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寐
我將掉在地上的零食袋遞給黃鑫，轉頭看向正在悶頭啃蘋果的粉短袖娃娃臉，娃娃臉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大清晰的說：「閔東，東子，國貿。」
張子健手腳麻利的收拾好東西，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功夫，整個宿舍就都聽到他的鼾聲。閩東則在玩遊戲，不時罵幾句，黃鑫和柏學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另外兩個舍友臨近下午4點半才到宿舍，李海泉是個不能吃辣的湖南人，而馮莫然和黃鑫一樣都是本地人，不過顯然馮莫然的家境更好一些，單就他腳上那雙椰子鞋就能買下宿舍里的所有東西。
將近4點，手機鈴聲響起，驚醒了躺在床上的張子健，就在我要說抱歉的時候，對方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我搖了搖頭，帶了幾分笑意。電話是汪偉打來的，從聽筒里傳來汪偉的大嗓門兒，「學之，我擱你樓下呢，趕緊下來，帶你吃飯去。」
「好，我馬上下去。」我拿着手機，把錢包從書包里取出來放進褲子口袋。下樓見到汪偉和另外兩個男生在聊天。
「學之，等你半天了，鄭傑老白」，汪偉看見柏學之下來急忙迎了上來，沖柏學之介紹站在自己身邊的兩個男生，隨後指著柏學之道。
「這個是我剛認識的大一國貿的柏學之，怎麼樣是不是比法語系的孫慶書那個偽君子強？你們還說我胡說八道，得了，看完了趕緊滾蛋。」眼前的汪偉活像是一隻鬥勝了的公雞，昂着頭，鼻翼呼扇著，我嘴角微微翹起，眼神帶了幾分冷意，卻只能配合著胖子的表演。
江都大學每年定期刊出校花校草榜單，而法語系孫慶書則是上屆新鮮出爐的校草，榜上評語寫着：陌上君子人如玉，恍若水墨畫中人。汪偉之前因為前女友被孫慶書搶了，畢竟這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只能啞巴吃黃連，如今有機會看綠了自己的傢伙吃癟，自然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鄭傑和老白是校園榜的主導人，被汪偉黑了電腦只能按照他說的地址過來蹲守。
鄭傑老白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離開了，我轉身要回宿舍，卻被汪偉拉住了胳膊，「學之，孫慶書那孫子把我給綠了不說，還不好好和米嘉在一起，米嘉她前些日子打電話給我說她懷孕了，和我借錢去醫院打胎，我，我不是個男人，是我害死了她。」
我清晰的感受到握著自己胳膊的手在微微顫抖，汪偉慢慢蹲下身子，雙肩抖動，頭埋在膝蓋里，聲音哽咽著。我只能靜靜的聽着面前這個胖胖身體發出的悲鳴，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左手輕輕拍打在汪偉的肩上，接着汪偉靈活的起身握住柏學之的手，胡亂擦了兩下油膩膩臉上的眼淚。
我呆愣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太陽穴跳了跳。臉色變冷。
「汪胖子，你剛才是騙我嗎？」
「學之，這事兒除去米嘉死了，剩下的都是是真的，行了，咱們去吃飯。」
說完汪偉就硬生生地拉着我走，拍開汪偉的手，鬱悶地點了點頭，示意一起去吃飯。
就在去餐館的路上，我無意間看到樹林里一晃而過的身影，以為是幻覺，隨後穿着白裙子，懷裏抱着一個泰迪熊的長發小女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一雙毫無焦距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她那張臉正緩緩的扭曲變形，幾縷頭髮被血漿糊住的貼在臉上，血水順着頭髮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她身上的裙子上，裙擺漸漸被血水沁濕，白裙子的小女孩最後變成了血紅的一道光影消失在眼前。
我一陣心悸，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分針指向6，現在才下午4點半，可是我居然看到了只有晚上夢裏才會見到的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開學第一頓晚飯吃的是如同嚼蠟，匆匆吃過飯，汪偉打算到附近的酒吧嗨一下，被我胡亂找了借口婉拒了，汪偉以為我還在生之前的氣，想着今後相處的日子還多著，不必急於一時，於是便打電話給幾個要好的朋友，相約去了酒吧。
回到宿舍后，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撥通了家裏的電話將情況告知爺爺，誰知爺爺嘆了口氣說了句一切皆是定數，讓我見機行事後就掛了電話，我低下頭，然後從襯衫領口裏掏出脖子上掛着的黑牌子看了看，手指不自覺的摩挲，牌子邊緣光滑細膩，已經有了包漿，上面的符文圖案在床頭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詭異莫名。
我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頭上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發現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了常人的認知，即便自小生活在風水術士的身邊也是一樣，因為電話里爺爺的反應顯然無法給出自己今天白日見鬼一個合理的解釋。
於是隨身關了燈，疲憊的身體陷入軟綿綿的床里，聞着從窗口飄來的張子健新買的茉莉花的花香，伴隨着舍友此起彼伏的鼾聲，身心漸漸放鬆，終於睡了過去。
而此時宿舍房間角落裏的小小的一團黑影陡然變大，影子伏在我的床頭試圖將黑牌子拽下來，只見木牌半浮在空中，上面的符文閃了閃，便重新回到我的脖子上，影子不甘心的繞了幾圈，便消失在房間里。
第二天一早起來，剛把手機開機，就看到一條接一條的通知，打開一看導員發給自己的信息9點體育場集合。此時宿舍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急匆匆的收拾了一下便到了操場，遠遠的看到自己班級的牌子，便迎面走了過去，導員此時正在做軍訓前的動員講話，看到他過來揮了揮手讓他進去站好。
「柏學之，出列！做下自我介紹。」導員低頭掃了眼手裏的花名冊，隨後抬頭道。
我從隊伍後排走了出來，轉身面對班級同學，身姿挺拔，一臉清冷引起人群一陣騷動，我抬眸看了眼眾人，眼裏彷彿帶着霧氣，「柏學之，秦都人。」
「有沒有女朋友？」人群里忽然有一個女生壯著膽子問道。
方才的喧鬧聲似乎被按了暫停鍵，我聽到這句話，耳根微紅，面不改色看着那個女生，一字一句道，「沒有，也不打算有。」
導員微微頷首，臉帶笑意，「歸列。」
回到隊伍中，眼前閃過一道人影，剛才問話的女生小腦袋湊過來，後腦勺的馬尾一甩一甩的，差點甩到我臉上，輕蹙著眉頭看着女生俏生生的對着我說：「你好柏學之，我叫林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