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語涵」

第6章 「語涵」

第6章「語涵」

26

在家待久了,莫語涵想做點事讓自己忙起來。可是她對自己學了多年的專業一點興趣都沒有——事實上她對大多數事情都沒什麼興趣。

但是漂亮的女孩子都愛美,她也不例外。她就像集郵一樣收集了幾乎所有品牌的化妝品,但至今也沒發現哪個是特別適合自己的。後來閑着無聊的時候她還跟着網上的教程手工製作了一些化妝品,至此一發不可收拾,甚至還專門上了好長時間相關的培訓課。那時候公司面臨岔路口,而她支持拓展化妝品領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喜歡。

所以,當她放下公司的事情,決定自己做點什麼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開家小店,做自己的品牌。

周恆乍一聽莫語涵要做自己的化妝品品牌,還當她是在為銘泰的事操心,但再仔細一聽發現並不是那樣。之前他因為看錯了老楊押錯了注,害得莫語涵陷入兩難,一直想着將功補過,此時聽莫語涵說起這事,倒是給他一個機會。

很快,周恆託了點關係促成了X市最好的化妝品實驗室和莫語涵的合作,有專門的研發團隊負責研發,而莫語涵也親自參與了研發,在產品中灌入自己的理念。與此同時,新的公司已經註冊好,開始着手裝修店面。

這段時間莫語涵很充實,她也終於理解了為什麼莫景銘、傅逸生這樣的人前赴後繼地把所有的精力投在公司上,面對的壓力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從中收穫的成就感是什麼都無法替代的。然而,要做成任何一件事,都不會一帆風順。當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時,生產線又出了問題。

因為是新興品牌,市場不會需要很大的供應量,所以大部分生產線不願意接這種活兒,有少部分願意合作的,但是費用高昂,核算到單個產品上,定價就高了很多,既不適合莫語涵對品牌的定位,也不利於新品牌的推廣。

一腔熱情瞬間被消磨了一半,莫語涵這才意識到做生意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得不承認,無論是莫景銘還是傅逸生都做着許多人做不了的事。有那麼一刻,她甚至不受控制地想,如果傅逸生在,或許一切就沒那麼難了。

這邊莫語涵正一籌莫展,那邊傅逸生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陸浩跟他彙報完莫語涵的近況,忍不住抱怨道:「你說這語涵放着自己家這麼大的生意不管,學人家創什麼業啊?」

傅逸生不以為然:「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好在哪?我怎麼看不出來?」

「你看不出來的多了。」傅逸生放下手中的筆,交代他,「跟城東那家工廠談一下,說我們下一批貨在那裏生產,條件是他把語涵那邊的單子接了,按給我們的價格走。」

「不好談吧?接咱們的活他們肯定樂意,但是把語涵的也接了,人家可就沒什麼賺的了,這以後怎麼補償他們?畢竟我們有自己的生產線,也不能總拿出去找人代工吧?」

「這就不用我們操心了。」傅逸生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說,「你告訴他們,語涵以後不會虧待他們的。」

「喂喂,什麼意思?你不會真打算用銘泰去貼補語涵那毛都不齊的小公司吧?家業再大也經不起這麼個敗法……」

「按我說的去做。」

幾天之後,周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城東那家工廠願意合作,而且價格不高。」

莫語涵先是高興,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他們為什麼要接不賺錢的生意?難道有什麼問題?」

「不應該吧?」周恆得到消息后只想着來找莫語涵報喜,完全沒有多想,此時被她這麼一提醒,也覺得有點不踏實。但是生產線他們之前都去考察過,從規模到資質完全沒問題。他想了想說:「難不成是看上合作前景了?」

莫語涵狐疑地看着他:「你沒拿銘泰去做幌子吧?」

銘泰現在依舊是傅逸生當家,她雖然是最大的股東,但還真不好拿銘泰去給人家許諾什麼,而且……

周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是想拿銘泰做招牌早就回去銘泰掛職個什麼『總』了,你這是心血來潮想體驗創業的全過程,包括碰壁。」

莫語涵笑了:「希望就碰這麼一次吧。」

她想來想去還真想不出那家工廠願意合作的理由,最後也只能等著見面談的時候再好好了解一下。

而等到雙方見面時,對方還真如周恆說的那樣,就是看中了和莫語涵的合作前景。

這對莫語涵來說是莫大的鼓舞,她覺得能遇到這家合作廠家,還算是挺幸運的,於是當下就許諾可以讓這家工廠以代工的模式入股,加工費用按照之前商定好的照付,而且如果以後莫語涵做大了,所有的產品都會優先選擇這家工廠代工。

工廠老闆聽到這種好消息也並不覺得多意外,畢竟銘泰那邊都打過招呼說這家老闆不會虧待他們了,這麼一看,果然如此。

以莫語涵的名字命名的化妝品「語涵」正式投入市場,而她最初唯一想到的問題也如約而至——或許所有好的東西被人接受都需要一個過程,不例外的是,「語涵」的推廣也遇到了困境。

起初莫語涵把產品推廣的工作外包給了一家專門做推廣的公司,錢是沒少花,但是收效甚微。

傅逸生聽說后只是想着讓陸浩給她找家靠譜點的推廣公司,可是莫語涵卻突然放棄了傳統的推廣模式。

她以前就很喜歡看一些網紅視頻,也知道推的東西不一定都靠譜,但就是愛看,所以這一次,她索性試着聯繫一些她經常關注的主播,結果投入不多,但產品的線上銷量明顯提升了不少。

顧琴琴說:「你何必花那冤枉錢,有哪個主播比你更合適?」

周恆卻不以為然:「你讓語涵干這事兒?掉不掉價?」

顧琴琴和周恆你一言我一語爭論個沒完。莫語涵心裏也在權衡——銘泰的大小姐的確沒必要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她以前就是太把自己當銘泰的大小姐了,才會走到後來的窮途末路,或許真的跳出這個身份,她反而可以收穫一方海闊天空。

這是莫語涵第一次想拋開一切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別人怎麼看,只為了自己開心。

後來她找了個製作團隊錄製了一則影片講述「語涵」的誕生,以她為主角,從最初的「一無所有」到有了「語涵」,裏面關於品牌的理念、研發過程、製作流程都有出現。

這則影片被投放到各大新媒體平台,錢依舊沒少花,效果也確實不錯。

陸浩是在傅逸生的辦公室里看完這則影片的,看完之後許久他才回過神來:「你說這是誰給她出的主意?」

傅逸生關掉投影儀,笑了笑說:「周恆一個書獃子,不是做生意的料,難道是你家顧琴琴?」

陸浩知道傅逸生在打趣他,無所謂地笑了:「看來這老莫家的基因不簡單啊,從老爸到閨女都是商業奇才。」

傅逸生沒說什麼,陸浩這話無疑是太誇大了,不過通過創立「語涵」這事兒的確可以看出,她確實有點做生意的天賦,當然這和她常年跟着莫景銘耳濡目染脫不開關係。

不過這樣的莫語涵讓傅逸生更期待,他突然很好奇,到底還有多少是她擁有而他不了解的?

陸浩突然又問:「對了,語涵那邊你打算怎麼辦?你們真的就這樣了?」

孩子沒了之後,陸浩知道傅逸生曾去找過莫語涵,可是找到之後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沒人知道,只是在那之後,傅逸生再也沒有提起過要怎麼處理和莫語涵的感情,如果不是他還被要求定期彙報莫語涵的近況,他真以為傅逸生要放棄了。

「就這樣?哪樣?」傅逸生笑了笑,「如果未來沒有莫語涵,我的人生的確也就這樣了……」

27

下班回家時,傅逸生的車子不知不覺就開到了城西,路過高校附近的一條商業街時,遠遠地望見林立的霓虹間有一個醒目的名字——「語涵」,他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其實那招牌並不大,他卻一眼就看到了。

他鬼使神差地停了車走進去。

導購小姐立刻迎了上來:「先生您要選點什麼?」

「我隨便看看。」

導購併沒有立刻退開,而是默默地跟在傅逸生身後。

這家店裝飾以墨綠色為主,貼牆擺放着頗有年代感的銅藝貨架,上面是各式各樣包裝精美的化妝品。與其他化妝品店的裝飾風格不同,傅逸生髮現,這家店沒有大面的鏡子,也沒有那麼多燈光裝飾,牆上空出的地方掛滿了照片,他仔細看,發現所有的取景都來自隔壁D大,門口的第一張就是D大圖書館。

傅逸生站在那張照片前看了好一會兒,如果沒記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莫語涵的地方。

身後的導購大概以為他對面前的產品感興趣,忙湊上前來為他介紹:「這個系列是我們賣得最好的,不過適合比較年輕的皮膚。這個系列抗氧化的功效很少,但是保濕效果很不錯,價位上也是最合適的,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傅逸生低頭掃了一眼貨架上的東西,問:「什麼?」

「初戀。」

「初戀……」他喃喃地咀嚼著這個詞,末了笑了笑,「誰起的?」

「我們老闆啊,就是語涵的創始人。您主要考慮哪方面的產品?我再幫您介紹介紹。」

聽導購介紹著不同系列的產品,傅逸生彷彿看到了一個女孩的成長,從青澀到成熟,從天真爛漫到心事重重,到最後,他似乎就看到莫語涵站在他面前。

有那麼一刻,他突然很想見見她,在過去這段時間裏被他壓抑著的思念一下子如潮水般翻湧。

他問導購:「買得多有優惠嗎?」

「可以給您辦張我們店的會員卡,積了分兌換產品。」

「只有這個?」

「買夠一定額度還有神秘大禮包。」

傅逸生笑了笑,他實在想不出莫語涵能在禮包里準備什麼新鮮的東西。

他說:「我可以買更多。」

導購有點為難:「這個我做不了主,您是想要更多贈品還是想要折扣?」

「我想見見你們老闆。」

為了方便了解銷售情況,莫語涵把公司的辦公地點就設在店面的二樓。她每周有兩三天的時間在這裏集中處理反饋的問題,今天她剛巧在。

剛才聽樓下的導購說有位大客戶要見她,她還好奇是什麼人,可當她看到來人的背影時,就一切都明白了。

她以為這麼久沒見,她就快忘記他了,可是當她只堪堪看到一個不甚清晰的背影就知道是誰時,她才意識到,那人的影子怕是已經烙印在她的記憶深處了,不是她想忘掉就能忘掉的。

聽到身後的聲響,傅逸生回過頭來,朝她淡淡一笑。

他笑得頗有風輕雲淡的意味,而之前那個冷漠的他、懊悔的他、失望的他都消失不見了。他又做回了傅總,從容不迫、能掌控一切的傅總。

莫語涵突然發現手心裏竟然冒汗了。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害怕什麼……又期待什麼……

「不給我介紹介紹?」傅逸生這麼說着,卻沒有看貨架上的東西,而是看向牆上的那些照片。

「我的店員沒介紹清楚嗎?」

傅逸生不置可否:「我想聽你再介紹一遍。」

莫語涵站着沒動:「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們產品介紹的光碟可以給你帶一份。」

她不樂意,他也不勉強。

他看了眼牆上的照片,又說:「這挺不錯的,像個故事。」

莫語涵無所謂地笑了笑:「悲劇結局的故事,有什麼好的。」

「結局都還沒有,哪來的『悲劇結局』?」

「一個故事已經結束了,結局早就有了。」

「那這個故事說不準會是下一個故事的序章呢?」

說話間剛才接待傅逸生的那位導購已經替他打包好東西,差不多十來個購物袋被拎到他面前。

莫語涵見此情形,問:「買這麼多,用得完嗎?」

「你是說我也可以用?」

「如果你喜歡。」

傅逸生看了眼地上的東西,說:「用不完沒關係,就當公司福利了。如果他們說『好』,下次我再來。」

莫語涵不想領他的情:「其實你大可不必盯着我們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品牌怕是入不了那些精英的眼。」

「入不入得了其他人的眼我管不著,不過……」傅逸生頓了頓說,「不支持自家的東西去支持外人,這虧本的買賣我從來不做。」

他們身邊那導購小姑娘聽得雲里霧裏,看上去自家老闆和這位先生不像認識的,但是又聽他說什麼「自家的東西」,難道他們認識?

不過也不等她多琢磨,莫語涵不想再和傅逸生周旋下去,對導購說:「把東西給這位先生送到車上去。」說完她不多停留,說了聲「慢走」便轉身上了樓。

導購小姑娘和傅逸生一起將東西送到了傅逸生的車上,臨走前,那小姑娘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您為什麼想見我們老闆啊?」

傅逸生被她問得愣了一下,轉瞬無奈地笑了,還能為什麼?

莫語涵站在二樓的窗前看着傅逸生的車子離開,這才打電話到前台:「讓小玲上來一下。」

小玲送走傅逸生便去了莫語涵的辦公室:「您找我有事?」

莫語涵狀似無意地關心了下今天的銷售情況,末了還是說到了傅逸生:「今天那位先生怎麼就說到要見我的?」

小玲想了一下,把和傅逸生的對話重複給莫語涵聽。

莫語涵想了想又問:「那他說找我沒說有什麼事嗎?」

能有什麼事?小玲想到剛才自己在樓下問傅逸生的問題,當時他怎麼說的來着?

他說:「想見所以想見。」

傅逸生把車子停進車庫,回頭看到後座上那些寫滿她名字的購物袋時,不由得有些出神。

今天見到她這個狀態,說實話他應該替她高興的,可是他內心裏又忍不住恐慌——她越是獨立就越是不需要他,他們會不會就這樣漸行漸遠呢?

而這並不是他刻意冷落這段感情的初衷。

他們的感情曾經遭受到無法治癒的重創,已經不是他的懺悔或者求饒就能挽回的,他們需要的是一次徹徹底底的改變,所以傅逸生才決定暫時讓關係冷卻,讓彼此冷靜下來,再選擇一個合適的機會重新開始。

現在看來,他不能再等了。

28

「語涵」的問世過程雖然遇到些小波折,但總的來說還算順利,而且第一家店開業沒多久,莫語涵就打算在城東加開一家實體店。新店開張的當晚,周恆替莫語涵組了個局,宴請幾方合作商,慶祝「語涵」的初戰告捷。

合作商們都看到了賺錢的前景,各個都很高興,尤其是代工廠的趙廠長,簡直覺得自己撿到塊寶。他一邊拉着莫語涵商量後續的合作計劃,一邊琢磨著如何感謝一下銘泰那邊。

莫語涵是真的高興,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兩杯。等到飯局結束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將近午夜。

周恆開着車送莫語涵回家,莫語涵也不知道是困了還是醉了,靠着車窗看着窗外。不過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不錯。這大約是莫景銘去世以後,周恆第一次見她這麼高興。

「語涵。」

「嗯?」

「真好。」

莫語涵回頭看他,不明白他怎麼沒頭沒尾冒出這麼一句。

周恆笑:「能看到你開心,真好。」

「謝謝你,這段時間多虧有你。」

莫語涵本以為周恆會說她太見外,他曾經也總是這麼說,可是沒想到這一次,他卻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所以你要怎麼謝我?」

莫語涵不由得一愣,不過還好她早就想好了,她要將「語涵」的一部分股份拿出來給周恆,之前之所以沒跟他說,主要是那時候她也不太確定「語涵」到底能不能賺到錢。現在好了,讓她多多少少有了那麼點底氣。

「謝當然要謝。其實材料我都準備好了,我決定把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給你,百分之三十是少了點,但是考慮到將來要給合作商和一些管理層分股份,所以也只能給你這麼多。不過如果『語涵』能做大,那這百分之三十還是挺可觀的。」

莫語涵說得起勁,可是她發現周恆似乎並不高興。等她說完很久,她才聽到他似乎笑了笑。

「你是嫌少嗎?」莫語涵不確定地問。

周恆無奈地嘆氣:「看來你是打定主意拿錢打發我了。」

這話聽上去像是句玩笑,然而說話的人和聽的人都明白,這並不是個玩笑。車上的氣氛有點尷尬,好在車子已經開到了莫語涵所住的小區。

周恆放緩了車速,說:「我說這話不是想看你為難。的確,你當初已經說得很清楚,你給不了我什麼,可是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不過好在過去的那些事也已經過去很久,你能不能也試着考慮一下,我們……」

周恆的話沒有說完,他看到前面不遠處,莫語涵的公寓樓下,停著一輛銀色Q7——他們都很熟悉那是誰的車。

見他們駛近,從那輛車的駕駛位上下來一個男人,正是傅逸生。

「他怎麼在這?」周恆問。

半天不見莫語涵回答,他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正望着傅逸生出神,他心中的火氣噌地躥了起來。

本來已經降下速度的車子又突然加速,在莫語涵的驚叫聲中幾乎是貼著傅逸生的身體停下來的。

這麼明顯的挑釁傅逸生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是他不在乎,只是望着車子裏的莫語涵。

看着她下車,他說:「我想跟你談談。」

周恆這時也下了車,沒事兒人一樣跟傅逸生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師兄,剛才沒看到你。」

傅逸生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莫語涵:「單獨談談。」

這明顯就是讓周恆走人,可周恆聽到這話也不生氣,反而笑着問傅逸生:「談什麼啊這麼神秘?不會是表白吧?咱哥兒倆還真是心有靈犀,我剛表白完你就來了。」

剛才見到他們兩人一起回來,還是這麼晚,傅逸生還能勉強維持淡定,但是此時聽到周恆這麼說,他剛才在樓下等她時所有不好的猜測和顧慮又全部冒了出來。

他看向莫語涵,發現莫語涵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他身上。

這是在迴避他的視線嗎?可是為什麼呢?難道她已經答應周恆了?

或許是因為真的在意了,才會患得患失,才會總缺少點自信,久經沙場的傅逸生在莫語涵面前也不能免俗。

這麼僵持了一會兒,莫語涵對周恆說:「你先回去吧。」

她都發話了,周恆也沒理由再留下來,儘管也會擔心,也會吃醋,但面上他還維持着勝利者的姿態,大大方方地跟傅逸生揮了揮手告別。

目送著周恆的車子離開,良久,傅逸生才收回視線,再對上莫語涵時,他問:「你愛上他了嗎?」

莫語涵沉默了片刻說:「這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傅逸生自嘲地笑了笑:「我突然就想到一句話『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所以我現在是在接受懲罰嗎?」

莫語涵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放下傅逸生了,可是如果真是那樣,此刻聽他這麼說時為什麼會覺得有點心痛呢?

害怕被他看出端倪,她不想多停留,徑自朝着傅逸生身後的公寓大門走去。然而就在她從傅逸生身邊經過時,手臂被他一把拉住。

「我知道你還在怨我,我也不指望你現在就回到我身邊,但是我想知道,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你要原諒?」莫語涵轉過頭看他,「那就從銘泰離開。」

她原諒他的條件竟然是讓他主動從銘泰離開,她果真這麼不想見他嗎?

傅逸生死死地盯着她,企圖從她的眼睛看進她心裏,看看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然而,她並沒有給他機會。

她別開視線說:「好好考慮一下吧。」說着便抽出手走進了公寓大門。

莫語涵離開良久,傅逸生才動了動手指,那種心臟抽痛,四肢麻痹的感覺他絕對不想體會第二次,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個詞會叫作「心痛」,因為心真的會痛。

開着車離開,傅逸生卻沒有回家,銀色的Q7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穿梭,最後停在了一家酒吧門前。

他的心痛得靜不下來,思緒疲憊卻仍不願意休息。或許只有酒精的力量能讓這一切先暫停下來。

這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幾杯酒,眼皮終於開始發沉,腦子裏的節奏似乎也慢了下來,手上的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像是在提醒着他,不能在這裏醉倒。

將杯子裏最後一點褐色液體一飲而盡,他再抬起頭時,正對上對面吧枱一個姑娘的視線。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那姑娘從他進門起就盯着他。他假裝沒看見,他今天實在沒心情理會這些不相干的人。可那姑娘見他看過去,竟然從椅子上下來,朝他走了過來。

「不請我喝一杯嗎?」

傅逸生只覺得頭疼。

一隻纖細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她仰視着他,眼神迷離又不羈。

傅逸生這人有點潔癖,和一般的人都會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如果是了解他的人,不難猜出此刻的他已經是忍到極限了。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朝着酒保做了個手勢給那姑娘加了個杯子。不就是要杯酒嗎?是不是可以把手拿開了?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不是一杯酒就能解決的事。一個是火辣性感、風情萬種的獨身女孩,另一個是看上去心情有點不佳,但絕對沉穩帥氣的獨身男人,兩個人在酒吧里遇見了,攀談上了,怎麼可能就是一杯酒的事?

酒保將一杯酒放在女孩面前時,那曖昧的一笑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可是這個時候,傅逸生卻不動聲色地撥開那隻手,撈起椅背上的外衣起身:「慢慢喝。」

那姑娘還沒來得及從錯愕中回過神來,他便已淹沒在舞池的人群當中。

傅逸生緩步走出酒吧,走得不算快是因為剛才喝進去的那些酒精已經開始發揮功效了。酒吧外夜風微涼,他卻渾然不覺。

門口有人問:「需要代駕嗎?」

他擺了擺手,徑自上了車。

29

之後的幾天,莫語涵再沒見到傅逸生。想起那天晚上的對話,她會忍不住自嘲地想,那時候她竟然真的有期待,也有為難,不知道傅逸生真的提出離開銘泰的話自己會怎麼做。可是她哪來的自信,認為他真的願意為了自己離開呢?

「莫總,開會了。」

莫語涵回過神來,起身朝會議室走去。公司漸漸做大后,每個月會召開一次例會,公司上下各區的銷售經理以及負責渠道和營銷的同事都在,一方面是彙報上個月的銷售情況;另一方面,關於後續的銷售計劃、營銷方案都會在會上討論。

人到齊了,各區經理開始做彙報。莫語涵坐在會議室的首位,卻總有些心不在焉。這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顧琴琴,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

她盡量壓低聲音:「什麼事兒?我開會呢。」

電話那邊卻好像完全沒有領會到她這邊的情況,扯著嗓子喊道:「語涵,出大事了!」

會議室里靜悄悄的,顧琴琴的聲音通過莫語涵的手機聽筒傳了出來。正在做彙報的銷售經理聽到這句,不由得停下來看向莫語涵,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繼續。

自從那晚傅逸生走後,莫語涵一直覺得心慌慌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此時聽到顧琴琴這麼說好像驗證了她的預感。

她問:「什麼事?」

「傅逸生出車禍了!」

幾乎是同時,莫語涵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的一個晚上……這些天陸浩不是出差了嗎?他今天剛回來,才聽說這個,我也是……唉,語涵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聽說他那輛車差不多是報廢了……」

莫語涵邊聽邊往會議室門外走去,聽到這句話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半晌,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她回頭掃了眼會議室的眾人:「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有點突發情況,會議時間我會讓人另行通知各位。」

問清了地址,莫語涵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匆忙,見了面又要說什麼,但是想到這麼久了傅逸生還沒出院,那麼鐵定傷得不輕。

在去醫院的路上,莫語涵焦急地看着車窗外,瞥到與她匆匆擦肩而過的路人,突然就想到最後一次趕去醫院見莫景銘時的情形,差不多也是這樣。

心裏那道防線徹底崩潰了,她在乎的人怎麼都一一離她而去?而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在她心裏,她還是在乎傅逸生的。

VIP病房在住院部的頂層,從服務到硬件裝潢,都不像是醫院,更像是酒店。但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那消毒水的氣味,還有那種讓人心情壓抑的靜謐感。

她走到傅逸生的病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沒人回應,門卻因此微微敞開了一條縫隙。

莫語涵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風一瞬間從半敞開的窗子灌入,薄薄的白色窗帘被吹了起來,在房間內翻飛舞動。

床上沒有人,被子被整齊地折好放在床頭,床單很平整,幾乎沒有一絲褶皺。房間內沒有堆滿鮮花,哪怕床頭也沒有,桌上空空蕩蕩的,也沒有她想像中的凌亂文件……這裏沒有一絲屬於他的痕迹。

莫語涵退到門外,看了眼房間號,她沒有進錯,確實就是這間病房,可是這裏根本不像有人住過。莫語涵想起她在樓下諮詢台問起傅逸生的房間號時,那個護士奇怪的眼神,難道有什麼已經發生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心裏的不安漸漸擴大,她去口袋裏翻找手機,想打個電話給顧琴琴,可是手機拿出來,她卻發現自己連手指都是顫抖的。

她怕了,慌了,至於為什麼怕、為什麼慌,她不願去細想……

顧琴琴的號碼早就爛熟於心,可是她一遍又一遍總是輸不對。她正跟手機較著勁,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語涵?」

聽到這個聲音,莫語涵心中先是一驚,緊接着五味雜陳全數變成失而復得的喜悅。

她回過頭,正見傅逸生穿着不怎麼好看的病號服站在陽光中朝着她微笑。

他很少這樣微笑,但每次這樣笑起來就能讓周遭都感到溫暖。

他沒想到她會來,畢竟上次見面時她說出那麼決絕的話,至今想來都讓他覺得心痛和挫敗。比起怨恨,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她的不信任。沒有信任又哪來的依賴,她終於不再需要他了……

老楊的威逼下他沒想過離開銘泰,可是在那天,從莫語涵那離開后,他真的想過離開。然而新領域拓展並不順利,傳統領域合作方也因為銘泰高層的動蕩而動搖了合作的想法,老楊還在董事會上動作不斷……現在還不是他離開的時候。

車禍后他一直沒讓公司的人知道這事,就是怕有人趁機做文章,也是最近確認他沒什麼事了,才讓陸浩知道。

本來這場意外怎麼看都不是好事,但是今天見到莫語涵,他竟然覺得是自己賺到了,看來她還是在意他的。

「你怎麼來了?」

據說是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可是傅逸生除了右手臂打了石膏,其他似乎沒什麼大礙。莫語涵回過神來,說:「來看看你死沒死。」

傅逸生上下掃了自己一眼,笑着問:「所以是讓你失望了,還是放心了?」

「不管怎麼樣吧,好歹你也是公司的大股東,你是死是活我總得弄清楚。」莫語涵頓了頓說,「不過現在既然見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剛要離開,卻被傅逸生擋住去路。

他低頭看她:「別騙自己了。」

莫語涵不明所以。

傅逸生說:「你似乎很擔心我。」

這也是她對自己最失望的地方,可是偏巧被傅逸生看出來了。

半晌,她笑了笑說:「不是你想的那種擔心。」

雖然從聽說他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慌得體面全無,但是剛才進病房以後的一切,她自認為處理得還算不錯。不過她不敢確定,繼續和傅逸生這樣下去她還能不能全身而退,所以匆匆告辭便要往外走。

而這一次,人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被身後的人猛地拉了回去。她只覺得額頭一痛,整個人便結結實實地撞進了某人的懷抱。

她連忙推開他:「你干什……」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雙溫軟乾燥的唇堵了回去。他難得像這樣吻得霸道、不留餘地,幾乎將她所有的理智吻掉。

莫語涵想,下一秒再推開他吧,可是一秒又一秒,當兩人都快窒息時,是傅逸生稍稍離開了她。

他雙手捧着她的臉,像捧著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他聲音喑啞地說:「車子衝出馬路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不甘心,不是不甘心就這樣死了,而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你,更不甘心還沒看到你幸福就離開。」

見莫語涵不說話,他低聲問:「你心裏還有我對不對?」

莫語涵嘆了口氣,退出他的控制範圍:「既然我們是因為銘泰走到了一起,那麼也好,就維持這樣,只有銘泰一個紐帶,你繼續做你的傅總,公司繼續靠你賺錢。你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不可否認,你是個好的舵手。銘泰需要你,但是莫語涵不再需要你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始終低着頭不敢看他。她想把最殘忍的話說給他聽,以為報復過後會有快感,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被這些話傷得體無完膚。

30

這天晚上X市開始下雨,莫語涵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裏,聽着雨聲漸漸入睡。

夢裏也下了雨,她跟着傅逸生走出圖書館,見下了雨,兩人各自把傘打開,他只回頭看了她一眼,確定她還在身後,便沖入了雨中。其實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在談戀愛了,而且雨也不是很大,圖書館外隨處可見親親熱熱共撐一把傘的小情侶。夢裏的莫語涵挺不高興的,甚至覺得很委屈。一路上她憋著氣,不願與他說話。

直到經過宿舍門前那塊施工凹地時,她才不得不停下腳步。面前的路積滿了雨水,莫語涵低頭看着腳上那雙嶄新的白色帆布鞋,有點猶豫。那時候,已經走出很遠的傅逸生似乎終於意識到身後還有個人,他回頭看向她,立刻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也只遲疑了一瞬便又折回來,皺着眉,滿眼遮掩不住的不耐,剛毅的面龐在夜色中顯得異常冰冷。

她以為他會說她嬌氣不懂事,可是下一刻她便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攔腰提了起來。

他輕輕鬆鬆地將她撈起,又輕輕鬆鬆地把她送到沒有污水的乾淨路面上。

「以後下雨天別穿這種鞋。」

雖然還像是在訓話,但聽在莫語涵耳朵里已經完全不同了。

她嘟了嘟嘴,說:「我不。」

一切都彷彿發生在昨天,一切又恍若隔世。

手機響了,夢裏的少男少女都消失了,只有雨聲依舊。莫語涵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是顧琴琴,告訴她一會兒會來。

掛上電話,莫語涵徹底清醒了。她坐起身來,看了眼外面濕漉漉的天氣,意識到就在剛才,她又做了那個夢。

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柜子,在藥箱的後面找到了那個破舊的鞋盒,掀開蓋子,正是她昨晚夢中穿着的那雙鞋。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將其保存得好好的,就連離婚後都是如此。

她突然覺得挺可笑的——她將自己和傅逸生的每一個瞬間都過得像一個盛大的儀式一樣,最終卻慘淡收場。但是不可否認,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和他,她覺得一切還是挺美好的。

她不後悔愛上那個人,也慶幸他給了她很多美好的記憶,她甚至可以確定,直到此刻,她的心裏還有他,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破鏡無法重圓,她應該清醒,他們分手的姿態並不難看,她還可以悄悄地把他藏在心裏的某個角落,等著某一天,他自己消失。

「聽說傅逸生昨天下午出院了。」

莫語涵想到她去的時候病房裏整潔的樣子,還害她擔心了半天,原來是早就準備好要出院:「估計也沒什麼事吧。」

「誰知道呢,車禍現場那麼嚇人,就算他外表看上去沒什麼不對勁,但誰又能保證看不見的地方有沒有留下後遺症?對了,你昨天見到他了吧,他狀態怎麼樣?」

「挺好的,胳膊上打了石膏。」

「那還真是萬幸……對了,你看到那個校慶通知沒?」

「校慶?」

顧琴琴掏出手機給她看,原來他們班的微信群里,班長已經發過通知了,只是莫語涵沒注意。

D大是一所老牌名校,每五年一小慶,十年一大慶,百年校慶可想而知是非常隆重的。莫語涵上學時曾趕上過一次小慶,那時候她和傅逸生還有周恆都是學生會的,而那個學期學生會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承辦校慶的有關活動。

那時候分配到部里的活兒多數是體力活,部里本沒指望她們女生幹得了什麼,便給女生們放了假。然而莫語涵怎願錯過跟傅逸生私下接觸的機會,她自告奮勇地包攬了租借音響設備的任務,部長一高興就特意把她和傅逸生分到了一組。

傅逸生搬著設備進進出出,莫語涵一直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他進進出出。已經夠忙了,她還在一旁添亂,最後「千年冰山」也有點吃不消了。

傅逸生無奈地說:「你能不能在旁邊老實一會兒?」

被責備的莫語涵卻望着他撲哧一笑。

「腦子壞了?」

莫語涵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從小包中翻出面巾紙,輕輕地將他鼻尖的一抹黑痕擦去。那時候她還沒有把他追到手,看着他面紅耳赤卻強裝淡定的模樣,她心裏很有勝利的快感,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被外人傳得如何冷情的傅逸生,或許只是個有點靦腆的大男孩,他也會有常人的情緒,也會緊張,會心動,或許還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愛上一個人,並為她痴狂……

「我聽說很多校友都會從外地趕來參加校慶,嘖,到時候一定很熱鬧……語涵!語涵!你在聽嗎?」

莫語涵回過神來:「我下個月會很忙,不一定有時間去,你找周恆一起吧。」

「再忙連半天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嗎?百年校慶啊!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周恆我早問過了,那天他有事去不了!」顧琴琴突然意識到什麼,神秘兮兮地說,「你是在介意傅逸生吧?不用擔心,他不會去的。」

莫語涵詫異地瞥了好友一眼:「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你家親親姐妹我已經打入敵人內部了,這可是最新鮮的敵情啊!陸浩說傅逸生那天要去海南出差。」

「哦,那不正好嗎?老闆都不在陸浩也不會有什麼事,讓他陪你去正好。」

顧琴琴冷笑:「就是因為傅逸生不在,陸浩才不在,你見過老闆一人在外面出差的?去嘛去嘛!求你了!傅逸生不在你怕什麼?」

莫語涵被顧琴琴磨得夠嗆,只好說:「反正是下個月,到時候再說吧。」

在接到老楊的電話的時候,莫語涵正和周恆在趕去見客戶的路上。事實上,自從上次老楊中途倒戈,反悔解除傅逸生CEO職務一事之後,他和莫語涵還有周恆這邊就算是鬧掰了。據說當時周恆還多次去找過他,但是都沒有結果。再加上莫語涵最近聽說,老楊在這段時間也並不安分,搞得銘泰高層烏煙瘴氣,所以這次接到他的電話時,她還是挺謹慎的。

老楊像沒事人一樣問候莫語涵的近況,恭喜「語涵」勢頭不錯,在莫語涵就快失去耐心的時候,他終於拐入正題,原來他是想再引進一家來料供應商。

銘泰對供應商的把關是很嚴格的,雖然現在服裝都是趕個潮流,很少有人真把衣服穿到破的,但是莫景銘的理念就是品質和設計同等重要,銘泰的設計團隊越來越接軌國際化,那麼品質也要對得起這份設計。所以老楊想增加一家來料供應商,這並不是小事。

莫語涵想了一下說:「那就讓採購部門去考察,最後的結果報到傅逸生那,大家討論一下,如果合適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她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大家都聽得出來,她是拒絕了——如果老楊找傅逸生說得通,又怎麼會找到她這個「不問朝政」的人呢?

「這麼點小事我們倆還做不了主嗎?用得着找傅逸生嗎?還是語涵你還對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呢?」

「您說哪件事啊?」

見莫語涵裝傻,老楊呵呵一笑說:「行吧,我去找傅逸生。」

等莫語涵掛上電話,周恆說:「你剛才不該拒絕他的,他要增加供應商就讓他增加好了,萬一後面反饋不好再找個由頭踢出去不就行了嗎?」

莫語涵搖了搖頭:「如果我現在連拒絕都拒絕不了,到時候恐怕也踢不出去吧?再說,他增加供應商是為了什麼?無非為了利。正常來說股東不會坑自己公司,但是他投資銘泰的那些錢是他的嗎?那是光大的錢,賺不賺錢跟他本人關係沒那麼大,頂多是影響到他在光大的威望而已。但是這次他肯定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來找我的。」

「話是如此,但是你這樣不就等於把他往傅逸生那邊推嗎?萬一他倆達成同盟回頭挖個坑把你埋了,到時候不是更麻煩?」

說到這個莫語涵就頭疼。傅逸生和光大的股份加起來將近47%,而她的股份還不到28%,如果他們真的聯合起來想對她採取什麼行動,她肯定是無力反抗的。就像她不去摻和銘泰的事情,並不是她真的不想去,而是現在她已經摻和不進去了。所以她才創辦了「語涵」,寧願在「語涵」上投入更多的精力,一方面可以歷練自己;另一方面,說不準「語涵」會成為她出奇制勝的一支奇兵。可是眼下,即便是卧薪嘗膽,她也不能為了討好老楊,沒底線地答應他的那些要求。

「莫家在銘泰的根基不是說動就能動的。」

「那傅逸生呢?他在銘泰的根基也很深啊。」

莫語涵心煩意亂地看向窗外,其實在她心裏,一直抱着僥倖的想法——如果傅逸生想對她趕盡殺絕,怕是早就動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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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許浮生(精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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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語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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