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研討

中午在食堂簡單吃了午飯之後，左一鳴、江楓以及欣悅三人就回到了江河市物證鑒定中心的辦公室。

他們三人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被電話通知，由於這起碎屍案影響重大，市委政府領導高度關注，下午1點鐘在局會議室開會，研究案件的偵破。

所以他們三人吃飯之後就匆匆向辦公室趕去，他們的張主任不知道是因為有私事還是其他的應酬，離開了市局，沒有在食堂吃工作餐，對於開會的事情想必他一定也接到了通知。

「你今天太讓我佩服了，簡直就是當代的宋慈！」欣悅坐在左一鳴辦公室的對面。

「沒有吧！對於法醫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坐在斜對面的江楓慢慢的笑著說道：「對於屍體來說，那是法醫的本行，不過你今天第一天報到就對業務如此的熟悉，確實讓我感到十分意外，畢竟像你這樣第一天報到就如此熟悉法醫專業實踐的人很少見。」

「楓哥，只是一般的屍體檢驗，沒有太多深奧的地方，不過今天我覺得可能因為報到的時候給張主任留下的印象不好，所以在現場的時候張主任對我好像有些成見。」

江楓哈哈一笑，「一鳴，我們的張主任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很痛恨遲到的人，別說是新來的你，就算是我們老同志，他也不高興，所以這是正常的。」

看到左一鳴有一些沮喪，欣悅看著他，安慰的說道：「下次注意就好了，今天你的表現在專業造詣上已經給我們大家留下了很好印象。」

左一鳴卻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內心的焦慮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小就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而且有了在實習單位的優秀表現，讓他這個小法醫有些自鳴得意的感覺，本想今天上班的第一天能夠開心、順利、愉快的度過，沒想到現在變成了這樣，想起來不免感到很沮喪。

特別是今天在現場的時候，張主任的言語對於自己法醫專業知識及業務能力明顯的不信任，而且當著這麼多人在場，故意給自己難看，他心中十分想不通，沒有想到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直屬領導，同時還是將來自己的老師，張主任明顯對自己有仇恨似的。

就在左一鳴內心在不斷的思考、憂愁中，江楓突然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得去會議室開會了。」

他們三人拿起了工作筆記本往會議室走去。

第一次參加江河市公安局的案情分析會，左一鳴的心中沒有預想的那種期待和興奮，他安靜的坐在江楓的旁邊，獃獃的感受著這陌生的會議室。

李局長坐在會議室的領導席位上，旁邊一次坐著陳隊長，張主任等刑偵隊的領導，會議是由陳隊長主持。

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開場白，李局長首先闡明了這個案件的嚴重程度，以及對於當前社會穩定造成的不良後果，特別是市委領導在網上看著這個案件的報道后，親自過問案件的進展情況，當然最後還是為江河市公安局的辦案民警鼓鼓勁。

案發地派出所所長對今天這個碎屍案的發現情況進行了陳述。

就在所長詳細介紹案件詳細和報警情況的時候，左一鳴靜靜的坐在那裡，認真在筆記本上寫下對這個案件的思考分析，分別從死者的死亡原因、死亡時間、拋屍特點、嫌疑人的特點等方面總結分析。

陳隊長主持說道：「張主任，請你談談法醫在屍體上的線索吧。」

張主任剛才還背靠在椅子上，聽到自己馬上要發言，他本能的欠了欠身體，看了一眼擺在面前的筆記本，慢慢的分析。

他首先分析了死亡時間：「根據屍塊新鮮程度、屍斑、包裝情況和現場環境，結合當地氣溫條件分析，兩死者死亡時間在發現屍塊24小時左右；對比兩具屍體的腐敗狀況，可以看出一號屍體相對較為新鮮，二號屍體呈現輕度腐敗，所以說二號屍體死者死亡在前，一號屍體死亡在後。」

這裡談到死者在死亡之後，屍體的變化一般要經過以下過程：屍體從新鮮到腐敗，新鮮的屍體基本保持著死者生前的樣子，但是在24小時以後，屍體就會呈現出腐敗，比如說死者的腹部出現屍綠（體內腸道內的腐敗細菌作用形成。）、屍臭，以及後來發展的更為嚴重的巨人觀。

在張主任剛剛談完關於死亡時間的推斷後，陳隊長問道：「兩個死者的死亡時間的間隔能不能明確？」

張主任是個經驗頗豐的老法醫，對於這個專業的問題，應該說是小事一樁，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從兩個死者胃內容物的成分來看，他們在生前的最後一頓飯吃的飯相同，據此說明二者極有可能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進食，而且從二者軀幹內胃部內容物殘存的容量來分析，也就是胃內食物消化的情況分析，二號死者在餐后一小時左右死亡，一號死者在餐后三小時左右死亡，二者被害的時間間隔在2個小時左右。」

李局作為一名老型刑警，也是從基層一線慢慢走上的幹部，他也有著豐富的辦案經驗，他聽了以上的信息之後，深深的抽了一口煙，說道：「既然二人同時被拋屍在一個地方，而且被害的時間相近，胃內容物成分相同，這些都高度提示兩名被害人很有可能在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地點被殺害。」

「李局說的是，確實這樣的解釋比較合理。」陳隊長若有所思的說道。

「老張，胃內還能不能看出有什麼種類的食物？」李局側過頭問道。

「胃內的食物有部分的消化，但是對於食物的殘渣還能分辨，從殘存的食物種類來看，飽含有皮蛋、稀飯米粒及瘦肉成分。」

「皮蛋、米粒、瘦肉，這應該是本地的皮蛋瘦肉粥的成分。」李局輕輕的說道。

「按照我們當地的生活習慣，一般是在早餐的時候吃粥，而且對於這種皮蛋瘦肉粥應該從外面的早餐店或者是網上外賣的可能性較大，畢竟基本上沒有哪個家裡做皮蛋瘦肉粥。」張主任分析說道。

對於一起案件的分析來說，如何能夠從屍體上挖掘出更多的訊息，是每一個刑事案件參與者期待的事情，所以對於法醫而言，屍體就是整個案件偵破的寶庫。

左一鳴索然沒有發言，但是他也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在不停寫著，對於這個胃及內容物的分析也是他筆記本上內容的一部分，只是他沒有機會說，就算他說出來同樣的內容，可能也沒有人會在意，因為他還是個新人，就連在坐開會人的姓名都沒有認全，更何況讓參加會議的人聽他的分析意見了。

「死者的身份能不能明確？」李局繼續問道。

對於一個案件來說，死者的身份明確了，那麼對於案件的偵破就邁進了一大步，所以對於死者什麼的嗎，明確十分重要，當然，對於眼前這一堆堆屍塊而言，明確身份就會更加的困難，而且從兩個死者的頭顱缺失，衣服缺失來看，犯罪嫌疑人故意掩蓋了死者的身份，逃避偵查。

「兩個死者都是赤身裸體，且頭顱缺失，身上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對於包裝屍塊的包裝袋而言，只是黑色的垃圾袋，看不出上面有什麼的標誌，不能為查明死者的身份提供線索。」張主任緩緩的回答，語氣中飽含一定的無奈，一般的案件，死者的身份都是比較容易確定死者的身份，但是對於碎屍案來說，比登天還要難。

「但是，通過我對兩名女性死者會陰部恥骨聯合的觀察，從恥骨聯合來看，一號屍體聯合面的溝與嵴橫脊低鈍溝淺、骨化結節融合消失、聯合面下端「U」字形角基本形成、聯合面骨質較光滑、細密、堅硬，因此分析認為一號死者的年齡在35歲左右，二號屍體聯合面的溝與嵴橫脊突出、骨化結節存在、聯合面下端未形成，因此分析認為二號死者的年齡在22歲左右。」

李局清了清嗓子，說道：「死者的身份不能從屍體上發現，只有通過其他的方式了，我認為可以通過以下方式尋找死者的身份，第一，查找拋屍地點周圍的監控，尋找拋屍者的行動軌跡來源，尋找源頭，進一步明確死者可能居住的區域；第二，重點查詢本市轄區所有人口失蹤情況，從失蹤人口的角度來查詢死者身份；第三，從兩個死者的年齡來看，年齡處於青壯年階段，對於這個年齡段的人群來說，一般都是在職上班的人群，所以，我們可以安排人員對本市內所有的企業進行走訪調查，看看有沒有曠工且聯繫不到的情況，當然這個工作需要的警力相對較多。」

會議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半才結束。

開完會之後，江楓、左一鳴、欣悅三人一起跟在張主任的後面回到了物證鑒定中心的辦公室。

張主任頭也不回的就進入了自己的「小雅間」，江楓、欣悅、左一鳴三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旁，各自端了一杯咖啡。

「楓哥，這個案子有點複雜啊。」欣悅問道。

「剛才開會你也看到了，現在什麼方向也沒有。」

「那等於是一個死胡同了。」

「不過，我們還是等他們偵查部門的調查再說。」

「這個案件肯定是殺人分屍案，殺人後分屍，這個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已經極度的扭曲變態，這需要多大的仇恨。」

「愛的越深，恨得越深！」江楓喝了一口咖啡，自言自語的說道。

在他們的相互討論中，左一鳴沒有參與，只是坐在旁邊，手中端著一杯咖啡，陷入深深地思考中。

「一鳴，想什麼呢？如此的入神？」欣悅右手輕輕的拍了一下左一鳴的左肩膀。

左一鳴這才反應過來，「啊？沒什麼。」

「還在為上午的事情耿耿於懷呢？」江楓關心的問道。

「楓哥，我在思考這個案子的事情。」左一鳴抬起頭回答。

「哦？有什麼收穫嗎？」

「剛在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兩個死者為什麼會被分屍拋屍。」

「分屍肯定是為了發泄啊。」欣悅不假思索的回答。

左一鳴聽了之後，輕輕的側過身體，然後分析說道「一般來說，分屍的目的就是為了發泄內心的仇恨，犯罪嫌疑人通過對心中憎恨對象肉體的切割，來發泄心中的不滿和怨氣，但是拋屍的目的一般是為了逃避偵查，可是這個返祖嫌疑人拋屍的位置顯然不是為了逃避偵查，而是赤裸裸的將這個案件迅速的浮現在水面上，如果犯罪嫌疑人單純的為了逃避偵查打擊，他完全可以將屍體拋擲其他人跡罕至的地方，而不是這個人流量很大的市區小水溝內。」

「有沒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故意挑釁社會？引起社會的關注，曾經我記得有個案子的作案人就是為了挑釁這個社會，而進行分屍、拋屍。」江楓嚴肅的說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確實單純從這個拋屍的行為來看，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像楓哥你說的那樣，對社會充滿仇恨，進而來挑釁、報復社會，這種人殺害的對象一般都是陌生人,而且在很長時間內，他們還會繼續作案，二是殺人後為了掩蓋罪行，拋屍是為了避免屍體被發現，這種情況下，拋屍的位置一般都是在十分偏遠的地方，主要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被發現犯罪，但是今天我們遇到的這個案子卻不同，他拋屍的地點卻是在人流量很大的地方，在那個地方拋屍應該很快就被發現，所以不符合掩飾犯罪的心理。」

「一鳴，這樣來看就極有可能是報復社會的心理。」欣悅自言自語道。

「如果按照報復社會的心理來看，那麼他絕不會僅僅做這一次案，極有可能是曾經已經有類似的作案行為，如果曾經沒有作案行為，那麼假如這是第一起案件，那麼他接下來還會使用類似的手法進行作案。」左一鳴分析說道。

「那麼我們只能期待不要繼續有碎屍。」江楓望著咖啡，雙手合在臉前祈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