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見與再現
洛陽南城外。
張遼滿身是血，走到毀損大半的樓台前，舉起手中長槍，一擊將這樓台徹底粉碎。
他身邊是臉上多了幾道傷口的劉曄，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廢墟，點了點頭：「解決了，這一處降臨通道已經不能再用，只剩洛陽城內了。」
張遼沒有答話，只是回過頭去，看著不遠處的人群。
從洛陽城西撤退時，曹軍並未傷到元氣，但現在還站著的人赫然不足六成。
「喂喂，子孝老兄，你這樣我可沒法回去交代啊。」夏侯淵抱著曹仁，一臉鬱悶道，「你要死了，欠我的錢我可找誰要去？」
曹仁胸口有一個大洞，鮮血已經將他和夏侯淵一起浸透，任誰都看得出曹仁不可能有生還機會了，曹仁也是艱難地開口道：「少廢話……我這輩子……乾的壞事夠多……現在才死，算是賺了！」
夏侯淵翻了個白眼：「是啊，還賴了我的賭賬。」
曹仁急促的喘息兩下：「孟德老哥……那邊怎麼樣？」
夏侯淵抬頭看看另一邊，臉色更加陰沉：「運氣不好的話……你知道的。」
「哈哈哈。」曹仁居然笑了起來，「有意思……死了也可以……替孟德打前站哪……」
夏侯淵看的那個方向遍布密密麻麻的曹軍屍體，夏侯惇正在那個方向，慢慢地向前走，他的左臂已經完全消失，身上到處是傷痕，他走過那些屍體的身邊，這些屍體有普通士兵，有斗將，有秘法師，有死不瞑目，有死無全屍，但這一切都不能使他動容，直到看見前方站著的一個人。
典韋還保持著戰鬥的姿勢站在那裡，但他的雙鐵戟都已斷裂，至少三個碗口大的洞將他的身體穿透。
夏侯惇嘆息一聲，又看向典韋的身後，許褚正坐在那裡，身上布滿觸目驚心的傷口，這個一向如磐石般的巨人也露出了疲憊之色。周圍倖存的人陸續圍攏過來，聚在許褚周圍。
在許褚懷中，躺著胸前被完全撕裂的曹操。
「還是低估了天使最後的搏命一擊啊。」曹操嘆道，「不過……他確實已經死了吧？」
荀彧點頭道：「死了。」
曹操看他一眼：「你是公達？」
「文若兄傷得太重，只能換我出來了。」荀攸略微有點尷尬，「主公不用擔心，再過幾個月他就能繼續活蹦亂跳。」
「也好。」曹操視線掃過眾人，「損失怎麼樣？」
「我軍陣亡三萬一千八百零五人，重傷一萬七千五百一十四人。」程昱沉聲回答，「折損了不少斗將和秘法師。」
「好一個天使……也不知道劉備怎麼就能搞定兩個？」曹操低聲咕噥。
程昱不服氣道：「劉備當日在長安城面對天使不也同樣狼狽之極，這次若不是韓信臨時背叛，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仲德，不用找客觀原因，我知道怎麼回事……所以說，我有些地方還是不如他。」曹操臉色平靜，語氣和緩，就像自己沒有受傷一樣，「好了，天使除掉了，降臨通道解決了……諸位，你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先返回許昌吧。」
將領們面面相覷，荀攸先開口道：「主公，別想把我們拋下。」
「你想多了，我不會的。」
「是嗎？那主公你會和我們一起回許昌？」
曹操搖了搖頭：「我哪裡也不去……我哪裡也去不了了。」
「主公！」程昱一下子跪了下來，「請不要說這種話！我們還可以找人救你！找遍天下，也要找到人救你！一定有人可以的！」
「或許吧，但我等不到了。」曹操微笑著看向夏侯惇，「元讓，你可知道你該做什麼？」
夏侯惇點點頭。
「你現在狀態也不好，對你來說可能勉強了點，」曹操平靜道，「但這是我們欠這個世界的。」
「我儘力。」夏侯惇說。
「儘力就好。」曹操又把視線投向眾人，輕輕地說，「長久以來，辛苦你們了。」
「主公！」所有人都一起跪在了地上，「主公，保重啊！」
曹操艱難地看著手裡的倚天劍，即使在這樣慘烈的戰鬥中，倚天劍也沒有半點毀損。
「劉玄德，這一次……我可沒有放棄希望。」曹操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低聲道。
曹軍諸將跪在地上，半天沒有聽到聲音，抬頭望去，發現曹操已經閉上了眼睛，再無半點呼吸。
「主公！」程昱大哭道，「你要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啊！」
「孟德兄已經走了。」夏侯淵拍拍曹仁，喃喃自語，「子孝你要走快點才趕得上啊。」
曹仁面色平靜地躺在那裡，就像睡著了一樣。
夏侯惇卻站了起來，看看眾人道：「孟德之前已經囑咐過我，所以我要去做他囑託的最後一件事了，而你們……有什麼打算？」
眾將默然半響，突然荀攸站了起來：「我沒什麼想法，元讓將軍要去哪裡，不如一路？」
夏侯惇皺眉：「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荀攸答道，「如果我真的像主公所說的返回許昌，那之前的戰鬥是為了什麼？為了眼睜睜地看主公死在這裡，然後朝許昌報個信嗎？」
論口舌之爭，夏侯惇顯然不是那群謀士的對手，所以他也沒打算說服，只是瞪眼道：「不需要！」
荀攸還打算說點什麼，突然他和夏侯惇都臉色一變，同時望向不遠處的洛陽城。
幾乎是同一時刻，其他還跪在地上傷感的曹軍眾將也愕然抬頭，向洛陽城看去。
「那是什麼氣息？」李通張大了嘴，「到底是什麼……在洛陽城裡？！」
不止是洛陽城外的曹操軍，洛陽城內也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士兵們一起望向皇宮的方向，甚至連魔兵都沒有趁機追擊，而是停下了攻擊動作，就像被什麼東西所震懾。
關羽和張飛站在魔兵軍陣中，周圍是鋪滿一地的魔兵殘骸，現在兩人對視了一眼，難掩驚異之情：「那邊是什麼？」
趙雲早已將劉備護在身後，劉備從未見趙雲如此如臨大敵過，但他現在也顧不得這些，因為皇宮方向出現的東西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沒有人看得到是什麼東西，只看得見在皇宮上方的天空里，有一團巨大的黑雲正在盤旋，而那種難以名狀，不可捉摸的壓迫感則刺進每個人心裡。
那是孤身一人站在夜間的荒野，雙眼一片黑暗時的恐懼，是深深滲入每個人骨子裡的本能恐懼，即使身邊還有數萬人在場，也難以抑制住想要掉頭逃跑的恐懼。
「是那傢伙嗎？」袁紹顫抖著嘴唇問道。
田豐艱難地搖頭：「不，不是他……」
劉備也回憶起了類似的氣息，那是在從長安逃出之後的某日，在一個名為丁家茶鋪的地方，一個自稱丁文的男子散發出類似的氣息，只一擊便令整個虓虎軍崩潰！
「不，不是呂布，氣息的感覺有所不同。」劉備咬牙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讓自己勉強清醒一些，「那到底是誰？」
呂布的氣息就像是一頭絕對敵不過的凶獸，你在他面前會雙腿發軟；但眼前這氣息更像是頭頂的山峰崩塌，萬斤巨石已經落到你頭上不足三丈時的絕望，連逃走的慾望都會消失。
「看來這才是天使的底牌啊……」周瑜皺著眉道。
皇宮內的管輅卻是比外面的人更嚴肅：「本來是不打算使用這個的，尤其是在眼前這種時空結構扭曲的時候放出這麼大能量，很容易造成不可預測的後果，不過既然連朱建平都死了，可見不能有絲毫大意！」
司馬懿則是根本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頭臉和身上全是冷汗，能靠著旁邊柱子勉強站穩就算是很不錯的表現了。
司馬懿和管輅正站在一處院落內，兩人面前的地板上，一個盤子大小的秘法陣在高速旋轉。
每轉幾圈，秘法陣的範圍就大一些，紋路的繁複程度就要削減一些，顏色也要黯淡一些。
「雖然當日他身死魂滅，但我們還是及時捕捉到了大部分的靈魂力量，使得將他重塑成為可能……但實在是過於危險，我們沒有控制的把握，所以這個計劃進行到一半就廢棄，將他封印在秘法陣中。」管輅似乎也是沒有什麼信心，不管司馬懿聽不聽得懂，一直在喃喃自語，「但是沒想到四百年過去，他居然連意識都開始恢復……實在太危險了！希望短時間的釋放和控制能有效，不然……」
秘法陣已經擴展到水缸那麼大，電光纏繞在秘法陣周圍，似乎也期待著什麼。
秘法陣每大一圈，那種壓迫感就增強一分。
突然咔嚓一聲，秘法陣破碎，天空中一道雷霆落下！
虛空中，諸葛亮皺起眉頭，朝身後的世界看了一眼：「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也鬧得這麼大嗎？」
「分支世界的能量突然出現波動！」一個天使喊道，「那邊出了什麼事？」
周宣抹掉臉上的血污：「不要在意，這是事先對周宣囑咐過的備份計劃！」
隔著將近百丈的距離，劉備也能看到遠方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手持長戟，身材魁梧的巨漢，應該比關羽還高出半個頭，正緩步走來。一路所過之處，魔兵讓路，諸侯低頭，彷彿他才應該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者。
關羽和張飛再對視一眼，一起衝上前去，試圖將對方攔下，但那巨漢只是一揮長戟，頓時掀起一陣風暴，關羽和張飛直接被這一戟抽飛，在地面上撞出兩個大坑！
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巨漢背後生出一對巨大的黑色雙翼。
這黑色雙翼並不是特別龐大，卻像是遮蔽了整個天空！
「霸王……」周瑜喃喃道。
「想殺死天使是嗎，想掌握命運是嗎？」管輅狼狽地從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下爬出，惡狠狠地道，「來啊，再創造奇迹給我看看啊！」
巨漢終於抬起頭，看著對面劉備軍的旗幟，露出憎惡的神色，一字一句地道：「大漢……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