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劉傑華番外（一）

第169章劉傑華番外（一）

葉涵有多動症，一堂課下來有半小時再開小差。在葉涵未來之前，他讀書寫字上輔導班，並且覺得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孩子就應該好好學習的。他拒絕和葉涵交流，她是壞孩子，任由她嘰嘰喳喳，偶爾嗯一聲就當作回答。

「你居然不知道西瓜長在地下？天啊，你以為它是桃嗎？長在樹上！天啊，你學習腦子念壞了。」

她誇張的用了好幾個「天啊」，像是用自己所存不多的辭彙最大程度的鄙視他。這對從小到大誇讚中長大的他來說，自尊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固執的少年咬著嘴唇，不開口，不寫作業，他以為她還會說什麼安慰下自己，誰知葉涵笑完就跑去和章雪麗玩了。

難道表現的不明顯？

劉傑華一天都沒在說話，可恨的是葉涵並未發覺。仔細想想平時的自己好像也是這番模樣。

下午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進來，暖融融的，讓人昏昏欲睡。

「這題很簡單，用雖然…但是…造句。胡慶你來。」

胡慶站起身，結結巴巴的說道：「雖然劉傑華學習好，但是他…永遠都是我的兄弟。」

阮老師沒指望胡慶造個什麼優美的句子來，起碼邏輯要對，當即眉頭皺起。「你站著，葉涵你造一個。」

葉涵放下自己舉酸的手，開心說道：「雖然我成績不好，但是班上沒人打的過我。」

阮老師徹底崩潰了。這是五年級的水準！

記憶中，那個年輕的阮老師老是被葉涵氣的半死。還有一回，阮老師氣沖沖的將卷子往講台上一丟，喧鬧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老鼠屎啊你們，我就是教豬都教會了。」阮老師氣的扯出幾張卷子。「你們寫的作文是什麼玩意兒？」那時寫的是半命題作文：我想…。

「題目《我想吃東西》，我叫胡慶，今年11歲了。我的愛好是吃東西，我最喜歡吃的水果是蘋果、man果、li枝、桃子、西瓜。我一個晚上可以吃下五個mang果一打li枝半個西瓜。這是第一段你們覺得我還有讀下去得必要嗎？剩下的兩段分別為最喜歡的菜和零食。」

班上爆出鬨笑聲，胡慶臉憋的紅紅的，阮老師狠狠的敲了幾下桌子：「我不說別的，寫不來的字你注拼音這就不怪你了，關鍵念到五年級都不知道芒果是后鼻音嗎？」葉涵笑的刻意，甚至拿著筆敲桌子。

「誰在笑，就把胡慶的作文抄五遍，並且我明天提問他喜歡吃什麼，錯一個再接著抄，葉涵，還有你，好意思笑。」

他將寫的差的作文放在一側，輕而易舉的找到葉涵的卷子。

「《我想當老師》。我有一個夢想，就是當老師。每天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點名，劉傑華、胡慶、張雪麗、葉國平、方田…你累不累？還真的把全班的名字都寫了一遍。」

阮老師接著讀下去。「第二件事就是考試，一考兩節課，然後我脫了鞋子弄指甲，手指甲用嘴咬，腳指甲用手摳。」阮老師讀不下去了，尷尬的咳了幾聲，批閱試卷時他也只看了前面第一段。全班人憋著笑，畢竟現在笑就是死罪一條了。

「老師，老師平時…是有點不拘小節，但是老師敢拍著胸脯說我對自己的職業問心無愧。」阮老師瞪了一眼葉涵：「今天的作文我就不讀了。下課下課。」

阮老師出奇的第一次提前五分鐘下課了，大家圍過來誇葉涵得膽量，居然敢抖阮老師老底葉涵笑的一臉得意，彷彿做了一件不得了得大事。她是故意的，劉傑華知道，若是說葉涵哪科還拿得出手，估計也就語文了，平日亂七八糟的書看得多，寫起文章，排比、比喻一個個湧出來。

白雲在頭頂上浮動，空氣里滿是清新的味道。

「我是真的想當老師，也是真的想剪指甲來著。」她肆無忌憚的，像個田野上長出來的野孩子。

「切，誰信！」胡慶反駁道。

不知從何時開始，胡慶不再那麼排斥葉涵了，平日里見面總要發自內心的挖苦幾句，現在卻能心平氣和的開著玩笑。

「你救了我一回，這下我不用抄作文了，要不要吃唐僧肉？」

「要的，要的，要的！」葉涵不停的咽口水，凝滯的空氣被吹散開。

吃完午飯，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睡覺，回家的人都未來。葉涵常年在學校吃飯，從未有人來送飯或者接她回家。劉傑華只看過她姐姐一回，還是在鄉下的時候。

劉傑華的父母很忙，開始的時候中午過來接，後來劉傑華就不想他們來，他知道掙錢的不容易，來回折騰只會加重父母的勞累，他懂事的早，主動要求中午留在學校吃午飯。劉媽媽最後妥協了，只是提了一個要求，中午的飯菜由她做好帶過去吃。劉傑華比同齡人長的瘦弱，劉媽媽生怕營養跟不上，飲食方面很注重。學校飯菜沒什麼營養，劉傑華點點頭。

劉傑華打開飯盒，葉涵哇了一聲拖著椅子朝他這邊挨近了些：「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當開小店家的女兒，就在看到你飯菜的前一秒我就改變了我偉大的夢想，我想當你家的女兒。」

「想吃就直說。」劉傑華推過飯菜。

「不行，不行，我媽媽說過讓我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葉涵艱難的咽了口水：「你媽媽燒的真好看。」胡慶請吃唐僧肉的時候她倒是沒想起她媽媽的話來。

劉傑華嘆氣。在他的認知里，葉涵就是沒臉沒皮的，哪裡認什麼死理。

「我吃不下，你幫忙吃一些，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葉涵奸笑：「我盛情難卻對不對？這個真好吃，明天你想吃什麼？要不你對你媽媽說說，蘑菇燒肉唄，最好是紅燒的。」

劉傑華勉強忍住怒氣，這人真是恬不知恥：「明天我媽媽燒什麼我吃什麼。」

回到家，劉媽媽洗飯盒，發現劉傑華吃的一點不剩，就連最討厭的辣椒都吃光了。劉媽媽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現在不怎麼挑食了，媽媽很開心，明天想吃什麼，媽媽做！」

劉傑華不善撒謊，索性避開眼光從書包里掏出書本。「媽媽燒什麼我就吃什麼。如果…燒蘑菇…。紅燒的就好了。」他只提一次，如果媽媽沒燒這菜就罷了。

劉媽媽很詫異，她家兒子可是從小到大不喜歡蘑菇，說是氣味重。不止是蘑菇，喜歡的菜絕對沒有討厭的多。

「哇塞，哇塞！紅燒的好香。」葉涵三下五除二吃了好幾塊香菇，含糊不清說道：「小劉，你怎麼不吃？很香的。」

劉傑華自動屏蔽葉涵滿嘴油，唾沫四濺的模樣。他已經見怪不怪：「我喜歡吃青菜。」

「嘖嘖！青菜蘑菇不好吃的。」葉涵又往嘴裡塞了一口肉，眼神清亮：「難怪這麼瘦！以後肯定也長不高。」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劉傑華氣呼呼的說道，他學著葉涵往嘴裡塞了一口蘑菇。嗆得眼淚都出來了。

原來蘑菇的味道是這樣的。

原來是葉涵讓他喜歡上蘑菇的。

等他到了初三。那時葉涵早就已經不在了，不是同桌，不是同校，不知道去處，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一天同班的班花告白自己：「劉傑華，我關注你…很久了，你喜歡吃門口小攤上的炸香菇。每次都是點兩串香菇、一串烤腸。你永遠不知道，我從初一開始就學著你點兩串香菇、一串烤腸。我已經吃了三年了，卻沒有一次機會與你相遇過。因為我沒有勇氣，沒回只能等你走了再去小攤上。現在…我有勇氣了，考試結束了，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劉傑華沒有不知所措，對於他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他這才想起香菇的事兒事，即使他每個周末都會去吃，養成了習慣。但是他絕對沒有想過為什麼要吃它，明明這個味道不是記憶中的味道了，眼前的女生也不是記憶中的女生。肆無忌憚，瘋瘋癲癲，而不是眼前拘謹的模樣。

「對不起，我不喜歡吃香菇。我只是偶然買了一次想試試味道。」他這樣說，面無表情，內心卻湧上莫名的情愫。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記不得了。他後悔沒有保存好日記本，現在拚命的想關於葉涵的劇情卻漸漸模糊。偶然想起一兩件，喜不自禁。他記得葉涵的筷子是不鏽鋼的，中午吃完飯她就喜歡用她的筷子敲，像電視上敲架子鼓的。劉傑華有些記不住葉涵的表情了，他卻記得她的歌聲。歌詞沒有一句是對的，胡編亂造卻無違和感。毫無疑問，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除了學習。

敲了幾天，被同學反應太吵，老師就沒收了葉涵的筷子。

她低著頭很是沮喪的從辦公室回來，坐好，沒過三秒，開始小聲奸笑，快速從書桌里拿出物什：「啦啦啦，我還有一雙。」

從那時開始，她不再肆無忌憚的唱歌了，劉傑華覺得有些失落。她很吵的時候，他很嫌棄，忽然有一天她安靜下來了，他卻不再適應。這種安靜持續了兩天，葉涵坐立難安。

劉傑華看她點燃火柴，燒不鏽鋼筷子的前段。他想她確實無聊了，他也懶的告訴她不鏽鋼筷子是點不著的。

葉涵燒好了之後，蹲下身，小老鼠一般縮成一團。劉傑華不明所以，大中午的除了幾個人不睡，其他的孩子都睡著了，胡慶甚至在打呼。他實在不懂葉涵到底要做什麼。他踢了踢那隔著自己不足一拳的女孩，葉涵回頭給了一記大白眼。擺了個手勢大體意思：要是說出來就死定了。他也懶的多事，旁觀的看著胡慶的腿毛被葉涵一個個燙卷。她笑的花枝亂顫，手一抖，胡慶被燙的驚醒。葉涵趕緊裝作找東西，胡慶迷迷糊糊的看向劉傑華，眼睛里充滿著驚悚：「傑華，我剛夢到有人要燒死我。我覺得好痛，好痛，然後驚醒了。」

劉傑華看向葉涵，見當事人毫無反應，甚至叼著筆很為難思考問題的模樣。遂對胡慶說：「你的夢很真實。」那時候，陽光也比現在燦爛，星星點點的，亮的發燙。

這也成了劉傑華和葉涵之間的小秘密。

「你不許對胡慶說，他動不動就告老師，很煩的。」她說這話的時候，天空泛著寶石般的光澤，鳥一隻一隻不定時飛過。

「可以，不過以後我不喜歡吃的菜你幫我吃。」

兩個人就這樣約定了。可是除了香菇，劉傑華也想不到自己不喜歡吃什麼了。那之後，他竟連香菇也不討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