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帳宴會 p

清晨，金帳單于庭，瞻星台上，尤嘉獨自一人長吁短嘆。

無數次的嘗試，總是一次次化為泡影，艱辛的奮鬥，不懈的努力，幻夢卻變得更加遙遠。忍耐不是軟弱，更加不是怯懦，只有深謀遠慮之人，才能體會忍耐意味著什麼。他在漠北無盡的寒冬中，已經忍受了整整三十年，何時chun天才能來到？

瞻星台是尤嘉建造金帳單于庭城時，最先建造的建築，人們總是最關心，能同天神交流的神秘事物。這曾是金帳單于庭城中最高的建築，現在已被尤嘉正在建造的問天閣所取代。

三十年前正是建築這座金帳單于庭城，才讓尤嘉在匈奴立穩腳步。這裡的人雖然不缺乏搭建穹廬的高手，可讓他們建築城市，那是一竅不通的強人所難。匈奴人從來沒有想過要怎樣去建造城池，更沒有想過他們真的去建造一座城市。對於匈奴而言，他們連最基本的磚、瓦、石灰都不會製作，他們只知道簡單的使用一些沙、土、石料。

最初的金帳單于庭，以其說是一座城池，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難民營。到處是私搭亂建的穹廬，牛羊的糞便和生活垃圾隨處丟棄。過去不斷的遷徙讓他們習慣把這些爛攤子交給大自然去處理，現在在這裡他們過的是定居生活，巨大的木質城牆，將他們全部包圍起來，城裡的垃圾堆積如山，各種疾病開始肆虐。匈奴人沒有醫生，只有巫醫，他們能夠治癒病人多半靠的是運氣。當時就連督麓單于也有些動搖了，他開始思考匈奴人真的就不該去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市嗎？匈奴人就應該永遠過著野蠻人的生活嗎？

正在督麓單于猶豫不決之時，尤嘉對督麓單于說，不是匈奴人不能夠去擁有屬於自己的城市，而是因為這座金帳單于庭沒有按照上天的旨意去建造，一座城市假若想要長存世間，就必須根據上天的啟示去建造。

督麓單于大膽的破格重用這個異邦人，他起初只是作為督麓單于的軍事參謀而存在。尤嘉受任興建金帳單于庭后，率先建造了這座瞻星台。

瞻星台建好后，尤嘉先後徵調了二十萬勞力，那可幾乎是匈奴全部的jing壯力量，勞動力被大量佔用，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可用於戰爭的士兵，客觀促成了「三十年和平時期」，這一匈奴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時期。

他讓人四處開採石材，製成巨大的石板用來鋪設城內道路，替代原來那些被尿液和糞便弄得泥濘不堪、骯髒惡臭的土路。為了不讓金帳單于庭再一次成為巨大的垃圾堆，尤嘉緊接著主持興建了貫穿全城每一個角落的排污系統，讓城裡產生的各種污水和垃圾，直接通向城外的阿克隆河，污水和垃圾沿阿克隆河順流而下，之後的事情，便交給大自然去處理。在那個時代人們所能產生的污水和垃圾，遠不及我們今天的現代人，大自然足以替他們應付一切。隨後尤嘉在結合道路與排污系統建造出介於兩者之間的畜生道，讓往來於城中的牛羊都走那條道，最大程度的避免了牛羊糞便對城市的污染。

一系列的舉措大大改善了城裡的生活狀況，各種肆孽的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城內的環境也逐漸好了起來。督麓單于信心倍增，他不但放棄了廢棄城市的念頭，還讓尤嘉負責擴建金帳單于庭。

尤嘉的第二個舉措，就是人讓們從帳篷搬進屋子。他組織工人修築大量石屋和木屋，木屋主要工人居住，石屋則多為各種設施和作坊。他下令不得在城內搭建穹廬，強迫人們到屋子裡去居住，為了讓人們充分認識到屋子的好處，尤嘉費盡心思，在屋子的結構布局和冬季保暖等方面下足了功夫。到如今除去單于庭行宮外，金帳庭城內已經見不到其他的穹廬了。

治理了環境，又安頓了百姓之後，尤嘉開始興建金帳單于庭的防禦設施。尤嘉拆除了木製城牆，用巨大的岩石修築了新的城牆，整座城池只在南城牆和北城牆上修築了城門，南、北城門外又各自建造一座瓮城。整個巨大的城牆建設工程，耗費了十萬勞力，整整建設了十年的時間。

最後，尤嘉在城內的四塊高地上建起四座軍營，並在軍營駐地下面挖掘了巨大的貯藏地窖，囤積下足夠城裡人三年使用的糧食。又在城中開鑿出一百口井，這樣一來除了阿克隆河水外，他們有了別的水源。

從城池開始建立之初，這座城市就沒有固定的名字，有人把這裡叫做金帳，金帳本是指單于所居住的穹廬。也有人把這裡叫做單于庭，單于庭本是指單于的王庭，也就是單于所在的部落據點。當然叫的多的是金帳單于庭，因此城市建好之後督麓單于才正式將這座城市定名為金帳單于庭，自此金帳單于庭才成了這座城市最終的名字。

「太父，怎麼一大早就來這裡？」一個清秀漂亮、嬌小可人的女子走上瞻星台，將尤嘉從遙遠的回憶和忘我無邊的思緒中呼喚回來。

「是你呀!崔巨卿又是一夜未歸嗎？這樣下去，真怕她會惹出事來。」尤嘉滿臉愁容，凝望著漸漸放亮的天空。

「太父真是未卜先知。」女子抿著嘴唇倩笑道。

「這哪是未卜先知，我只是站得高看得遠，恰巧給我看到了。」

「看來太父也是一夜未眠？」

「心裡有事睡不著啊。」

「太父還未下定決心嗎？有何想法不煩予我說說，興許我能給太父出些主意。」

「哈、哈、哈，真是有勞你替我掛心啦。我夜觀星相，熒惑大放異彩，不知是吉是凶，當今天下五行主火，只怕會紛爭不斷，刀兵不息。」尤嘉攆著鬍鬚，搖了搖頭，把目光從天際收回，轉頭看向眼前的女子

「又有戰事要起？」女子期待的看著尤嘉。

「東方七宿角、氐拱心，乃是大凶之兆，不可等閑視之。」

「這不正好，天下越亂，我們就越有機會復仇。」女子眼中露出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笑容。

「我看那稽闔單于，量小肚窄絕非成大事之人，只怕我們這次下的賭注又要落空。」尤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還望太父早做決定，趁早改弦更張，另謀他法。」

「說來容易，哪有那麼簡單的。」

「可是……」女人話未說完，已被尤嘉打斷。

「有兩件事要勞煩於你，你看怎樣？」

「太父吩咐便是。」

「首先替我去見兩個人。」

「什麼人？」

「他們就在這金帳單于庭內，我這裡有兩株忘憂草，你幫我給他們送去。」說著尤嘉從懷中摸出兩根看似十分平常的枯草遞給女子。

「這是………？」女子接過枯草不解的問道。

「阿史那氏部和孛兒只斤部的族長，告訴他們如果預感到自己會有危險，這東西可以救他們一命。只要將忘憂草放入馬nǎi酒中喝下，一個時辰后他們會進入假死狀態，十天內他們都不會醒來也沒有呼吸，十ri之後便能再活過來。」

「太父為什麼要幫助他們？」

「我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幫自己。我這裡還有蘭可坤宇圖和山河社稷圖，你把它們分別交給阿史那氏部和孛兒只斤部的族長，告訴他們在此亂世之中，屈身守份才是上策，多多生育子女，讓他們的子孫來改變世界。他們當去之處，在東不在西。只要他們懂得潛居待時，若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代之功。必能有一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業。」

「這還不是在幫他們嗎？」女子有些哀怨的說道。

「衛玉卿啊，你要記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威莫敵，成敗由天。」

尤嘉面前的這個女子，名叫衛玉卿，乃是一隻千年玉兔幻化而成。她本是泰山上的玉兔因為頗有靈xing，被帶入大漢皇宮成了公主的寵物。尤嘉一見到她就看出她有千年靈氣，於是助她幻化chéngrén形，她從此便追隨尤嘉左右。

「你給他們送去這些東西以後，你就不用回來了。」尤嘉一邊把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衛玉卿一邊說道。

「太父……這怎麼？」衛玉卿滿面疑惑的問道。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正是我要你去做的第二件事。如今大漢，蒼天已死，群龍無首。昔ri東土天傾西北，故真龍降世以北為尊，如今東土氣生東南，是鳳舞九天之相，此立王業者在鳳不在龍。我這裡有《定魂策》一部，你帶去東土，依此而行，可讓漢家江山三百年裂土分疆。」老人緩緩的說道。

「那三百年之後呢？」衛玉卿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人生在世，知其生前一百年，知其生時一百年，知其生后一百年，知此三百年足以。」

「太父……」

「我也給你泄漏點天機吧。」老人看起來有些意猶未盡。

「願聞其詳？」

「匈奴有獨孤一部，三百年後此族中人，有望一統華夷，時至而行，必能極人臣職位。」

「我這就起身去東土嗎？」

「越快越好，三年之後，匈奴大軍必將兵臨城下。我們到時候，必能重逢。」

「太父不是說，稽闔單于靠不住嗎？」

「哈哈哈，天機不可泄露。」尤嘉空洞的笑聲和目光，讓追隨他數十年的衛玉卿也看不出一二。

「報……」有傳令校尉跑上瞻星台。

「你有何事？」尤嘉微睜二目問道。

「大單于正在屠龍閣等待國師。」

「哦？你先下去吧。」老者和藹可親的說道。

傳令校尉退下，尤嘉轉過臉龐對衛玉卿說道：「沒想到來的這麼快，你速速去將這忘憂草送予他二人，我這就去見大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