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

「咋，有啥話就說唄，吱吱唔唔的。」

「就是……」陳禾故作忸怩。

「就是我落水的事兒，外頭傳的不好，我想去三叔家呆兩天，躲躲閑話。」

陳廣君臉色不好看，他姑娘差點沒咯，外頭那些嚼舌根子的，還摸黑他姑娘，像話么！

但嘴長在人身上，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還能去找那些長舌婦理論？

沒那臉。

陳廣君沉默片刻，點頭答應了。

「行，待會兒等爸劈完這點兒，就借你王三爺家自行車，送你去。」

王三爺是村長，八十年代的二八大杠也不是誰家都有的。

五六十年代自行車相當於勞斯萊斯，八十年代雖然更普遍了，可窮山溝里還是很難得的。

一個村也沒幾家買得起。

在這個年人均收入不過二三百的時代背景，擁有一輛二三百的自行車，絕對是富裕家庭。

萬元戶那更是了不得了。

陳禾目的達成，高興地應了一聲好，就蹲在旁邊給陳爸打喜歌。

「爸，你真能幹！」

誇得陳廣君更起勁兒了，沒一會功夫就劈完了一小堆。

搓了搓手。

「等著，爸洗把臉就去借自行車。」

「好嘞！」

父女倆嘮了一路，大概一個多點兒，終於到了鎮上，輕車熟路來到三叔陳廣信租的平房。

「大哥？小禾？你們咋來了？家裏有事兒？」

陳老三兩口子一直在鎮上廠子工作，所以不清楚陳禾落水又生病的事。

陳老大也沒提，就說陳禾想她三叔三嬸和妹妹小惠了，過來住兩天。

陳老三還一臉稀罕。

陳禾打小就不太喜歡多說話，跟誰都不親厚，咋還突然改性子了？

「那行吧，過兩天禮拜，小惠放假，就讓小禾多待兩天，跟小慧玩玩兒，秀芬去接了，這會兒也快回來了。」

陳老三雖然愛鑽營，投機取巧，但有一個好處，愛做面子功夫。

聽說陳禾要過來住幾天，也沒說啥，小姑娘家家的，住就住唄。

陳老三又是二婚，頭婚生了個姑娘，在老陳家排行老三比陳禾小七歲，還在上小學，至於陳禾，初中畢業就輟學了，現在十七，這年頭，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再過兩年，就得相看對象了。

說起來，老陳家到了陳禾這一輩兒，只生了仨姑娘，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大孫子那是一個沒來。

這不，去年陳禾三叔二婚，媳婦也在廠子裏上班，兩口子都是有工作的，老太太巴望着老三媳婦能早點生個大胖小子，還私下裏找了不少能生兒子的偏方，至於用沒用，就只有三嬸自己知道。

「行，那我先回去了，家裏還有活呢。」

陳老三道：「吃完飯再走吧，秀芬馬上回來，這就做飯了。」

陳老大拒絕道：「不用了，一來一回廢不少功夫，再吃飯都啥時候了，天黑路不好走。」

目送父親遠去，陳禾這才朝三叔笑道：「三叔，我來這兒住，不會麻煩你和三嬸吧？」

陳老三嬉皮笑臉：「哪能呢，看你說的，我可是你親三叔，啥麻煩不麻煩的。」

事實上，陳禾突然過來小住，陳老三也吃不準為啥，這孩子跟他們也不親吶？

鎮上不比農村，吃喝啥的哪樣不花錢，他也有壓力的好吧。

現在就希望小禾不會住的太久，三天五天的，就找借口送回去得了。

「那啥，小禾，嗑瓜子不，桌子上有，自己拿啊！等你三嬸回來就做飯，餓了就先吃個蘋果墊巴墊巴。」

陳老三一個大老爺們兒是不可能做飯的，寧可餓著也不會下廚。

陳禾也沒跟他客氣，啃了個蘋果，咔嗞咔嗞的。

甜，還脆，沒有啥農藥化肥啥的，純天然水果，就是跟後世的不一樣。

一個大蘋果下肚，陳禾滿意地拍了拍肚子。

「差不多了，晚上我就少吃點。」

結果晚飯幹了整整兩大海碗大米飯，也是讓陳老三目瞪口呆。

這就是她說的少吃點？

刷碗的時候，兩口子在廚房嘀咕：「你這侄女還挺能吃的哈。」

兩大碗米飯，比她一個大人吃的都多。

陳老三也道：「還行吧，這個年紀的孩子，正長個兒呢，吃得多，那啥，明天就不做大米飯了，吃點二米飯，早上就喝大碴粥就鹹鴨蛋對付一口得了。」

李秀芬說道：「行吧。」

……

晚上，陳禾和陳小惠睡一個屋，姐妹倆不常見面，彼此都還挺陌生的，尤其是陳小惠。

不過在陳禾從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之後，就成功把她收編了。

一口一個二姐，叫的那叫一個親熱。

「二姐，晚上咱家一被窩，我的被厚實，還是新做的呢！」

「二姐……」

第二天，陳老三休班，陳禾起的早，在院子裏看到正洗臉的陳老三。

「三叔，有個賺錢的買賣，干不幹？」

陳老三一驚，臉都沒來得及擦，轉身去捂住陳禾的嘴。

「小姑奶奶，胡咧咧啥呢！做買賣？那可是投機倒把的事兒，可不興這個！犯法的。」

他可不想蹲巴黎子。

這隔牆有耳的，傳出去咋整，要了親命了！

可轉頭，陳老三就把陳禾提溜進屋裏，小聲問她。

「二丫，你剛說啥賺錢的買賣？」

他在鎮里幹了幾年，私底下交易的事聽過不少，也深知人有多大膽就有多大產的道理，說實話，聽別人說賺多少多少錢，他不是不心動，不眼熱，可惜沒門路。

他也不信陳禾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能有啥賺錢的門道，但架不住好奇。

就順嘴一問。

陳禾一臉神秘。

「這個三叔先別管，只管說干還是不幹！」

陳老三一拍大腿。

「你要真有門路，三叔就幹了！」

陳禾這才故作神秘地拿出一支電子錶，遞給陳老三。

「三叔瞧瞧，這玩意，能賣出去不！」

手錶！

陳老三嚇了一跳！

好懸沒驚呼出聲，還好控制住。

「這玩意兒你哪兒來的？小禾，這可是緊俏貨，有錢都買不來的東西！你可得跟三叔說實話，咱老陳家可都是老實人，不幹那犯法的事兒！」

這玩意可是稀罕物，在這個年代，和自行車、縫紉機並稱老三件！

陳老三眼睛毒，陳禾拿出來的這手錶，他一看就不簡單，外觀也漂亮，比廠里領導手腕上戴的都精緻，好東西啊這！

陳禾道。

「放心吧三叔，犯法的事兒咱不幹，都是正經來路，朋友托我賣的。」

「啥樣式的朋友，能把這東西交給你？小禾，你可別忽悠三叔。」

這可不是小事，陳老三打算刨根問底，最好把來路弄清楚咯。

說不定……

剛這麼一想，就被陳禾敲了一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