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藤晴的歸宿

大殿之上坐着全身披掛的鄧母，旁邊是黑姑姑與白姑姑。

這白姑姑生的還算慈眉善目，之前也見識過了，好歹沒這麼讓人發顫，反倒是黑姑姑滿臉英氣逼人，為人幹練果斷，一副冰冷的模樣可比當時第一眼看到的弄影還要恐怖的多。

藤晴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也不知道究竟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在另一處地方，林秋與南雀是否過得還好？

在一干武士的解押下，我們被帶到了鄧母面前，當着她的面，站着。

「媽媽，都怪女兒不孝。」

弄影一下跪在地上，並使勁拉了拉白夜的衣袖，示意白夜跟着一起跪下。

但白夜那膝蓋很硬，之前跪了一次，這會兒卻不跪了。

弄影見狀，轉身來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夜於是不甘地跪下並說道：「我們的事我們擔着，把我兄弟放了。」

沒等他這一句話說完，鄧母已經憤怒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大怒著喝道："住口，堂堂大殿，哪裏容得你一個外人說話？"

誰知白夜這狗屁脾氣也是醉了，他上來就頂了一句嘴說：「你不容許外人說話就算對了，那你拆散生死鴛鴦也算對嗎？」

生死鴛鴦這詞兒，還是上回南雀跟林秋看一部古裝劇，白夜在旁邊吃薯片聽到，順口記下的，還別說，這回竟然給他派上了用場。

「什麼？」鄧母被他頂撞，更加怒不可遏道：「影兒，你與他認識才一天就算是生死鴛鴦了？那我養了你這麼多年，我算什麼？」

「媽媽，女兒我真的有隱情跟您講。」

「別跟我講，我不聽！」鄧母大袖一揮，可這弄影上世的時候性格溫柔，到了下世性情大變，雖然跟白夜找回了些記憶，可畢竟性情還是無法全部改回去，她當即也跟鄧母犟嘴道：「你不聽我偏要講。」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活菩薩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白姑姑生怕弄影一句話頂撞的鄧母急火攻心，再順勢把我們幾個都給宰了，這就要攔下來。

可這時候，黑姑姑在邊上一把摁住了白姑姑，並在鄧母氣頭上，捂著臉轉頭找茶喝的功夫在，順手一招其餘的十個姐妹，當即弄影的其餘十個姐妹都上來鬧了起來，上來就哭，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為弄影求情。

你們想想，三個女人坐一起就能照着一門閑話扯上一天不帶重樣兒的，更何況鄧母家這十多個？還都是女兒與母親之間。

開始鄧母心還硬如磐石，可被女兒們這通哭鬧，鄧母竟然也跟着哭起來，於是這場戲就變成了一場女人們哭哭鬧鬧的大戲。

我站在邊上動都沒動，黑姑姑這時忽然朝我示意，讓我也跪下來。

懷着極不情願的心情，算了，跪就跪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活着回去見到南雀，還有什麼比這事兒還重要的呢？

伴隨着陣陣哭鬧，我心說鄧母這個女人這下也算是心軟了，應該會放過我們了吧？

可鄧母這人，真是奇怪，她越是哭的傷心，越是要殺人。

眼見已經揮手要將我們都送到籠子裏去喂異獸了，弄影哭的撕心裂肺，聲音把所有人都壓了下來，從頭開始跟鄧母說自己跟白夜的緣起，從一開始作為孤兒被禹王宗收留，再到她為救白夜而死，白夜一路追尋多年，總算夫妻團聚的事。

黑姑姑跟白姑姑都被這聲淚俱下的哭訴給騙了一大把眼淚，這鄧母還沒黑姑姑那麼喜怒不形於色呢，當然就更加忍不住了。

此刻，鄧母總算知道了弄影跟白夜的身世，抱着弄影竟然大哭了一場，連帶白夜，她從座位上下來，仔細看了看這兩個孩子在，哭的眼淚嘩嘩的，可這時鄧母卻依舊說道：「孩子，雖然我同期你們，可法令都是媽媽自己定下的，我們的鄧母宮裏有這麼多的子民，如果媽媽要是違了法令，那以後還怎麼取信於他們呢？」

好嘛，這是要揮淚斬馬謖啊，我一時間也是真的急了，這……怎麼能這樣呢？他大爺的，這樣我們不就都死翹翹了嗎？

就連白姑姑跟黑姑姑都跟着跪下求情，鄧母一見黑姑姑都跪下了，還有些吃驚，隨後似乎又思慮起來。

只是，最終的結果似乎已經定下來了，鄧母對於我們三個，是非殺不可。

的確，這事兒若是我們這幫外人不殺，以後別的外人進來，這事兒也就不好再辦了。

終於在這時，弄影的姐妹們使出了殺招，要讓鄧母放過弄影，要殺把我跟白夜兩個殺了就行了。

這可正中鄧母的心懷，就在鄧母一副難以決斷，準備下定決心同意的時候，豈料，一直昏迷不醒的藤晴，卻在這時候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赤着腳走到了大殿上來。

「媽媽，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他們呢？」藤晴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看着鄧母說道。

「我……鄧母宮的法令是不能更改的，若是更改，孩子，你讓我以後還怎麼約束別人？」鄧母對於這個最小的女兒藤晴，似乎有一種格外的關愛，可能是因為她還不諳世事，沒長大的緣故吧。

藤晴這時候說道：「饒了姐姐，就不能饒了他們兩人嗎？」

「晴兒，我不能這樣做。」鄧母說道。

「可是，為什麼不能呢？從晴兒來到這裏開始，就有這條外人進來就殺外人的禁令，可是這麼多年媽媽你殺了那麼多外人，晴兒看到有些打着我們壞主意的，這些該殺啊，可是那一年，有個孩子你卻都沒放過？」

「孩子，斬草要除根，那孩子當時年歲已大，仇恨已經深深植根在他的腦海里，如果不殺了他，等他長大，我們又會不得安寧的！」

藤晴反問：「可他長大了嗎？」

「媽媽，他還沒有長大，你怎麼會知道他長大以後就會反對你？又擾的我們不得安寧呢？」

「你都沒有給他長大的機會，卻因為自己的想法，讓那孩子就這麼死去了，造物的說萬物的生命都是命，無故剝奪了他們的生命都是在作孽，媽媽，你這是不是在作孽呢？」

「藤晴，你不應該這麼跟我說話的。」鄧母終於有些不耐煩了，白姑姑在邊上也提醒了一句，但藤晴這時候眼角帶着淚花，那副楚楚可憐又動人，引的人不忍心傷害的模樣，令鄧母又把到口中的話，又一次的咽了回去。

「媽媽，我以前不是個好孩子，藤晴從小跟后爸生活在一起，藤晴因為弟弟的出生，害怕他將來奪走父母對藤晴愛，藤晴因此殺了他，藤晴又擔心父母親會怪我，會因此虐待藤晴，於是又開了家裏的煤氣，最後放了一把火。」

藤晴哭着說：「就在那個深夜，他們隨着藤晴一起離世了，藤晴到現在都很後悔，九歸哥哥的話讓藤晴想起了過往，藤晴被那股怨念迷著心，一直無法放下所有的事，所以才會執著，但藤晴現在已經不執著了，媽媽，藤晴因為自己的臆斷毀了自己的家，你也要因為自己的臆斷，毀了姐姐跟這個家嗎？」

話音說到這裏的時候，藤晴淚流滿面，與此同時，從她弱小的身體上，散發出層層黑霧，藤晴的身體變得更加白，變得更加純真充滿了靈氣，從她的眉心位置彷彿多了一道紅色的標記，藤晴看着眾人，又轉過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這個標記，我認得，這是影子人在散去了執念，相同過往，對於世間再也了無牽掛時候的才會有的記號，一旦這個記號出現了，就代表她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將離開這裏前往魂淵，也意味着，她不再被過往折磨，徹底的解脫了。

「九歸哥哥。」

藤晴這時轉過來看着我，她笑着說：「藤晴知道自己喜歡你的原因了，藤晴到了這裏，沒有了家，媽媽在高位上，看上去很愛我們，可她掌著權利，始終不是對藤晴真正的愛，你卻不是，藤晴在你身上找到了那種家的感覺，藤晴現在想通了，也記起來了過往，藤晴知道魂淵是萬物最終的歸宿，藤晴要去找媽媽爸爸還有弟弟，做他們的乖女兒，那現在……」

藤晴問：「你能抱抱藤晴嗎？」

我哪兒還有什麼說辭？

我一個大男人，竟然他娘的哭的稀里嘩啦的，淚流滿面，我給了藤晴一個深深地擁抱，藤晴久久捨不得離開，之後她說：「這九歸哥哥，如果你有一天也到了魂淵，會帶南雀姐姐去找藤晴嗎？」

我點點頭：「一定會的，九歸哥哥還會找到自己的父母，讓他們認晴兒做乾女兒。」

「好呀，我在想，那是一個怎樣的姑娘，讓九歸哥哥這樣愛慕，藤晴真的很羨慕啊！」藤晴說完話，從我懷裏抽出身來，她對鄧母說道：「媽媽，女兒要去魂淵了，女兒想要九歸哥哥和弄影姐姐白夜哥哥送我去。」

鄧母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黑姑姑白姑姑的眼淚也止不住的流，還有那十個干姐姐過來抱着藤晴，一邊哭一邊笑，眼神當中全都是不舍。

「姐姐們別哭了，媽媽姑姑們也不要哭了，藤晴還有三天才走呢。」藤晴說完，做出一個純真的笑臉來。

鄧母也笑了，淚中帶笑，不知道她是否也解開了心中的一些疙瘩，但現在的鄧母已經不是那個權力的執掌者，她更像一個慈愛的母親。

「九歸哥哥，白夜哥哥，你們先去找你們的那位朋友吧，可別忘了三天之後的金元大會，你們要送晴兒呢，一定要來參加金元大會呀！」

我跟白夜點點頭，一邊是因為感動，一邊是因為鼻涕已經掛到嘴上了，這時候要是答應一聲，那可就進了嘴了。

我多想有藤晴這樣一個妹妹啊，她現在也成了我妹妹，可是，這樣懂事的妹妹，都是在苦難跟錯誤之後成長起來的，誰不會犯錯啊？

或許以前的藤晴很討人厭，但是現在，她已經變得美好了起來。

看到藤晴，我現在懷念起我童年的哥哥姐姐們，我的全家人們，自從那年被沔江的大水帶走以後，我就再也沒機會見到過他們了。

當有一天，我到了魂淵，是否還能找到他們呢？

魂淵是萬物的歸宿，此刻的我信心決然，毅然而然的點點頭，前路，是一定會找到的！

或許那時候的我，甚至能看到禹王宗的始祖禹王，會看到很多之前從來沒有想像過的存在。

送走藤晴的下一次金元大會，還有三天就要開啟了。

而這一次，我們也不再需要穿上這身特製的行頭去參會了，那是藤晴的歸宿，希望，也是白夜和弄影的歸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