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撫台（上）

「少爺，您上眼。這些就是老爺這次從德國買回來的那批軍火。您給瞅瞅，一個月前下的船怕給發現下了船就直接用海沙船分批運來，一直都存在這倉庫里，老爺吩咐過」管家珊叔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的煤油燈擰小了一些放在一邊，啟開一個長條箱子說道。接著昏暗的燈光一支一米多長帶著冷卻套筒和粗大彈倉的老式栓動步槍赫然呈現在眼，不知道為什麼胡瑞莫名的激動起來。軍人對槍械和任何的暴力機械總有著與生俱來的特殊感情，他也不例外。前世在南昌、武昌兩地的紀念館里可沒少看見過這槍。德國委員會1888步槍，中國近代史上壽命最長的步槍。清朝末年進入中國成為新軍的制式裝備，大規模生產一直生產到1944年。辛亥革命、北伐戰爭、武昌起義、抗日戰爭甚至朝鮮戰場一直都有它的身影，民兵部隊甚至一直使用到70年代。兼顧了德制槍械一貫的精密又結實耐用，雖然受制於設計年代的限制留下了些許遺憾不過當真算得上是一代名槍。後世民國政府時代在大舉引進毛瑟98（仿製后被命名為為中正式）后大量使用的依舊是仿製改進自委員會1888的漢陽79步槍。「珊叔，這批軍火一共有多少？」依依不捨得關上木箱轉身隨意的問道。「會少爺的話，這批一共有快槍4000支，五生七過山炮12門（格魯森1894式架退式榴彈炮），另有400多支馬槍。」珊瑚弓著腰候在一旁認真地回答到。聞言胡瑞打量著不大的倉庫倒吸一口涼氣，按照清末新軍編製這裡差不多是一個混成協的裝備，好大的規模。反覆打量著倉庫里的軍火胡瑞不再搭理珊叔自顧自的在倉庫里來來回回的踱步思前想後最終決定道：「珊叔，先不要吭聲這批軍火先不要動等我去安慶會會府台大人再做決定，千萬不要走漏消息。」「是，一切全憑少爺做主。」珊叔回答得很乾脆，反正也是你家的東西你是老闆，你說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回想了一下之前學過的民國歷史心裡早就有了計較，清末新軍當中規模和裝備最好的當屬北洋六鎮，其次便是湖北新軍。北洋軍是清廷直接撥款，吃的是皇糧自不必說。其餘的新軍部隊所需要的一切經費都是地方政府自行籌措，湖北新軍脫胎於前任總督張之洞編練的自強軍又守著當時國內最大的漢陽兵工廠，又有楚望台軍械庫，軍械方面絕對可以自給自足。所以放眼望去有需求又有能力採購的無謂安徽、四川和九江一代的新軍部隊，再不濟就留著自己用反正3年後等武昌那邊打響了這批舉火身價絕對趕得上黃金。

看過了軍火第二天一大早胡瑞一行就坐船出發，前往安慶與朱家寶會面。要說胡老爺子也當真是有手段有能力，為了寶貝「兒子」一口氣撒了1萬多兩銀子上下打點居然真的就和安徽巡台朱家寶搭上了關係，靠著一幅老爺子收藏的董其昌的字畫外搭一封熱情洋溢的問候信，官場上有名的清廉大員朱家寶立馬拍板請胡少爺得空來安慶一趟見面詳談，電報言辭中充滿了期待。下了船帶著珊叔和幾名負責搬運行李雜物的家僕胡瑞一行人輕裝簡行的下了船一路打聽著摸到了撫台衙門。沒等他們上前，守在門口的門子立馬沖了過來。「這位小哥辛苦了，這點小意思您拿去喝茶。」沒等對方開口珊叔率先從懷裡掏出5塊銀元塞進了門子手裡。來之前老爺子再三吩咐少爺自小留洋不懂國內官場的規矩，要珊瑚負責一切打點事宜。「喲，幾位爺您這是。。。」門子顛了顛手裡的銀元姿態放得很低，看了一眼身後沉默不語的胡瑞客氣的招呼道。「哦，這位兄弟這是我家少爺，我們是從上海來的有要事求見朱大人，勞煩您通報一聲呢。」人老成精，珊叔這麼些年來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甚至閻王易打，小鬼難纏的道理說著又是5塊銀元。「兩位爺，您太客氣了權且稍後小的這就給您去通報。」門子大喜，心裡暗道這家少爺還真是大方不愧是大城市來的。說著手捧拜帖進去了。5分鐘後門子回來了哈著腰作揖恭敬道：「2位爺，府台大人有請。」說著就在前面引路。望著眼前鶴髮童須滿臉慈祥的朱家寶胡瑞一陣恍惚，似乎很難把這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和那個愚忠滿清雙手沾滿革命黨鮮血的劊子手聯繫起來。想著想著趕緊立正，鋥亮的皮靴猛的一跺底板敬禮道：「胡孝廉（孝廉，胡老爺子給胡瑞取得字型大小）見過撫台大人！」來時呼入特地穿上皮箱里那套德軍呢子軍裝，一陣軍人的威武、肅穆之氣撲面而來。「呵呵，賢侄不必多利快快請坐。令尊和駐德公使孫慕寒孫大人是摯友，老夫又與孫大人有舊，就託大叫你一聲賢侄可好？」朱佳寶含笑打量著面前不留辮子身材高挑、滿臉自信的年輕人似乎很滿意他的那種精神狀態，招呼他坐下。「大人請隨意。」胡瑞不敢大意，忙不迭的回答道。廣場上笑裡藏刀的事情太多了。「呵呵，賢侄不必太拘禮。聽聞賢侄自幼留洋，師從德國陸軍艱苦求學，入境苦盡甘來學成歸來為何放棄南方新軍和北洋六鎮偏要投安徽新軍呢？」朱佳寶不是一般的清官，清廉不說能力上也是很有一手的，對於行伍和當今世界情況也略懂一二，立馬抓到了點子上。安慶是省會，如今安慶不太平可以猜想安徽其他地方是個什麼狀況。一周前起義軍熊成基部舉事剛被平息，硝煙還未散去眼前這位四處打點著要來安徽新軍著實讓人好奇。清末編練新軍，原先計劃在全國編練36鎮（師），安徽一省也計劃編練一鎮兵力，但是由於地方財政原因加之安慶機械局有一直沒有發揮作用實際上之編練成一個35混成協，人數不足5000人，無論是數量上還是裝備上都遠遠趕不上北洋六鎮和南方新軍。「果然是老狐狸，夠刁夠絕。」胡瑞暗嘆，隨機心中稍稍整理了一番言辭回答道：「回大人，小侄6歲離開雙親，橫跨大洋不遠萬里前去求學，如今學成歸來只想守在雙親身邊。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小侄不求飛黃騰達只求學有所用能守在雙親身旁。如今南方新軍雖強，距離故土也近奈何早被逆賊所滲透，暴亂不斷。再觀北洋私軍氣息極重，袁宮保袁大人大肆在軍中供奉自己的長生祿位，如今袁大人歲離職返鄉養疾但依舊掌握六鎮兵馬，朝廷用血汗銀子堆築起來的新軍面子歲新內里卻和淮軍、湘軍一樣，皆為舊式私軍！」「好！好！好！好！說得好啊！鞭辟入裡，入木三分啊！賢侄目光如炬果然見識不凡！」朱家寶沒等胡瑞說完忍住叫好。短短几乎話就讓朱家寶對眼前的正年輕人有了新的認識，第一此人極重孝道，自古孝子出忠臣：其二此子見識不凡，心思細膩，分歧問題鞭辟入裡。朱家寶與袁世凱素有交集但是對於他在北洋六鎮中私自供奉自己的長生祿位一事極為反感。適才聽此子提及於此言辭間滿是不滿，對朝廷甚為恭敬當下好感度大增。「賢侄，見識獨到，不知賢侄對於南方新軍屢屢犯上作亂一事有何見解？」朱家寶喝口茶潤了潤嗓子挑了一個自己憂心已久的問題繼續問道。胡瑞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初次見面朱家寶會提及這方面的問題。當下回憶了一下後世所學的歷史知識心中立馬有了計較，只是躊躇著不斷的偷看朱家寶的臉色，片刻才憋出一句：「回大人，此事牽連甚廣又涉及國家大事小侄不敢妄議，求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