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紳士

這好像是一個從來都沒有遭到過拒絕的人，有一絲抗拒和難以置信。

張子悅立刻覺得無地自容。

她趕緊飛快的擺了擺手，慌慌忙忙的低下了頭：「沒，沒有……」

「那就別說那麼多廢話。」李賀一把抓過了張子悅的胳膊，稍微的一個用力，但是卻又不至於會弄疼了她，力道恰到好處，「走吧。」

低沉而又緩慢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當中，一遍遍的回蕩著。

張子悅差點都覺得自己有點窒息了。

她也不好意思再推脫些什麼了，趕緊跟了過去。

報了個地址之後，就看見李賀駕着車，在整座城市裏穿梭。

從市內最浮華的市中心，要繞到這個偏遠的郊區，算上路上堵車的時間，差不多也要花兩個小時。

彼時，已經臨近下午，天氣慢慢熱起來之後，蟬鳴也繚繞不斷的在耳邊盤旋。

在這種初夏的午後，令人多了幾分睏倦和聒噪的難耐。

張子悅看見窗外那灼熱的陽光，頓時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李賀就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遞過來了一瓶水。

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一個眼神示意，他甚至都還在認認真真的開着車，目視着前方，眼神都沒有往張子悅的身上瞟一下。

但是最為神奇的是，李賀竟然知道張子悅渴了。

張子悅先是詫異了一下，然後又抬起頭去，驚詫的看了李賀好久，這才默默的低下了頭，接過那瓶水。

「謝，謝謝。」

那樣子看起來，竟然有一種難得的拘謹，跟張子悅之前留給李賀的印象，截然不同。

他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張子悅那一臉羞澀的小表情，有些忍俊不禁，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企圖將自己的笑聲壓過去。

張子悅也察覺到李賀聲音有些異常，好奇的回過頭去，多看了李賀兩眼，但是卻並沒有發現李賀還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又以為自己是幻視幻聽，張子悅輕輕搖了搖頭，打開那瓶水，猛的喝了一大口。

之前，都還不覺得自己竟然那麼渴，直到在喝了這一口水之後，張子悅感覺到酣暢淋漓，忍不住又喝了好幾口。

直到耳邊突然傳來了李賀輕柔的聲音：「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

那聲音溫柔的不像話，張子悅卻瞪大了眼睛，差點沒有緩過神來，下一秒就開始猛的咳嗽起來。

她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咳咳咳……」

李賀看見張子悅是這個反應，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剛剛難道做了什麼很嚇人的事情嗎？還是說了什麼很嚇人的話？

仔細回想起來，立刻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只不過是讓張子悅慢點喝水而已。她，至於緊張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李賀看見張子悅，現在這副窘迫無比的模樣，輕輕地搖了搖頭。

但終究還是生不起一點責備的情緒，他只能無奈的溫柔看着她，悠悠道：「子悅，你沒事吧。」

一邊抽出了紙巾，儘可能讓自己的動作輕柔而又緩慢，一點一點的給張子悅擦拭著嘴角。

張子悅的一張小臉都已經憋得通紅了，但是卻還倔強的搖了搖頭，一個勁的對着李賀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可是那早就已經憋的紅了的臉色，甚至是連帶着一塊都變得有些水潤的眼眸，卻已經將張子悅的內心盡數暴露。

李賀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也對張子悅沒有辦法，只是一再的囑託她不要急，一邊慢慢的為她輕輕拍著背，除此以外，沒有再多說其他的話。

他眼神深邃的看向了遠處，瞳孔微微的眯起，似乎是正在進行着深入的思考一般。

但是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張子悅收拾起了自己慌亂的情緒，忍不住抬起頭來多瞟了李賀幾眼，但是最終還是羞怯地垂下了自己的腦袋，一聲不吭。

車子輾轉反側，最終還是抵達了目的地。

彼時早就已經將近了傍晚，天空之中多了幾分幽深而又沉寂的色澤，將整片天空之下的世界都密不透風的籠罩了起來。

如果是在城市裏還好，遠處的霓虹早就已經閃爍，燈火輝煌。但是在這偏遠的郊區之外，除了幾米開外的路燈光以外，就已經沒有其他的照明物了。

而這四周都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雖然看起來視野開闊了許多，陳舊之中又帶着幾分復古，但是，混亂的街區，還有那四周沒有收拾好的髒亂的垃圾堆……

這一切都不斷的將貧窮的色彩放大著。

張子悅特別小心翼翼的多看了李賀幾眼，似乎想要從李賀的表情變換上，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卻不耐李賀，整張臉都是那麼漫不經心，他依舊保持着紳士風度般的從容淡定，就算是再看見，四處逃竄的老鼠的時候，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張子悅已經尷尬的不行，她一邊解開了安全帶，聲音越發的小了下去：「那個，李賀，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我家離這邊已經很近了，等會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她一邊說着，一邊儘可能的將自己的頭埋到最低，儘可能不要跟李賀有任何眼神接觸。

因為，張子悅害怕，自己會羞愧到無地自容的地步。

倒不是說，因為對於自己身份，出身卑微的一種自卑和低落，而是因為覺得，像李賀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她看見這面前的此情此景，竟然會忍不住的覺得心生愧疚。

早知道還是不要讓李賀送自己回來了！

現在想想都覺得尷尬。

甚至都不敢抬頭多看李賀一眼。

李賀卻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抽出一隻手，意興盎然的捏著下巴，好像是在深入的思考着什麼。

突然，那雙好看的鳳眸眯成了一團，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張子悅，臉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按理來說，我都已經把你送到家了，你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或者喝杯茶嗎？」李賀一臉挑逗的笑了起來，那也已經是他很久都沒有過的玩味笑容。

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張子悅這樣，他突然就起了一個想要挑逗的心思。

或者說，其實在李賀決定了要送張子悅回來的時候，他心裏早就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

就像李賀之前在心裏對自己做過的許諾，他不想總是看見張子悅那麼辛苦的樣子，不想總是讓張子悅總是掉眼淚，也絕對不會再鬆開張子悅的手。

現在這樣倒不失為是一個好機會。

不過，他也不會過多的給張子悅壓力。他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也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張子悅的臉上突然劃過一絲窘迫。

「可是……我家裏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年老體衰的外婆，而且外婆還行走不便，可能也沒有辦法很好的招待你……」張子悅一邊思索著，一邊忍不住的絞著自己的手指。

那是張子悅，每一次在慌亂的時候都會有的一個小動作。

也許張子悅自己都沒有發現，但是李賀，卻早就已經看穿了她每一個小動作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李賀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你覺得我去你家，就是為了讓你好好招待我的嗎？」李賀反而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張子悅卻緊張得都說不出話來，她一面咬緊了自己的下唇，手裏攪動的手指都已經糾纏成了一團，她甚至都還沒有察覺到。

李賀索性先一步伸出手去，扣住了張子悅慌亂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然的笑意，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外婆。倒是你，應該不會嫌棄我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吧。」李賀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趁著張子悅的一個不注意，猛的抓起了她的手，到自己的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但是一般輕而又緩慢的吻手禮，掌握著足夠好的分寸，令人實在，也不忍心拒絕。

張子悅只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好像是觸電了一般。她怔愣的站在原地，一雙漂亮的如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李賀朝自己靠近，不動聲色的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李賀輕笑一聲：「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那最好不過了。」

他突然俯首，湊的張子悅很近。

張子悅在那個剎那之間，只聽到自己心砰砰亂跳的聲音。

但是又反應過來，這不應該是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

張子悅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一邊將自己的手從李賀的桎梏當中收了回來，強迫着自己保持鎮定，臉上保持着一個淡淡然的笑意：「你要去我家的話，我當然沒有意見了。只要你自己不嫌棄，我肯定……」

「我肯定不會嫌棄。」李賀壓根兒都沒讓張子悅把話說完，直接就先一步跳下了車。

乾脆利落的動作，讓張子悅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她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推開了車門，從車上走了下來。

「喏，既然是你家，那肯定是你帶路咯。」李賀饒有興緻的看着張子悅，自然而然的選擇跟在了她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