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愛的重量(3)
第49章愛的重量(3)
林淼沒覺得疼，可是他的指尖觸碰到自己皮膚的那種炙熱，讓她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有種不受控的戰慄感。這個男人，忠告過她，威脅過她，呵護過她，也欺騙過她。她想糊塗一點，可那種被身邊的人背叛的噬心感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陳季珽，你還要我怎麼做呢？」林淼的聲音有些空洞，「本來這婚姻不是我要的，孩子也不是……唔……」
陳季珽憤怒而瘋狂的吻跟暴風雨似的肆虐她的唇舌，她軟弱地拍他打他，他卻扣緊她的腰加重力道。林淼步步退陳季珽就寸寸逼，將她壓倒在了沙發上，談話伊始就失了控。
林淼把心一橫，閉上眼睛上下顎一用力，很快血腥味就在彼此糾纏的口舌間漫開。
陳季珽感覺到了痛，嘗到了血的味道，可是更多的是潛藏在心底的悲哀。
他就伏在她身上，跟她臉貼著臉，聲音聽不出悲喜。
「林淼，應該是我問你，你要我怎麼做呢？」怎麼樣做，才能讓你原諒我？
林淼知道自己說錯話，眼裡有了愧疚，不管她和陳季珽之間如何，可蘅蘅是無辜的，也許自己開始是不甘願，但蘅蘅出生之後，她竟然覺得被陳季珽這樣逼迫也沒什麼了。她不想去深究緣由，純屬破釜沉舟。反正陳季珽想做什麼，她也阻止不了。父母和女兒還在房間里，鬧出動靜對誰都沒臉。
知道她不願意理會自己，陳季珽也閉上了眼睛，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情景，想起第一次她對自己笑，想起自己來得毫無道理卻無法自拔的動心……
「以前是顧淮，後來有個姜杭，現在又來了個Eric，你對誰都能這樣毫無芥蒂地溫柔，唯有對我殘忍。」陳季珽一字一頓，似乎說得有些吃力，也似乎不再需要她的回答，「我明知道這些，明知道你已經不信任我，可我還是沒放你走，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淼吸了一下鼻子，仍舊不願意開口。但是許久，都沒再聽見他說話，只能感覺得到彼此貼近的心跳。
這時候林淼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等他說為什麼。
陳季珽卻緩緩起了身，臉上怒氣不再，就是嘴角帶著未擦凈的血，看起來像個冷漠的君王。
「雖然我沒有公開婚姻關係，但是既然你和蘅蘅回來了，就不得不多考慮一重，就是為了蘅蘅，你以後行事說話也該注意點。」陳季珽說得一本正經不帶感情，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許久，林淼才說：「我知道了，你放心。」不說他的身份地位，就是她現在的工作也是半個公眾人物，他的顧慮是正常的。
要他放心？陳季珽摸著指骨，自嘲地笑了笑，真的能「放心」就好了。
天知道他說得這麼義正詞嚴，只是不想再像今晚這樣，見到她上了對她別有用心的陌生男人的車，至於不利報道什麼的不過是他用來約束她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他站了起來：「我回去了，對了，我答應這周休息日帶蘅蘅去玩。」
「我可能沒空……」林淼下意識就說。
「沒要你跟來，我就是和你說一聲。」陳季珽拿了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輕聲離開。
林淼跌躺回沙發，怔怔地瞪著天花板，嘴角燙過的餘溫散去，心裡寫滿涼意。
這間屋子的客廳也擺了一盆綠蘿，就在窗台上，可早已不是當年的那一盆了。
林淼是真的沒空，除了忙工作，她還約了孟山一起去拜祭Susan，沒想到去到那裡早就擺了一束鮮花，還是Susan最喜歡的品種。
林淼跟孟山對視一眼，孟山顯得很平靜冷淡。那個人來過。
「在我看來，事後的追懷毫無意義，他不過是為了自己心安。」孟山從風衣的口袋掏出一條幹凈的手帕，替墓碑拂塵，「最後那些天，我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你有沒有呼吸，如若有，那我已經賺了，可惜賺得太少了。」
孟山連說話都很平靜，但是林淼知道他心裡還惦記著Susan，不然不會有基金會的事，那是孟山紀念的方式。兩人陪著Susan說了好久的話，林淼說到了蘅蘅，說到她的事業，孟山還說自己很健康，說基金會發展得很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新的生活，可是有很多東西，不是過去了就不存在了。
孟山嘆了一句：「珍惜眼前人，說得倒是容易。」
林淼心有所觸，竟一句話都接不上，喉嚨哽著。
回到家裡，夜幕低垂，屋子裡漆黑一片，林淼一時不能適應。
她爸媽昨天已經回了老家，陳季珽今天一早就把蘅蘅接走了，只有她一個人在。
其實離開學校以後，她有幾年時間都這樣一個人，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去見了Susan情緒變得脆弱了，還是因為不能再習慣孤獨。好像是有感知似的，林淼的手機適時響了起來。
「媽媽！媽媽！」陳映蘅小朋友雀躍的聲音躍進了耳簾。
「寶貝兒，想媽媽嗎？」
蘅蘅倒是很走心，甜甜地回答：「想！我在外公家，爸爸說媽媽也會來，是明天嗎？」
林淼一愣，這個陳季珽啊……
原來陳季珽把蘅蘅帶回了林淼的老家，這對林父林母來說，無疑是個驚喜，他們可是昨兒一上了車就開始想孩子了。陳季珽本來要去住酒店的，但是老人家說什麼都不肯，硬是把他留了下來。雖然林淼的房間也就住過幾次，但是林母幾乎每天都要打掃一下，依然是按照林淼喜好來布置的。
蘅蘅非嚷著要林淼答應明天過來才肯掛電話，又讓陳季珽陪她玩積木，直到外公外婆來催才跟著他們去睡覺了。
陳季珽就住在林淼的房間。可能因為沒有常住，她的東西不多，陳季珽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放的相框上。林淼坐在藤椅上，懷裡抱著還是嬰兒的蘅蘅，在陽光下笑得溫馨滿足。這張照片他是第一次見，不過他有印象，拍攝的地方應該是蘅蘅出生的醫院草坪。有多少次，他就站在那裡看著樓上她們母女所在的地方，卻沒有上去。
就連蘅蘅出生的那天，他也是坐在那裡，握著手機等著Ann給他打電話，只為一句母女平安，他想在她們身邊，卻只能用這樣的方式。
他又記起，他第一次踏進她租的地方看到的那張單人照，若她沒有認識寶玥，沒有認識自己，或許她的人生會是另外一種樣子。現在他們都困在一座牢籠里，他逃不掉，所以也不肯放她逃脫。這真的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是不是，真的要到放手的時候了？
相框後面放著一個小鐵盒，外面的一層漆已經剝落，看來有些年頭，陳季珽忍不住伸手拿到自己跟前。手指動了幾次，終於還是打開了，林淼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有無法言喻的吸引力。裡面有一疊曲譜手稿，字跡還很青澀，看日期應該是林淼讀書時寫的，其他的也是關於音樂的東西，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這令陳季珽有些失望。
就在他把東西整理放回去的時候，意外發現有一頁曲譜的墨漬不同，明顯是後來補上去的，他抽出來仔細一看。
卻愣住了。
畢業作品——《你和我的情天》/林淼
陳季珽對音樂沒有研究，他的目光掠過音符，定格在了右下方一行娟秀的小字上。
「陳季珽，我能相信你，對吧？」那時候林淼已經不敢再相信誰。
他讓她相信自己，卻又是自己擊潰了她的信任。
陳季珽捏著紙張的手在抖，甚至覺得眼眶很疼很難受。這個夜晚註定很長。
陳季珽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睜開眼睛，耳畔能聽到蘅蘅在調皮地敲房門，然後岳母細聲地教育她。
「蘅蘅聽話，別吵你爸爸，外婆帶你去玩。」
「我不嘛，我就要爸爸！」
「昨晚你怎麼答應外婆的？現在又不乖了是不是？」
「唔……」
陳季珽可以想象女兒的表情，肯定是撅著嘴一臉不高興，他卻很高興孩子這樣黏自己。
林淼雖然惱他，卻沒有教女兒疏遠自己。他坐了起來，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正要出去迎寶貝女兒，沒想到外面突然就沒了聲音。
他走過去打開房門。正好看到蘅蘅嬌聲高喊：「媽媽，媽媽！」然後像個小肉墩似的飛撲到剛進來的一個倩影懷裡。
林淼來了，剛抱起孩子就與站在房門口的陳季珽四目相接，她仍舊愣了一下。
氣氛突然凝滯。
林媽媽把林淼帶回來的東西放到廚房，林爸爸借口說約了人要出門，一下子客廳就剩下他們一家三口。
陳季珽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又回了房間，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外套。林淼正在擺桌，見到他下意識就問：「去哪裡？不吃早飯嗎？」
陳季珽也學她一愣，想了想順勢坐了下來。
蘅蘅就頑皮地要爬到父親的腿上坐，林淼正在倒熱豆漿，沒留心就被她的小腿蹬了一腳，豆漿瞬時就撒在了手背上，馬上就紅了，疼得她嘶了一聲。
陳季珽眸一凜，把女兒抱開后立馬回過頭，抓著她的手到水龍頭下冷敷，還一個勁地問：「是不是很疼？」
林淼搖著頭，沒有說話。這樣冷一冷其實已經沒感覺了，畢竟不是開水，陳季珽卻緊張得跟什麼似的。林淼覺得現在不是被燙到的手背疼，而是心疼。蘅蘅還不明所以地跟著跑來，一向對女兒好脾氣的陳季珽冷著臉，可是看到那酷似林淼的小眼睛瞅著自己，很快就心軟了。
他擦乾手，摸著女兒軟軟的頭髮說：「蘅蘅，以後不能這樣淘氣了，知道嗎？」
陳映蘅也是有點怕這樣陌生的父親，懵懵懂懂地點頭，下意識就縮回了母親身後。陳季珽苦笑，怎麼在她們母女面前，好像做什麼都不對似的，他的眼神歸於落寞。
早上的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陳映蘅好了傷疤忘了疼，很快就拗著陳季珽要出去玩，其實這裡陳季珽一點都不熟悉，昨天下午已經帶她去過公園了。他來這裡也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突然想來看一看。雖然跟女兒說林淼會來，可是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原本打算她不肯來，他就帶著孩子回去了。
林淼終究還是心軟的。他抱著女兒，抬頭看向林淼。林淼無可奈何，橫了陳季珽一眼。後來兩人還是帶著蘅蘅出門了。
他們去了動物園。
這兒比不得大城市，所謂的動物園擁有的動物也不多，最出名的就數一座猴子園，不過蘅蘅還是玩得不亦樂乎，手裡抓著巧克力棒往嘴裡啃，一會兒要看這個，一會兒要瞅那個。
林淼沒好氣地拿出紙巾替她擦臉擦手。
今天出奇地熱，陳季珽又一直抱著女兒，也熱得出了滿頭大汗。林淼想了想，又把紙巾貼了上去替他擦汗，他一怔，微偏頭就是她的手，嘴角隱隱帶了笑意。
林淼見狀就惱自己多事。不過腦子裡突然想起昨天孟山哥說的，珍惜眼前人。
有時她都認為自己倔強得過了分，都過去了那麼久的事了。可是，仍舊邁不過去那道坎，跟自己說原諒他，愛恨只在一念之間。
從動物園出來就坐車回去，蘅蘅玩得頭髮絲都濕了，趴在父親肩膀上昏昏欲睡。
路上塞車，這在縣城很少見，一問才知道是搶修水管。
「我們走回去吧。」陳季珽這樣提議，已經日落西山，吹來的風很清涼，走回去也沒多遠。
林淼想著也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就同意了。讓司機把車開回酒店，他們就抱著女兒下了車。沿著綠化帶一路走，途中經過一間小學。陳季珽就停了下來，站在門口往裡看，若有所思。
「鞦韆拆了啊。」陳季珽突然開口。
林淼沒想到他還記得，這都好幾年前的事了。
她「嗯」了一聲：「聽說學校要重建，就連教學樓都要拆了重新來過。」
那年他帶著她的綠蘿突然跑來，讓她措手不及，後來兩人去吃了大排檔，他還給她盪鞦韆。
「重新來過嗎……」陳季珽只念了這一句。
林淼心頭一震。
林媽媽想一家人在家裡吃頓飯，所以林淼本打算晚上回市裡的想法就擱置了，沒想到陳季珽也配合。
只是吃過飯後，他接了一個電話，剛說了兩句臉色就不大好，然後就去陽台接著說，也不知道是什麼問題。等他好不容易掛了電話，進客廳沒見著她們母女，岳母才指著房間小聲說：「淼淼帶孩子睡了。」
他點點頭：「我先進去看看她們，一會兒就得走。」
「不是明天再走嗎？」林母訝異。
「有點急事要去處理。」陳季珽不欲多說，但是能看得出來他心事重重。
林母也不好多問，只是嘆了一聲。陳季珽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去，在裡面待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走的。
林淼睡得沉，還是蘅蘅醒了要上廁所，她才跟著醒，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陳季珽並不在。孩子一直哭鬧，把林母也鬧醒了，披了衣服過來看，又說：「這是怎麼了？」
「鬧彆扭，一會兒就好，您別管了趕緊去睡吧。」
林母還是不放心：「你明天一早就要回城吧？孩子跟我們睡得了，你早點歇息。」
「沒事呢，反正有車。」
「哪來的車？孩子她爸說有急事已經回去了，你都不知道？」林母沒好氣地說。
林淼茫然地搖搖頭。孩子還是讓林母帶去隔壁了。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覺得口渴了，站起來想去喝口水，才看到桌子上壓著一張紙。一幅簡筆素描，描的是她的睡顏。J.T.是陳季珽給親近的人才寫的落款。
她從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本事，畫得這麼傳神，她甚至覺得畫里的人好看得都不像自己了。紙的背面，是她寫的《你和我的情天》。她當然也見到了自己當年寫下的那句話。那陳季珽看到是什麼心情？
林淼閉上眼睛，好像能感覺得到，他坐在這裡定定地看著自己，提筆，落畫。還有他那句重新來過，忽然想哭。或許自己不應該再固執下去的。時間啊時間，你的良藥功效呢？
林淼一早就帶著蘅蘅坐車回城，期間打了幾次陳季珽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這很少見。她忍不住打給了陸翊。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找陳季珽說什麼。
陸翊接到林淼的電話也是覺得意外：「您好，好久不見，您找有什麼事嗎？」一時間不知道該稱呼她林小姐還是陳太太，陸翊懵了。
「呃……」林淼舌頭打結，也有些不好意思問下去，「沒、沒什麼事，打擾你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