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尾聲(1)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尾聲(1)

廖寺謹抹了抹臉,倒也不怒,笑道:「我還要你看着我和你的阿辰成婚,看着你的陸離死去,到最後待你痛苦時再留着你的命!」

蕭彌繁斂了所有表情,微微一笑,隨即說道:「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何會如此恨我?」

「你倒是想多了,我只是時常在想,若當初在山洞時你未替我挺身而出,趙燁辰會不會喜歡的是我而不是你,擁有他的是我而不是你!」

蕭彌繁未出聲,若是她知曉她的意圖自始至終都是趙燁辰,那一開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挺身而出。

寺謹愣神片刻,眼尾迤邐,唇邊勾起了會心的笑,又帶了幾分苦澀,「不過如今也好,無論怎樣我都已得到他了不是?」

她所說的也正是蕭彌繁想說的,無論如何,她如今都擁有了趙燁辰,憑何還對她如此窮追不捨?

許是一路回來太過招搖,車隊剛入城就有人圍觀,而趙皇又派了人出來迎接,更是氣派不已。

臨都城不同與南安和夏涼那般濕潤沿河,它本就位屬北方,是以氣候稍微乾燥一些。建築也不似其餘二國那般「小家碧玉」,更多的便是高牆瓦舍,每每落日時分,夕陽餘暉落在土色的牆壁上,倒真有一種繁花看盡的磅礴大氣之感。

不知到了何處,廖寺謹與趙燁辰被招進了宮,而蕭彌繁一行人則被直接送去了佑親王府軟禁了起來。按照寺謹的說法,定要將彌繁關進豬舍,但趙燁辰卻說不可。佑親王有不少熟悉的面孔,自然知曉彌繁與趙燁辰的關係,不曾敢怠慢一分一毫,只得找了個小房屋將其軟禁了起來。

蕭彌繁渾身無力,便是昏昏沉沉躺了一夜,夢裏時常還是蕭婉玉臨死的模樣。夢醒之時,總能淚濕枕頭。

到了半夜時,她才隱隱聽到趙燁辰與廖寺謹的笑聲,似乎才從皇宮回來。未過多久,便又有陣陣的男女笙歌之聲傳來。佑親王府的佈置同當初在夏涼那個小鎮上的所差無幾,她自然知曉自己房屋對面的亮着燈的便是他。

愛與不愛不過三日而已,只是不知為何,今日的她,腦中趙燁辰的分量越來越少,倒是以前模糊的記憶如今都有些影子了,只是不知道陸離究竟去了何處。

第二天一早,旨意便下來了,皇上下旨在五日後,讓佑親王同廖寺謹成婚,如同當初一樣,廖寺謹還是用的夏涼公主的身份,不管何時,她與廖寺謹總是分不開了是么?

蕭彌繁時而清醒,時而朦朧,但大多時間是躺在床上的,只是臨近飯點時,瀾慶會親自送飯而來。前幾次都是將飯直接放在桌子上,然後冷冷說一句:「快吃!」轉身,便又將門鎖上。

但到了第二日的午後,他瞧見前幾次的飯菜還是動也未動時,眉頭蹙了蹙,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瞧著一旁的飯菜,說道:「你和王爺之間的事我從來不敢過問,但我跟隨她這麼多年,他絕不會是這種人。不管是以前對你太過執著也好,還是如今的變化,都是我也未曾預料到的。」

蕭彌繁朦朦朧朧,勉強睜開了眼,擠出一個笑,「他能夠尋到伴他一生的人,能夠放棄我……我也算是少了一個虧欠……」

「但能夠當眾以自己清白誣陷於我的那個蕭彌繁,絕不是眼前這個意志消沉的蕭彌繁,你都已經好久未吃過飯了。」瀾慶語氣終於溫柔了幾分,其實,說到底他也並非如此厭惡於她,雖說當初讓自己吃了癟,但是這麼久了,她與自己與王爺也相處這麼久了,他倒是習慣這個古靈精怪又平易近人的姑娘了。不似那個廖寺謹,這才進府短短几日,頤指氣使,居高臨下,竟從未給任何人給過好臉色。

想不到在這種節骨眼上,倒還是一向對自己冷淡的瀾慶給了自己安慰,彌繁面上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儘力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了一點,面色蒼白如紙,「倒不是我不想吃,近來太過疲倦,竟連起身下床的力度也沒有了。」

瀾慶微微一愣,佑親王自小有病時便是他陪在身旁,久而久之,倒也會一些皮毛醫術,蕭彌繁的模樣瞧上去便是大病,他倒是有些動容,將方才提來的粥端了過去,溫和說道:「若你需要,太醫府離王府不遠,我差人去替你請太醫過來。」

彌繁端過了碗,努力着不讓碗自手中滑落,一時竟連臂膀都一併抖動着,她尷尬地笑了笑,便又將碗遞給了瀾慶,「想不到,到最後身邊無一親近之人時,曾經最痛恨於我的瀾慶公子卻能夠冰釋前嫌。」

瀾慶攪了攪粥,嘆了口氣,微微頷首:「你倒別嫌棄於我,那廖寺謹不讓任何人接觸於你,整個府中,也只有我她管不了,也只能我喂於你。」

只是一句話,彌繁眸中噙滿了淚水,張口吞下了瀾慶遞過來粥,喉間的哽咽甚是難受,她強忍着淚水又吃了幾口,才凝噎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自然知曉,即便請了大夫過來又能如何,反倒連累了你,怎說廖寺謹也是佑親王府日後的女主人,為了我這麼個人得罪了她又怎麼劃得來呢?不過有瀾慶公子這一番話,真的便夠了,即便是死也不至於太凄涼。」

瀾慶面色凝重,未曾回答,低着頭細心喂著飯,思量着什麼。

「不過……說來也是可笑,我竟真幻想過和你家王爺隱居於那越鎮……」蕭彌繁蒼白的面上多了一分自嘲之意,隨即疲憊之下,便又靠在了床邊,眼皮重重地合上了。

瀾慶起身,將桌子上所有的飯一併收拾了,走之前回頭憋了一眼蕭彌繁,還是那張萬年不變的冷峻臉,語中卻多了一分和緩,「若是真是王爺負了你,那成婚那日我便找時間送姑娘離開。王爺同我情同手足,我也不願瞧他就這樣有愧於一位女子。」

「謝了……」彌繁聲音已極其虛弱了,呼吸均勻了一些,被子隨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又躊躇了半晌,瀾慶才輕聲說道:「太子殿下還未回來,若是有消息我先派人告訴他你在此處……」

瞧見彌繁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瀾慶放輕了步子,緩緩關上了門,走了出去,鐵鎖的聲音再次在門上搖晃了一時。

裏屋床榻上的人身子緩緩下沉,眼角眼淚不斷,竟虛弱到連哭聲也發不出來了。她的好心好意加快了自己的娘與三長老的死,到最後還讓自己落得這種結果。

一連幾日,都是一個丫鬟來送飯喂飯,也不會與她交談。屋外忙碌的聲音與氣氛時時攪動着她的心,不過她每日清醒的時辰越來越少了,這樣也好,不會再煩心,只是安安靜靜地等死。

古域曾來過幾次,在院外大聲同趙燁辰交談,時不時地提到自己的名字,趙燁辰只說自葯谷后就再未見過,自己雖想喊她,但她已累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又怎會喊得動他?

她想按照古域的脾性,夜裏定然會闖入王府尋她,但誰知連着兩個晚上,她只聽到了屋外和屋頂似乎有着輕微的打鬥聲,未曾有過人入她的屋。趙燁辰到最後竟連一面都不曾來見她,當真是厭惡到了這種地步么?

到了第五日,也是她中毒的第六日,天還未亮,便有幾個丫鬟入了蕭彌繁的房屋,將她強行拉了起來,又是穿衣又是打扮。

許是因為明日便是最後一日,人死之時都講究個迴光返照,那天清晨,她便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一出門,刺骨的涼意便入了身子,她不由咳嗽了幾聲,便由丫鬟領到了一旁,說等將新娘子從皇宮接來時,自己便要時時伴在新娘子的身旁,直到送入洞房,也要她去伺候。

彌繁並未反對,只是點頭應允著。

大紅綢子將偌大的王府裝飾著,從頭到尾,從燈籠到喜燭,再到窗花,細緻而喜慶,丫鬟和內侍都早已忙了起來,雖說天空方是魚肚白,但卻已嘈雜無比。

蕭彌繁摸著明柱上紅色的綢子,仰起頭瞧著遠處的啟明星,嘆了一口氣,眸底燦若星辰。陸離,這麼久了,往事如風,不知你日後的新娘子又是何人,有何等美色,又是否像自己那般會在身後給最信任自己的你來一刀呢?你又是否像會原諒自己這般,去原諒他呢?

那個眼底裝着星辰,一片星空無限的男人,那個面色冰冷心底卻溫和一片的男人,那個……

「青袍美少年,黃綬一神仙!」蕭彌繁喃喃說道。

鑼鼓喧天,嗩吶化過大街小巷,十里紅妝,喜炮之聲從未停過片刻。

蕭彌繁身子有些顫抖,似乎冷又似乎無力氣,她紋絲不動地站在王府門前,身後兩三個台階之上便是一身大紅喜服的趙燁辰,她不知曉他今日表情如何。只是她此刻希望他歡天喜地,激動無比地等候着那個同他兩情相悅的新娘。無論從何種角度,她如今希望趙燁辰能與廖寺謹好好過下去,希望他永遠別記起還有自己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存在在他生命中。

那段時間,她忘記了陸離。那種歡喜一個人的魂牽夢縈都還盤旋在心間,她從頭到尾都以那個人便是趙燁辰,直到在葯谷遇見陸離也覺得那個人是趙燁辰。瞧見他與廖寺謹在屋中恩愛親熱時,她竟然會微微嫉妒憤怒,但如今,她心中有愧。誤將另一個人當作是他,誤將對令一個人的感情都投注到他身上,說到底,對趙燁辰太不公平。

她餘光朝後瞥了一眼,嘴角含上了微笑,還好,他是幸福的。

花轎穩穩落下,蕭彌繁站在一旁,扶著新娘下了轎子,紅色金綉喜服合身地披在他身上,身後的綉鳳似是隨時扶搖而上,頭上鳳冠上又些許的金珠簾,奢華卻又大氣,每走一步,便有清脆的碰撞聲響徹在她耳旁。

趙燁辰笑得合不攏嘴,急忙迎了上來,毫不留面地推開了一旁的蕭彌繁。誰知她身上毫無氣力,不過輕輕一碰,便郝然倒地。

周遭圍觀的賓客哄堂大笑,指指點點,趙燁辰臉一黑,對身後的人沉聲說道:「脫下去!」

廖寺謹羞澀的面龐微微發紅,柔聲道:「今日大喜的日子,王爺莫要為一個下人生氣。想來彌繁也並不是故意的,還是由她攙我吧。」

「本王的王妃既然都這樣說了,還不快起來!」趙燁辰面色陰鬱,話語間儘是冰刃。

蕭彌繁莞爾一笑,便又起身,扶上了廖寺謹的胳膊。

「你倒笑得坦然。」寺謹用極其小的聲音說道。

「彌繁希翼王爺和王妃能夠白頭到老,舉案齊眉。」

廖寺謹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蕭彌繁,便也未再說話。她眼中竟沒有那日戾氣了,亦沒有了對自己的仇恨。寺謹甚至覺得她看錯了,怎麼會?不過,人之將死……

周遭全是賀喜的人,蕭彌繁沒有一個認識的,她將廖寺謹送到正堂,拜完天地后便瞧瞧退在了一旁。而高堂上的趙燁辰與廖寺謹二人郎才女貌,瞧上去甚是般配,正應和著高堂上的祝福,外面的一處大廣場也儘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古將軍到!」門外一陣呼喊,便瞧見古域一身牙白色錦衣,一旁隨着一個戴着面具的青衣千年,手中提了些許的禮物,遞給了接應的家丁。

「下官拜見王爺,拜見王妃,下官來遲了,好像錯過了王爺行禮的時辰,希望王爺莫要見怪。」古域與青衣男子一同行禮,大理石鋪就得地板上倒映出二人的影子。

「古將軍能夠光臨,便是本王之幸,來人,帶古將軍入座。」趙燁辰說話間瞥向了一旁的青衣男子,面色微微有些不悅,「古將軍這般幽默風趣,帶隨從也要戴個面具而來。」

古域憂心忡忡地拱手,「並非下官不懂禮數,只是府中些許家丁都感染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病,就這一人還安好,我怕萬一他再犯病,傳染給諸位大人便不好了,索性便要求他們都戴個面具。王爺和諸位大人若是在意,我便讓他取下面具。」

趙燁辰正要說話時,底下的一眾大人如見瘟疫一般急忙朝後挪了挪。他隨即揮了揮手,說道:「也罷,也罷!古將軍請坐!以前未有機會同將軍同飲,今日本王喜酒,定然要喝個不醉不歸!」

古域拱了拱手,滿面堆笑,眼睛朝着最角落帘子后癱坐着的腳瞥了一眼,眼底一抹擔憂。

自古域一進來,蕭彌繁便知曉他看到了自己,不過自己這種模樣,又能如何見她,反正她所靠近的人到最後都不得善終還不如自己孤身面對死亡。

不過,青衣面具人……蕭彌繁心中一抽,府中人也說,太子去了南安,說是有公務要辦,怎會回來?不過是一雙很像的眼睛而已,又怎會是他?

「彌繁!」瀾慶從殿後的一角探出個頭來,朝着他招了招手,機警地環顧了一眼四周。

蕭彌繁手忙腳亂地起身,險些跌倒在地,好在整個殿中喧鬧無比,才未有人聽到,她匆匆忙忙跟着瀾慶出了殿,並未發現身後何時還跟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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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凰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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