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故事還要繼續
十五分鐘。
半個小時。
一個小時。
馬修在子艙裡面躺了一個小時，什麼都沒有發生。
其他人還在做著準備工作，馬修也不著急，雙手墊著腦袋，翹著二郎腿，半閉著眼睛，嘴裡還哼著歌。
不過他這歌沒有哼太久——不是因為眾人準備完畢，而是由於太過愜意，這傢伙直接睡了過去。
在隨時有可能發生靈異侵襲的靈調局分站里打著呼嚕睡著覺，馬修這心理素質確實……
「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馬修從美夢中被人拍醒。
他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可以開始了嗎？」
唐修傑和小瓊開始幫助馬修穿戴設備，他首先將一個造型奇特的頭盔扣在馬修頭上，隨後又將其他儀器的終端放置在馬修的身體上。
「有一些注意事項。」陳銘說道，「根據心理評估結果，常海岩最多只能承受一次記憶重現。」
「意思是我只有一次機會，對不？」馬修問道。
「嗯。」陳銘點頭，「不然，綠眼睛帶來的恐懼感，會極大概率將常海岩的精神徹底擊潰。」
「另外，常海岩丟失了空間扭曲之後的記憶，這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由於無法承受，所以主動遺忘了。這次記憶重現，就算常海岩重溫那段記憶，也會再次遺忘。」
「然後就只能靠我一個人。」馬修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了！」
「你的觀察重點有兩個。一個是綠雲層事件造成的影響，另一個是在綠眼睛的出現頻率達到峰值，空間扭曲之後發生的事情。」
「你要儘可能記住每一個細節。」陳銘說道。
「我不認為他能做到。」常海岩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我不認為有任何人能做到。」
「你們不了解綠眼睛的恐怖，那是……單純只是想想，就幾乎能把人逼瘋的絕望和恐懼！」常海岩的聲音在打顫，「怎麼可能有人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思考其他事情？」
眾人看向馬修，此時顯然應該是他該說點什麼。
想不到這傢伙完全沒把心思放在常海岩說的話上，他正拉著小瓊的手，色眯眯地說道：「小瓊，你能不能自己添加一些功能？」
「就算可能缺少一些關鍵器官，但其他部位也不是不能用嘛，我都可以的！」
「趕緊把他送進去吧。」宋平扶著額頭，很是無語。
「我準備好了！」馬修以光速躺得板板正正。
「這項任務是存在風險的，你將百分百體驗常海岩當時的記憶，如果綠眼睛突破了你的心理防線，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沒有生效的話……」陳銘說道。
「我會精神崩潰？變成瘋子？」馬修哈哈一笑，「那我倒是更期待了，變成瘋子的馬修……難道你們不期待嗎？」
只能說確實還是有點期待的。
越是臨近記憶重現，常海岩越是緊張，他的負面情緒積累得很快。
他對陳銘說道：「這有效嗎？我真的很悲觀，我不認為你們能從我的記憶里取得什麼有效信息。」
「你已經儘力了，做了你該做的，剩下的交給我們，不必想那麼多。」陳銘看向安置在角落、正處於麻醉狀態的余嫣然，「畢竟，我們都有迫切想要獲得的東西，不是么？」
常海岩咬咬牙，終於是躺進了母艙。從他的表情和眼神能看出，他依然不相信馬修能做到剛才的那些事。
但正如陳銘所說的，他所要做的只是儘力。
「開始了。」唐修傑輸入啟動指令，終於將記憶重現設備啟動。
——
房間里，那隻猙獰的鬼魂依舊盤踞在角落，在陰影中死死地盯著張五辰。
張五辰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他坐得很端正，桌子上除了電腦設備之外，什麼都沒有，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他皺著眉頭，在腦海中推演著接下來的情節。這件事他已經做了整整八年，對他來說應該並不困難。
可最近，他的情節進展得並不順利，每次想要創作時，腦海裡面總是不清晰，似乎隔著一層迷霧。
這讓他感覺煩躁。他總是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力量在影響著自己。
是靈異事件嗎？
因為拖延的時間太久，所以靈異事件對他的影響也在逐漸增強？
他答應過陳銘等人，不會強行干預故事的走向，從而創造一個真正自由的結局。
可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僅僅只是局限於那個承諾了。
張五辰總是有種極其強烈的預感，那就是一旦他試圖干預故事走向，或者是強行結局的話……
他……會死！
一定會死！
張五辰暫時停止工作，回頭看向陰影中的鬼影。
「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動手，那麼就算是死，我也會寫下結局，跟你們拼個魚死網破！」他這麼說道。
鬼魂在張五辰創作《21號逃生者》之前，就已經存在了。靈異事件的爆發，並不是因為《21號逃生者》。
但不知是何種原因，《21號逃生者》與現實形成了聯繫。張五辰書中的故事，全都成為了現實。
也就是說，張五辰擁有通過作品修改現實的能力。
問題在於，《21號逃生者》與現實的聯繫，極大概率是由靈異事件實現的。
靈異事件的優先順序，要高於《21號逃生者》。
通過修改《21號逃生者》，去抹殺靈異事件，這是在用下位卡去碰上位卡，不可能實現。
但如果張五辰真的豁出去，拚死修改結局，即使無法完全摧毀靈異事件，也勢必會讓後者付出足夠慘重的代價。
陰影中的鬼影沒有回應，依舊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盯著張五辰。
張五辰嘆了口氣，轉過身去，雙手放回鍵盤上，就那麼頓住。
他心事重重，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一個作者，倘若連故事情節、故事結局都不能隨意修改……
那他，還稱得上是這本作品的作者嗎？
他搖搖頭，儘可能將亂七八糟的思緒甩出去。
鍵盤的敲擊聲再次響起。
故事還要繼續。
太陽照常升起。
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