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乘龍快婿,東床駙馬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乘龍快婿,東床駙馬

「咦!」

白啟定睛一看,果然從那雙雪白眉毛下,看到一對奮力怒張的細小眼縫。

當真睜到最大了!

「老洪,你的龜鏡大法練得越發精純了,倘若不曉得你底細,真就毫無隱秘可言。」

陳行抬手按住白啟肩膀,像是撣去浮塵,掃滅一縷無形無跡的晦澀氣機,輕笑道:

「俗話說,龜可卜吉凶,鏡能別美醜。阿七,你面前這位排幫大龍頭武學玄妙,以一門『三才歸元功』為根本,氣游於內,神遊於外,深諳批亢搗虛之要,專攻變化間隙。

境界稍微差一點,碰到他就像撞見自家祖師爺,處處受制。」

這般厲害?

白啟念頭一沉,浩瀚心海映照自身,時刻保持不起波瀾的止水狀態。

緊接着,他眉心跳動兩下,冥冥感應到乾瘦老頭的目光深邃,似乎蘊含某種奇異力量。

好似周流不息的陣陣微風,被隔絕在外,難以靠近。

「陳行,你這徒孫有點兒意思,道武兼修?

通文館培養出一個妖孽到沒邊的寧海禪猶不滿足,還打算弄一個小靠山王出來?

天地玄關可沒那麼容易過得去,古往今來多少天驕皆因此蹉跎歲月。」

乾瘦老頭腰背微微佝僂,如負重物也似。

只見他背着雙手,緩緩踱步走來。

那雙眯眯眼很是專註,仔細打量,看得白啟心裏直發慌:

「這老登該不會惦記上我了吧?看我天縱奇才,欲要收為弟子……」

白七爺頓時昂首挺胸,想以自身的蓋世稟賦,狠狠地折服震驚排幫大龍頭,給師爺爭一口氣。

「你小子氣味兒好古怪,很熟悉!陳行,你的好徒孫莫非不是人?」

乾瘦老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瞎扯什麼!阿七如假包換的人族英才,少在這裏潑髒水!」

陳行聞言大惱,好端端的,怎麼誹謗自家徒孫?

「有股水運纏身……老夫聽說伱徒孫之前在黑河縣打漁?」

乾瘦老頭收回視線,朝着望角樓的高閣行去。

「沒錯,貧戶之子,父母早亡,全憑自個兒的本事熬出頭,比義海郡十三行,那幫狗屁長房強得多!」

陳行十分神氣,於他看來爛泥塘里摸爬滾打過,出身寒微並非恥辱,反而是一種砥礪。

真正的渾金璞玉,無不經由紅塵俗世這座大烘爐的淬鍊煎熬,方能顯現光彩。

「這話倒是沒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天天打坐修道,餓個一頓沒吃飽飯,就已經是他們吃過最大的苦頭了。」

乾瘦老頭頷首認同。

一行三人步入高閣,裏面門窗大開,江風呼呼倒卷而進,吹動屋檐懸掛的鐵馬鈴鐸,叮叮噹噹清脆作響。

「怎麼上的雲霧茶?老洪,衡蘇府的靈茶招待其他人興許夠用,但你我這種深厚交情,不把珍藏已久的太湖金鑲玉拿來品一品,你好意思么?」

陳行落座之後,聞着絲絲縷縷的清淡茶香,揶揄說道。

「呸!厚顏無恥的傢伙!我二十年才分一餅金鑲玉,自個兒都捨不得喝,哪能便宜你!雲霧茶愛喝不喝,還給你挑揀上了!」

姓洪名桀的乾瘦老頭頗不耐煩,認真計較,他與陳行、寧海禪這對師徒,還有一段過節。

若非他們兩人,一個硬茬子、一個硬角色,輕易擺不平。

洪桀這才捏著鼻子,認了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句話。

否則,以這位排幫大龍頭的暴脾氣,早就把屍身裝棺材沉進怒雲江了。

「老洪啊,你一把年紀了,多修心養性。總是肝火這麼旺盛,氣大傷身,小心提前見閻王爺。」

陳行端起茶碗,顧不得熱氣騰騰,大口海飲雲霧茶。

白啟也有樣學樣,茶水甫一入腹,好似一團清靈元氣散到四肢百骸,令周身毛孔舒張開來,極為暢爽。

就連神魂胚胎都凝練了,宛若受哺壯大。

「上次,何敬豐在鴛鴦樓請客,也點了一壺雲霧茶,但沒這個淳厚。

排幫不愧是義海郡天字型大小,招待客人的茶水都這麼地道!」

連着灌了四五碗,白啟仍然意猶未盡,誠懇望向坐在上首的洪桀:

「大龍頭,可否再續一壺?」

陳行心下讚許:

「徒孫真開竅,還曉得出門在外,吃吃喝喝不能拘束的道理。」

洪桀眼角抽動,感慨道:

「你們通文館真是一脈相承的臉皮厚!」

白啟充耳不聞,做小輩有時候就得拿出混不吝的勁兒,才好跟尊長親近,整天擺着溫良恭儉讓的架子,反而沒意思。

這是他與眾多老頭兒打交道的心得體會。

「你徒孫到郡城不過三四日,就已轟動義海,踩掉武行,斗垮魯家,還讓道官相中,點評說是資質冠絕諸生員,聽着比起你徒弟寧海禪還厲害!」

洪桀聲音渾厚如銅鐘,與他乾瘦老邁的形象不符。

「我徒孫的出類拔萃,非凡夫所能知曉。」

陳行眼角浮現笑紋,阿七可是讓陳隱都按捺不住,想要收為白陽道子的蓋世之姿,展現給道官、十三行的稟賦,不過冰山一角。

「差不多得了,老匹夫。」

洪桀聽得牙疼,忍不住罵道:

「有屁快放,趕緊的!我瞅着你就覺著煩!」

瞧著洪桀如鯁在喉的難受樣子,陳行心滿意足,嘴角上揚。

當年收下寧海禪,那個孽徒桀驁不馴,恣意狂妄,完全沒把自己當成師父,縱在外人面前也不給面子。

哪有阿七這般懂事乖巧,適合顯擺!

「就一小事。你手底下的阿貓阿狗,不知道收了誰的好處,與我徒孫作對,扣了他的貨船。

老洪,管教無方啊!」

陳行輕飄飄說道:

「念在你我情分上,這樁麻煩可大可小,你要是能解決,我就不出手了,你若懶得搭理,我不介意代勞。」

洪桀兩條雪白眉毛倏然一抖,臉色沉下。

排幫的規矩並不像想得那麼森嚴,除總舵以外由他自己坐鎮。

其他的分舵、香堂,多半都是招募的客卿供奉。

本事大的,給個實權位子;本事小的,掛個虛職名頭。

久而久之,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故而泥沙俱下,良莠不齊的情況,確實存在。

可洪桀平素也交代過,撈油水要有眼力勁。

心裏得放着一桿秤,誰能招惹,誰不可觸碰,必須記牢了。

「不勞你動手了。」

洪桀擺擺手,陳行老匹夫一貫心狠手辣,讓他親自上陣,那處堂口估摸著很難再剩下幾條活口。

這廝進義海郡之前,可被叫作「十渡閻羅」,凶名赫赫。

排幫大龍頭招了招手,喚來門外把守的勁裝漢子,附耳悄聲說了幾句。

大概等到白啟喝掉第三壺雲霧茶,鴻鳴號貨船被扣押一事便有結果。

洪桀坐在上手靜聽彙報,片刻后吐出八字:

「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沒過多久,坐在高閣噸噸噸狂飲靈茶的白啟,就聽見外邊傳來刀斧砍伐血肉筋骨的細微聲音,緊接着又有一瓢瓢潑灑沖洗。

由於洞開耳識、眼識、鼻識,五感異常敏銳,他幾乎能夠於心間勾勒出清晰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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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龍頭頗有威嚴啊,一聲令下就殺個人頭滾滾,堪比郡城的土皇帝了,操持生殺大權。」

白啟暗暗思忖,倘若要論資排輩,義海郡坐頭把交椅的,肯定是兩位道官,其次輪到排幫大龍頭,十三行只能屈居其下。

他在黑河縣打漁的時候,每年春秋時節,稅收都是排幫派人下鄉征納。

可見勢力之大。

「那船貨卸完后,立刻運到鴻鳴號。」

洪桀眯起眼睛,笑呵呵道:

「底下人不懂事,沒眼色,瞞着老夫自作主張,險些耽誤白七郎的生意。

除了堂口上下的十五條人命,還有鄭家、祝家的兩顆頭顱,一併送到。」

雷厲風行!

白啟在心裏挑起大拇指,這位排幫大龍頭眼睛雖小,手段卻足夠硬。

三言兩句便把麻煩解決,不僅讓他感到滿意,順便還敲打一番鄭家、祝家。

「老洪做事就是痛快!」

陳行誇讚道。

「你收的那幾個徒弟,怎麼沒見着人影?」

洪桀麵皮抖動,冷聲道:

「我的徒弟,自然比不過你的徒弟,有何好看的。」

陳行手指屈起叩擊桌面,並未接話,好像等待下文。

「……也比不過你的徒孫,行了吧。你這老匹夫,蹬鼻子上臉最來勁!」

洪桀無奈一嘆,他若不講完,陳行這廝能帶着白七郎,再喝上二十壺雲霧靈茶。

搞不好,還得搭上幾桌好酒好菜。

打秋風這方面,通文館一脈從不弱於人。

早在十年之前,這位排幫大龍頭就領略過了。

怒雲江水君宮那塊「寧海禪與秋長天不得入內」的石碑。

便是他親手立起!

「哎呀,老洪,你看你,凈說些我不愛聽的大實話!」

陳行開懷大笑:

「像那個誰、還有那個誰、以及那個誰,都是很出眾的好苗子,我記得都破三練皮關了。」

你他娘的,連名字都記不住就別裝作很欣賞的樣子了!

洪桀氣得火冒三丈,若非他不善攻伐,今天怎麼着都要讓陳行老匹夫見見血。

「快滾!莫逼我以後在排幫總舵也掛塊匾!」

他所修持的龜鏡大法,適才匆匆一瞥,儼然瞧出白七郎大半底蘊,雄渾厚重不可思議。

其人神魂、體魄,俱在衝擊圓滿,絕非自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能比。

「既然麻煩解決掉了,我也就不打擾了。」

陳行見好就收,拉着喝乾凈第五壺雲霧靈茶的白啟一同起身離開。

小眼睛滴溜溜轉動的洪桀皺眉,始終盯着那道挺拔身姿。

過去許久,好似靈光閃動回想到了:

「是龍屬的氣息!這小子……身上有蛟公主的氣味兒!他乃寧海禪的徒弟,一切對上了!」

……

……

白啟步出高閣,望角台瀰漫的血腥氣未散,地面殷紅之色滲進石磚,十幾顆腦袋被裝進竹籠,懸於旗杆上面。

「這是給你的交待。」

陳行淡淡說道。

「阿七,人越往上走,他所投下的影子就覆蓋越廣,這叫地位。

當你有了地位,尋常人便不能隨意觸怒你,那將會付出很慘烈的代價。

此乃『名』。

許多江湖人一輩子奔波忙碌,只為這個活着。

今日換成你手下惹事,冒犯到洪桀,他找上門。

你也得給個交待,如果不給,便是踩他的臉。

你與排幫就要不死不休,分出高下。」

白啟點頭會意,名與利這兩樣,哪怕放到龍庭天子、金籙道官面前,也照樣好使。

只不過他們那種大人物,所追求的名利,不再是通俗意義上的表象罷了。

「師爺,這位大龍頭啥來頭?瞅著龜背鶴形,氣度不凡。」

走得遠了,白啟方才吐露心中好奇。

「龜背鶴形……哈哈,倒也沒錯。」

陳行眼神古怪,忍俊不禁道:

「老洪的根本真功是『三才歸元』,以心法為上,衍生『龜鏡』,以步法次之,參悟『乘風蹈海』,以掌法為下,練得『北鵬垂翼』。

他後面兩種,學藝不精,很是一般,唯獨『龜鏡』拔尖。

最喜歡窺伺他人心思,效仿他人功夫。

當年老洪試圖用這招對付你師父,結果反被學走北鵬垂翼掌、乘風蹈海步,吃了個啞巴虧。」

師父究竟是啥層次的資質?

白啟暗忖,他仗着第二神種【龍韜虎略】,只要在水墨天地斬殺勁敵,就能從中感悟一項技藝。

但寧海禪這種單純憑藉妖孽稟賦,直接偷師的行為,委實不講道理。

「我看老洪一直都在觀察你,還說你氣味兒不對,阿七,你是否攜帶了什麼寶貝?」

陳行都快踏出排幫總舵,依舊感覺得到洪桀似有若無的關注目光,他落後半步,大袖一掃拂開那位排幫龍頭的暗中窺視。

「寶貝……只有這個了。」

白啟解開衣袍上襟,赫然露出一片錚然如鐵的精緻甲衣。

這是遠在黑河縣的蛟妹所贈。

「龍屬逆鱗……」

陳行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好福分啊,阿七。傳聞龍女與男子定情,便會蛻下逆鱗,交予對方,作為信物!

你從何得來?不聲不響居然拐騙了一個龍女,做了水君宮的乘龍快婿!這點,倒是不像通文館出來的!你師父教不出這樣的本事!」

啊?

這……是逆鱗?

白啟如實道:

「黑河縣,黑水河,師父他認得一頭叫大黑的長蛟。」

蛟女?

陳行眉頭緊鎖,隱隱想到什麼,又問道:

「芳齡幾何?」

「八歲。」

白啟輕咳道。

「八歲女童的長蛟逆鱗,人家都還沒化形……阿七,你以後坐船行到怒雲江,千萬小心點。」

陳行沉默半晌:

「師爺怕水君宮那頭老蛟龍知道了,上來一巴掌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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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掌道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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