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朝令夕改

因為他進寢宮之前就聽到有眾多女子哭泣的聲音。進去之後，一眼瞧去，只見寢宮裏跪滿了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卻原來是幾十個英宗的嬪妃，包括美人婕妤之類的。哪怕有最低封號的妃子都在地上跪着，唯獨錢皇后坐在龍床邊垂淚，太子則跪在床尾不停地哭泣。

葉知秋大吃了一驚，不知道這是啥意思？

因為，即便嬪妃們在皇上病危的時候來寢宮祈福，也會在自己這個大臣進來的時候迴避的，不可能自己進來依舊跪在地上。

這種情況只能說明，皇上要跟自己說的事情，很可能跟這些跪在地上的嬪妃有關了，皇上很可能是想讓這些嬪妃也都知道這件事。

葉知秋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趕緊上前跪倒叩見皇帝。

英宗皇帝讓錢皇后將自己扶起來靠在床頭，喘息了片刻才對葉知秋說道：「葉愛卿，替朕再草擬一個聖旨，將朕先前廢除殉葬的聖旨廢掉！朕要賜死嬪妃，讓她們替朕殉葬，朕不想一個人在地獄里孤單……」

葉知秋一聽，頓時大驚失色，急聲說道：「皇上，君無戲言啊！皇上已經下旨廢除了殉葬，怎麼能出爾反爾？而且，這可是名垂千古的事，可不能夠自己毀掉自己的聲譽啊！」

英宗皇帝眼中閃現出殺機，咬牙切齒道：「你想抗旨不遵？朕警告你，你跟陸銘二個人串通來起用人皮面具易容，欺君之罪，這筆賬朕還記在心裏沒跟你算。如果這道聖旨你不起草，朕就老賬新賬跟你一起算！包括你和陸銘，都陪着朕到天國去好了！」

葉知秋一聽，猶如當頭一棒。

皇上居然以死相威脅要自己再擬詔書，撤銷他先前廢除嬪妃殉葬的聖旨。

葉知秋不怕死，但如果因此要連累陸銘的話，他就要考慮了。如果皇上已經決定廢掉聖旨，自己堅決不答應，實際上於事無補。自己不寫這道聖旨，皇上可以叫別人來寫。之所以要自己，是因為自己是內閣首輔，為群臣之首。一旦自己親筆擬出聖旨，也就表示自己贊同了皇上的決定，群臣都會響應的。

可是，自己怎麼能夠助紂為虐，讓皇上重新恢復這可怕的慘無人道殉葬呢？

葉知秋臉上陰晴不定，思索這件事該如何辦。

躺在床上的英宗皇帝已經看出了他的猶豫，不由嘴角露出來一抹冷笑。

他知道葉知秋會答應的，又補了一句：「對了，草擬殉葬的聖旨，除了朕所有嬪妃之外，再加上朱文圭，也就是建文帝的兒子，讓他也替朕殉葬！雖然他已經傻了，連小狗小貓都不認識，但斬草必須除根，這規矩朕是知道的。因此，擬的聖旨也讓他一起殉葬吧。」

說到這，英宗皇帝望向了屋角。他希望能看到朱文圭。

這侏儒不能聽懂自己的話。因為他從小就被關在冷宮之中，不能與外界連接，連正常的說話交流都不會，但他還是想看看，這朱文圭面臨死亡時是什麼樣子。

跪在地上的所有嬪妃都嚎啕大哭，但是沒有一個人求饒的。因為她們知道求饒也沒有用，如果求饒，皇上會變本加厲，讓她們家人也一起殉葬的。

英宗皇帝目光掃過嬪妃，尋找原先跪在最後面的朱文圭。

可是，朱文圭不見！

英宗皇帝馬上說道：「那小子到哪去了？」

魏公公趕緊上前小聲問道：「皇上指的是誰？」

「朱文圭啊！朕明明把他叫來跪在屋角了的啊，他人呢？」

魏公公當下明白，趕緊站直了腰，四下找尋，的確沒有朱文圭的身影。

先前把朱文圭傳進皇宮，就讓他跪在寢宮的一角，嬪妃們來了之後，呼啦啦跪地，又哭又鬧的很是混亂，竟然不知道這朱文圭到哪去了。

魏公公趕緊吩咐太監宮女們四處搜尋。

這些人把整個寢宮都找遍了，竟然還是沒有找到朱文圭。

與此同時，魏公公出來問外面警戒的大內侍衛和伺候的宮女太監，也都沒有見到有人進出。

這朱文圭是個男人，雖然五十來歲，卻長得侏儒一般，但畢竟是個男的，如果他消失在了皇宮之中，那可就麻煩了。

皇宮中住的可都是皇帝的女人，如果突然出現一個男的，那皇帝腦袋會不會發綠可就難說了。

儘管之前英宗皇帝曾經賞賜了若干美人給了朱文圭，但是聽說這傢伙整天只是躲在黑屋子裏不肯出來，對那些女人也都沒有半點興趣。若真是如此，即便這侏儒待在皇宮裏也問題不大的。

但是，沒有興趣不代表他不會對皇上的嬪妃亂來。

再說了，皇上要殺朱文圭，如果這小子聽懂了皇上的意思，那會不會找皇上或者太子復仇可說不準，因此必須要把他儘快找到。

英宗皇帝得知朱文圭居然消失不見之後，氣得一個勁咳嗽，捂著胸口痛苦異常。

魏公公趕緊拿了藥丸又給他服下，這才稍稍和緩。英宗皇帝一邊喘著出氣，一面吩咐魏公公立刻搜索，一定要將朱文圭抓到。

可是整整一天，一直搜索到了傍晚時分，依舊找不到朱文圭。

當英宗皇帝得知這個結果之後，病情更加嚴重。

他將魏公公叫到床前，對他說道：「快，快去把鎮遠大將軍陸銘叫到宮裏來，讓他搜尋朱文圭！」

英宗皇帝也知道，陸銘手下有個算命先生仝寅，曾經在皇宮之中搜索潛逃的大內總管司禮監掌印太監，最後在南宮中發現的，還差點要了英宗皇帝的命。所以英宗皇帝對那事記憶猶新。

現在又一個危險人物在皇宮消失了，必須把他找出來，因為這個人不能活着。

魏公公親自到陸銘家傳皇帝口語，請陸銘進宮，而且要求陸銘把仝寅帶上。

陸銘一聽，便感覺到事情不妙，忙問為什麼？

魏公公開始不想說，可是陸銘說如果不知道事情真相，沒辦法做周密的準備，就達不到目的。魏公公立刻就把事情真相告訴他。

陸銘一聽英宗皇帝居然要收回他自己先前下的關於廢掉殉葬制度的聖旨，重新讓所有嬪妃全部替自己殉葬。而且還要將已經關押了五十五年的建文帝的兒子朱文圭一起殺掉，替他殉葬。陸銘立刻便知道英宗皇帝的雙重人格再次發生作用，他的陰暗面再次出現，才會做出如此決定的。

陸銘想了想，對魏公公說道：「這件事不用叫仝寅，我去處理。」

魏公公驚訝的望着陸銘說道：「鎮國公也會算卦，能算出人的方位嗎？」

陸銘說道：「我當然不會，不過不需要。我先去試試看，不行再叫他。」

魏公公對眼前這位能耐極大的鎮國公可不敢小視，他常常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這也是為什麼皇上對他一直極為重視的原因。

當下陸銘跟着魏公公緊急趕往皇宮，來到皇帝寢宮。

皇帝病位，為防止意外，寢宮之外早已經佈滿了大內侍衛，而朝廷重臣們也都已經被叫了來，等候在偏殿，一旦皇帝駕崩，擁戴太子靈柩前繼位登基將會立刻進行。

這些權臣也知道改朝換代即將來了，又是惶恐又是緊張。因為換新皇帝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陸銘來到了皇帝寢宮之外，便看到了葉知秋。

葉知秋正站在廊下焦急地候着，皇帝沒讓他走，但是也沒有提讓他馬上寫殉葬聖旨。因為英宗皇帝此刻已經被朱文圭的失蹤搞亂了心神，一心只想先把這件事處理了。而且他感覺到吃了葯之後有一些精神了，或許能慢慢的身體就能康復。

魏公公先進去通報，英宗皇帝立刻宣招陸銘覲見。

陸銘快步來到寢宮內，果然看到寢宮地上到處跪的都是英宗皇帝的嬪妃，密密麻麻數十人之多。面對這些即將要被賜死的女人，皇帝已經不在乎她們在男人面前拋頭露面了。反正要死，所以沒有叫他們迴避，反倒想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的決心。

陸銘走到床前躬身施禮，說道：「微臣拜見皇上，祝皇上萬壽無疆！」

「如果你不幫朕把朱文圭找出來，朕如何萬壽無疆？好了，想必魏公公已經把事情告訴你了，你趕緊去把這兔崽子給朕找出來，死的活的都行。就算死了，你要把他屍體拿來給朕看，朕要確定確實是他，朕才會安心。」

陸銘瞧向魏公公，指了指大殿說道：「公公說那朱文圭是在寢宮裏消失的，我想知道他當時跪的位置。」

魏公公指了指寢宮一角，說道：「他當時就跪在那兒，但是人太多了，又哭又鬧的，不知怎麼的他就不見了？真是奇怪了。外面這麼多侍衛，居然沒有發現他什麼時候出去的。」

陸銘點點頭，望向英宗，一字一句的說道：「皇上，真的要把朱文圭找出來嗎？」

「當然，朕要殺了他殉葬，跟朕的所有嬪妃一起，朕決定撤掉先前的聖旨。對了，你趕緊先把朱文圭找出來，朕已經跟葉知秋說了，讓他去重新草擬一道殉葬聖旨。趕快辦吧，不要拖延了。」

陸銘說道：「行，那我可能要採取一些極端的手段，才能達到目的。」

「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朕都答應准許你使用，並恕你無罪。趕快去辦吧，只要能找出那兔崽子來，魏公公，你全力協助鎮國公辦這件事，要快！」

魏公公忙答應，兩人告退，出了寢宮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