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月光(2)

第30章白月光(2)

「我會證明我父親的清白，也會贈你一場盛大婚禮，以及，一生的幸福。」他溫柔地許下承諾。

呵。縱使月光也會動容。

非兒的婚禮上，朵拉看到了周每每。

她越髮漂亮了，精緻的妝容，足有九寸的高跟鞋，這讓她邁起步子，格外裊裊婷婷。大半賓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包括朵拉。

朵拉一直看着她。她感覺到了，微微側過頭來。她們的目光穿過眾多陌生的人群，喧囂的時空，輕輕地碰撞到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朵拉突然記起了那一年，古老師把她帶至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古老師說，「朵拉，你就和周每每同學坐吧。」

周每每長著一張近乎完美的面孔，但朵拉先被她的胸吸引住了。大家都不過十六七歲，朵拉還瘦不啦嘰的，跟搓衣板完全沒兩樣，周每每偏偏就長了那麼渾圓漂亮的胸。朵拉清楚地記得，那一刻她小小地自卑了，嫉妒了。

她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你們認識？」

第二句話，「看什麼看？」

她們從敵人變成朋友。少年的友情多麼輕易就締結，而她們曾經以為不過一場友情，後來又以為是一輩子的知己，誰知道到頭來，不過一場陌路。

她們彼此靜靜凝視良久，恰好有人驚喜地叫：「咦，周小姐！」周每每臉上立刻浮起職業性的微笑，順理成章地掉過目光，「啊，您好！」

周身人來人往，朵拉不覺站在角落裏去。穿着婚紗的非兒美麗非常，小李也比平時更為英俊挺拔，他們不時彼此凝望，會心微笑，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朵拉由衷地想，但願他們永遠如此時一般相親相愛。

朵拉沒等喜晏開席就悄悄離開。

電梯迅速降至一樓，電梯門打開的剎那，朵拉看到了陳皓。他們一行數人，正朝電梯走來。與陳皓並肩行走的，朵拉認了出來，是那位叫石安娜的女孩。

陳皓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毫不動容地又挪走。

他們幾乎擦肩而過。

踏下酒店的低矮台階時，朵拉差點一腳踏空，她眼疾手快，迅速扶住身旁石柱，這才立穩身子。

十月金秋，這麼晴好的天，陽光並不刺眼，但朵拉只覺兩眼刺疼，酸澀得想落淚。

怎麼一轉眼，她就失去了他們倆？

晚上朵拉一個人呆在家裏，簡單地泡了杯碗仔面，一直看電視。韓劇與新聞皆看得津津有味。

周栩生的短訊發了過來：584，51211314，82151234，1798，6868，587129955，829475。

朵拉一頭霧水，第一反應是這人忙暈了，發了一通亂碼過來。他前兩天說去一趟北京，有個朋友從國外回北京公幹，他有事去見上一見。

他工作的事朵拉從不多問，只是他不在身邊，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最近這些日子來，周栩生哪怕再忙，都會抽出時間來陪她一小會，哪怕是只能小坐個十幾分鐘喝杯咖啡。

這一丁點的十幾分鐘，已經夠她一整日歡喜。一個人也不覺得孤單。

細想起來，其實常常一個人獃著。

但今夜，格外凄惶。

等待周栩生的短訊已經足足一整晚。

但是，他是什麼意思？

朵拉拿着手機看了半天，想打個電話過去，但又覺得他既然特意發過來這麼一串數字，一定別有深意。她不願認輸，犟勁一上來，打開手提，發微博求助：5682177778，12234，1798，6868，587129955，829475。什麼意思？

她上網的時間不多，偶爾上也就找找八卦新聞看，要不就發條微博聊以解悶。微博雖然發得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倒也累了百多個粉絲——看來這世上寂寞的人確實多，只好藉以關注別人來排解。

很快有人回復：584我發誓

51211314我要愛你一生一世

82151234不愛你我能愛上誰

1798一起走吧

76868去溜達溜達

587129955我不介意愛朝朝暮暮

829475被愛就是幸福！

一看到答案朵拉就好笑起來，周栩生哪裏是玩這種幼稚遊戲的人嘛。心裏溫柔地牽起一絲暖意來。

她拿起手機自拍一張照片。

調皮地誇張地嘟起雙唇，做一個親吻的表情。

她嘗試着拍了幾張，然後發了一張自以為很性感很誘惑過去。

不一會，周栩生的電話到了，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好你個小妖精，等我回去了再慢慢收拾你！」

朵拉撲倒在沙發上，嘻嘻笑。

周栩生顯然很忙，並不多說，只閑閑問了她幾句，便匆匆掛了電話。

周栩生的柔情問候並沒有減少朵拉心裏的抑鬱，她翻身坐起來，到處翻找著煙。她記得，周每每丟下的那包煙，應該還剩下一支。

她找了好久，最後在沙發下找到了那包煙。煙殼微微沾了灰，朵拉拿過紙巾把它擦了擦，然後取出了煙，假裝老練地夾在指間，但猶豫遲疑着，一直沒燃上。最後只放在鼻翼間，深深一嗅。

呵。彷彿還帶着每每的味道。

她不得不承認，她一直想念周每每。

她記得她每月什麼時候最煩燥最彆扭，連襪子也幫她洗；深夜裏她們倆常常擠坐在一堆看電視，看得肚子餓掉，泡碗面兩個人一塊吃，就著一個碗，頭抵著頭；她總教導她，要常常揉揉胸部，它就有變大的可能性；她又愛充當資深理髮師，動不動就強要幫她削剪劉海……

她真的想念她。

她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著了。但是突然間驚醒過來。

窗外下着大雨，嘩啦啦地，迅猛地敲打着窗欞。朵拉凝神靜聽，發現是手機在響，是它吵醒了她。

她伸手摸索著找到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兩字：陳皓。

她稍猶豫一會，接通了電話。

「朵拉！」他聲音有點不同尋常的沉穩，像大雨來臨前黝黑的天空。

「哦，陳皓！」

「朵拉！我在你家樓下。來見見我。」陳皓說。

「啊？」朵拉嚇了一跳。她疾步到窗邊，刷地拉開窗帘，果然，在昏黃的路燈光下，陳皓倚在車旁。

「你這是幹什麼啊。下着大雨呢。」朵拉叫起來。

陳皓像是笑了，「下來，朵拉！」

朵拉只好胡亂拿把傘，衝下樓去。

「你瘋了啊！」她鞋子裏進了水，把傘撐到他頭上，罵。

他看着她，眼神怪異。突然間就緊緊地抱住了她，徑直吻住她的唇。朵拉吃了一驚，手上一使力，狠狠推開他，手裏的傘頓時也飛將出去。

「陳皓！」她激烈地喊道。

他分明喝多了。靠近她時，渾身都是酒氣。

他的頭髮緊貼在額上，試圖上前來摟住她胳膊，她一把甩開他，「你再這樣，我馬上就走。」

他退縮了一下，「朵拉。你忘了，你說過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朵拉提醒他，「是你說的。」

「你同意了。」

「不，我什麼都沒說。」朵拉冷冷地說。

他哀求地看着她，「朵拉，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

朵拉說：「每每很愛你。她什麼都肯為你做。你又還有石安娜！」

陳皓着急起來，「不不不，只有你。朵拉，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你。」

朵拉緩和了語氣，「回去吧，你看你全身都濕了，會感冒的，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她轉身就想走。

陳皓在身後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就是忘不了周栩生那小子，你就是喜歡他！他有什麼好？許朵拉？你別忘了，是他父親害死了你的父親！你要跟他在一起，就是不孝，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這話深深刺痛了朵拉，她再不猶豫，拔腳前行。

陳皓的聲音繼續從雨聲里傳來，「許朵拉，你會後悔的，我不會放過周栩生，一定不會……」

朵拉一口氣奔回了屋裏。

全身都濕淋淋的。不算寒冷的天氣，她只連指尖都在發抖。

他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少年。

少年陳皓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狠話。

朵拉做了一個夢。

夢裏少年陳皓與她一塊行走在月光路上，淡淡的白月光，溫柔地拋灑下來，她給他唱一首歌，她向來五音略有不全，唱得磕磕碰碰，「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看夜風吹過窗枱，你能否感受我的愛，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還在我身邊看那些誓言謊言，隨往事慢慢飄散……」

她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淚。

那才是屬於她的少年。

善良的。擁有一顆柔軟的心。永遠不會傷害她。

她眼角也默默流出淚來。

第二天，朵拉自《N市早報》上看到新聞，「皓石集團今日宣告成立……」

朵拉很少看這種新聞，但目光掠及，立刻瞥到「皓光」二字，立刻警惕起來，但新聞簡短，並未透露更多信息。朵拉心裏總覺奇怪，立刻打開電腦上網搜索相關新聞，猜想頓時變成了現實，原來陳皓果真和石安娜的父親聯手合作，成立了皓石集團。

有所謂的知情人士八卦，曝出皓石集團的首輪大動作將會收購栩然房產。

朵拉的心不禁一跳。

但見立刻有人反駁，不可能，栩然哪有那麼好收購……

眾說紛紜。

朵拉甩了報紙，努力鎮靜地吃早餐。

周栩生明天就會回來。

他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垮。不可能。她相信他。

但她確實心亂如麻。

一整天獃獃地坐在店裏，客人進進出出，她魂不守舍。

傍晚非兒打來電話，「啊喲，朵拉，你結婚時候也一定要來香港度蜜月哦……哎呀呀，我說錯了，你怎麼會來香港，你應該去巴黎啊之類的地方才對，香港是我們這種小市民才哭着求着想要來的……怎麼樣，今天店裏的生意怎麼樣……朵拉，你真是世上最好的老闆啊，有婚假，還帶薪……」

這妞八成是高興壞了，說起話來滔滔不絕。說了半天才覺得不對，「你怎麼了，朵拉，怎麼不說話？心情不好？」

朵拉趕緊清清喉嚨，「沒有沒有，在看韓劇嘛，哪有那麼多閑心理你……」

非兒恍然大悟，「啊，那就不跟你多說了，拜拜！」

掛了電話，朵拉打開了電腦。

本地論壇很是熱鬧，與皓石有關的八卦層出不窮。所謂的「知情人士」一撥撥地來，一撥撥地走。

有人說這是栩然老總得罪了石家千金，人家千方百計買他的好，主動提出要與栩然合作，栩然卻不識抬舉地拒絕了石家千金的示好，這下可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有人說，栩然老總有骨氣，像個男人！有人鄙夷，咄，一個生意人連機會也不懂得把握，怎麼成大事！

突然間，有一個ID為「真正知情人」跳了出來，力證栩然老總周栩生是個好人，因為多年來，他不僅堅持每年向紅十字會捐出可觀款項，更以私人名義助養著十名貧困山區孩子。

緊接着，此人貼著了相關圖片。捐款場面，看望助養孩子，紅十字會的發票複印件……有人質疑照片做假，但立刻有人對照片背景做了詳細考證，最後證明照片是真的。紅十字會的發票更成了栩然慈善的證明書。

眼看輿論漸漸倒向栩然，「真正知情人」趁勢號召大家購買栩然的房子，因為栩然今天早晨剛剛宣佈，每成交一套住房，將把房價總額的千分之一用天捐資助學。

「——這些圖片，以權威的姿態，彰顯著栩然的誠信度。我們有絕對理由相信，栩然可以為N市市民營造最美好的家園！」

「真正知情人」的話太具備煽動力了，緊接着陸續有人上來表示支持「真正知情人」，其中一人表示自己拿了某家房產公司的傭金，在栩然對海城月光路進行拆遷的時候進行了蠻力阻撓，污衊栩然老總動手打人。

朵拉看得眼花繚亂，但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她知道，栩然的難關，安然度過了。

她不是笨人，終於看出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曝料與炒作。關於這點，也有很多人表示了質疑，但圖片與文字，卻又讓人無法表示懷疑。無論是否炒作，所說的確是事實無疑。

朵拉忍不住給周栩生髮條短訊，「做得很漂亮。恭喜你。」

周栩生完全明白她在說什麼，「其實我不喜歡這樣。」

她知道。她理解的。他只是迫於無奈。

她安慰他，「你的心意是真的就足夠。」

「謝謝。」他隔着電話輕輕親吻她。

雖然睡得很晚，但朵拉早早地就醒了。昨夜才剛一場大風大雨，清晨時分陽光卻早早地照射到屋子裏來，走到窗邊，地板還濡濕著，桂花開了，被風雨打得支離破碎，安靜地伏在地面上，一地繽紛。

朵拉也不洗漱，直接就拿了抹布，接桶水，小蜜蜂一般的勤勞，這裏擦擦，那裏抹抹。又刷地把窗帘扯下，泡大盆里，赤了腳在盆里使勁踩，水花四濺，她只覺快樂。

連床上用品也不辭辛勞地拆了洗，把被子抱到樓頂曬。

下樓的時候她對自己非常滿意，覺得自己像個家庭主婦，而且很稱職。

中午她去了趟超市，在裏頭足足逗留兩三小時，等踏出超市門，自己也覺得累得不行，肚子也餓得呱呱叫。

她提着碩大的購物袋隨便走進了一家麵店，叫碗面。

店外便是小小的街心廣場，這條商業街規模很小，但人氣向來不錯，連街心廣場也總流連着許多小商販。

不經意的回頭間，朵拉看到了薇姐與露露。

還有李偉。

朵拉有些吃驚，立刻猜到定是李偉要吃回頭草，而這草，也心甘情願地被他而吃。朵拉心下憤憤，怎麼可以這樣，背叛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獲得原諒？這世上又不只有這麼一個男人！

李偉與薇姐一同牽着露露的手，露露十分歡喜，不時地自行踡起雙腳，任父母提着自己懸空前進，陽光明媚，她笑得像朵花。

剎那裏，朵拉覺得自己明白了薇姐，要堅持一段婚姻並不容易，她或許傷心難過過，也許也曾咬牙發誓從此不念負心人，但她總歸真心愛過他，再加上，他是女兒的父親，這世上可以找到別的許多締造一場婚姻的人，但再找不到如父親一般疼愛女兒的男人。即便僅僅為了這個，她也願意接受他的歸來。

朵拉取出手機，給薇姐發條短訊，「柳暗花明？」

朵拉看到薇姐拿出手機看，又四下里張望，顯然是在尋找朵拉。朵拉暗自一笑，「你在明，我在暗……」

薇姐回過來的短訊有些忐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對不對。」

朵拉安慰她，「每一次的選擇我們都不知道對不對，只好冒着危險試一試。不怕，加油。」

薇姐沒再回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