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裏有鬼
深夜，錢笑笑被渴醒了。
她從床上坐起，正要起床喝水，忽而聽見影影綽綽的歌聲。那歌聲縹緲，忽遠忽近，凄婉蒼涼，纏纏綿綿的似在訴說着什麼，說不清是從哪裏傳來的。
錢笑笑忘了喝水，待要細聽，那歌聲又彷彿變成了女人低低的啜泣聲……
奇怪，這大晚上的誰在唱歌？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時間，熒屏的冷光鋪滿了她的臉龐。
3：35。
看着手機上的數字，她忽然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動不動的，表情僵硬。睡意瞬間抽離出去，她用力握着手機，僵硬的表情漸漸變得驚恐起來。
歌……歌聲好像是從門外傳來的？
錢笑笑渾身一個激靈，抬眼死死盯着門的方向，幾乎不敢呼吸，表情恐懼到彷彿下一秒房門就會被不明物體從外面推開。
錢笑笑怕鬼，非常怕。
在這樣的恐懼中，她口渴的越發厲害了。但恐懼戰勝了口渴，她一掀被子將自己整個罩了進去，躲在裏面瑟瑟發抖。
大哥大叔大姐大嫂爺爺奶奶們，我從來沒做過虧心事，你們放過我吧！
第二晚，錢笑笑早早上了床，床頭有一道她今天一大早貼的黃色符紙。
為了防止自己再次半夜渴醒，她睡覺之前喝了一大杯水。
然而躺在床上，她卻毫無睡意。輾轉反側數次，錢笑笑拿出自己的催眠神器：四級聽力音頻。
五分鐘后，她陷入了困意當中模模糊糊的睡著了。
深夜，錢笑笑被一股尿意憋醒了。饒是好脾氣如她，醒來時也忍不住想罵娘。
好巧不巧，正好是3：35。
她沒有急着去廁所，而是先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會，凝神細聽。確認門外沒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后，她大鬆了一口氣。穿着拖鞋拉開門就要直衝廁所，門剛打開。黑暗中忽而響起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尖利慘絕，彷彿來自十八層地獄，要將她拖拽下去。
錢笑笑魂兒都快嚇出來了，伴隨着腿間的一股熱流，她『嘭』的一聲關上門，又連上了暗鎖，打開燈。
光明帶給她少許的安全感，她緩了兩秒，臊眉耷眼的換了條褲子。
又是一夜坐到天明。
她明明已經做法了，為什麼不管用？按理說像她這樣以身作則尊老愛幼還會在大馬路上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好姑娘，是不應該被鬼纏上的啊！
等天徹底大亮了，錢笑笑才敢打開卧室門。
她將自己平時的工作器具打包帶好，一邊嘴裏念著驅邪的咒語一邊又在家裏的各個角落裏撒了米粒，東西南北四個方位貼了驅邪的符咒。等確定沒有地方遺漏，她這才拎着垃圾袋出門。
她照例在橋頭早餐店買了兩個肉包子，賣包子的鄭阿姨看她一臉愁容，笑着問：「笑笑怎麼了？」
錢笑笑不想和她說自己的煩心事。
她覺得自己本就是驅鬼驅邪的風水師，現在卻被惡鬼纏身，說出去容易砸招牌。可她自己心裏恐懼，急需要找人解壓，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只見她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後湊近鄭阿姨，小聲道：「我家裏有鬼！」
鄭阿姨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臉，笑得有些一言難盡。好好的姑娘，腦子怎麼不好使呢？她又給錢笑笑撿了一個肉包子，摸摸她的腦袋：「時間不早了，你也該擺攤啦。」
錢笑笑知道鄭阿姨不信，她從許多人的臉上都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她也沒再解釋，嘴裏叼著包子上了鴛鴦橋。
鴛鴦橋本來只是一道供人跨過沱江的橋，幾年前一位旅遊達人寫了一篇詩情畫意的文章，拍了幾張意境十足的照片，又給鴛鴦橋編纂了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鴛鴦橋就這麼紅了起來。
而如今，鴛鴦橋上有一面欄桿早已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愛心鎖和紅絲帶，而另外一側則是各種小攤販的天下。
錢笑笑照例去了自己的位置。
鴛鴦橋上還有一個算命的，戴着副圓框墨鏡穿着一身灰色的立領長衫，面前擺了張可摺疊的桌子。桌子上面貼著一張寫着『不用開口算你貴姓』的塑料紙，旁邊是微信支付寶的收款碼。
這算是她的半個同行，平時她沒生意的時候，就看老趙給別人算卦。錢笑笑笑眯眯的他打招呼：「老趙，今天來這麼早？」
老趙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身上沒有二兩肉，臉頰都瘦的凹了進去，不過面相嚴肅，看起來很能唬人。
此時，他坐在塑料凳子上，紋絲未動：「是你今天來太晚了。」
錢笑笑一邊和他閑聊，一邊在他旁邊鋪開一張地毯，盤腿坐着，擺出自己的羅盤針、手鈴、桃木劍等家當，又立起一根兩米長的杆子，貼著風水師的招牌。老趙很快有了生意，錢笑笑便住了嘴。
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腦子裏亂糟糟的都是在想家裏那隻鬼到底走了沒有。
等老趙攤位上一位算姻緣女人走了之後，錢笑笑開口：「老趙，我好像被鬼纏上了，你幫我算一卦唄。」
老趙指了指收款碼。
老趙算卦起卦只要十塊錢，但算的複雜了，也有三五百的，剛才走那位就給了一張粉紅毛爺爺。錢笑笑兜里的錢就要見底了，哪裏有錢去算卦。
錢笑笑笑眯眯的：「我認識你都快兩年了，都不能免費幫我算一次？」
「不能。」
錢笑笑：「……」
她原地又坐了十來分鐘，實在坐不住，起身收了攤。反正看樣子今天也沒生意，還不如早點回家再貼幾個法力強一點的符紙。
老趙聽到動靜，微微動了動下巴，道：「最近不要出門。」
聞言，錢笑笑眼睛一亮，急忙在他面前的凳子坐下：「什麼意思？你看出來什麼了？」
老趙指了指收款碼。
錢笑笑：「！」
小命要緊。她實在害怕的狠，從兜里摸出來十塊錢放到老趙面前：「快說快說。」
「一百。」
錢笑笑瞄著老趙的臉色，悄悄把那張十塊摸回來，然後又拍在他面前：「一百！」
老趙道：「不想算就趕緊滾。」
錢笑笑怒道：「你不是瞎子嗎？」
老趙面不改色：「我又不傻。」
錢笑笑權衡了下，肉疼的摸出來一張一百塊，將那十塊錢搶了回來：「這下可以說了吧！」
老趙將錢收進了兜里，一隻手放在桌子上。錢笑笑看慣了他算命的方式，此時連忙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老趙摸了摸她的手骨，又拿了一副木製的簽給她抽，然後手指掐算了一會。
錢笑笑十分緊張：「怎麼樣，我要怎樣才能把那隻鬼趕走？」
老趙神情嚴肅：「你最近時運不濟，最好不要出門。」
他說完，沉吟了會，顯然還有后話，錢笑笑屏息凝神的等著。
老趙忽而道：「你家卧室正對着大門？」
「對！」
老趙搖頭：「虧你還是看風水的，就沒發現你家方位不太對嗎？」
錢笑笑疑惑：「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他說我家風水是頂好的。」
「問題就是出在頂好上，你壓不住這寶氣！」
他這麼一說，錢笑笑瞬間深信不疑了。從她爸爸離開后，她確實運氣各種差。而她當年學這一門手藝的時候就弔兒郎當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想到這裏，錢笑笑神情一肅：「那該怎麼辦？」
老趙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你現在最好是找個命硬的人幫你擋擋災，如果找不到……嘖嘖。」
老趙不說話了。
錢笑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命硬的人要上哪裏找？老趙你命硬嗎？」
老趙指了指收款碼：「一晚三百。」
錢笑笑急道：「我沒錢啊！老趙，要不這樣吧，我先欠著？救命要緊啊，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我們也好幾年的交情了，你……」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