輪到了顧也的組次。

他們都知道顧也不常參加這種活動，但是不知道原因，就一直認為他是沒信心導致，所以這邊就鼓足了氣勢為他加油。

「顧爺啊，你就儘力跑，名次不重要的哈。」

文帆左臂掛著他的校服外套，右手給他拿著水，恨不得再長一隻手給他敲敲肩膀，一直在他左右叮囑。

「我看起來有這麼弱？」

顧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不弱不弱，裁判吹哨了，你快上跑道吧。」

「崔哥還在終點等你呢。」

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體委推到跑道，微微垂著頭。

平時一有學校活動他要麼消失的不見人影，要麼就靠遊戲打發時間，這樣想想好像也能理解他們的誤解昂。

顧也抬眸就看到終點處等候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似有察覺的望過來，視線在空中交錯幾秒，崔軼突然捏著手朝他比了一個心。

他微微反應過來，作勢接住空氣中那一團小心心，放在心口處。

今天真的要被她甜到齁。

他要給他的小姑娘搞一個第一名回來呀。

「各就位！預備！」發令員已經舉槍，聲音震耳嘹亮。

七班的孩子們都把目光鎖在顧也身上，個個兒好像都比當事人還緊張。

「砰」槍響，人起，轉眼間已經衝線。

「那是不是，是不是顧也衝線了，是不是？」文帆一把拽過葛默涵的袖子，害得她把手裡的薯片散了滿台階。

倒是她也顧及不得那幾塊薯片了。

「啊啊啊，是，是顧也。」

……

終點處的裁判利索的收終點線，計時員記時間，準備上報。

顧也確實第一個衝線，卻也是險勝，他隔壁賽道是一班的體育生邊越，聽說有點兒實力，顧也就是贏，也是贏了一點點而已。

崔軼和顧也剛相伴著回到班級，文帆就三兩步跨下台階，也不管什麼熟不熟怕不怕的，一下子撲到顧也身上。

「你不是顧爺，你是我們的顧大仙兒。」

崔軼單挑眉，盤起胳膊，佯裝著輕咳兩聲。

「阿文，你給我下來。」

全班人被逗樂，圍在一起嘰嘰喳喳，歡快輕鬆，就等著廣播員宣布晉級名單。

顧也真不是大仙兒，臨近比賽開始還真會緊張，隨便交代了幾句就去了衛生間。

「男子一百米衝刺賽第三組第一名404號運動員邊越晉級。」

聲音如約響起，卻不是人們所期盼的樣子。

「怎麼回事？」葛默涵先開口，而後引來班級一片討論。

「可是我感覺是顧爺先碰線啊。」

「但是咱們班這個地理位置看錯也正常啊。」

「而且人家隔壁那個還是體育生.」

「……」

「噓，別說了你們，這麼沒眼力見兒呢？」

文帆急忙忙的招招手示意後邊同學噤聲，畢竟崔軼還在這裡。

分給七班的位置確實偏，相對於百米衝刺，他們看的到起點，對於終點誰先過線卻只能是模糊確定。

尤其又是這種只有擦肩之差的距離。

崔軼緊蹙眉頭，一雙清澈的黑眸蘊藏了說不盡的怒意，臉色似乎黑的滴墨，一臉不悅顯而易見，餘光掃遍班級，所有閑話全部收聲，她才低聲啟口：

「我希望你們是相信他的。」

她討厭極了這種顛倒是非的質疑。

「等我回來。」

區區四字擲地有聲，沒人敢阻攔她的動作。

即使這只是一場小比賽，但是她在終點也是一刻都不敢出神的等著，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比賽真正的名次順序。

在看到李麗林手裡的秒錶時，她心裡就有不好的預感，還真是低估了她。

語畢，崔軼轉身，信步邁向跑道中央，強制的暫停了第四組的比賽，忽略了身後的發令員和主席台附近的主任，賽場邊的學生會成員猶猶豫豫半天也沒有一個敢上前觸她的霉頭，操場上小聲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多。

李菲菲顫顫著手從後邊拽了拽葛默涵的衣服。

「涵涵涵，你敢不敢去攔崔哥一下啊，我我怕她打人，那事兒就大了。」

葛默涵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差點兒被她的無厘頭逗笑。

「不會，崔哥不是那種人。」

崔軼在眾目睽睽之下撤掉終點線扔在一邊，站到李麗林和裁判員眼前。

「高三七班崔軼情求重判第三組比賽結果。」

語調嚴肅，眼底毫無波瀾，最是不容置疑。

她不懂比賽場上那些多且複雜的規矩，她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欠考慮很荒唐，她一定會對自己所做的這一切負責，但是在這之前，她要讓這個錯誤的結果對顧也負責。

事發當下的道歉都有可能無濟於事，更何況是遲到的呢？

裁判員疑惑的看向崔軼，確定面前這個小姑娘沒有在和他開玩笑，。

「你就是崔軼啊？你可真不像話，你知不知道你打攪了正常的比賽順序？什麼重新判不重新判，那是比賽后的事情，你們要提交申請才可以，你起來，起來！」

「遲到的公平有什麼意思？」崔軼眼底星星點點的憤怒，像是有燎原勢頭的火星。

裁判員不由的吃癟，他盯著這個小丫頭，一下子忘了搭話，心下一慌，好像自己真的有錯。

李麗林在旁邊站著，緊緊攥著衣擺的紐扣，眼神躲閃，不敢正視她，她是見識過她的。

崔軼餘光掃到她的神情，心底瞭然她的沒有底氣，冷哼一聲，從兜里掏出來手機，打開剛才錄的視頻，調到最慢倍速，正正的舉到他們眼前。

視頻里時間一秒一秒跳動，清清楚楚的能看出來顧也以一個擦肩的距離先衝刺，險勝奪冠。

「應該都看清楚了。」

崔軼眉目肅然，語氣些許嚴厲，周身戾氣冷的駭人，少頓了幾秒。

「老師，您是裁判員，我尊重您，我記得這賽場上應該以終點裁判員的判斷為標準記名次，能出這樣的差錯，我能不能說您玩忽職守？」

裁判員看著她，沉默不語，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著剛才的視頻，他是沒把這個比賽當回事兒，就直接按計時員計的時間上報了名次。

裁判最是需要公平公正，他此時心裡暗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