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發誓
太子凄然一笑，對英宗皇帝說道：「父皇，自從你從蒙古回來，又幽禁在南宮之中這麼多年，我基本沒有感覺到什麼是父愛，能讓我感覺到愛的就只有瑞雪，她才真正的呵護關愛我，既像母親又像姐姐，更像我的貼心人。沒有她，我可能早就崩潰了。所以，我懇求你饒了葉先生，就能救下她，如果父皇你不答應，我就只有死在你面前。因為瑞雪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絕對不是威脅，反正你要廢掉我。一個被廢的太子活在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意義，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以兒臣最後一次懇求您，救救瑞雪吧。」
英宗皇帝氣得渾身發抖，他萬萬沒想到太子居然會用刀子自殺來脅迫他，這比太子用刀抓住他威脅要殺他更讓他感到震驚。他沒有想到太子對一個宮女用情之深已經到如此程度，他知道他喜歡這個宮女，可是卻沒想到可以為這個宮女去死。這個宮女有什麼好的？
在他眼中不過就是漂亮些，後宮佳麗三千，漂亮的女人多如牛毛，隨便找一個都比瑞雪漂亮，在他看來，溫柔可人就更容易了，哪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做不到？他真不知道瑞雪使了了什麼樣的魔法，能夠籠絡太子的心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自殺。
他慢慢收回了顫抖的手，回頭望向瑞雪。
他心想，這個女人不能留下去，只怕將來會成為呂后，太子一定會受她的左右。就像汪皇后控制景帝一樣，甚至把整個處理朝政的大權全都交給了汪皇后，才使得汪皇后得以實施自己的計劃，幫助自己重新奪回皇位。這在他這一方面看來固然是好事，可對於整個江山社稷，那可就不是什麼好事。而現在太子瑞雪同樣有這樣的苗頭，他必須要將這苗頭扼殺在萌芽之中。
所以英宗皇帝冷冷的對鷹爪王說道：「去，把葉知秋和瑞雪二個人一起殺了。」
鷹爪王拱手答應，抬起右手，手上頓時間縈繞着一種可怕的威壓，白氣縈繞，併發出嘶嘶的響聲，就好像吐著紅信的毒蛇。
這已經凝聚了他畢生的功力，連太子都感覺到了那恐怖的威壓。
最後時刻，太子將劍往前一送，那劍刺入了他咽喉寸許，幾乎已經刺入了他的咽喉。
他開始咳嗽。他的臉變得通紅，就像順着刀尖浸出來的血。
英宗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兒子來真的。趕緊揮手說道：「等等！」
鷹爪王點點頭，卻並沒有撤回自己已經凝聚了功力的右手，死死的盯着了瑞雪和陸銘。
英宗皇帝咬牙切齒，盯着兒子，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竟然為了一個宮女敢威脅你的父皇，你真的不想活了嗎？」
太子挺了挺小胸脯，把另一隻手又握在了刀柄之上，眼睛直愣愣的瞧著瑞雪，甚至沒有看他的父皇。
雖然他沒有看英宗，但英宗皇帝卻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必死的決心。他震驚了，他這時候才開始真正審視這個叫瑞雪的宮女在自己兒子心中的重要性。他開始明白，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如果自己處死了瑞雪，也就相當於親手殺掉了兒子。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心中的冰雪開始融化，想起了在漠北自己的凄苦和對家人的思念，其中思量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兒子。他對兒子一向要求很嚴厲，因為他已經很早就決定要把皇位將來傳給自己的兒子。
但是他沒有把自己對兒子的愛表現出哪怕半分，只把它默默的藏在心底。只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一位能夠一統天下國君，但是他對兒子的嚴厲卻不會掩蓋住他心中對兒子熾熱的愛。如果非要做選擇，他可以犧牲一切，也不能犧牲自己的兒子。
於是，他終於緩緩的說出了讓他感到痛心疾首的話：「好了，朕答應你不殺葉先生，可以嗎？快放下刀子。」
「你發誓！」
英宗怒火騰的一下又升騰起來了，兒子居然逼他發誓來不殺臣子，這算哪檔子事？
可現在他知道如果不遷就兒子，兒子就會橫屍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接受這個事實？
就在這時，陸銘說道：「皇上，還記得汪皇后嗎？」
英宗皇帝整個人猛地一震，如遭雷擊一般，身子開始顫抖：「你說什麼？」
「當年汪皇後為了阻止景泰帝廢掉太子，甚至不惜自己的皇后之位。只因為太子是你的孩子。——皇上，汪皇后能如此愛惜太子，為何身為親生父親的你，卻不能做到呢？」
英宗皇帝好像換了一個人，他臉色開始變得平和，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好，太子，朕發誓，如果朕將來殺了你的葉先生，就罰朕再經歷一遍土木堡那可怕的事情，可以嗎？」
太子心痛不已，他知道土木堡之變是父親一生最大的痛，是他一生中最黑暗恐怖的時刻。在那些日子裏，他無時不刻都在擔心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而父親竟然用這個來賭咒發誓，就證明他說的是真心的。
太子想了想，又說道：「不僅不能殺葉先生，也不能撤他的官，更不能對他有任何傷害，你得保證！」
英宗皇帝笑了，這孩子還真是思維縝密，生怕自己雖然不殺葉知秋，但是卻會用別的方法來整他，讓他生不如死。他知道就算他不說，葉先生也會說的，所以不如索性一次給他講個明白。
陸銘露出了讚許的笑容，點點頭說：「多謝太子想得如此周到，這也正是我擔心的。」
英宗皇帝又一字一句說道：「好，朕答應你，不撤葉知秋的官，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傷害，否則，依舊讓朕經歷一遍土木堡的痛苦！」
太子這才把頭扭過來，把目光轉移到了旁邊陸銘易容的葉知秋的臉上，說道：「先生，請你放開她。父皇已經承諾，他不會傷害你的。」
陸銘立刻就放開了瑞雪，拍拍手說道：「多謝太子！」
太子緊繃着的身子這才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裏的刀子哐一聲掉落在地上。
瑞雪快步上來，已經哭成了淚人。趕緊一把抓住地上的那把尖刀扔到了帳篷外面，扶著太子的雙臂哽咽著說：「太子，瑞雪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宮女，求您以後不要再為瑞雪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否則，瑞雪萬死難辭其咎。」
說着，用手去按他的傷口。那傷口刺得還比較深，鮮血已經浸出來了。
太子此時彷彿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方才發生的一切好像讓他這個人已經徹底的被抽空了，他癱軟在瑞雪的懷裏嗚嗚的哭着靠在她的懷裏，緊緊的摟着她的腰。
英宗皇帝皺了皺眉，說道：「來人，傳太醫給太子看病。」
說完這話，他才頓時想起他身邊哪裏還有什麼人，唯一能使喚的魏公公現在還像一頭豬一樣呼呼大睡，旁邊發生了這麼大事，他居然沒醒過來。
不過他立刻便意識到了這是什麼原因，實際上是他讓鷹爪王給魏公公點了穴道。不想讓自己身邊的魏公公看到他陰暗的一面。他下意識的將它藏的很深，能不讓多一個人知道那就最好，如果他能獨立完成，他甚至不想讓鷹爪王參與其中。
陸銘取出一個小瓷瓶扔給瑞雪，說道：「這是傷葯，趕緊找塊乾淨的白布給他敷藥，並包紮好傷口。應該不是很深，放心。」
瑞雪感激的點點頭，將裏面的傷葯倒了一些在傷口上，又從自己的裙擺內襯撕下了一條白布，撒了一些藥粉在上面，然後將傷口包紮好。
太子無助的看着她，剛才發生的事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的精力。他害怕的蜷縮在瑞雪的懷裏，不敢看自己的父親，他害怕那要吃人的目光。
皇帝也沒看他，眼睛卻瞧着陸銘說道：「你走吧，朕要休息了。」
陸銘拱手說道：「臣告退。」
他也若無其事的走出了大帳之外，甚至都沒有瞧一直傻在那兒站着的鷹爪王。鷹爪王右手上面依舊凌厲的殺氣還在縈繞。
鷹爪王緩緩放下手掌，對英宗皇帝說道：「就這麼算了？」
英宗皇帝揮揮手說道：「出去，全都給朕出去。」
鷹爪王趕緊退出了帳篷，而瑞雪也趕緊攙扶著太子往大帳外走，但是太子卻掙脫了她的手，快步回來，在英宗皇帝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孩兒先前忤逆了父皇，若父皇生氣了，孩兒跟父皇賠罪！」
英宗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太子又磕了三個頭，這才爬起身，在瑞雪的攙扶下，有些踉蹌的離開了帳篷。
他們走了之後，英宗皇帝坐在床邊出神，好半天，這才躺下，卻是半睡半醒的。
陸銘回到了自己帳篷，盤膝而坐，很快就入定了。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他睜開眼，外面天空漆黑一團，已經到了黎明前的黑暗。
先前瑞雪添的柴火已經小了很多，還有餘熱在炭火中發出淡紅色的光芒，他站起身，走出帳篷開始添柴火。
他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人，從他的呼吸和周身散發的威壓便可以知道是鷹爪王。
陸銘甚至沒有回頭，依舊將柴禾慢慢仔細架好，讓篝火繼續燃燒。
鷹爪王先開口了：「葉大人，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