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3)

第三十三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3)

第三十三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3)

羅賓歷險記

連續出現的殺人事件

威克朵是巴黎警局快速反應行動小組的一名成員。他朝氣蓬勃、精明強幹,有很強的辦案能力。這一天,天剛亮他就去跟蹤一名犯罪嫌疑人了,可是,讓他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竟然在克黎習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把人跟丟了,這把他氣得捶胸頓足。

懊悔不已的威克朵為了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走進了街道盡頭的一間咖啡館。此時剛好是星期日下午4時許,咖啡館內座無虛席。他點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總算在屋子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個位置。他喝了一口熱咖啡之後,便拿起當天的晚報翻閱起來,一個引人注目的大標題使他的視線長時間地停留在那些文字上:

怪盜羅賓再現江湖。

威克朵把手中的杯子放下,認真地閱讀起來:

足智多謀並且擅於偽裝的怪盜亞森·羅賓,這些年來行動詭秘,已經很久不見他的蹤影了。對於他的行蹤,沒有人能說得清楚,而且大家的說法又不盡相同。

有人說:「他已遠渡美國!」

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不,他到非洲荒無人煙的內陸探險去了!」

還有人堅持這種觀點:「你們全都說錯了!他早就在前往南極探險的途中丟掉了性命!」

然而,久無音信的怪盜亞森·羅賓重現江湖了!根據相關人士的絕密消息,羅賓於上星期三現身於法國東部城市斯特拉斯堡。巴黎警方的快速反應行動小組的多名成員已經火速前往那裏,可還是晚了一步,羅賓已經逃之夭夭了。

「天哪!這個……」看到這裏,威克朵有些目瞪口呆。

威克朵可以說得上是一位忠於職守的幹警,為了把羅賓緝拿歸案,他也曾歷盡千辛萬苦。

可是,羅賓每一次都能夠憑藉着自己敏捷的頭腦和出神入化的化裝技術矇騙過關,並最終化險為夷。

「假如這次行動派我去的話,我肯定能卡住羅賓的脖子並把他抓回來。哎呀,可他們現在卻命令我來跟蹤那個無足輕重的小蟊賊,可我居然還把人跟丟了……真是苦不堪言啊!」想到這裏,威克朵怒氣衝天。

他一口氣把杯里的咖啡全部喝光,把應付的錢扔到桌子上,然後鐵青著臉離開了咖啡館。接着,他又走進了一旁的電影院。

實際上,威克朵並沒有太多的心思欣賞電影,他只不過是打算在漆黑一團的電影院裏閉目養神一會兒,讓自己激動的心情能夠平穩下來。

可是,沒想到電影院現在放映的居然是一部拙劣不堪的搞笑片,引起觀眾陣陣的哄堂大笑,這樣一來就更使得威克朵情緒激動了。

「哎!」他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聲,便打算起身離開電影院。電影此時剛好播放完上半部分,進入中場休息時間,電影院場內的燈光也隨之亮起來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離他很近的一位女子也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這個女人有一頭柔順靚麗的金黃色頭髮,年輕貌美,風韻十足,散發着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魔力。就連一貫視工作如命、對諸事不聞不問的威克朵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這個女人也似乎對這種格調不太高雅的影片沒什麼興趣,看樣子也打算離開電影院。

威克朵緊跟在這個女人的身後,也往外面走去,突然之間,出口處有一名男子高聲喊道:

「有小偷……快點抓住她!就是那個女人!」

這時,出口處熙熙攘攘的觀眾已經擠成一團了,所以威克朵不得不眼睜睜地瞧著那個女人消失在人群之中。此時,另有一名滿頭黑髮的年輕女子,身着一襲黑衣,頭戴一頂黑帽,正在飛快地向前奔跑。

那個男子也是一個年輕人,只見他一面高聲呼喊,一面緊追不捨。他在人山人海中把兩隻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就如同游泳時奮勇前進一樣,他嘴裏還在不停地高聲呼喊著「抓小偷!抓小偷!」轉眼之間,他已經追到了大街上。

威克朵也緊隨那人追了出來。那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在人群中越走越遠,沒過多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個青年男子大失所望地靠在一根電線桿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威克朵走過來,把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說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你不要緊吧?你丟失了什麼東西?快說給我聽聽,我是刑警!」

「你說什麼?你是刑警……」青年男子感到非常詫異。

「不錯,我是刑警威克朵,你到底有什麼東西被偷走了啊?」

說着,威克朵把他的工作證件拿了出來,這就使得那個青年男子更加驚慌失措了。

「並沒有什麼東西!都是一些小物件,不打緊的!」

「不要這樣說嘛,你可是受害者啊!我們一起到那邊的警察局講講情況吧!」說着,威克朵指了指前邊有警燈標誌的那幢建築物。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名青年男子竟然有些驚慌失措地向後倒退。

「不用去了,那幾個小物件也不值什麼錢……」說着,他猛地撒腿就想開溜。

「站住,不準動!」

威克朵一下子抓住了他,並把他帶到了警察局。

「我是快速反應行動組的威克朵,請問局長大人在不在這裏?」

威克朵儘管年輕,沒什麼經驗,但他精明強幹,已經闖下了不小的名頭。局長聞訊匆忙趕來,威克朵便將事件的原委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遍。那個男青年此時已經面無血色,四肢無力地癱坐在座位上。

「快點兒交代!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逃走?有什麼證件能表明你的身份?」

「我沒有!」

「我不信!你在撒謊!」

威克朵非常麻利地從這名青年男子的衣服口袋裏搜出來一張名片。

「亞瑟·奧吉羅蘭?局長,你對這個名字是否有印象?」

「記不起來了……要不要打電話到市局詢問一下?」

「這樣也好,那就麻煩你代我給快反組第一隊的隊長勒菲比爾撥個電話!」

勒菲比爾就是威克朵的直屬上司,也就是快反組第一隊的隊長,撥往市警局的電話很快就打通了。威克朵拿起聽筒:「請問是隊長嗎?是我,威克朵!我剛剛抓獲了一名叫亞瑟·奧吉羅蘭的青年男子,因此想向隊長詢問一下他是否有前科?

「喔,叫奧吉羅蘭,個子有點兒矮,還略微有些發胖,嘴唇上有一抹小黑胡。哦,是嗎?這可真讓人意想不到啊,我也立功啦!快點派人來把他提走吧!我就在尤薩街分局這兒等候。」

威克朵一下子把電話聽筒放下,回過頭來注視着那個青年男子。

「你可真能裝啊!就職於斯特拉斯堡市中央銀行,涉嫌盜竊銀行金庫里共計九十萬法郎的國庫債券,這件事情你心裏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根據我的推斷,此案系你所為,我說得沒錯吧?」

聞聽此言,這個青年男子由於驚恐而神情突變,全身上下顫抖不已。

「你攜帶着國庫債券,跑到了巴黎,想在這裏藏匿起來,沒成想卻被那個黑髮女子給扒竊走了,我說得對不對?」

「不錯,肯定是我們兩個一起用餐的時候,裝債券的信封從口袋裏露出了一點點,被她給看見了。」

這時,這個看上去膽小如鼠的男人幾乎要流下眼淚來了。

「哦?如此說來,你與那個女子相識嘍?」

「相識……那也是在前天,我在美德諾地鐵站跟她認識的。」

「初次見面就一起用餐了?現如今的年輕人可真是天真爛漫啊,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她說她叫艾尼思婷,是個打字員,在麻特琳街的化學製劑廠工作。至於她的家庭住址嘛,我就記不清楚了。」

「你就這樣跟一個不知根底的女子共同進餐,一起看電影?」

「是她主動邀請我的!」

「你可真蠢到家了啊!你難道就沒思考一下,她來找你就是為了你的那些債券?」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呀!我真是太笨了!」

「裝債券的信封是什麼樣子的?」

「是個大號信封,黃顏色的。」

市警察局派遣精明強幹的快反組成員艾特汶前來押解這名犯罪嫌疑人。威克朵把這個青年男子移交給他之後,便返回自己在雅博街的住所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星期一的清早,威克朵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瀏覽著晨報上的消息。突然之間,他大罵了一聲:「白痴!這簡直就是瞎胡鬧!」

原來這位機靈能幹的快反組成員艾特汶,卻經受不起新聞記者的誘惑,居然將昨天的情況和盤托出,而這條新聞也成了當天的頭版頭條。

……黃顏色大號信封內裝有失竊的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國庫債券,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原中央銀行職員亞瑟·奧吉羅蘭現已被警方逮捕。可那些債券卻被某單位的打字員艾尼思婷小姐扒竊走了……

「真是愚蠢之極,報紙把案件的全部情況都刊登了出來,這樣一來,犯罪集團從上到下都知道了這件事,這無疑會大大增加我們偵破此案的難度。而且更加無法確定將債權盜竊走的艾尼思婷會因此而遭受到怎樣的災禍……艾特汶,你居然還是快反組的成員?簡直就是個酒囊飯袋!」

威克朵緊鎖著雙眉將這份晨報讀完,然後猛地把報紙摔在了桌子上。

「債券失竊案發生的地點是在斯特拉斯堡市,而怪盜亞森·羅賓在退隱江湖多年之後突然現身於斯特拉斯堡市……難不成這起盜竊案與羅賓有關?」

威克朵慢慢回想起昨天在咖啡館瀏覽到的報紙內容。可是,那個膽小如鼠、行動遲緩的青年男子,怎麼看也與羅賓沒什麼關係啊。

「不過,或許是這樣的。」

於是,威克朵開始着手搜集和整理羅賓在斯特拉斯堡市行動的相關材料。可是,儘管他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去思考和推理,卻仍然沒有發現羅賓與這個案件之間的聯繫。

「哎,照這樣看來,羅賓與這件案子並無牽連,也許是那個膽小如鼠的男人刻意而為!」

威克朵在心中暗暗思忖:如果想要判斷出那個男人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那就必須要把打字員艾尼思婷小姐的身世及相關情況調查清楚。

因此,威克朵想到了利用電話號碼本,從中找到了那個位於麻特琳街的化學試劑廠的地址。隨後,威克朵火速趕到那裏,儘管已臨近下班,但試劑廠的老闆應該還留在廠內,或許還有不少員工也沒有離去。

「請問貴廠是否有一位叫艾尼思婷的打字員呢?」

「有的。你們聲稱她偷竊國庫債權,怎麼會有此等事情?這件事情關乎到我廠的榮譽,我可不允許你們對她誣陷誹謗!」

試劑廠的老闆已經讀過報紙上的相關報道了,此刻已是怒髮衝冠。

「能不能允許我跟艾尼思婷小姐見上一面,可不可以?」

試劑廠老闆極不情願地打了個電話,把艾尼思婷叫了過來。

艾尼思婷戰戰兢兢地走進老闆辦公室,單從外表上看,這無疑是一位端莊典雅的好姑娘。當她看到威克朵向她出示的證件時,立刻變得面無血色。

「他在誣陷我!我只不過是把他遺落在電影院座位底下的信封撿了起來,我知道那是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我原本打算物歸原主,可那時他已經離開了。我連忙追上前去,可沒想到在擁擠的出口處被人流一涌,反而到了他的前面,可那個青年男子居然大喊是我偷走了他的財物想要逃之夭夭……」晶瑩的淚珠閃爍在姑娘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

「既然這樣,那麼信封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因為我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所以打算下次見面的時候當面交給他,目前就在廠子裏。」

「在你的身上嗎?」

「沒有,我把它放在了打字機房裏!」

「那就這樣吧,你領我們去把它取來!」

「沒問題。」說着,她帶着威克朵來到了由大辦公室隔成的小工作間。

桌子的正中間擺放着一台打字機,它的旁邊堆積著已經打好的文件,牆上掛着衣帽等物。

艾尼思婷把手伸到那堆文件下面去摸索,突然之間,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和疑惑。

「上帝啊!怎麼不見了!老闆讓我到他的辦公室去,我就把那個信封藏在文件堆下面了,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

「你藏信封的時候,有沒有被什麼人看見?」

「我的印象里好像出納員夏姍太太正在取她的大衣,但不知道她當時有沒有看見。」

「夏姍太太現在在什麼地方?」

「或許回家了吧,她住在勝葛耳。每天要搭乘一列6點鐘從巴黎始發的列車,所以總是提前一些下班。」

「夏姍太太今天什麼打扮?」

「她穿着藍色的毛衣,灰色的褲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滿頭紅髮,身強體健,看上去非常有活力。」

威克朵叫了一輛計程車,直接趕往勝葛耳車站。勝葛耳是位於巴黎近郊的城鎮,周圍有大量的住宅區。他守候在出站口,列車沒過多久就進站了。在這裏下車的旅客大多數都是僱員,其中確實有一位身着灰色褲子、藍色毛衣的紅髮中年婦女從出站口走了出來,威克朵趕忙上前一把將她攔住。

「這位夫人,請您跟我走一趟吧!」說着,威克朵向她出示了證件,這一舉動立刻把對方嚇得臉色蒼白。

威克朵把這位女士帶到了站長辦公室,向她打聽是否從放打字機的桌子上錯拿走了一個信封,夏姍太太不緊不慢地解釋說:「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回事!肯定是你們弄錯了。」

於是,威克朵不得不麻煩一位車站的女警察對夏姍太太進行搜身,可卻並沒有把想要找的信封搜查出來。威克朵只好向對方表達歉意,隨後乘坐列車回到了巴黎。

「那麼,這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巨額債券,究竟在誰的手裏呢?」在返回巴黎的列車上,威克朵一直在苦思冥想着這件事情。

「肯定是夏姍太太把那個信封取走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可是,在對她進行搜身的時候,為什麼不見蹤影了呢?如此說來,她肯定在車上將其轉交給別人了!」威克朵在心中這樣思考着。

「年輕的銀行職員亞瑟·奧吉羅蘭從金庫竊取了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債券,後來又被艾尼思婷從他手中偷走了,接下來便是夏姍太太從艾尼思婷那裏竊走,現在,那些債權已經由第三個人的手中轉移到了第四個人的手裏,可是,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從星期二開始,威克朵便經常到勝葛耳的夾休街去打聽有關夏姍太太的情況。據說她早已離異,目前正跟一個叫作雷斯克的男子打得火熱。

雷斯克現年55歲,住在夾休街附近樹林中的一處破敗不堪的小房子裏,留着花白的山羊鬍,骨瘦如柴。

雷斯克是一個稀奇古怪的人,除了與住在夾休街附近的車站工作人員貝亞有一些交往之外,平日裏很少跟別人打交道。

星期四這天,威克朵電話聯絡了快反組成員艾特汶,約他一同去造訪貝亞。

「你們說的就是那個雷斯克啊!他可真是一個行為古怪的人,整日地把自己封閉起來,只知道在花園裏養花種草,只是個別的夜晚會有一個女人前去找他。不過,那個女人並不在他家裏留宿,通常只待上一兩個小時就走了。」

威克朵和艾特汶看了看彼此,互相點了點頭,毋庸置疑,那個女人就是夏姍太太。

「雷斯克從來不到外面走動走動嗎?」

「也不全是這樣,每到星期一,他都會去巴黎一趟。」

「如此說來,上星期一他也去了?」

「是這樣的。我在出站口還給他檢票了呢。」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的具體時間?」

「跟往常差不多,6點鐘從巴黎站發車,6點19分抵達夾休站。」

兩名警官又是相對而視。

「夏姍太太乘坐的就是那趟列車,她肯定在車上把債券轉移給雷斯克了。」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去逮捕雷斯克!」

「且慢!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於草率了?這樣的案件必須要慎之又慎,比如說上次正是由於你無意中透露了案情,導致報紙把案情的發展刊登出來,才使得現如今的偵破工作遇到如此之多的困難。難道你還不吸取教訓嗎?」

「都是我不好,居然受了那些傢伙的哄騙……」

「這恰好就是那些人的高明之處!那些老奸巨猾的記者,總是挖空心思地想要搞到一些獨家的奇特新聞,所以,你一旦遇到了這樣的人,像河蚌一樣緊閉雙唇、默不作聲才是萬全之策!」

「我知道了!哎,真是非常抱歉啊!」艾特汶有些不好意思,威克朵面帶笑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用自責了!把它當成一次深刻的教訓,這對你今後的偵破工作也是大有好處的啊!」

兩個人隨後返回了車站附近的小旅館。到了晚上,兩個人走出了旅館,準備到雷斯克的住所去打探一下情況。村中的小路寂靜無聲,看不到一個人影,像寶石一樣的星星閃爍在如藍絲絨一般的夜空之中。小路一直通往遠處的小山丘,而雷斯克居住的那個破敗不堪的小屋子就坐落在山丘之上。屋子前有一道低矮的護欄,一座二層小樓孤苦伶仃地聳立在夜色之中,沒有一絲光亮從窗口處透出來。

兩個人翻過護欄,躡手躡腳地向老屋接近。

「真是奇怪啊!這裏有狗窩可是卻聽不到犬吠,天哪!狗躺倒在那個地方,會不會是讓人給毒死了……」威克朵說道。

突然,一聲凄慘的呼喊聲在房中響起,接下來就是一聲槍響。

兩個人快速地穿過草地,直接奔向老屋,屋門上並沒有上鎖,只消輕輕一碰就開了。他們打開手電筒,在燈光的照射下飛奔上了老屋的二樓。

二樓一共有兩間屋子,一個男人突然從其中的一間屋子裏竄了出來,開了一槍卻沒有命中目標,於是便驚慌失措地跑下了樓。

艾特汶在後面緊追不捨,威克朵則迅速地跑進了那間屋子,只見一名男子倒在地板上,透過暗淡的手電筒光,可以看到猩紅的鮮血正從傷口處噴涌而出。

威克朵蹲下身來,用手摸了摸男子的肩頭。這時,他聽到另一間屋子裏有響動,儘管那個聲音是非常輕微的,可還是被他那敏銳的聽覺給捕捉到了。於是,威克朵飛快地跑出了屋子,並用身體撞開了鄰室的房門。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手電筒的光環之中。她身體的下半部分已經越出了窗戶,兩隻手扳住窗框,正要從搭在窗外的梯子逃走。

不過她還是有一半的身子留在窗戶裏面。威克朵連忙用手電筒照了過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就是她!星期天在電影院看到的那個金髮女郎!她怎麼會在這裏……」

威克朵宛如夢中一般,身體僵硬冰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個女人的半個身子很快就在窗口處消失了,只剩下正方形的窗戶和外面深沉幽遠的夜空還留在那裏,此外還有幾顆又大又亮的星星。

這時,威克朵終於緩過神來,趕緊來到窗前,卻發現那架梯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威克朵又回到了第一間屋子,用手電筒照着倒在地上的那名男子,仔細地打量他。這個男人早已氣絕身亡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艾特汶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氣死我了!讓他給跑了……」

「你說什麼?跑了?他可是殺人兇手啊!」

艾特汶也用手電筒照了照地上的那具死屍。

「這個人……他肯定就是雷斯克了……」

「我也認為是他,花白的山羊鬍,五十五六歲的年紀……啊!那個黃色信封到哪裏去了?」

兩個人立刻在房間里搜尋起來,仔仔細細地尋覓著那個重要的信封。

「啊,在這裏!」艾特汶大叫了一聲,只見他手裏舉的正是一個碩大的信封。

「喔……在什麼地方找到的?讓我看一下!」

威克朵把信封接過來,卻發現信封裏面空空如也。

「罪犯肯定已經帶着巨額債券逃走了……報紙上的報道是那麼地詳細,就在一個黃色的大信封裏面,所以每一個知道它的人都在尋找它。罪犯找到它之後,是不會讓它再繼續留在這個信封里的,否則的話,它就太引人注目了!」威克朵憤憤不平地說道。

正是因為自己說破了信封的顏色,從而導致現在這種局面,所以艾特汶這時連一句話也不敢說,誠惶誠恐地站在一邊,內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內疚和懊悔。威克朵見狀,也就不忍心再說責備他的話了,而是和顏悅色地鼓舞著艾特汶。

「你仔細地檢查一下這個信封,或許還能從中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呢。」

「喔……透過燈光可以看到印到信封上面的製造商標,這是由斯特拉斯堡市的造紙廠承製的。」

「哦,這可真是個重大進展啊!這足以證明那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國庫債券確實是從斯特拉斯堡的中央銀行里非法盜竊來的!」

威克朵略帶誇張地讚美着艾特汶的這個新發現,然而,他的內心裏實際上還牽掛着其他的事情。

他此時正在琢磨著那個金髮女子。這樣一個婀娜多姿的美女,怎麼會偷偷跑到這麼個破敗不堪的屋子裏來呢?又為什麼要從窗戶逃走?難不成是她殺害的雷斯克老人?也有可能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來拜訪老人,結果卻被殺人兇手給嚇了一跳,又擔心被別人誤以為是殺人兇手,所以才從窗戶逃走了?怪盜羅賓曾在斯特拉斯堡現身,難道他與這件案子有什麼關聯嗎?假如羅賓參與了此事,那就絕不僅僅是盜竊謀殺案這麼簡單了。

然而,羅賓是絕對不會殺人的,也就更不會濫殺無辜了。因此,這裏面肯定隱藏着人們無從得知的內情,現在就好像進入了一個迷宮一樣……威克朵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獃滯,已經進入了冥想的境界。而年輕的艾特汶則在一旁不明就裏地注視着他。

勝葛耳當地的警察局局長帶領着包括法醫在內的幾個手下立刻趕到了案發現場。

雷斯克老人的心臟被子彈擊穿,當場斃命,經警方鑒定,查明犯罪嫌疑人所使用的槍支是7.65口徑的勃郎寧美製自動手槍。

而老人養的那條狗確實是被毒藥毒死的,兇手所使用的毒藥系木鱉鹼之類的劇毒藥物。此外,在院子裏並未發現犯罪嫌疑人以及那個從窗戶逃走的金髮女郎的腳印,而且也沒有在犯罪現場發現梯子。

可是,搭在二樓窗外的梯子的痕迹卻非常清晰明了。除了這些之外,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目擊證人稱,在案發當晚12時左右,有一輛小汽車停在距案發現場300米左右的籬笆處,大約在1點1刻的時候,這輛小汽車朝着博代河的方向開去。至於在這輛汽車裏坐着的是不是那個滿頭金髮的時髦靚女,就不得而知了。

威克朵又一次趕到了車站工作人員貝亞的住處,非常幸運的是貝亞剛好歇班待在家中,他的太太也在家裏,貝亞剛一見到威克朵的面,就迫不及待地對他說道:

「警官先生!我的太太……」他用頦部朝着威克朵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她發現了一個行為古怪的男子的蹤跡!」

這句話立刻調動起了威克朵的興趣,他連忙問道:「夫人,能不能形容一下那個男人的情況?」

「就在雷斯克被害前的星期二和星期三的夜裏,我都發現這個稀奇古怪的男人在雷斯克的住所前徘徊逗留。當聽到狗的狂叫聲時,他便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男人頭戴灰色的狩獵帽,衣領高豎,幾乎把整張臉都遮掩了起來。」貝亞太太如此說道。

貝亞把嗓音壓低,在威克朵的耳旁補充道:「警官大人,那頂灰色的狩獵帽,就遺落在我家的院子裏,或許是昨夜犯罪嫌疑人倉皇逃跑時,大風把帽子刮到了這裏。昨天晚上的風是很大的,我家又離公路比較近……我已經仔細地查看了一遍那頂帽子,我想我是認得它的!」

「你說什麼?你曾經見過這頂帽子?」

「是的!不過,很多人的頭上都戴着這種狩獵帽,所以我還不能輕易地妄下結論……而且帽子上畢竟沒有寫着主人的姓名嘛。但是,根據帽形和新舊程度來判斷,這跟那個人的帽子毫無區別!」

「誰?」

「你通過這扇窗戶向那邊望去,你會在那兒看到一座破敗不堪的公寓。那座公寓是這個地方絕無僅有的,它的第五層上住着瑪習思·德若雷男爵夫婦和一位女僕。」

「哦?難道你說的是男爵……他不是有着豐厚的薪俸,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嗎?」

「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的生活絕沒有那麼舒適安逸。他的工作就是銷售葡萄酒,每天都得往巴黎跑!」

「那麼他每天什麼時候回來呢?」

「他每天乘坐巴黎站6點鐘的那班車,十幾分鐘后就回來了。」

「他上個星期一是否也是這樣?」

「一樣啊!他幾乎每天都要乘坐這班車返回。可有時候也會回來得稍晚一些,或許是業務上比較忙的緣故吧!」

「如此說來,他每天早晨也會乘坐同一班列車了?」

「不錯,基本上是這樣的。」

「那今天呢?」

「今天早晨……喔,我今天早晨並未看到男爵。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會乘坐下一班列車呢,可最終也沒有看到,或許他今天休息吧!」

聽完車站工作人員貝亞的敘述之後,威克朵開始苦苦思索。

「案發時的情況或許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夏姍太太在巴黎站乘坐6點鐘的那班車,跟雷斯克坐在一起,並且把偷竊來的那個黃色的大信封偷偷地交給了他,可這一情景卻被坐在同一車廂的德若雷男爵瞧在眼裏。

「想必德若雷男爵已經瀏覽過了當天的晨報,所以他很清楚地意識到那個黃色大信封里裝的就是那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債券,乍見這筆巨款,他突起不義之想,打算將其據為己有。假如真能據為己有的話,他就無須再為了生計而奔波勞碌了。

「到了勝葛耳站之後,夏姍太太便下車離去了。而雷斯克與德若雷男爵是一起在夾休站下的車。德若雷男爵悄悄地跟在雷斯克的後面,一直跟蹤到他居住的那所破敗不堪的老屋。接下來,也就是星期二和星期三的夜裏,他在老屋的前前後後偵察了一番,把這裏的情況都搞得一清二楚了,到了星期四的夜裏,他便躡手躡腳地……」

想到這裏,威克朵使勁地搖了搖頭,可是,他不由得接着想道:

「可是,那個滿頭金髮的美女又是幹什麼的呢?難道她是德若雷男爵的同謀?這好像又不太可能啊!不過,她為什麼要潛入此處呢?梯子就架在窗外,由此可知她是偷偷潛入這間屋子的!這是個不折不扣的謎團!這一系列的問題就如同一個謎團一樣。如果想要把這個謎團解開,那就必須直接面對德若雷男爵!」

於是,威克朵起身向貝亞告別。

瑪習思·德若雷並沒在家,是男爵夫人把威克朵迎入家中的。雖然男爵夫人的年齡並不怎麼大,可由於生活所迫已經變得神情憔悴了。她沒怎麼打扮,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合時令,一雙大眼睛中流露出了憔悴和疲倦。因為體力勞動和營養較差,她已經有了很深的眼袋。

威克朵向她出示了證件,這使得男爵夫人萬分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我丈夫外出還未回來!」

「那麼,男爵通常什麼時候回來?」

「他一般都乘坐6點鐘巴黎方向的那一班車返回。」

「這樣的話,他吃過晚飯後還外出嗎?」

「不,不過,星期二和星期三的晚上,他說他頭痛得非常厲害,便外出散步去了。」

「那麼昨天夜裏呢?也就是星期四的夜裏。」

「他說業務上比較忙,所以直到夜裏11點鐘左右才回到家。」

昨晚的11點鐘恰好是雷斯克被槍殺的前11個小時。

「他回家之後又有沒有再次外出?」

「沒有,他說自己很疲倦,所以很快就上床休息了,一直到今天早晨。早晨6點鐘的時候他便出去了……你為什麼要打聽這些情況?難道說德若雷他……」

男爵夫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疑惑不解,可是又怕威克朵有所察覺,所以儘可能地隱藏自己的想法和表情。

「男爵夫人肯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丈夫與那起兇殺案有所牽連,害怕一不小心說走了嘴,那麼,現在就要讓她把實情坦白出來。」

威克朵想到此處,把手伸到了衣服口袋裏,打算把那頂灰色的狩獵帽拿出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了,一個五十五六歲左右年紀的男子走進了客廳。

「瑪習思!你可算回家了!」

男爵夫人飛奔上前,親吻了一下這個男人。進到屋子裏來的這個男子就是瑪習思·德若雷男爵。

「佳立露!他是什麼人?」男爵向自己的太太詢問道。

「我是快反組成員威克朵!」說着,威克朵又一次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請問您有何公幹?」

男爵說話時的神情鎮定自若,根本無法從他的表情和神態上判斷出來他是不是昨夜的那個犯罪嫌疑人。

「請坐!咱們坐下來慢慢談。佳立露,給我倒一杯咖啡,不加牛奶,只加方糖就行了。」

看到德若雷男爵如此鎮定自若,威克朵似乎也有點被他的氣場震懾住了。儘管他的手中握著那頂狩獵帽,可是卻難以掏出。

「現在,你就對我說說你此行的目的吧?」

「昨天夜裏,夾休發生了一起兇殺案,被害人是一位名叫雷斯克的老者。」

「雷斯克……我跟這個人素不相識,他因何而慘遭殺害……」

「我想你應該已經通過報紙對此事有所了解了吧。一個黃色的大信封內裝有被盜的九十萬法郎的債券,有個人在6點出發的那班列車中,把那個大信封交到了雷斯克的手中,可這件事情卻被另一個人瞧在了眼裏,所以便有人趁著深夜偷偷潛入了雷斯克的住所,不僅把那些債券盜走了,還殘忍地將他殺害。」

「就因為我也乘坐了那班列車,所以你們便疑心這件事情是我乾的?可是我昨天晚上11點鐘左右才回到家裏啊!」

「關於這些情況,夫人剛才都已經告訴我了。」

「如此看來,我的嫌疑應該已經被排除了!」

「可是,我們卻找到了這個東西!」說着,威克朵從衣服口袋裏把狩獵帽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這頂狩獵帽是在案發現場附近的一個院落里被發現的,有目擊證人稱曾接連兩夜看到一名男子頭戴此帽,在雷斯克的住所附近徘徊,行為十分神秘古怪。」

威克朵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德若雷男爵的臉部。

「照這樣看來,我被你們疑心為槍殺雷斯克的犯罪嫌疑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說得不錯,這頂狩獵帽的確是我的。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我只是這頂帽子曾經的主人,因為它實在是太破舊了,所以便被我丟棄在了衣櫥里。佳立露!我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千真萬確!一個星期之前,我把你丟棄在衣櫥里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就在上個星期天,我把這頂破帽子和被蟲子咬壞的圍巾一起扔進了垃圾箱裏,或許被誰給拾走了吧!」

「警官先生,現在你都明白了吧?」

「但是,有一個頭上戴着這頂帽子的男子,接連在星期二和星期三的晚上出現在雷斯克的住所周圍,而非常巧合的是你在那個時間段里也在外出散步。」

「我一向都沒有飯後散步的習慣,只不過那兩天頭痛得實在厲害,所以我也打破常規外出散步去了,可是我絕對沒有到雷斯克的住所附近去轉悠。」

「那你到什麼地方去散步了呢?」

「我去了勝葛耳的大街。」

「你在那裏是否遇到了相識的熟人?」

「沒有,或許是因為時間過早的原因吧,我只在路上碰到了幾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且我對他們也未加留心,所以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你昨天夜裏是幾點回到家裏的呢?」

「11點鐘左右,我在巴黎已經吃過晚飯了,所以回家倒頭便睡。」

「據你夫人所說,你今天早晨6點就出門了。」

「是的!」

「可是,車站檢票口的工作人員卻說並沒有看到你的身影。」

「我比往常晚了幾分鐘,所以沒能趕上那班車。或許是因為昨夜勞累過度,所以今天早晨起床起得晚了一些。如若平常遇到這種情況,我會乘計程車到下一站搭火車。」德若雷男爵這一番陳述說得井井有條,讓人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抱歉,麻煩你們了,我已經全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接下來,威克朵又返回了他住的旅館,吃過晚飯之後,他在屋子裏開始看起報紙來。這時,艾特汶走過來對他說道:

「德若雷男爵有重大嫌疑!」

「為什麼這樣說?」

「有一對住在夾休的夫婦指證說,他們昨天前往巴黎,黃昏時分從停車坪返回的時候,看見德若雷男爵正與一名妙齡女郎同坐在計程車內,而且車上還放着兩隻大箱子。

「那個女郎有什麼特徵?」

「據他們所說是一個長著一頭金髮的美女……」

「你說什麼?一頭金髮的美女?」

這個消息令威克朵驚訝不已,這個女人分明就是那個在電影院裏見過的長著滿頭金髮的貌美女子。假如這個女人與德若雷男爵共乘一車的話,那麼男爵肯定就是殺害雷斯克的兇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而那個女人自然就是他的同謀了。

那兩個人帶着兩隻大箱子,肯定是打算遠走高飛了……情況變得越來越不妙了……

當天晚上,威克朵又一次來到了德若雷男爵的住所,在會客室里與男爵談話。

「男爵先生!請問昨天在停車坪那個地方,跟你同坐一輛計程車的那個女人是誰?」

這句話立時把男爵驚得面無血色,竟然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他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般地說道:「你們可真是無所不能啊!任何事情都無法逃脫你們的眼睛,看來我只好如實相告了。我在巴黎有一個相好的情人,是幾個月前剛認識的。昨天晚上,我到她的住所與她共進晚餐,隨後她叫了一輛計程車把我送到了停車坪。」

「所以你才欺騙你的夫人說是因為業務上的事情而回家晚了。」

「我的心裏也感到十分對不起她!」

「我要求你帶着我去見見那個女人,明天早晨,我會開車來接你,你務必等着我!」

聽完威克朵的命令,德若雷男爵面露難色。可是,他又怕因此而激怒威克朵,所以只是非常不開心地說道:「好吧,我明天會在家中恭候大駕!」

第二天一早,威克朵便租了一輛計程車去接德若雷。從夾休開車到巴黎,總共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可這兩個人在車上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

不過威克朵卻在暗中偷偷地觀察德若雷男爵的神態和表情,只見他神情憔悴,臉色蒼白,眼睛又紅又腫,估計是昨晚夜不能寐,為了今天的事情輾轉反側!

「通過男爵的面目表情就能夠做出斷言,德若雷男爵的情人百分之百是那個長著一頭金髮的年輕女子!而他本人就是這件兇殺案的元兇!」威克朵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思考着這些事情。

終於,他們駕駛的汽車開進了巴黎市區。

「她的住所在什麼地方?」

「路薩堡一帶,博奇臘耳街。」

「她叫什麼名字?

「愛麗絲·瑪桑。她原來是罕立·博齊戲劇院的舞蹈演員,後來因為患上了肺病而不能登台演出了。出於對她的惋惜和可憐,我出資為她治療,她為了報答我便與我相好了。」

「治療費一定是筆不小的數目吧?」

「還算可以。她目前還只是肺病初期……可是,就我的財力而言,這筆錢的數目已經相當可觀了。這些情況愛麗絲都非常清楚,所以她發自內心地感激我,用她的愛來對我進行補償。現如今,她的肺病基本上已經痊癒了,可卻依然不能重操舞蹈演員的舊業。因為那樣的工作需要演員具有較好的體力,所以她不得不安心靜養。」

他們把計程車開進了博奇臘耳街狹窄的巷道,停在了一幢非常古舊的公寓樓前。德若雷男爵輕輕叩門,一個妙齡女郎把門打開了。

「瑪習思!是你啊!」她一把抱住了男爵,並吻了吻他。

眼前的這個場景令威克朵大失所望:雖然這個女人也長著滿頭的金髮,可髮型卻與先前見到的那名女子截然不同,儘管也同樣是年輕貌美的,可面容上卻帶着大病初癒后的虛弱。或許是因為期望過大,所以失望也很大。

「這是你的朋友?」這個女人眼望着威克朵說道。

「不是,他是一名刑警。你也看到過相關的新聞報道,他是快反組的成員,現在正負責偵破那宗轟動全國的債券盜竊案,而我剛好能向他提供一些幫助。」

「快請進!讓您費心了!」

這個女人帶着他們二位走進了低矮的房間。威克朵從一進門就在仔細打量著這名女子,嚴重的疾病導致她的姿色銳減。深藍色的眼珠,修長的睫毛,微微一笑,如珍珠一般的皓齒就顯露了出來。

「夫人!為了儘早破案,請您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有幾個問題需要詢問您。」

「可以,你想問些什麼呀?」

「您昨天是否與男爵會面了?」

「有啊!德若雷昨天在我這裏吃的午飯和晚飯,後來我叫了一輛計程車把他送到了停車坪。」

「有目擊者說看到你們當時攜帶着兩隻大箱子。」

「是的。那是我們在半路上買的空箱子。」

「你們打算外出旅行嗎?」

「是這樣的,我打算把愛麗絲送到南方去療養一段時間,可是因為外出的開銷一時之間還沒有解決,所以一直未能成行。箱子裏面現在裝的只不過是一些衣物。」男爵說完非常難為情地笑了笑。

「我要看一下!」

接着,威克朵走到了放在屋角處的大箱子跟前,把其中的一隻箱子打開,發現箱子裏面盛滿了衣服。於是他把手伸到下面去摸索,這時,德若雷男爵突然表情非常嚴厲地大聲喝道:

「不準動!」

男爵的臉由於憤怒而變了形,威克朵只好挺直身子看他究竟想說什麼。男爵向威克朵站的地方靠了靠,惱羞成怒地說:

「是誰同意你這樣做了?你有搜查證嗎?你根本就沒有!作為一名刑警,你根本就不尊重公民的合法權益。我一忍再忍,可你卻得寸進尺。在來這兒之前你就一直疑心是我為了將國庫債券據為己有而殺害了雷斯克。

「你之所以要對這兩隻箱子進行搜查,是因為你認定我已經將債券藏在了箱子裏,我說得對不對?」

極度憤怒的德若雷男爵這時渾身戰慄,雙拳緊握,滿臉通紅。

男爵的這種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是威克朵始料不及的,他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握緊藏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槍,向男爵直言:

「德若雷男爵!你說得完全正確,我確實對你有很大的懷疑,只不過到目前為止尚未掌握證實你有罪的鐵證,所以我命令你跟我到警察局去一趟。我的手裏沒有搜查證和逮捕證,因此如果你不跟我走的話,我也無能為力。可是,假如你真的不跟我去的話,只能徒增我對你的疑心。」威克朵聲色俱厲地說道。

男爵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說道:

「我可以跟你去一趟,不過我是去洗刷我身上背負的罪名的!」

威克朵又轉身對愛麗絲說道:「你就先留在此處,萬萬不可離開這裏。」

愛麗絲眼含淚花地點頭答應。

威克朵用公寓樓內的電話打給警察局,請求調派幾名警力,對愛麗絲實施監控,以防她逃之夭夭。在此之後,他親自把德若雷男爵帶到了警局,先羈押在看守所中。

在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威克朵走進了快反組組長戈捷的辦公室。

戈捷正在與摩立奧組長進行談話,他們所談的內容很可能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威克朵一語不發地站在一旁。過了一會兒,組長的臉恰好扭向了威克朵,威克朵趕緊趁此機會彙報案情進展情況。

「這可真是辛苦你了。我們這裏也發生了一件大案子!」由於興奮,戈捷的臉很快變得一片通紅。

「是嗎?是什麼重大案件?」

「我們已經獲知此案與羅賓有重大關聯!」

「有確鑿的證據嗎?」

「鐵證如山,我現在正在聽取摩立奧組長陳述具體的內容,這方面你也有所了解,羅賓前段時間曾在斯特拉斯堡現身,而我們差一點就把他抓到了。羅賓那時正計劃着盜竊中央銀行金庫里存放的那九十萬法郎的國庫債券,可是卻沒有成功。」

「也就是說羅賓並未將債券竊走?」

「是的!那些債券的所有者是斯特拉斯堡的工廠主之一。他原本打算用自家的保險櫃來存放那巨額的債券,可是到了後來,他把那些債券裝進了黃色的大信封里,存放在中央銀行的金庫中。翌日,這位工廠主家中的保險櫃慘遭盜竊,不過債券並不在其中。而這次不成功的盜竊活動正是羅賓做下的,江洋大盜羅賓差一點就大功告成了。」

「有什麼證據能證實此案確為羅賓所為?」

「當然有啦!就在那裏!」說着,戈捷指了指擺在桌子上的一封信。

「這就是摩立奧組長所取得的重大突破!這封信是羅賓寫給他住在巴黎的妻子的,這只是其中的部分內容,你自己看一下吧!」

威克朵開始快速瀏覽起這封信來:

我未能成功地盜走那些債券,中央銀行內部工作人員亞瑟·奧吉羅蘭已從金庫中將其竊走,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如果你有空閑的話,不妨在巴黎留意一下那名男子的行蹤。我會在星期天晚上抵達巴黎。對於已遭挫敗的目標,我不會再有絲毫的興趣,況且那隻不過是九十萬法郎,還難以對我產生強大的吸引力。我眼下所要做的可是一宗關係到一千萬法郎的大案。

ARS.L.W

「ARS.L.W是亞森·羅賓慣用的假名。雖然他宣稱自己已經對那些債券不感興趣了,可還是指示他的妻子去打探亞瑟·奧吉羅蘭的蹤影。由此可見,他仍舊對那九十法郎的債券賊心不死。

「羅賓想要打探出那些債券的下落,所以這個星期天會偷偷地潛回巴黎,這恰好是將其捕獲的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你們都要努力去做啊!」戈捷用話語激勵著二人要振奮起來,這兩個人也當即表示會竭盡全力。

「在威克朵果斷迅速的措施下,具有重大嫌疑的德若雷男爵被看押了起來,可是那九十萬法郎的債券卻不知所蹤。我們一定要儘可能早地將其找回來,另外,捉拿羅賓也是一件費時費力的工作。這個行蹤詭秘的江洋大盜,喬裝改扮的絕世高手,讓人匪夷所思的江湖奇人,確實讓快反組費盡了心血,甚至快要精疲力竭了。」

戈捷用這種方式為兩位警官鼓勁兒,這兩個人也是信心十足,立刻着手開始行動。

摩立奧立刻奔赴看守所,對德若雷男爵進行了審訊。威克朵則來到了警察局的檔案資料室,查閱有關男爵的情人愛麗絲·瑪桑的全部情況。

她的相關材料如下:

愛麗絲·瑪桑,遺孤。父親因酒精中毒身亡,母親則死於肺結核。曾經當過罕立·博齊戲劇院的舞蹈演員。以前多次在化妝室中盜竊他人的珠寶首飾,導致最終被戲劇院解僱。現在沒有正式的職業,住在博奇臘耳街115號公寓。懷疑她為國際恐怖組織服務,目前在警方的嚴密監控之下。她也是一名肺結核病二期患者,不過目前並沒有出現病情加重的現象。

「這個愛麗絲居然是這樣的人!」查閱完資料之後,威克朵心裏暗自思忖。

一個小時之後,摩立奧與威克朵在辦公室碰頭,交換情況。

「我已經審問了德若雷男爵,他所說的總是含混不清,似乎是欲言又止,我總感覺他在對我耍小聰明。」摩立奧皺緊眉頭說道。

「這個德若雷男爵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的生活狀況又是怎樣的呢?看起來我們有必要再到夾休去了解一下情況。」

「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兩位警官乘車奔赴夾休,為了打探出第一手材料,他們分頭去拜訪德若雷男爵家附近的當地居民、郵局工作人員和商店經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人們基本上對德若雷夫婦二人沒有什麼好感,而對德若雷太太的印象尤為惡劣。

威克朵來到了德若雷男爵所租的房屋主人——雷勒摩的家中。雷勒摩是做石灰生意的,而且還是一位議員。

威克朵按響了門鈴,可很長時間也沒有人來開門,他在門口佇立了半天,聽到二樓有女子的喊聲和男子的吼叫聲混雜在一起的聲音。

「哎!家庭戰爭……」威克朵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聲。這時,一聲女人的怒吼傳了過來。

「胡說八道!你這純粹是在編造謊言!你前日在巴黎做下了那件事情,你以為我被蒙在鼓裏了嗎?哼!不要以為自己是個議員就可以無法無天!你這個老色鬼!大騙子!」

「你無中生有地編造什麼?我在巴黎確實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所以才回家晚了一些,關於這件事情,我已經對你解釋過成千上萬次了,你怎麼還是不理解我呢?」

「你打算糊弄誰啊?你不要以為自己手裏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哼!你居然認為我對此事毫不知情!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你前一天為什麼半夜才回來?」

「我不是已經向你解釋過了嗎?我的的確確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才回家晚了的!」

「不要這樣說!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瞞過我!」

威克朵在門口佇立了良久,就這樣一直聽着夫妻二人無休無止的爭吵,而他也在不停地按著門鈴,而且用力地拍打大門。過了好長時間,待在二樓上的人方才發覺樓下有人叫門,緊接着,屋裏傳來了有人下樓梯的聲音。

一個睡眼惺忪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把門打開了。

「請問您是雷勒摩嗎?」

「我就是!什麼……」

威克朵把自己的證件掏出來給他看了一下,這讓雷勒摩十分吃驚,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警官先生,快請進來!」

雷勒摩把威克朵讓進客廳,威克朵剛一進來就向他詢問道:「我此行的目的是想從你這兒了解一些你的房客德若雷男爵的情況。」

「德若雷男爵?你說那個窮光蛋啊!」雷勒摩十分輕蔑地說道。

「我非常後悔把房子租給他那樣的人,交房費的時候他總是想方設法地拖延,一天到晚不是嫌房屋漏水,就是嫌牆壁不平整,尤其是她的妻子,總認為男爵夫人是多麼顯赫的貴族頭銜,一雙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有一次,我去向她索要房錢,她居然『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讓我吃了個閉門羹。我非常清楚,在我離開之後,她一定會懊悔不已的!」

說完這幾句話,他開始冷笑起來。

在把這些情況講完之後,不管威克朵再提出怎樣的問題,他都一概說自己也並不清楚。可以看得出來,他似乎在隱瞞着什麼,內心裏有一些慌亂,看起來好像是在盼著威克朵能早一些離開一樣。

威克朵心裏暗想,或許是因為剛剛與夫人爭吵過,所以他的情緒還沒有平復下來。於是,威克朵知趣地起身告辭了。

走出這棟住宅沒多遠,威克朵回頭望去,只見二樓窗戶的布幔之後有一個女人在窺探,在瞧見威克朵看過來之後,立刻就沒了蹤影。

其實,在一樓客廳的窗戶後面,雷勒摩此時也在窺視着威克朵的一舉一動,他也同樣很快地把頭縮了回去。

「真是奇怪!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許是出於警察所特有的直覺,威克朵當即斷定這兩個人的身上有重大嫌疑。因此,在走出一段路之後,他又悄無聲息地折了回來。他把身體藏在籬笆牆的後面,傾聽着樓上的動靜,這個時候,二樓的爭吵聲仍然沒有停止,他非常清楚地聽到了那個女人又哭又鬧的叫喊聲:

「你前天究竟幹了什麼?別再用在巴黎忙工作的借口來欺騙我了!你為什麼那麼晚才回來?」

雷勒摩壓低了聲音在說着什麼,由於聲音太小,威克朵無法聽清。

「住口!你這個厚顏無恥的無賴!」

這個女人的怒吼聲驚天動地。接着又傳來了「啪啪」的巴掌聲,然後是她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威克朵又等了一段時間,直到寂靜無聲為止,他才返回火車站。

摩立奧已經在他之前回來了,只見他這時正叼著一支香煙,坐在長椅上瀏覽報紙。

五天之後,戈捷把威克朵和摩立奧一起請到了他的辦公室。

「德若雷男爵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可是,到目前為止尚未發現能夠證明他有罪的力證。而他也絲毫沒有想認罪伏法的意思,他聲稱自己絕對沒有殺人行兇,而且,他的羈押期到今天就期滿了,我們不能再把他關押在這裏了,雖然很不情願,但我們也只能把他放了。

「不過,他肯定是有重大嫌疑的,所以我現在命令你們二人對他的住所進行全天二十四小時的嚴密監控,不要放過他的一舉一動。一旦掌握了充足的證據,就立刻將其抓捕歸案。」

於是,這兩個人把男爵帶離了警察局,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同行的還有另外兩名警員。

「摩立奧組長,在咱們前往德若雷男爵的住所進行監視之前,應該到愛麗絲那兒先看一下,要知道,德若雷男爵與愛麗絲久別重逢,或許會說出一些對我們有價值的東西。我們說不定能從中找到破案的線索呢!」威克朵在摩立奧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不行!這是不能被允許的!戈捷隊長吩咐咱們立刻將他送回家去。」

垂頭喪氣的德若雷男爵雙眼緊閉,神情凄慘黯淡。

在到達男爵所居住的公寓之後,同行的兩名警員立刻開始了監視行動。

威克朵和摩立奧把德若雷男爵押上公寓樓的五層,按響了門鈴。一個女僕把門打開,打量了幾眼跟在男爵身後的兩個人。

男爵走進了屋內,就在兩個人打算跟進的時候,有個人火急火燎地飛奔上了樓。這個人正是負責對愛麗絲進行監控的警察之一。

「出什麼事情了?」威克朵連忙詢問道。

「監控對象在房間里遭人暗害了!」

「你說什麼?愛麗絲被殺了?」

「是的,被人勒住脖頸窒息而死,而且已經死去好多天了!」

「好多天?難道是將德若雷男爵從她那裏抓走的那一天遇害的?」

「不錯,可是,也正是從那一天開始,我們遵照你的命令在那裏進行全天候監控的……」

「有沒有看到什麼人曾進入房間?」

「沒有,我們一直在暗處輪流監視!」

「莫非你們一直都沒有進去看看嗎?」

「沒有。因為她是個孤身居住的年輕女子,所以我們貿然進去會非常不妥。這些日子以來,房間里一直悄無聲息,令我們感到十分奇怪,可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早就讓人給勒死了……」

「好了,這些情況我已經全都了解了,我會立刻趕到現場的。」

說完,威克朵急忙來到了房間里,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男爵:

「男爵!你的情人愛麗絲遇害了!肯定是有人知道你把那些債券藏在了她的家中,所以才會謀財害命的。」

男爵夫人剛剛還在擁抱着男爵慶祝他劫後餘生,聞聽此言不禁疑惑不解地一把將他推開,眼淚汪汪地瞧着他,一時間難以相信這是真的。

「你……你居然在外面養了情人……」

「請你寬恕我吧……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做。可是,讓我想不通的是她為何會慘遭毒手?這些天以來,我一直都被關押在看守所,差不多就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放在黃色大信封里的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巨額債券……謀殺雷斯克的兇手……已經把我搞得一塌糊塗了……為什麼偏偏讓我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憑什麼把我抓起來?我對此是一無所知啊!」

「你說什麼?……難道……」

男爵夫人失魂落魄地把雙手抬起來,神情十分沮喪,隨即倒在了沙發上,痛苦萬分地抓着自己的頭髮。

威克朵和摩立奧都認為這個女人會摔倒在地,想要過去攙扶她,殊不知她性格十分倔犟,只見她跪倒在地上,雙手合十,面對着他們二人。

「我懇求你們能聽聽我的證詞,我丈夫他絕對是清白無辜的,為此我可以對天起誓!你們所說的慘遭殺害的雷斯克和被盜的巨額債券,我都一無所知,同時我也堅信德若雷是無罪的,我敢對上帝發誓我所說的沒有半句虛言!我可以證明他是清白的!

「雷斯克遇害的那一晚,我一直與我的丈夫待在一起,他夜間從未外出,我丈夫他……我對他深信不疑……除了他婚外戀一事……」

男爵夫人歇斯底里地又哭又叫,被自己所深愛的丈夫背叛,她的內心裏此時充滿了痛苦和仇恨,只見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龐,哭得慘不忍睹。

可以看得出來,男爵夫人的這些感情是發自肺腑的,沒有絲毫的假裝成分。見此情景,威克朵也不由得說了幾句安慰她的話,隨後便和摩立奧一起告辭了。

摩立奧說道:「我們應該立刻到愛麗絲住的公寓去打探一番!」

於是,威克朵立刻對那個在樓道里轉來轉去的女僕人吩咐道:「你要密切注意男爵夫人的一舉一動,一旦出現什麼情況,你要立即通知守候在樓下的警察!」

在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兩個人遂乘車離去。

「又有了一個受害者!這九十萬法郎的債券已經引發了兩場血案,可兇手究竟是什麼人,到現在仍然不得而知!」威克朵在心裏暗暗想道。

他們二人乘坐的汽車從人群的縫隙中穿過,停靠在公寓樓的角落處。這棟樓前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人們都想一探究竟。很多警察手握圍繩,以防無關人員進入樓內。

威克朵和摩立奧來到了愛麗絲的房間,只見她倒在了沙發床上,臉色變成了紫青色,臉孔腫大,還有很多黑斑浮現在上面,這張臉由於臨死前的痛苦掙扎而變得異常恐怖嚇人。嘴角處已經發黑,周圍還有不少血痕留了下來,滿頭青春靚麗的金髮現如今已經亂蓬蓬地把半張臉遮蓋了起來。這說明她在臨死前曾有過一番痛苦的拚命掙扎。

床和地板上都沒有發現血跡,現場也沒有作案兇器。這間房子裏的所有物品都擺放得井井有條,似乎並沒有搏鬥過的痕迹。

對愛麗絲進行監控的警察彙報說:「午後1時許,我們兩個人按響了門鈴,可卻沒有人應答,我們趕緊向在樓下進行監控的警員打聽情況,據他們說並未發現愛麗絲從裏面走出來。於是,我們找來了附近的一個鎖匠,把門鎖打開,接着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幅景象。」

「莫非真的沒有人進出她的房間嗎?」威克朵詢問道。

「除了本棟公寓的居民以外,再沒有閑雜人等出入過這棟樓。」

「有人打過電話嗎?」

「據公寓的管理員講,至今沒有人打過電話。」

法醫的驗屍報告顯示:

毋庸置疑,死者系被勒死。死亡時間距今大約五天。

「她是被人用手掐死的?」

「並沒找到這樣的痕迹。作案兇器有可能是繩或毛巾一類的物品……當然也有可能是絲巾……」

威克朵猛然之間回想起來了,被害人愛麗絲生前有一條橙綠相間的絲巾,可如今卻不翼而飛了。

兩隻大箱子仍舊被擺放在原來的位置,箱內的物品與威克朵上一次翻看時沒有任何變化,柜子、梳妝台和抽屜上的鎖都完好無損。

「難道罪犯並沒有在這間房子裏搜尋那些債券?或者說罪犯清楚地知道債券並沒有藏在這個地方?據公寓的管理員所講,除了這裏的居民以外,並沒有其他人出入啊……」

接下來,威克朵和摩立奧對樓內的住戶一一進行了詢問,當摩立奧詢問住在第六層的一位居民時,這個人對他這樣說道:

「五天之前的一個中午,我看到一名女子慌慌張張地從四樓飛奔而下,在她下樓之前,我還聽到了四樓有關門的聲音。」

「那個女子有什麼容貌特徵?」

「她並不是這裏的住戶,穿着一身高檔的服裝,由於臉上罩着黑紗,所以看不清楚具體長什麼模樣。」

聽完這一番話,威克朵在內心裏已經認定這個女人有重大嫌疑。根據法醫的屍檢報告,愛麗絲·瑪桑的遇害時間應當在當天上午11時至12時。由於愛麗絲的身體健康狀況十分糟糕,所以無法更加準確地推測出她遇害的具體時間。另外,案發現場並未找到罪犯的指紋,這說明罪犯在作案的過程中手上應該是戴着手套的。

威克朵靜靜地坐在房間角落的座位上,看着摩立奧和其他的警員在那裏翻箱倒櫃。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警員說道:

「咦?這是什麼東西?」

威克朵從這名警員的手中接過了這個令他感到十分驚奇的東西,它似乎是一個用某種植物手編而成的盒子,看上去讓人感到頗為陳舊。

威克朵把這個盒子打開了,看到裏面放着幾張照片。相片里與愛麗絲合影的那些女子似乎都是些社會底層的舞蹈演員,而且這些相片的拍攝技術都十分糟糕。

在這個盒子底部的襯紙之下,還放着另外一張已經被一分為二的照片,只消看上一眼,便可以判斷出這個作品出自於一個外行攝影師之手,不過,它的效果要明顯強於其他那幾張。威克朵看了照片上的那個人一眼,不禁尖聲叫了出來。

「上帝啊!又是她……」

不用說,這個人便是威克朵在電影院看到的那個長著滿頭金髮的美女,也就是雷斯克遇害時從隔壁窗戶逃之夭夭的那個金髮女郎。

威克朵把這個盒子默不作聲地裝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裏,而且也沒有把照片一事告訴給摩立奧。

謎中之謎

價值九十萬法郎的債權盜竊案已經接連引發了兩場血案,檢察院方面此時必須有所表示,不能再無動於衷下去。於是,檢察官法立德立即為此召開了情況通報會。

被派遣到夾休進行偵破工作的人,自始至終也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證據。接着,瑪習思·德若雷男爵再一次被羈押起來。檢察院方面展開了更加細緻認真的偵破,可是卻仍然沒有辦法證明德若雷男爵就是謀殺雷斯克的兇犯。案情發展到這個時候,所有的偵破工作都陷入到了停頓狀態。

對於警方的無所作為,新聞媒體更是猛烈抨擊,而戈捷也在這時連續對威克朵及摩立奧施以強大的壓力。

「長官,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就目前來說,我們已經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新的突破口?這個消息太令人振奮了,趕緊把情況告訴給我吧!」

「事情是這樣的,在我和威克朵的精誠合作下,本案取得了重大突破,有價值的突破口一共有三處……

「第一,在雷斯克被殺害的那一天夜裏,有一個金髮美女從隔壁的窗戶藉助梯子逃之夭夭了。而這個女人所使用過的那架梯子,今天早上在距案發現場不遠的亂草叢裏被找到了。這架梯子是鐵制的,以女子的力氣是斷斷無法抬動的,所以,我們據此推斷:肯定是一男一女兩個犯罪嫌疑人一塊兒把這架梯子抬到了圍牆那邊的亂草叢裏。梯子上有製造廠的商標,根據我們的追蹤調查顯示,這架梯子是一名女子買下的。通過銷售人員對那名女子長相的回憶,我們得知她就是愛麗絲遇害的那一天夜裏,在愛麗絲所住公寓附近徘徊的那個人,以上這些便是本案的第一個突破口。

「第二,據一個計程車司機回憶,在雷斯克遇害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五的下午,他把汽車停在了羅森堡,後來,一男一女各提着一隻大箱子,乘坐他的計程車前往停車坪。那個男人吩咐他把車停在售票口,隨後他就下車去買票了。他買完票之後便對坐在車中的那名女子說道:『這張票是開往盧森堡的!』接着,這個男人把車票交給了那名女子,隨後把兩隻箱子搬了下來,付過車費之後,兩個人便進站了。我們詢問過了那一對男女的長相,最終確定他們正是德若雷男爵和慘遭殺害的愛麗絲。」

「具體的時間是在什麼時候?」

「據司機說,車站的大鐘當時剛好顯示的是5點30分。這個線索足以說明德若雷男爵曾打算攜愛麗絲一同逃往國外。他們已經把行李帶到了車站,可是突然之間又改變了計劃,或許是因為事情發生了變故,所以吩咐愛麗絲又返回了住處。

「我的推理是這樣的:德若雷男爵在與愛麗絲分別之後,便獨自一人乘計程車趕到了勝臘瑞站,然後又搭乘6點鐘的列車返回夾休,最後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家中。如果想要知道德若雷男爵有沒有到勝臘瑞去並乘坐那列火車,只消找到那個為男爵提供過服務的計程車司機問一下就可以搞清楚了。因此,我們目前正在全力以赴地找尋那個司機。

「第三,這個突破口就飽含深意了,我們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內容是揭髮夾休街的議員雷勒摩。」

「都說了些什麼?」

「告密者說,我們只需要對雷勒摩作一番調查就可以弄清楚他案發當晚究竟在巴黎的什麼地方以及都做了些什麼,這樣一來便可以找到些許蛛絲馬跡。還說然後將雷勒摩家中的抽屜搜尋一遍,便會在其中獲得不少有意思的發現!」

「知不知道打匿名電話的人的身份?」

「不太清楚,當我詢問他姓名的時候,他便掛斷了電話。」

「從這個告密電話中,我聯想到了一些情況!」威克朵繼續說道,「我們前天前往夾休四處尋訪線索的時候,我曾去過雷勒摩的家。我到達之時,他們夫妻二人似乎正在為某事爭吵。雷勒摩的妻子指責他前天夜裏曾在巴黎肆意妄為,以至於深夜仍然遲遲不歸。然而,雷勒摩深夜不歸的那個夜晚,正好是雷斯克遇害的時間段。」

「莫非他的妻子也疑心他是殺人兇手?」

「並非如此,這個女人十分善妒,醋意失足,她懷疑自己的丈夫在巴黎包養情婦,所以才吵鬧不止。最終,雷勒摩打了她一頓。這樣一來,怒火衝天的雷勒摩太太便到處散播雷勒摩深夜不歸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言辭,結果使得他們的鄰居現在都在懷疑就是雷勒摩殺死的雷斯克。」

「那天深夜雷勒摩不是回到家中了嗎?」

「是這樣的,可是,他的妻子卻說他醉得非常厲害,一回家就倒在床上睡去了,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

「原來是這樣啊!」說完,戈捷陷入到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難不成他的妻子在編造謊言?又或者是他們夫妻二人一起在編造謊言?」

「你是說……」

「我們先假定雷勒摩就是謀害雷斯克的兇手,他想要取得自己在案發時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故意到巴黎去喝了個酩酊大醉,直到深夜才返回到家中,然後倒在床上就睡去了。在此之後,他們夫婦二人又大吵不止,以達到讓此事眾所周知的目的。因此,我在這裏想要指出的是,雷勒摩夫婦二人共同製造了一場騙局,好讓大家都認為案發當晚他身在巴黎。」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那個打匿名電話的人或許了解這其中的隱情,所以才向警方告密的。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假定推理,就目前而言,不管是如何細微的蛛絲馬跡,我們都要堅持不懈地追查到底。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立刻把偵破的重點放在雷勒摩的身上,別忘了一定把搜查證帶上!」

「遵命!」

兩個人說完便離開了戈捷的辦公室。

雷勒摩此刻正和他的夫人卿卿我我地待在卧室里,一點兒也不像前天剛剛大吵過一次的樣子。

他對威克朵還留有很深刻的印象。

「哦?你又來這裏做什麼?我想那場誤會應該已經結束了吧?我妻子四處宣揚,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件事,現如今,人們都認為我就是殺人犯,在路上碰面的時候都對我不理不睬。」他一邊說着,一邊回過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愛尼特!你可真是個醋罈子啊!我在巴黎一刻不停地奔波勞碌,為了工作上的事情而費盡了心血,可你竟然污衊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在自己家裏說說還不算完,還要四處宣揚讓大家都知道,現在可好,大家都不正眼看我了。你的多嘴多舌把警察都招來了,你說說應該怎麼辦吧!」

他的夫人愛尼特似乎感到非常難為情,根本不像前天那個河東獅吼的惡婦人。

「真是不好意思!雷勒摩,我那天有些氣昏頭了,所以才會糊裏糊塗地對街坊四鄰講你深夜不歸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後來又回憶了一下,你到家的時候還沒有到11點鐘!」

「你現在再這樣說,警察哪裏還會聽你的啊!哎呀,娶了你這樣的一個醋罈子一樣的老婆,我真是太慘了!」

摩立奧把搜查證給他看了一下。

「煩勞你把那張桌子的抽屜打開!」

儘管雷勒摩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但面對擺在眼前的搜查證,他也只好無可奈何地用鑰匙把抽屜打開了。威克朵仔細翻看檢查著這個抽屜,從裏面摸出來一隻黑色的小袋子,以及一些亮晶晶的白色粉末。摩立奧用指尖蘸了一點點,放到舌尖品別。

「木鱉鹼!你為什麼藏着這樣的毒藥?」他聲色俱厲地問道。

「我擁有一座狩獵場,為了防治一些偷襲鳥類的走獸,比如狗和狐狸之類的動物,我會使用這種藥物。」

「可正是此類毒藥將雷斯克老人所養的狗毒死的!」

「我也聽說了那件事。可是,擁有這種毒藥的人並不只有我一個,在這四面八方的牧場中,家家戶戶都有這種毒藥。」

雷勒摩鎮定自若地笑了笑,可他的夫人的表情卻顯得十分驚恐和慌亂。在此過程中,摩立奧一直在注視着她。

「請把那個文件箱打開!」

剛剛還停留在雷勒摩臉上的笑容立刻便消失殆盡了,接着,他動作遲緩地把文件箱上的鎖打開了。只見文件箱內放着一些賬本和文件,而這些東西的下面竟然赫然出現了一支七連發的手槍!

「這是7.65口徑的勃郎寧!」摩立奧把槍拿在手中把玩著。

「警察先生,這支槍的口徑確實是7.65,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雷斯克身上的那個致命傷口就是拜7.65口徑的子彈所賜。」

「可是,你不能認定那粒子彈是由這支槍的槍膛射出的!要知道我是在五六年前購買的這支槍,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使用過。」

摩立奧檢查了一下子彈夾,發現彈夾里少了兩粒子彈。

「這兩粒子彈怎麼說?」

「我從來都沒有使用過它啊!」

「可這裏面卻明顯少了兩粒子彈。」

「或許是有人把它們拿走了吧?如果是從槍膛里射出去的,那麼槍膛里應該會留下火藥的味道,你能聞到嗎?」

摩立奧聞了聞槍口,並沒有火藥味兒。

「開完槍之後,或許你早就把槍擦拭了一遍。不管怎麼說,我都要把槍支和毒藥帶走,請專業人士作鑒別認定。」

「隨你好了!不管你怎麼鑒別,這些事都跟我沒關係!假如我是兇殺案的元兇,我是絕對不會把罪證放在自己的家中來等着你們搜查的,我肯定會把它們遺棄在叢林的深潭裏面!雷斯克遇害之時,我正在巴黎,為此我還跟我的夫人大吵過一場。」

「是否有人能證明你案發時仍在巴黎?」

「這個……我……」雷勒摩無言以對。

「那麼,就請你跟我們到警局去一趟吧!」

雷勒摩垂頭喪氣,默不作聲,而他的夫人則在一旁沒完沒了地哭哭啼啼。

隨後,威克朵他們二人把雷勒摩帶到了巴黎警局。

雷勒摩將要面臨的是最嚴厲的審問。然而,在審問的過程中,他一直保持沉默,拒絕回答所有的問題,可這樣一來就使得他的嫌疑更大了,而他隨後也被關進了看守所。

轉天,巴黎警察局的快反組召開情況通報會,得出以下結論:

「雷勒摩具有謀害雷斯克的重大嫌疑,而德若雷在本案中也有重大嫌疑。

「那麼,在這兩個犯罪嫌疑人之中,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呢?當然也有可能是兩個人共同謀害了雷斯克。因此,對於這兩個人究竟是不是同謀,我們還需要作進一步的調查取證。

「那個金髮女郎又與這兩個犯罪嫌疑人有着什麼關係呢?她或許就是同謀,但目前尚無法證實,這三個人中必定有一個人是殺人兇手。」

看守所里同樣也關押著德若雷男爵。目前只剩下那個金髮女郎尚不知去向。

威克朵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這個金髮靚女與我第一次在電影院見到的那個女郎是否是同一個人呢?從雷斯克住所逃之夭夭的那個與買梯子的那個是否也是同一個人呢?愛麗絲慘遭殺害的時候,公寓六層住戶所看到的那個女郎,也是同一個人嗎?這便是本案的關鍵點。」

威克朵把從愛麗絲住處找到的那個盒子拿了出來,從裏面把那張金髮美女相片取出。毋庸置疑,這張相片上的金髮美女正是他在電影院首次見到的那個女人。在威克朵看來,應該把這張照片拿給賣梯子的售貨員以及愛麗絲所居住的那棟公寓的六層住戶核實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這些人的回答大同小異。

「無法確定就是她,不過非常相像。」

威克朵回到了警察局,向摩立奧彙報了相關情況:「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到那個金髮女郎,然後便可以找到羅賓了。」

「哦?為什麼這樣說?」

「那位金髮女郎正是羅賓的情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這也就是說,那封信的收信人就是她。羅賓曾在信中吩咐她去搜尋竊取九十萬法郎債券的亞瑟·奧吉羅蘭的下落。

「現如今,羅賓已經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放在了一千萬法郎上,至於那區區九十萬法郎的債券嘛,已經交給他的情婦負責了,不過,這個女人肯定是按照羅賓的吩咐行事的。

「可是,羅賓作案的時候是從來不傷人性命的,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被人稱為俠盜的。

「有誰能辨別其中的真偽嗎?不管他是不是俠盜,盜竊犯終歸是盜竊犯,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我絕對不相信羅賓是什麼所謂的俠盜,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早日親手將其抓獲,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

「所以,你千萬不要被他這個俠盜的虛名矇騙了,我們要對他追查到底!他連續作案,已經殺了不止一個人了。」

摩立奧對「羅賓從不殺人」這一點深信不疑,儘管威克朵的心裏有不同意見,可對於上級也不便當面頂撞,只好默不作聲。

幾天之後的某個夜晚,與威克朵一同執行偵破任務的刑警拉莫納領着一名年輕女子來到了威克朵的寓所。

「我出席了愛麗絲的葬禮,葬禮的過程十分冷清,除了她一個人到場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到場了,別提多凄慘了!」

「這位是……」

「她的名字叫雅笛·杜德立,也是愛麗絲生前唯一的朋友!」

雅笛長著滿頭靚麗的褐色頭髮,不僅面容嬌好,嗓音也十分優美動聽,一言一行盡顯她的坦率真誠。

「你跟愛麗絲相識有多長時間了?」威克朵向她詢問道。

「我和愛麗絲是幾年之前在舞廳相識的,從那以後便經常保持聯絡。可是,直到現在我仍然搞不清楚愛麗絲頭腦中所想的究竟是什麼,我總覺得她似乎正被陰雲所籠罩着……有些神秘莫測……她本身就像是一個謎一樣!」

威克朵取出了存放在盒子裏面的那張金髮女郎的照片,並把它遞給了雅笛。

「喔,我曾與這個人有過一面之緣。那天,我在戲院的廣場前等候愛麗絲,便是她開車把愛麗絲送來的。她滿頭的金髮靚麗無比,臉上的皮膚又白又細,尤其是那雙眼睛美得攝人心魄,她身材高挑,氣質高雅脫俗。根據我的判斷,她似乎出身名門。我敢保證,見過她的任何人都不會輕易忘掉。

「那一天,她把車停好之後,首先下了車,替愛麗絲把車門打開,然後沖着我莞爾一笑,便駕駛着車子離去了。如此高雅靚麗、魅力四射的女人,差一點兒就把我給迷倒了。」

「愛麗絲是否對你說起過這個女人的情況呢?」

「說過的!記得有一次,我看到愛麗絲的桌子上放着一封即將要寄走的信,收信人一欄寫着什麼公爵夫人,而那個人的姓名是用俄文拼寫的。由於我並不認識這個人,所以我馬上想到了那個初次見到的、有着貴族氣質的金髮女郎。」

「那麼,你是否還記得收信人的地址呢?」

「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似乎是在湯克耳德廣場的某個飯店。」

「你是什麼時候見過那封信的?」

「大約是在三個星期之前,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愛麗絲了。愛麗絲對我說她的胸口很疼,打算到南部去修養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應該就已經在做出行準備的吧?」

「你是否見過有什麼男子找過她?」

「據管理員說,有一個什麼公爵經常來找她,不過我一次也沒有碰到過。」

這天的晚些時候,威克朵打電話給湯克耳德廣場的飯店,查詢到有位名叫亞歷山大·博齊烈夫的俄國公爵夫人曾入住皇家酒店,不過已經在兩個星期之前搬走了。

「請問,您知道亞歷山大公爵夫人搬到什麼地方去了嗎?」

「這就不大清楚了,不過,郵給公爵夫人的郵件都轉送到了象若路的湯冰飯店,她很有可能已經搬到那裏去了。」皇家酒店的人這樣回答。

那麼,這個博齊烈夫公爵夫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呢?威克朵對此展開了偵察。

博齊烈夫公爵家族是俄國歷史上非常出名的豪門望族,然而,這個家族卻於1917年的俄國革命時期慘遭滅門清洗,只有亞歷山大一人逃了出來,並輾轉來到了巴黎。

這個家族在歐洲各地都有數量不菲的地產,此外還在銀行里存着數目龐大的存款,這就使得亞歷山大可以非常輕鬆地過上一種極為奢靡的生活。而流亡在巴黎的俄國人都把這位女子稱為公爵夫人,她今年剛剛年滿三十歲。

威克朵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湯冰飯店,到這裏來打探情況。早在兩個星期之前,公爵夫人便入住到了這裏,可是卻終日足不出戶,只在飯店內用餐,而且也不與任何人講話。

這天下午,威克朵獨自一人坐在位於飯店豪華餐廳門口的一張餐桌桌旁,靜候公爵夫人的到來。

寬敞明亮的餐廳之內座無虛席,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穿着時髦的紳士和夫人,只見他們一邊用餐,一邊神情輕鬆愉悅地談笑着,廳內充滿一種祥和快樂的氣氛,這便是巴黎高檔的飯店餐廳內常有的景象。

這時,體態苗條修長、皮膚白皙嬌嫩的公爵夫人氣度不凡地從威克朵的身前走過,並在最靠里的貴賓桌前坐了下來。

「天哪!就是她……」

原來,這個滿頭金髮的貴婦人就是威克朵在電影院所看到的那個女人,同時也是雷斯克遇害的當晚從窗戶逃之夭夭的那位。見此情景,威克朵的心裏不禁狂跳不止。

兩天之後,威克朵喬裝改扮成一位貴族紳士也住進了湯冰飯店。

他對外宣稱自己是來自南美洲秘魯的大富豪,名叫馬克思·俄比思德,這時正在歐洲旅行遊玩,打算在巴黎住上一段時間。

湯冰飯店將他奉若上賓,把他安排在了四層的超豪華客房,而那位公爵夫人也在這層入住,與威克朵相隔十間客房。

湯冰飯店是一家規模十分龐大的酒店加旅店,共設有500多間客房,到這裏入住的絕大多數都是一些來自國外的遊覽觀光客。威克朵在暗中對公爵夫人進行監視,並不足以招致他人的懷疑。

這位公爵夫人的確半步也不曾離開飯店,這一點與人們所講的絲毫不差。既不見什麼人前來拜訪她,也不見有郵給她的信件,她與外界保持聯繫靠的只是房間內的電話,威克朵也同樣利用房間內的電話與拉莫納保持聯繫。

只有在那個金碧輝煌的高貴氣派餐廳內,才能看到公爵夫人的身影,才能見到她的出沒。公爵夫人有着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和神態舉止,頃刻之間便能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傾倒。

「這樣一個有着良好修養和高貴舉止的氣度不凡的公爵夫人,怎麼會是江洋大盜羅賓的情婦呢?」在餐廳內看到公爵夫人的時候,威克朵的心裏不禁這樣暗想。

「公爵夫人繼承了博齊烈夫家族在歐洲的億萬家財,怎麼可能會為了那區區九十萬法郎的債券而連傷兩條人命呢?那雙戴着價值不菲的鑽戒的白皙的手,怎麼可能會將愛麗絲勒死呢?」

儘管威克朵的心中有着巨大的疑惑,但他依然對公爵夫人進行着十分嚴密的監視。

四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剛用過晚餐的公爵夫人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當她跨進電梯的時候,威克朵也十分矯健地跟了進來。威克朵向她略微點了一下頭以示敬意,但目光卻並沒有直視她的臉孔,因為擔心這樣一來會引起她的懷疑。

到了第五天晚上,威克朵又故技重施,公爵夫人似乎對此並不反感。

不過,威克朵第六天卻並沒有趕上那趟電梯。到了第七天,他終於又如願以償地和公爵夫人一起走進了電梯。電梯抵達第四層的時候,公爵夫人邁著氣度不凡的步子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而威克朵的房間也在同一側,所以他跟在了公爵夫人的後面。

走廊里當時並沒有其他人,突然,公爵夫人猛地停住了腳步,用手摸索著腦袋,表情十分古怪。接着,她回過頭來,情緒激動地說道:

「這位先生,我的髮夾不見了,它的上面鑲嵌著綠寶石……我記得剛剛走進電梯的時候,它還在我的頭上呢。」

「夫人,難道遺失在電梯轎廂里了嗎?」

「不會吧,髮夾夾得很結實的。」

「如此說來,會是誰拿走的呢?難道是電梯內的侍者?」

「不會的,他所處的位置是無法接近我的頭部的。」

「那麼,你是說……」

威克朵在與公爵夫人交談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直注視着他。突然,夫人把嗓音壓低了。

「我……可能是記錯了吧……或許是遺忘在了化妝台上,沒戴上吧。」

「絕對不行!您怎麼能這樣說呢,您現在疑心是我做的,這是令人非常不高興的。公爵夫人,請您把飯店的經理喊來,而您則去報警吧!當着他們的面搜我的身,這件事情必須要弄個水落石出。」

威克朵一臉嚴肅地說着。公爵夫人這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我絕對沒有疑心到您的身上,您可千萬不要生氣啊!」

「不管怎麼說,一定要把這個情況告知飯店經理,讓他來查個水落石出。我叫馬克思·俄比思德,房間是345號!」

威克朵一臉怒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拉莫納早已在這間屋子裏等候着他了。

「出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已經搞定了,你看這個!」說着,威克朵從口袋裏取出了那個髮夾。

「當她察覺到她的髮夾丟失的時候,我立刻亮出了我的假身份,說到底還是把她給糊弄過去了。不過,這個女人還真是不同尋常啊!」

「你當時是怎麼應付的?」

「我裝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讓她立刻去找經理並報警,接着她便十分慌亂地說或許是自己記錯了,她似乎非常害怕我有進一步的舉動。這其中肯定有重大的隱情,我感覺她好像非常不願意因一個髮夾而招致警方的注意!」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內的電話響了。

「喂,是公爵夫人啊。什麼,你找到髮夾了?就放在梳妝台上?那太好了,我沒什麼事,能找到就萬事大吉了。好,再見!」

威克朵放下了電話,隨即放聲大笑起來。

「她告訴我說她已經找回了髮夾。髮夾現在就在我們的手上,她怎麼可能找到呢?由此可見,這個女人從內心裏是害怕警察的!」

「這足以證明她心裏有鬼!」

「是的。其實,她知道是我偷走了髮夾,這樣的話,她就會把我當成竊賊,這正中我的下懷。」

「為什麼這樣說?」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認為這個公爵夫人就是羅賓的情人,因此,只要她認定我是賊,就會對我放鬆警惕,這樣一來,我便有了接近她的機會。說不定她以後還會帶我去見羅賓呢!」

「會有那麼如意嗎?」

「一定會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成功地打入羅賓的犯罪集團,打探到他們那一伙人的新動向,也就是那件關乎到一千萬法郎的大案子。等他們即將展開行動的時候,我再變身為快反組成員威克朵,將其一舉抓獲!

「想要揭開羅賓的真面目,只有設法接近公爵夫人這一條途徑。話說回來,我一定會親手把羅賓抓獲以建立蓋世奇功的!」

威克朵洋洋自得地說道。

後來的幾天,威克朵在餐廳或電梯間裏面又見到了幾次公爵夫人,不過,他們彼此之間都裝作不認識對方的樣子。

一天,威克朵發現兩位紳士正坐在搖椅上聊天。其中的一個看起來似乎是英國人,他的臉色紅中透亮,動作野蠻而粗魯。威克朵曾在這家飯店裏碰到過他幾次,另外那個人則是初次謀面,這個人身體強壯,舉止優雅,談吐十分不俗,尤其是那張開朗的笑臉非常惹人注目。可是,他的神情間或也會變得緊張起來。

威克朵一直在密切注視着這兩位紳士,恍惚之間發現坐在另一頭的公爵夫人似乎正在向那個中年紳士使眼色。

迷惑不解的威克朵連忙仔細觀察,只見公爵夫人這時已經離開了座位,繞過那兩位紳士,徑直朝電梯走去。

過了大約5分鐘的時間,兩位紳士也站起身來。那個中年紳士向侍者借火,把雪茄點燃,然後接過侍者遞來的衣服和禮帽,走出了飯店。而那個英國人則走進了電梯。

電梯在三樓停留了一下,然後又下來了。威克朵走入電梯,對侍者問道:

「剛才到三樓去的那位紳士住在哪個房間?」

「337號房間。」

「他叫什麼名字?」

「貝米休,英國人。」

「他住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有兩個星期了。」

如此看來,這位英國紳士肯定是與公爵夫人一起入住這家酒店的。

威克朵悄無聲息地從公爵夫人的房間前經過,來到了自己的屋子,把門微微打開一條縫隙,側耳傾聽走廊里的動靜。

然而,走廊上一片寂靜,威克朵什麼也沒有聽到。

他躺在床上暗暗思考:「剛才離開的那個中年紳士就是羅賓,這是毋庸置疑的。公爵夫人就是他的情人,這一點從剛才二人之間的暗示中便可以得知。終於與羅賓的距離又近了一步。」

一想到這裏,威克朵便激動不已。

轉天,刑警拉莫納到飯店來找威克朵。

「摩立奧組長命令我們下午去突擊一個酒吧!」

「任務是什麼?」

「據可靠情報,羅賓集團要在那裏開會。那個一千萬法郎的大行動似乎就要開始了!」

「哦?這個酒吧在什麼地方?」

「這個嘛……到時就會有人通知組長的。」

「莫非是密報?」

「是的,說不定現在已經知道了。」

「是嗎?我這裏也有好消息,羅賓離落網不遠了。」

「啊,太棒了!」

接着,威克朵便把飯店裏的俄國女子亞歷山大·博齊烈夫公爵夫人,以及英國人貝米休的活動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這個刑警。

「貝米休這個英國佬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昨天似乎是在與那個中年紳士交流着什麼,反正總是神出鬼沒的,形跡十分可疑。尤其是那個中年紳士,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就是怪盜亞森·羅賓!」

「你說什麼?羅賓到這裏來了?」

「這一點我還不敢確定……不過,他與貝米休之間肯定有着某種關係,你想個辦法去搜查一下貝米休的房間!」

「可是我沒有搜查證啊,我該怎麼辦?」

「沒關係,假如酒店的侍者發現了你,你就把證件拿給他看。今天是星期天,多半的客人都出去了,侍者也不多,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你。關鍵是沒有鑰匙,所以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搞到貝米休的鑰匙!」

「你說什麼?鑰匙?這沒有問題,你就不用操心了。」說着,拉莫納從口袋裏掏出來一串鑰匙。

「這其中肯定有一把能打開貝米休的房門。好吧,我這就去試一下,他是住在337號房嗎?」

「千萬不要把房間弄亂了,那個英國人是十分謹慎的。如果讓他有了戒備,那我們以後的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我明白。」

刑警拉莫納躡手躡腳地來到了337號房間門口,佇足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用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半個小時之後,拉莫納回來了。

「怎麼樣?」

「你的直覺真準確啊,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發現什麼了嗎?」

「衣櫥里的襯衣下面塞著一條女士用的絲巾!」

「橙色的?」

「是的。橙色與綠色相間,上面還有大塊的水滴花紋,不過已經皺巴巴的了。」

「不錯……那是愛麗絲的!」

威克朵大叫了一聲。

「我曾經見過愛麗絲戴着這條絲巾。然而,在案發現場卻並沒有發現它,所以我便認定兇手是用這條絲巾把愛麗絲勒死的,果然不出所料!」

「如此說來,貝米休是殺人兇手嘍?」

「愛麗絲遇害之時,公寓裏的住戶曾目擊到一位陌生女子,那一定就是那個自稱亞歷山大·博齊烈夫公爵夫人的女人。

「公爵夫人一定就是貝米休的同夥,只不過現在還不清楚是兩個人一起去的愛麗絲家,還是那個俄國女人自己去的。不管怎麼說,在貝米休的房間里找到了愛麗絲的絲巾,他們兩個人便都脫不了干係!」威克朵信心滿滿地說道。

當天晚飯之前,威克朵走出了飯店。他在街邊的報亭買了一份報紙,只見晚報的社會版上赫然印着十分醒目的文字:

亞森·羅賓已被拘捕歸案

今日下午5時許,快反組組長摩立奧獲得密報后立刻帶領三名警員突擊了莫爾保街的一家酒吧。國際犯罪集團的很多成員經常在這間酒吧里秘密碰頭。據報道,這個集團的首腦是一個英國人。

當刑警們闖入酒吧的時候,那些恐怖分子正聚集在地下秘室里開會商討活動事宜。兩名恐怖分子當時便從后便門溜掉了。

刑警們瞄準歹徒開槍射擊,造成其中一人身負重傷。被捕獲的三名恐怖分子中有一人或許就是怪盜亞森·羅賓。羅賓的易容術出神入化,而警方目前又沒有這個人的體格測量卡(具體登記身高、體重與其他各方面體態特徵的卡片),所以還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羅賓本人。

昨日,羅賓曾偽裝成另外一人出現在斯特拉斯堡,因此,想要確定被捕獲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羅賓,要待快反組的刑警們回巴黎之後才可知曉。

「看了這張報紙上的消息之後,不知公爵夫人會作何感想?」

威克朵滿懷期待地回到了飯店,換上正式的晚裝之後,他出現在了餐廳裏面。

每張餐桌上都擺放着一張報紙。亞歷山大·博齊烈夫公爵夫人的桌子上當然也不例外。

公爵夫人今天來到餐廳的時刻要比平時略晚一些。

威克朵偷眼觀察這個女人,發現公爵夫人的神情與往常並無差異。

公爵夫人和以往一樣,像貴婦一樣典雅地享用晚餐。如果心裏有事,不管掩蓋得多麼巧妙,臉上多多少少地也會表露出來一些;而且,握著刀叉的手也會不停地哆嗦,還會碰到餐盤和杯子的邊緣。然而,在公爵夫人的身上卻並沒有出現這種反常的情況,這令威克朵大失所望。

只見公爵夫人那雙白皙柔軟的玉手,輕盈地握著刀叉,不緊不慢地往嘴裏送著食物。她喝了一口咖啡之後,便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報紙。

她先是快速瀏覽了一遍第一版上的內容,然後又把目光轉到了第二面的社會版上。突然,公爵夫人開始手足無措起來,而她的雙眼則緊緊地盯着報紙上的文字。

威克朵此時正在遠處的餐桌旁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公爵夫人的雙眼一直沒有從那篇新聞報道上面離開過,她這時已經被嚇得臉色蒼白了,彷彿立刻就要昏倒一般。

然而,公爵夫人仍然強打起精神,只見她鎮定自若地把報紙收好,放在了餐桌上。接着,她站起身來,走進了大廳,坐在一把搖椅上,雙眼望着窗外。

她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外面的景物似乎完全沒有被她看在眼裏,可能是她此刻正打算調整一下自己煩躁不安的心緒吧。

在大廳里就座的還有英國紳士貝米休,他看起來似乎也十分煩躁,此刻正在狠命地抽著香煙。

「他會不會是摩立奧組長率隊突擊酒吧時溜掉的恐怖分子呢?或許是吧。他肯定想把一些十分緊要的話傳達給公爵夫人,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開口直說,或許他們在回到房間之後會有一番密談吧!」

公爵夫人仍然坐在那裏,但威克朵卻先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仍然把門留了一道縫兒,偷偷觀察外面的情況。

公爵夫人首先從電梯里走了出來,她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前,神神秘秘地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沒過多久,貝米休也走出了電梯,四下里張望了一番,在確定了四周肯定沒有人之後,他才湊到了夫人的近前。

兩個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只見夫人聽完之後十分欣慰地笑了笑,沒有血色的臉龐上立時飛起了兩片紅雲。貝米休則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幕完全被威克朵看在了眼裏,他在心裏暗暗思索著:

「這個女人百分之百是羅賓的情婦,她本來十分擔心羅賓的安危,但在貝米休告知她羅賓此刻安然無恙之後,她終於放下了心來。」

接下來,威克朵到警察局詢問了一下情況,得知在那被抓的三個恐怖分子中,有一個確實與羅賓極為相像。但經過一番非常仔細的詢問和調查之後,終於知道他並非羅賓。

這三個傢伙都是俄國人,可他們卻在法國境內胡作非為。一番問詢之後,這幾個人都堅稱自己並不知曉國際恐怖集團的首腦是什麼人。

而在那兩個溜走的人中,有一個是英國人,另外一個則是陌生人。

被刑警開槍擊中並負傷逃走的那個身份不明的男子,一定就是和貝米休在飯店大廳里密談的那位瀟灑的中年紳士。這三個俄國人堅稱自己完全不知道這個國際恐怖集團的最新動向,由此可知他們只不過是臨時被雇來做事的小角色而已。

轉天,他們又發現了一個新的疑點。

在被捕的三個人之中,居然有一個人是被殺害的愛麗絲的男朋友。

這個情況究竟是如何知曉的呢?原來,刑警發現了愛麗絲生前所寫的兩封信件,那是她被害前兩天寫給自己男友的,上面的內容是這樣的:

老傢伙德若雷最近打算干一票大買賣,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轉天就會帶我到國外去。

到時候你就等我的消息好了,你也到那個地方去。等我伺機把他的錢財和珠寶弄到手之後,咱們二人便可以遠走高飛了。

我的心裏只有你,只想與你共度今生。像德若雷那樣的老東西,我早就無法忍受了。

「老傢伙德若雷……是德若雷男爵嗎?唉,真是的!」

威克朵的雙眼緊緊地盯着這封書信,心裏此起彼伏、感慨萬千。

「終於知道男爵為什麼要買兩隻大箱子了,他被愛麗絲給騙了!

「那麼,殺害愛麗絲的兇手究竟是什麼人呢?莫非是德若雷男爵識破了謊言,一怒之下把她給殺了?可是,絲巾卻在貝米休的衣櫃中被發現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真讓人搞不懂啊!

「當時,這件事情只不過是發生在電影院裏的一件盜竊案罷了,但是追查得越深,牽扯的疑團就越多。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只是個毫不起眼的騙財案呢,可如今已經變成了一件殺人案,而且還似乎和國際恐怖集團扯上了關係。還有那個身份可疑的公爵夫人,以及那個男爵,誰又知道他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尤其是神出鬼沒的怪盜亞森·羅賓也夾雜在其中,真不知道這件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真是謎中有謎,疑中套疑啊。以後還會發生什麼怪事嗎?真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就彷彿是在雲里霧裏行走一般!」

就連年富力強的刑警威克朵也感到無計可施,然而,面對困難他仍然是鬥志昂揚的。

「我一定要一個一個地解開這些謎團,讓事情真相大白於天下,並且親手把那個怪盜羅賓抓捕歸案。」

精明強幹的刑警威克朵,渾身上下充滿了慷慨激昂的鬥志,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羅賓決一勝負了!

國庫債券的下落

儘管威克朵對此信心百倍,可是,這兩宗兇殺案究竟與九十萬法郎債券盜竊案,以及怪盜羅賓之間有什麼聯繫呢?

英國紳士貝米休、自稱來自俄國的亞歷山大·博齊烈夫公爵夫人與羅賓之間又有着什麼樣的關係呢?

英國紳士貝米休和亞歷山大公爵夫人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警方的嚴密監視之下,因此,公爵夫人整日裏閉門不出,即便是在餐廳或者大廳撞見了英國紳士貝米休,也假裝與他從未謀面。

這兩個人總是十分關注報紙上的新聞,處處留意著警方的偵查進程和民眾的反應。

威克朵知道這兩個人現在都是足不出戶的,所以自己絕對不會受到他們的監視,於是,他有一天來到了停車場邊上的車庫,取出自己停放在這裏的汽車。然後又把車子開到了一處不太起眼的樹林里,拿出自己放在後備箱裏面的衣服,換上了一套刑警的服裝。

他來到警察局的快反組,見到了摩立奧組長。

「喂,威克朵!一切還順利吧?」

摩立奧組長十分熱情地和威克朵打着招呼。

「還算順利。你們昨天突擊了莫爾保街上的一家酒吧,有什麼新進展嗎?」

「別提啦!好不容易抓到了三個恐怖分子,可都是一些無名之輩,讓大魚給溜走了。」

「不過,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死去的愛麗絲與國際恐怖集團之間有着瓜葛,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新發現。尤其是愛麗絲的那封信,它足以說明德若雷男爵確實是一個企圖為非作歹的大壞蛋。戈捷隊長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那麼檢察官都說了些什麼呢?」

「他十分滿意,準備今天就把那封信拿給男爵看,看他如何辯解?我正要跟他一起去呢,不如你也一塊兒去吧!」

德若雷男爵和雷勒摩議員一直被關押在看守所中,他們此刻被刑警帶到了檢察官面前。

一見到德若雷男爵,威克朵立刻大吃一驚。

只見他骨瘦如柴的樣子已經慘不忍睹,臉頰上乾枯少肉,臉色灰暗,兩眼深陷,搖搖晃晃地似乎難以站穩,一下子就坐倒在了椅子上。

檢察官可不管這許多,他直接掏出了愛麗絲的那封信,對男爵說道:「德若雷男爵,你了解這封信的內容嗎?我想還是由我來替你講述一遍事情的始末吧!

「星期一下午,你乘坐6點鐘從巴黎開來的火車,無意中得知九十萬法郎的國庫債券在雷斯克老人的手中。於是,星期三的時候,也就是老人被害的前一天夜裏,你去了愛麗絲的家中。你非常想搞到這一筆財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會與愛麗絲一起逃往國外,所以你們才會買了那兩個大箱子。

「然而,除了你以外,愛麗絲還另有一個男朋友,是個俄國人,整日裏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專門干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愛麗絲在寫給他的書信中這樣寫道:『老傢伙德若雷最近打算干一票大買賣,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轉天就會帶我到國外去。』呶,就是這封書信。

「星期四夜裏,雷斯克老人慘遭毒手,而那些債券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轉天,也就是星期五,你和愛麗絲把旅行箱拿到了車站,計程車也在停車場那裏停了下來,有人親眼看到了你們。

「可是,你或許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吩咐愛麗絲回到公寓去。接下來,你乘坐計程車去了勝臘瑞車站,最後又乘坐6點鐘從巴黎開來的列車返回了夾休。」

男爵耷拉着腦袋,一句話也不說,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問題,突然,他仰起腦袋說道:「請讓我看一下那封信!」

檢察官把信遞給了他。男爵反反覆復地看了好幾遍,牙關緊咬、咒罵不止:「賤人……這個娼婦……我費了那麼大勁兒才把她從火炕里救出來,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沒想到她居然會欺騙我,對我不貞……跟別的男人……那個卑鄙無恥的小賊私奔……上帝啊……」

他用拳頭使勁兒地砸著桌子。對於檢察官所說的話,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樣,也不作任何回答。

檢察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轉移到了議員雷勒摩的身上。

「男爵殺害雷斯克老人這件事情中也有你的功勞。」

「什麼?」雷勒摩嚇得大叫了一聲,「我……沒有……我……」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整句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了下來。

「我……我不是幫凶……這裏沒有我的事情……那天夜裏,我正在家裏蒙頭大睡……你們有什麼真憑實據嗎?為什麼要誣陷我?」

「有目擊者可以證明!」

「是誰?怎麼會……」

「你自己看看吧,這是花匠伏哥的證詞。他說你那天直到凌晨6點鐘還未歸來,不僅是這些,你還吩咐他說:『如果你能證明我是在半夜歸來的,我就賞給你五十法郎。』我說得沒錯吧?」

「這……這是因為我太太實在是太愛吃醋了,每當我從巴黎回來得晚一些的時候,她就會污衊我在巴黎養了情婦,與我吵得不可開交……我是因為害怕她這次又跟我無理取鬧,所以才用五十法郎收買了這個花匠,讓他為我說謊。這就是全部的事實。」

雷勒摩那張消瘦無比的面龐,因驚恐而痛苦地抽搐著。見此情形,威克朵心中感到十分有趣。

然而,當天夜裏又發生了一件令人感到十分意外的事情。

德若雷男爵撕開一條床單,搓成了繩子,把它拴到牢房的鐵格子上面,想要上吊自盡。

巡邏的警察發現了這個情況之後,立刻對他進行了搶救,假如再晚一些的話,男爵的生命就不保了。

自殺未遂的德若雷男爵像發瘋一般地大喊大叫:「那個該死的賤女人……不思知恩圖報……我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全是拜這個賤人所賜……惡毒!真是無比惡毒的女人!」

「男爵看起來已經悲痛欲絕了,愛麗絲寫的那封信極大地刺激了他,這種刺激是致命的。他絕對想不通這封信是怎麼落到警方手裏的。我們掌握了這封信之後,他就再也不能矢口否認了。這也就難怪他會像精神病人一樣瘋狂地大呼小叫了。照這個樣子下去,用不了兩天,他自己就會老實交代的。」摩立奧組長對威克朵說道。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威克朵答道。

「那三個俄國佬也是時候該坦白交代了。我們到時候一定要搞清楚他們與羅賓之間的關係。」

「如此一來,我們很快就能直搗怪盜羅賓的老巢了!」

「怪盜羅賓他的大限已到!」

沒過多久兩個人便又一次來到了夾休,在此進行細緻的偵查。

兩個人首先去拜訪德若雷男爵的結髮妻子佳立露。

當他們見到男爵夫人的時候都感覺到十分意外,只見她不動聲色、平靜如水,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按理說她的丈夫是最大的殺人嫌疑犯,此刻正被關押在監獄里吃苦受罪,她應該痛不欲生才符合常理,可她這時卻從容自若地對他們兩個人說道:

「刑警先生!我丈夫是無罪的,我相信他絕對與此案沒有一丁點兒的關係!」

她似乎信心十足。

「實話對你們說,那個可惡的賤女人——愛麗絲的確引誘了我的丈夫,可他還是深深地愛着我的,我堅信他愛我比愛那個女人更深沉,也更真切。如此好的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幹那種殺人的勾當呢?

「我堅信我的丈夫絕對是無罪的,刑警先生,他是清白無辜的啊!請你們多了解一下情況,仔細地調查,早日將真兇抓獲,到那個時候,我丈夫就能夠回到我的身邊了。」

她真誠地訴說着,一點兒都不像是在編謊話騙人。

接着,他們又到附近的鄰居家去了解人們對她這個人的評價。

一個女鄰居這樣說道:「自從她丈夫被警方抓走之後,她每天都到教堂里去祈禱,希望她丈夫能夠無罪釋放。」

另一個女人也說:「德若雷男爵被拘捕之後,夫人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她現在變得十分溫柔,不僅時常資助慈善機構,還送錢財和食物給乞丐,把女僕辭退了,自己親自上街買東西。遇到熟人的時候也總是笑臉相迎,她真的變了很多。」

「人們對她的評價倒挺好啊!」摩立奧如此說道。

「不錯,從男爵夫人的言談舉止來看,她倒是非常釋然啊!」

「德若雷男爵真的是殺人兇手,不過夫人彷彿並不知情。」

在此之後,他們兩個人又去拜見了雷勒摩議員的太太,不過她的反應就與男爵夫人截然不同了。她一見到這兩個人到來,就立刻板起臉孔,聲色俱厲地說道:

「你們到這裏來做什麼?莫非你們還在懷疑我丈夫幹了壞事?我可以向上帝發誓,我丈夫絕對不會幹那種壞事的。案發當晚,他很早就從巴黎回來了,而且一到家就蒙頭大睡。我對他有很深的誤解,所以才會到處說他的壞話的,可實際上那些都是假的,是我信口胡謅的。那隻不過是夫妻之間的吵嘴而已,就這麼簡單,誰又管得着呢?

「可你們這些人什麼事情都想插手,你們究竟想怎麼樣啊?假如你們無事可做,為什麼不去抓小偷和無賴呢?哼!你們的本職工作就是抓賊,那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情。連殺人犯你們都抓不住,看起來你們也沒什麼真本事!」

這個女人開始破口大罵起來,威克朵他們只好無趣地離開了。

「這樣的女人可真夠恐怖的啊,真難以想像那種話她也說得出口?像這樣的議員夫人,我們不與她接觸也罷。」

「雷勒摩在當議員之前,曾是一個做石炭生意的商人,你想她這個老闆娘還能說出什麼悅耳動聽的話嗎?」

說完之後,兩個人相對一笑,然後返回了巴黎的警察局。

轉天,威克朵又來到了愛麗絲居住過的公寓,想在這裏偵查一番。

兩名幹警站在愛麗絲的房門口執行警戒任務。

見此情景,威克朵感覺十分詫異,推開門一看,只見摩立奧組長正在屋裏搜查。

「組長,你也在這裏啊!」

「喔,我想看看在這裏能不能找到上回搜查落下的東西,可看起來應該是找不到了。」

「對了,愛麗絲還有個女性朋友!」

「是的,就是那個女人,拉莫納曾在愛麗絲的葬禮上見到過她!」

「這個女人非常有價值,就是因為有她,我們才找到了那個俄國貴婦人。」

「我已經派人去找她了,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到這兒來的。」

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上樓梯的腳步聲。

「應該來了!」

門打開之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走了進來。她一見到威克朵,就彬彬有禮地向他打着招呼。這個人正是愛麗絲的閨蜜雅笛·杜德立。

摩立奧組長讓雅笛看了一下柜子裏面盛放的衣物,此外還有房間里亂七八糟的物品,可每一件都並無異常。

這讓摩立奧大失所望,他讓雅笛離開了,然後同威克朵一起返回警局。值班的刑警對威克朵說道:

「戈捷隊長叫你!」

威克朵連忙來到了隊長辦公室。

「威克朵!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的證人!」

「誰?」

「就是那個開車送德若雷男爵從停車坪到勝臘瑞車站的計程車司機!」

威克朵激動地大叫了一聲:「真的?太好了!」

這位司機無意中看到了報紙上登載的男爵的照片,得知警方正在全力尋找這位開車送男爵的計程車司機,所以他就主動到警局來了。

警察讓他見了男爵一面,他當場就把男爵認了出來。

「男爵是乘車直接從停車坪到勝臘瑞車站的嗎?」威克朵詢問道。

「不,不是!」摩立奧答道。

「那麼說他中途下車了?」

「也沒有!」

「那……」

「男爵出了停車坪之後,先來到了艾特華廣場(位於巴黎市中心,中間是凱旋門),然後才去了勝臘瑞車站,這樣做幾乎兜了一個大圈子。我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司機現在何處?」

「在隔壁的房間里,你以前曾經說過,只要能找到當日開車送男爵去車站的那個司機,那麼就可以找到九十萬法郎的債券,所以我才把他留了下來。」

「你見過他嗎?還有其他人見過嗎?」

「除了我和檢察官先生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見過他了。檢察官還詢問了他幾個問題。」

「他叫什麼名字?」

「尼顧樂。他開的計程車是自己的,而且僅有這一輛,汽車現在就停在院子裏。」

聽完這些話之後,威克朵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戈捷隊長用困惑不解的眼神盯着他。

「你在想什麼啊?」

「我覺得這件事情里透著古怪,德若雷男爵為什麼不直接到勝臘瑞車站去,反而要在艾特華廣場繞一圈呢?」

「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而且事關重大!」

「哦?有那麼重要?」

「是的!」

「你能肯定嗎?」

「能,而且十分肯定!這個事實的理論基礎是非常牢靠的。」

「看起來似乎非常複雜,你能仔細地說一下嗎?」

「實際上再簡單不過了!」威克朵開始敘述,「我們想要尋回的那九十萬法郎的債券,首先從斯特拉斯堡跑到了夾休,這是因為斯特拉斯堡中央銀行的職員亞瑟·奧吉羅蘭從金庫盜走了債券。經過電影院的那個事件之後,債券又輾轉到了化學公司的打字員艾尼思婷的手上。之後又被艾尼思婷公司的一個名叫夏姍的女人偷走了,在6點鐘從巴黎出發的火車裏,這個女人又把債券轉移到了雷斯克老人的手中。

「可沒想到雷斯克老人當天晚上即遭人暗算,債券再次易主。而這個殺人兇手就是德若雷男爵,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他殺死了雷斯克老人之後便把債券奪走,可在此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我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不說了,以後自然會水落石出的!

「老人被殺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五的早晨,德若雷男爵把債券藏在衣服口袋裏,直奔愛麗絲住的公寓。之後,他們二人帶着旅行箱乘車去了停車坪。因為時間還早,所以他們在那裏等了一會兒,然而,男爵突然之間就改變了主意,他又不想走了。

「至於男爵為什麼會改變主意,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男爵後來讓愛麗絲獨自拎着旅行箱回公寓去了。他自己則準備乘車到勝臘瑞廣場車站去。在計程車上,他拿出當天的晚報來閱讀,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殺人嫌疑犯。

「男爵頓時慌了手腳,他驚恐不安地開始盤算,假如就這樣乘計程車去往勝臘瑞車站的話,自己肯定會被車站內的刑警抓獲,那麼自己身上攜帶的國庫債券就一定會被搜出來。如此一來,他就永遠也脫不了殺人的干係了。因此,他的計劃是把那些債券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可是,那個計程車司機說他的車子並沒有在中途停下過啊!」

「那輛車不是在艾特華廣場轉了一圈嗎?」

「不錯,可車子一直是行駛着的啊!」

「車子不停下來,也照樣可以藏匿債券!」

「藏在什麼地方?」

「車裏面!」

「笨蛋,放在車裏面,別人很容易地不就能找到了嗎?」

「放在坐墊下面不就行了!」

「坐墊?一旦把坐墊掀起來不就露餡兒了?那輛計程車是司機自己的,他肯定會加倍愛護,精心保養的。等他把車子開回家之後,肯定會對車子內部做一番清潔工作,因此,他一定會掀起車墊來擦拭一遍的。」

「所以,他並沒有按照常規那樣把債券放到坐墊底下!」

「那他……」

「他先將坐墊的邊緣撕開,然後把債券放了進去,最後再將坐墊縫好。」

「有那麼長的時間嗎?」

「為了給自己贏得充分的時間,他讓司機把車開到艾特華廣場去轉了一圈。如此一來,時間就非常充裕了。」

「喔,你說得很有道理。」檢察官肯定地點了點頭。

「一向小心謹慎的德若雷肯定會隨身攜帶着針線包,以防意外的發生。絕大多數的竊賊身上都有這種東西。在他把債券藏好之後,他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了夾休。因此,不管我們怎樣審問他,他只需要一概不認就可以了。只要他記下了計程車的車牌號,等這件案子的風聲過去之後,他就再去乘坐一次那輛車,這樣就可以把債券拿回來了。」

「哦?真像你說得這樣嗎?」

「要想驗證我的話究竟對還是不對,只需搜查一下那輛計程車不就一清二楚了?車子不就停放在院子裏嗎?」

「是啊!」

「我們現在就去找找看!」

檢察官對司機說道:「我們需要搜查一下你的車子,請你為我們引路吧!」

於是,檢察官、司機和威克朵一起來到了院子裏,只見這裏停靠着一輛十分破舊的汽車。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輛車簡直可以去參加老爺車大賽了!」說完,威克朵大笑不止。

司機苦笑了一聲,說道:「唉!我自己一個人單幹,又沒有什麼本錢,能夠維持生計就已經不錯了,哪有多餘的錢去換輛新車啊?我真是連想也不敢想啊!先生們,其實這輛車開起來還是不錯的,你們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不用了,我們只需到裏面檢查一下就可以了。」

威克朵把車門打開,在汽車後座的坐墊處搜查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異常的情況。

「這就怪了!」威克朵大為不解。

接着,他又把右邊的坐墊掀起來看了看,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下邊的介面處有些異樣。坐墊的邊緣是用深灰色的線縫合的,可是卻有一段長約10公分的地方用的是黑線,而且縫得馬馬虎虎,似乎是倉促之中完成的。

威克朵暗自竊喜,洋洋自得地把這一發現指給檢察官和司機看。

「瞧,這一段是手縫的!」

檢察官詢問道:「尼顧樂!這是你縫的嗎?」

「不!我根本不知道這裏破了。」

「這麼說是你妻子縫的了?」

「妻子?別開玩笑了,我還沒結婚呢!」

威克朵拿出一把小刀,把這段線繩割斷,雙手用力地撕扯,沒過多久便扯出來一條大口子,接着,他把手伸到裏面去摸索。

檢察官趕忙問道:「你在做什麼?」

「找債券!」

「你認為男爵把債券放到這裏了嗎?」

「絕不會錯的!」

然而,搜尋了好半天也沒有半點債券的影子,這令威克朵大失所望。

「沒有嗎?」

「嗯,按理說應該在這裏的啊。根據我的推理,當汽車在艾特華廣場繞圈的時候,德若雷男爵應該飛快地把裝有債券的信封塞進了這裏面,並且用針線縫合好。」

威克朵並不甘心,他再一次把手伸進了那個坐墊中,在最裏面摸索了起來。突然,威克朵驚叫了一聲:「找到了!」

他把手縮回來,指間夾着一個信封。

「債券在這裏面……咦,奇怪!」

信封很平,裏面似乎並沒有什麼東西,威克朵連忙把信封打開,把裏面的東西倒了出來,發現裏面除了一張小紙條以外便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威克朵將這張紙條慢慢展開。

「可惡……」

這張紙條其實是一張名片,後面還寫着幾句話:

你很聰明嘛,終於被你找到了!對於你如此超凡脫俗的推理能力,我表示由衷的欽佩!

ARS.L.W

威克朵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直到今天,我才找到足夠的線索將藏匿國庫債券的地方推理出來,可這個傢伙居然如此迅速地就看穿了其中的奧秘,還如此地戲耍我,真是欺人太甚!」

想到自己居然又被羅賓擺了一道,威克朵氣得臉色鐵青,火冒三丈!他哆哆嗦嗦地把手裏的名片遞給了檢察官,檢察官一看也是大吃一驚:

「啊!亞森·羅賓!德若雷男爵就是怪盜羅賓!」

檢察官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了下來。

「威克朵,你這次一定十分失望吧?我也覺得非常遺憾,不過,你那超越常人的推理能力卻是值得褒獎的!

「沒有人能推理出德若雷男爵當時為什麼要繞道而行,可你卻洞察了其中的真相,知道他是在為自己爭取時間,以便能夠在坐墊下面藏匿債券。對於你的洞察力和判斷力,我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在亞森·羅賓看來,似乎一般的警員無法洞悉其中的奧秘,只有那種精明強幹的行家裏手才能從細枝末節找到問題的答案,所以他才會特意留下那張名片。

「其實,名片上寫的這幾句話,並不是在嘲諷揶揄你,而是在向你致意。就連怪盜羅賓也對你那驚人的推理能力讚賞有加!」

聽了檢察官這一番真誠的話語,威克朵感覺好受多了。剛才的怒火和尷尬也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於羅賓如此高明的作案手法,威克朵不得不心悅誠服。

「檢察官,從這張名片上來看,羅賓正是德若雷男爵。然而,男爵現在還在看守所里關押著呢!莫非當時乘車的人不是德若雷男爵,而是怪盜亞森·羅賓?」

「不錯,我也認為羅賓當時一定喬裝改扮成了男爵,而真正的男爵是現如今被關在看守所里的這個。」

「我們現在也只能這樣認為了。我們這次中了羅賓的圈套了!可是,這僅僅能說明羅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盜,而且非常難對付。他是一個最狡詐的陰謀家,一個手眼通天的犯罪狂人!我一定要與這個犯罪天才拚鬥到底!作為一名刑警,我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並且覺得自己的存在非常有價值。

「不過,羅賓確實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勁敵。檢察官說我擁有着驚人的推理能力,可羅賓那超強的觀察力和推斷力更是讓人看得瞠目結舌,他一眼就看穿了我所有的意圖。

「但是,我的身後卻有雲集了世界上最優秀刑警的巴黎警局快反組做後盾,我可以同眾多身手不凡的同事們並肩戰鬥,可羅賓卻是孤身一人。」

「你不會為了此事而意志消沉下去吧?」檢察官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我一定會堅持到底的,對手越是強大,我與之奮戰的勇氣就越足!羅賓是一個世所罕有的強勁敵手,要麼是他將我打敗,要麼是我將其抓捕歸案。總之,這是一場男子漢之間的以生命為代價的戰爭!我一定會與羅賓戰鬥到底的,我要親手將他繩之以法!」

威克朵慷慨激昂地發表著議論,他的雙眼如同繁星一般閃閃發光。

只見他雙足一頓,朝檢察官敬了個禮,然後便向院子門口走去。

「威克朵!加油!」檢察官讚賞地望着他的背影。

「先生,沒我什麼事了吧?」司機尼顧樂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錯,你可以開車回去了。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還會麻煩你的。所以請你不要接遠路的乘客,外出之前,先到警局報告一下!」

「是的,我明白!」

尼顧樂上車之後發動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將車子啟動,徐徐地開出了大門。

威克朵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吃完晚飯就爬上了床,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很晚才起來。

昨天的案情進展完全刊登在了今天的晨報上,尤其是從計程車坐墊下面取出名片這一節,每家報紙都用大號字體標了出來,大多數報紙上都登載着這樣的話:

殺害雷斯克老人的兇手瑪習思·德若雷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怪盜羅賓,真令人難以置信。

當然也有這樣寫的報紙:

男爵並非怪盜羅賓。眾所周知,羅賓作案時是從不殺人的,他怎麼會是殺人兇手呢?這完全是空穴來風。

巴黎市的市民也有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方認為男爵就是羅賓,而另一方則持相反的觀點。不過,市民和記者們都對威克朵大家讚賞,稱讚他那超越常人的判斷力和觀察力,也正是因此他才能發現羅賓藏匿在坐墊內的名片。與此同時,也正是由於羅賓的存在,才使得刑警們的談資豐富了許多。

「這是帶有羅賓特色的幽默!」

「那個傢伙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關於怪盜羅賓的傳言一下子又成為了巴黎上層社會和下層勞動人民嘴邊的話題,不過羅賓此時似乎更招人喜歡了。

可是,當天的晚報又使巴黎的市民大吃一驚。

報紙上赫然以很大的字體登載着:

德若雷男爵在牢房中自殺身亡

殺害雷斯克老人的嫌疑犯、搶奪債券的歹徒——日前關押在看守所中的德若雷男爵,今天早上被發現死於單人牢房中。

男爵一動不動地面向牆壁坐着。負責看押他的警務人員察覺到情況不妙,趕忙衝進了男爵所在的牢房。但男爵已用玻璃片割斷了手腕的動脈血管,流血過多而死去多時了。

「男爵自殺了,照這樣看來,德若雷男爵並不是羅賓。」

「是啊,羅賓怎麼可能會自殺呢?」

「他會不會是假裝自殺,然後趁機逃走?」

「不可能,報紙上說男爵已經死了,這是法醫的鑒定結果,絕對不會有錯的!」

「如此說來,男爵不是羅賓嘍?」

「是啊,他還要與刑警威克朵一決勝負呢!看吧,將來必然會有一場生死大戰!」

對於這件事情,市民們議論紛紛,而威克朵則因為這起自殺事件而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男爵肯定是因為無法洗脫自己的罪名而一時想不開,而且他又沒有任何辦法證明自己是無辜的,所以才用自殺來一了百了。」

威克朵的心裏非常不好受,他覺得男爵的死自己身上也有責任。

他長時間地呆立在原地,過了很久仍然一動也不動。

「不,肯定是羅賓把男爵逼死的,我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

於是,他又重新把自己裝扮成了來自秘魯的億萬富豪馬克思·俄比思德,驅車直奔湯冰飯店。他以前居住的345號房間仍然為他保留着,所以他直接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吃晚飯的時候,他在餐廳里並沒有遇到公爵夫人。吃完飯後,他又在大廳里逗留了一會兒,可仍然沒有看到那個俄國女人的身影。

大約10點鐘的時候,威克朵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過多久,公爵夫人的電話就打來了。

「是俄比思德先生嗎?我是亞歷山大·博齊烈夫公爵夫人。如果您有時間的話,到我這裏來聊聊天好嗎?我想我們可以一邊品茶一邊說些有意思的事情。」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嗎?」

「當然,我在這兒等您!」

威克朵放下電話后暗自思索道:「真是奇怪!她為什麼要找我呢?這個俄國女人就像一個謎一樣,令人搞不懂,她找我肯定是有目的的。算了,不想這些了,見面之後我還是見機行事吧!」

威克朵穿上了在巴黎最豪華的成衣店訂做的衣服,飛快地來到了公爵夫人的房門口。他先是仔細地聽了一下房間內的聲音,這才將房門敲響。

公爵夫人那甜美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門沒鎖,快請進來吧!」

進門之後是一個小小的玄關,再往裏面才是大廳。公爵夫人從長椅上站起身來,連忙迎了過來。

「夫人,晚上好!」

「歡迎!請到裏邊來!」

公爵夫人非常迷人地微笑着。接着,她伸出了那白皙嬌嫩的玉手,讓威克朵在上面吻了一下。

夫人身穿白絲絹制的便裝,態度十分熱情,與以往的那種端莊冷漠全然不同。她一改往常冷若冰霜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柔美迷人的微笑。

這間房廳與這個飯店裏其餘客房的房廳的格局基本相同,不過這間房廳卻更加吸引人,因為這裏蕩漾著一種令人心馳神往的幽香,而且天花板上還懸掛着一盞燈光柔和的吊燈。

「您不用緊張!」

公爵夫人讓威克朵在椅子上坐下來,然後倒了兩杯清香的紅茶。接着,兩個人之間的談話開始了。

威克朵裝出一副鎮定從容、無拘無束的樣子品著紅茶,與公爵夫人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過了一會兒,公爵夫人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報紙,似乎是若有所思地說道:

「國庫債券的那個案子,如今已經發展到了這步田地,不知您對此有何高見?」

「喔,要來了!」威克朵的心裏有一些忐忑,「她終於轉入正題了!她肯定不知道我就是快反組的成員,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億萬富翁。我何不將計就計,來探探她的虛實呢?」

想到此處,威克朵裝作渾不在意的模樣把話接了過來,他說:「我也曾經關注過這件案子,可是,它的案情實在是太複雜了!」

「是的,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一個接一個的謎團層出不窮,就如同走進了一座迷宮一樣,這些謎團之間究竟有着怎樣的聯繫呢?真是一點兒也搞不清楚啊!」

「哦?」

「比如說德若雷男爵自殺這件事情,就讓人很難理解,他是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悔恨而自殺的嗎?」

「或許是這樣的吧!內情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卻始終覺得男爵並非真正的殺人兇手。」

「你認為兇手另有其人?」

「可以這麼說!」說完這句話,威克朵偷偷地瞄了一眼公爵夫人的表情,只見她的目光中透著一絲冷峻。

「那麼,這件案子到底是誰做下的呢?」公爵夫人的說話聲音略微有些發顫。

「我聽說在雷斯克老人遇害的時候,有位刑警曾看到一名男子從老人的房中倉皇逃跑,這個男人八成就是真兇。因此,殺人兇手有可能是雷勒摩議員,也有可能是當時從窗戶逃走的那個女人的情夫!」

「那個女人的情夫又是何許人也?」

「就是怪盜羅賓!」威克朵故作平淡地回答道。

這時,只見公爵夫人猛然間睜大了眼睛。

「這不是真的吧……怪盜羅賓在作案時是從不殺傷人命的!」

「這就很難說了!在迫不得已的緊要關頭,他也會不留情面的!」

公爵夫人的臉色立時變得非常難看,威克朵卻仍然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過了一段時間,公爵夫人終於鎮定了下來,她的精神也得到了恢復。

「據報道,那個跳窗逃走的女人,是刑警威克朵曾在電影院裏見過的。」

「既然報紙上這樣說,那就肯定不會有錯的。」威克朵含糊應道。

公爵夫人繼續問道:「報紙上寫的東西真的可以相信嗎?」

「我對此深信不疑!」威克朵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同時還看了公爵夫人一眼,只見夫人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了。

這個俄國女人果然是大有來頭啊!

「你認為會是那個女人把愛麗絲殺掉的嗎?」

「在我看來,她就是最大的嫌疑犯。但是,她殺害愛麗絲的動機,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那個女人或許企圖盜竊國庫債券,可債券並不在愛麗絲的家中,真是枉費心機,白白地搭上了一條人命!那個女人真是愚蠢透頂!」

「是嗎?你認為那個女人很愚蠢?」公爵夫人的音調有些低沉,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這件案子牽扯了那麼多人進來,你最欣賞其中的哪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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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懸念袖珍館(全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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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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