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是就是天意
朱祐樘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背對張淑寧坐下，正好聽到前面兄妹三人的對話。
張淑寧一心撲在一大桌子美食上，沒有注意朱祐樘就在她後面。
「哎，你有沒有聽說，皇上準備廢太子了。」
張淑寧聽到，白了一眼，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還真有人膽大的談論皇家的事。
「什麼？你打哪聽來的？」有人接話了。
「我兄弟在皇宮裏當差，聽說的，就是今天，懷恩都被罰去鳳陽守陵了。」這人說的聲情並茂，跟說書似的。
金懷珠張淑寧都沒理，繼續吃自己的。
金懷辰突然皺眉，不自覺的放下了筷子。
金懷珠一愣：「二哥，你怎麼了？」
張淑寧也放下筷子，看着金懷辰。
金懷辰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道：「無事，你們繼續吃。」
金懷珠好像明白自己哥哥的意思了，小聲道：「二哥，你是不是也知道皇上要廢太子啊？」
金懷辰抬眸，正色道：「國家大事，內宅女子，不要多言。」
金懷珠悻悻地吐了吐舌頭。
張淑寧不淡定了，太瞧不起女人了：「二表哥，這話就錯了，憑什麼女子不能多言？難道大明朝只有男人沒有女人？」
金懷辰沒想到自家表妹竟然這麼說，男尊女卑自古就是，他們潛意識覺得女人不該摻和國家大事，一時啞口。
身後的朱祐樘嘴角勾了勾，看的李岩莫名其妙。
金懷珠也被張淑寧驚呆了。
金懷辰反應過來：「表妹何處此言？」
「沒什麼。」一下子告訴他們男女平等，他們肯定一位自己瘋了，張淑寧只好委婉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女人會有出色的想法或建議，你有時候也要聽一下。」
金懷辰眉峰一挑，眼裏帶着笑意：「那表妹對此事，有何見解？」
朱祐樘耳朵也豎了起來，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麼。
聽到金懷辰這麼問，張淑寧想了想，道：「太子一定不會被廢的。」
朱祐樘心中一動，她為何會這麼肯定，父皇曾經也說過要廢了他，但從未像這次這麼決然，所以自己也沒有多少把握。
金懷辰同樣疑惑：「表妹為何如此肯定？」
告訴他過幾天泰山會地震？司天監會說因為東宮不穩，打消了成化帝的念頭？鬼才信！
張淑寧只好硬著頭皮編：「雖然皇權至上，但是還有民意，皇上再要廢太子，也要看民心民意，太子殿下仁厚，誰人不知？自會有朝臣出面為太子求情，民意也是天意，等著吧，太子殿下的位子會穩穩的，不用擔心。」
她這話說的模稜兩可，金懷辰心存疑慮。朱祐樘也真真切切聽到了。
成化帝他是了解的，連懷恩都被貶了，其他人求情也是無用的。除非太后出面，只是太后近來身體不好，朱祐樘不會拿這事去惹她老人家憂心。
民意嗎？朱祐樘嗤笑，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但現在，朱祐樘只是一個深居東宮的太子，談何民心民意。
一個小插曲過後，張淑寧金懷珠都吃的美美的，金懷辰心中有事沒有吃多少。
一行人去了茶樓聽書，張淑寧以前在APP上聽過說書，這次坐在了說書人面前，又新鮮又歡喜。
說書人聲情並茂，張淑寧金懷珠都聽的津津有味。直到說書人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張淑寧才從故事裏出來，意猶未盡。
玩了一整天，金懷辰才把張淑寧送回來。
金懷珠也戀戀不捨，說過不了多久再一起出去玩。
張淑寧和金懷珠談得來，又是表姐妹，張淑寧對她更親近了幾分。
皇宮裏，萬貴妃自認為，此次廢太子已成定局，過得甚是舒心。
成化帝卻被一道急奏請來了乾清宮。
內閣首輔萬安，戶部尚書、吏部尚書都來了，個個神色凝重。
成化帝一看這架勢，暗暗覺得事情不妙。還沒等成化帝開口，萬安先開了口：「皇上，山東布政司傳來急報，泰山地區連日發生地震，死傷人數已逾百人，近日仍有地震發生，死傷人數也在上升。」
成化帝在位看似政治清明，也只是個表象，他本人想做個好皇帝，便在朝政上努力做出勤政的樣子，一聽萬安的稟報，立刻黑了臉：「天災不
可控，但是賑災撫恤必須做好，傳令山東布政司，對死難者家屬予以撫恤，朕會派人去賑災的。」
君臣一番吩咐誇讚，聖上英明巴拉巴拉的吹捧。
只是令成化帝糟心的事還在後面。
因為泰山地震的事，成化帝一晚上也沒睡好，這年還沒過完，就發生天災，不詳啊。
第二天天剛亮，太監來報，司天監監正求見。
「又出什麼事了！」成化帝一臉的不耐煩，昨天也是緊急求見，今天又來。但皇家向來相信司天監，也不能不見，成化帝黑著臉宣他進來。
司天監監正像是跑着進來的，衣衫有些凌亂，恭恭敬敬的朝成化帝行禮，道：「臣昨日夜觀天象，紫微星星光暗淡，主東宮不穩。」
提到東宮不穩，成化帝低了低眼眉，他正要廢太子，就紫薇星暗，難道是天意？
監正繼續道：「泰山乃東宮象徵，泰山地震正是東宮不穩之兆。」顫顫巍巍的說完，監正臉都不敢抬，他也聽到一些廢太的傳言，若是真的，他今日一番言論可會招來禍事？但身居司天監之職，他還是選擇據實稟報。
成化帝一聽泰山地震，紫微星暗，都是因為他要廢太子，心中一哆嗦。
讓監正下去，他也沒有立刻去找萬貴妃，這次看來太子不能廢，這可是上天示警。但是又怎麼給萬貴妃交代，成化帝一時胸悶。
晚上，成化帝才來安喜宮見萬貴妃。
早晨乾清宮的事已經傳開，萬貴妃正在生悶氣，朱祐樘怎麼這麼好命，連老天爺都幫他，一氣之下還砸了幾個花瓶，罰了幾個撞槍口上的宮女太監。
成化帝來時，萬貴妃也擺着臉，成化帝趕緊上前哄哄。哄著哄著萬貴妃還哭了起來，她委屈，這麼些年了都沒廢了太子，這次的事情之後恐怕太子的位子越來越穩了。
看着心愛的人都哭了，成化帝只好繼續柔聲哄道：「這次是天意，天意不可違，朕只是有廢了他的念頭，泰山就地震了，死傷無數，倘若真廢了他，又不知會有什麼天災人禍。」給萬貴妃抹了抹眼淚，成化帝繼續道：「朕以後一定讓他對你畢恭畢敬，就算朕死了，朕也要他以太后之禮對你。」
萬貴妃聽不得「死」字，連忙捂住了成化帝的嘴：「皇上會長命百歲的，就算死，我也會死在皇上前面的。」
萬貴妃說的是真心話，她比皇帝大十八歲，一定會死在他前面。
她也想通了，她不會指望朱祐樘孝順她，她就指著成化帝多活幾年，只要成化帝活着就有她的榮華富貴。
看萬貴妃也不哭了，成化帝也放心了，擁著萬貴妃又一番甜蜜。
那邊司天監剛走，朱祐樘就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朱祐樘想起了那天張淑寧的一番話，真的是天意嗎？那她怎麼這麼肯定他不會被廢。
她是江湖術士嗎？
朱祐樘笑着搖了搖頭，就她那樣子的怎麼可能。
看來這個問題只能讓她親自回答了。
帶着這個疑問，過了兩天。
李岩帶來消息，說上元節金懷辰，金懷珠會帶張淑寧去上街看燈。
兩天前，朱祐樘就讓李岩派人去張府盯着，張淑寧什麼時候出門就來告訴他。
朱祐樘抬眼看了眼李岩，沉聲道：「明日我們也去。」
李岩覺得自家主子好像對張家大小姐很感興趣，沒有多問領命辦事去了。
上元節。
張淑寧第一次感到如此濃烈的節日氛圍。在現代過節的氛圍越來越淡了，看到街上花花綠綠的彩燈，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街上時不時就會被撞。
有抱孩子的婦女，有騎在父親肩膀上的孩子，有跟姐妹嬉嬉笑笑的姑娘。張淑寧都要醉在這車水馬龍的街上了。
金懷珠挽著張淑寧，金懷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護著兩個姑娘。
街上走過來一條火龍，天上綻放着煙花，三人也擠到人群中看活龍活現的舞龍表演，好不熱鬧。
朱祐樘就是這時擠到張淑寧身邊的，顯然小姑娘的注意力都在火龍身上，根本沒注意到他。
朱祐樘站在張淑寧身邊看着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小姑娘笑靨如花，眼睛裏有晃動的火光，映的她眸如星辰。
張淑寧忽然覺得有人盯着她，轉頭就看到了朱祐樘。
「是你？」那天梅林里見了一面，朱祐樘沒想到小姑娘還記得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聽到張淑寧的聲音，金懷辰金懷珠齊齊看過來。
金懷辰看到朱祐樘挨張淑寧太近了，都要貼上了，走過來用身體分開他們，人擠人的地方，金懷辰的動作倒也沒有引人注意。
「表妹，認得他？」金懷辰先發問。
「在下與張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沒等張淑寧說話，朱祐樘先搶答道。
金懷辰轉頭探究的看着張淑寧，張淑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幾個人繼續看錶演，似乎都沒有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朱祐樘也不着急，他都安排好了，今天一定得把答案問到。
看了一會火龍表演，張淑寧金懷珠都想去別處逛逛。
街上有酒樓猜燈謎，最後一道壓軸謎語誰猜中就可以免費吃一頓大餐。
張淑寧金懷珠也過來湊湊熱鬧，金懷珠還打趣金懷辰道：「二哥讀了這麼多書，不如你也來猜猜，猜中了就有大餐吃了。」
店家出謎面：「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眾人交頭接耳開始猜謎，張淑寧猜不出，只能期待的望着金懷辰，說不定能有一頓大餐。
金懷辰蹙眉，想了一會，突然靈光一現，舉手答道：「油燈！」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聲音同時答道「油燈」
尋聲望去，正是朱祐樘，張淑寧疑惑，怎麼又碰到他。
店家笑嘻嘻地圓場：「兩位公子同時答對，可同時享受小店的免費大餐，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無妨。」朱祐樘朝金壞辰兄妹三人行禮：「三位請。」
金懷珠張淑寧只知道吃，能吃就行！笑眯眯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