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世界上最絕望的顏色
第1章楔子世界上最絕望的顏色
天氣暖暖的。
氣溫升得很快，只是幾天的時間，街道兩旁的月季就已經開得很是茂盛，一眼望過去，滿眼都是大片大片的紅，看起來特別漂亮。
偶爾有徐徐的風輕輕地吹過，花朵搖曳生姿，空氣中也溢滿了醉人的香氣，連呼吸都多了幾分幸福美好的味道。
此時的街道上靜寂無人。
寬闊的大街上看起來有些寂寞的味道，只是間或有車輛路過，鳴笛聲也是輕而溫柔的，像是怕打破了某個美妙而沉靜的夢境。
街道兩旁種滿了高大的香樟樹，一排排林立着，看上去十分整齊。
香樟樹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正坐在一張休息椅上，很可愛的樣子，白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有種特別的粉嫩味道，眼睛大而明亮，睫毛細長而濃密，就像是美麗的蝶翅一般，她垂下眼瞼的時候，會有陰影輕輕地映在眼帘下方，着實可愛。
陽光照下來，像是在街上輕輕地跳着舞，落在身上也是暖暖的感覺，極為舒服。
此時，小女孩的手裏正拿着一塊紅豆冰糕，那冰糕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她大概是因為不捨得一下子把它吃光，所以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臉上的神情小心而仔細，卻多了幾分别致的可愛。冰糕涼涼的，而且十分香甜，含在口中很快便融化了，那清涼的感覺，似乎就是夏天的味道。
她大大的眼眸忽閃忽閃的，小巧的鼻子微微往上翹，鼻尖上有細細小小的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美麗的碎鑽。她的目光落在手中顏色鮮亮的包裝紙上，眼睛裏有着濃濃的笑意，圓圓的小臉上全是滿足的神情，那乖巧可愛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這真是一個愜意、美好的夏天。
有蟬在樹上鳴叫，卻並不惹人心煩，相反，這幾聲蟬鳴似乎讓這條有些寂靜的街憑空多了幾分熱鬧的味道。
陽光輕輕柔柔地透過枝丫傾瀉下來，灑落一地燦爛耀眼的光，而被濃密的樹葉遮掩住的那部分陽光，便在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斑駁的影子。
小女孩一邊吃冰糕一邊不自覺地哼起了歌，因為聲音很低，因此並不能很真切地知道她在唱什麼歌，只見她圓圓的腦袋輕輕地晃動着，兩條腿也來回搖擺着，臉上漾著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可愛極了。
突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從馬路的對面傳過來——
「莘莘！」
小女孩側過頭，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瞬間，驚喜的光芒浮現在她清亮的眸子裏，笑意頓時漾滿她粉嫩的面龐。她急忙從椅子上蹦下來，緊跑了幾步。一邊跑，一邊朝着街對面用力地招手。
「媽媽！」她的聲音清脆好聽，就像是美麗的黃鶯歌唱的聲音，糯糯的，有着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獨有的甜蜜味道。
她看到媽媽揮手示意她不要再跑，她便立刻停下步子，站在原地，開心地看着朝自己走過來的媽媽。
又可以吃到媽媽買的甜甜的巧克力了，那一顆顆的巧克力糖，含在嘴裏是那麼甜蜜可口，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到的幸福味道，讓她期待極了。
然而，悲劇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在這樣充滿甜蜜而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刻，絕望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幸福瞬間摧毀，所有的美好都在剎那間灰飛煙滅。
一道陰影在小女孩的眼前如閃電一般擦過，她臉上的笑容甚至還來不及消失，就完全凍僵在唇角……
一個尖銳可怕的聲音響徹在耳旁！
她恐懼地仰起頭來，驚慌溢滿了她好看的眸子，她張大了嘴巴，恐懼卻讓她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來！
她看到那道陰影在媽媽的身前狠狠地掠過！
然後……媽媽竟然飛了起來，就像是突然被大風吹起的風箏，那風箏在風中掙扎著，突然就斷了線。一種茫然無措而又無所依靠的恐懼感立時升騰，像是周遭充滿了無垠的海水，而她，就是那蒼茫大海中的一隻小舟，目光所及，是滿目的蒼涼和無盡的彷徨……
她呆立在那裏，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她一瞬間失去了感知這個世界的能力，她像是被嚇傻了一般，愣愣地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殘酷的噩夢。
這是真的嗎？她像是有片刻的失憶，不不不！這一定不是真的！它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立刻清醒了過來，原來……這不是夢！
晶瑩的淚剎那間溢滿了她晶亮的眸子，而後一顆一顆沿着臉頰滑落下來。
「媽媽！」她驚恐地大喊著，像是被刺傷的小獸一般，聲音是痛苦而絕望的。
然而，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
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時如天神一般降臨來幫助她，幫助這個可憐的無所適從的孩子……
這一刻，她彷彿覺得瞬間全身都被吸幹了力氣，腳再也無法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毫無力氣地跪在了地上。
媽媽躺在街道的中央，鮮紅的血不停地從她的身體里湧出來。
那麼多的血……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
大片的血跡將乾淨的街道迅速染紅，她趔趄著勉強站起身來。
「不能讓媽媽有事！」這是她此時腦中唯一的念頭，這念頭就像是一種信仰，支撐着她站起身而不至於再次倒下去，她步子踉蹌，短短的距離，卻彷彿過了千年才跑到媽媽的身邊。
心中大片的絕望在蔓延著，眼淚無法抑制地滑落臉龐，無聲地掉落在地上，掉落在媽媽沾滿血跡的衣服上，整條街道都像是被沾染上了這悲傷而疼痛的氣息，空氣中滿是悲愴的味道。
「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媽媽，我是莘莘啊！媽媽，我求求你，睜開眼睛好不好？好不好？」她一遍遍呼喊著媽媽的名字，淚眼朦朧中，她看到媽媽的眼睛仍然緊緊地閉着，沒有絲毫地反應，像是完全失去了感知這個世界的能力，又像是睡著了，她的身體下淌著大片大片的血跡，觸目驚心，像是著了火一般。
「怎麼辦？我要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能救媽媽？」她恐懼極了，心裏慌亂極了，年幼的她忽然想到了要找人幫忙，似乎這是唯一可以救媽媽的方法。
她驚慌地朝四周看着，竟然看到剛剛那輛撞倒媽媽的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
條件反射一般，她立刻站起身來，帶着一身的血跡，朝那輛車狂奔而去。
「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她聲嘶力竭地吶喊，拚命呼救，凝聚了全身的力氣朝那輛車奔跑過去。
還有一些距離就可以跑到那輛車的旁邊了……只有一點點距離了……再快一點就可以到達了……
「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她繼續呼喊著，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她的聲音是那麼大，以至於都有着明顯的嘶啞。
她用力地揮舞着手臂用以強調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對方忽略了她的存在，生怕引擎聲會突然響起，帶走她媽媽唯一的生機……
然而，那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聲音了——
那輛車的引擎真的響了起來，然後車子加速，越來越快……
她驚恐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它是要開走嗎？
它怎麼可以開走呢？
那是她最後的希望啊！那是救她媽媽唯一的希望啊！
就像是溺水的人就要失去最後的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巨大的恐懼感再次席捲了她的心臟。
「不——」
她絕望地大喊出聲，而後更加用力地揮舞著雙手，去追那輛車。
「求求你停車，求求你停下來，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她不甘心地繼續呼喊著，邊跑邊用力地揮舞着手臂。
然而那輛車的主人卻對這樣的懇求置若罔聞，車子絲毫沒有減速，更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開越快，越開越快。很快，車子便縮小成了她視野中一個小小的黑點，再眨眨眼，在街角轉彎的位置，便消失不見了……
風吹起來，空氣中蔓延著一股讓人揪心的絕望的味道。空寂無人的街道上，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聲在天空中久久迴響着。
那輛車已經消失了，再也看不見了……
再也，看不見了……
整條街道上，只剩下手足無措放聲痛哭的小女孩和倒在血泊中的媽媽。
只剩下了……絕望……
一陣風起。
琉璃一般的陽光照耀下來，打在帶着斑斑血跡的巧克力上……
那是世界上最絕望的顏色，是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可怕夢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