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鳴林馬庄(下)

第606章 鳴林馬庄(下)

闕離博很奇怪:「為什麼不能?前面看著沒什麼障礙啊。」

闕離徵道:「請伯父下馬來,跟著我仔細看。」

闕離博只好下了馬,他牽著韁繩,跟著闕離徵往前走,原來就在他們前面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溝壑。

而因為是秋天,溝壑內外鋪滿了厚厚的落葉,偽裝非常強,如果不是慢慢走到跟前來,用腳試探,從遠處人根本看不見溝壑的存在。

闕離博皺眉道:「徵兒,你怎麼知道這裡有一道溝壑的?」

闕離徵笑道:「伯父,這就是呼延勃摔斷馬腿的地方。」

闕離博一聽,勃然變色,摔了一下鞭子:「所以你又在替這個馬販子求情!他明知這裡有溝壑,不適合跑馬,卻偏偏把我的馬牽過來訓練,結果摔斷了馬腿,這難道不是他的錯嗎!」

闕離徵也不著急,他溫言道:「伯父您聽我說。原本呼延勃訓練馬匹的地方不在這兒,而是在涼州城的東南,靠近鳴林馬庄的地方,那兒是他常年馴馬的區域。他也是在那裡,才訓練出了很多有口皆碑的名馬。」

闕離博粗聲粗氣地說:「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大老遠把我的馬從東南角帶到西邊來訓練?他有病嗎!」

「他不是有病,而是原先馴馬的區域,被人給佔了。」

闕離博一愣:「被誰給佔了?」

闕離徵苦笑道:「被我堂哥給佔了。」

「……」

「堂哥說,他看中了那塊地方,因為那兒有山有水,風景好,地又很平整,他要建個帶全套水座兒的戲樓,所以強令那一帶的百姓搬離。」

闕離羽,如袁文煥所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聲色犬馬之徒,他愛女人,愛吃東西,愛鬥雞走狗也愛聽戲,唯獨不愛干正事。

所謂的聽戲這個習俗,其實也是從南邊的大祁傳過去的,突厥百姓沒有聽戲的習慣,只有上層貴族,那些紈絝子弟,才被南邊中原文化傳染,喜歡上了聽戲。

而闕離博對此,深惡痛絕,他一直覺得人閑下來就該練武,練騎射,再閑一點,哪怕是去找女人生孩子,都算是正經事,因為生下孩子,國家就能有稅收。

什麼聽戲唱曲……既荒廢身體,也無法產出,那都是南邊軟弱的中原人才有的惡習。

沒想到他自己的親兒子,就染上了這份惡習,還要為這種惡習來蓋戲樓。

闕離博聽到這兒,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所以那塊地方,現在已經歸阿羽所有了?」

「是的。」闕離徵恭恭敬敬地說,「他強行買下了那片土地,包括鳴林馬場的馴馬地——那兒本來是呼延勃花了一萬三千兩銀子買下來,專門用來馴馬的,可是堂哥用三千兩就硬從他手中買了下來。呼延勃一開始不肯,堂哥就拿馬鞭抽他,把他的臉都打傷了……上次伯父您不是還問,他臉上怎麼有那麼深一道疤,他回答得也是語焉不詳,那是因為,人家當著伯父您的面,沒法回答。」

「闕離羽這個混賬!」

闕離徵嘆了口氣:「沒了原來的馴馬地,只有再找。所以呼延勃就找到了西郊這塊地方。又因為伯父您的命令下得緊急,要他在一個月之內,調教好這三匹馬,違抗王命,那是要掉腦袋的。所以呼延勃沒有時間仔細查看場地……結果導致最後出了事。」

闕離博沉默良久,終於道:「徵兒,你叫人把呼延勃給放了,馬的事,我也不再怪他。還有,給我把闕離羽那個混蛋找來!我要好好問問他!」

於是這樁案子的結果就是,呼延勃被無罪釋放,鳴林馬場原先的馴馬地,也被闕離羽乖乖吐了出來,還給了他。

而闕離羽,則被父親痛打了三十馬鞭,回家卧床了一個月沒起身,蓋戲樓的夢想自然也跟著破滅了。

當然,這件事也加深了闕離羽對堂弟的仇恨,雖然在那之後,又有無數的事情加深這種仇恨,最終讓這對堂兄弟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面,但這件事應該算是個開端。

呼延勃回到家裡,到處打聽,這才知道救命恩人是闕離徵。於是他親自備了重禮,到優藍太子府,登門道謝。

闕離徵態度溫和地接待了他,卻沒有以恩人自居,只是和他說,自己覺得他是個難得的人才,不應該被冤枉下獄,更不應該「如此荒唐」地丟掉性命。

「以後大梁需要你的地方還很多,請呼延先生多多為國家做貢獻。」十幾歲的少年,如是對他說。

在那之後,闕離徵也從來沒有向呼延勃討要回這份恩情,甚至曾多次提攜他,讓他的鳴林馬庄更加壯大。

可想而知,如今闕離博薨逝,闕離羽上位,而闕離徵卻被他逼得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呼延勃心中,又會是怎樣一番滋味。

「就算我不能報答優藍太子的恩德,也不能助紂為虐,幫著那個闕離羽!」他冷冷道,「再者說,天知道闕離羽心裡有多記恨我,當初他沒能吞下咱們的馴馬地,難道現在他還沒本事拿走嗎?什麼重金聘請我?得了吧!連鬼都不會相信!」

師爺犯愁道:「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咱們一介百姓,畢竟不能和可汗對著干……」

正這時,一個小廝匆匆走進來:「莊主,外頭有客人求見。」

呼延勃問:「是什麼人?」

小廝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不由走近兩步,彎下腰低聲道:「他說,他是莊主的恩人。」

呼延勃和師爺全都是一愣。

師爺問:「那人長什麼樣?」

「全身黑。看不出樣子。」

師爺轉向呼延勃:「莊主,你看這……」

呼延勃想了想:「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黑衣黑頭巾,臉也蒙上了一多半的男人,被小廝引領著,走進屋來。

呼延勃和師爺不由都站起了身,倆人緊緊盯著來人,空氣里莫名有了一股緊張的氣味。

呼延勃這才道:「請問客人尊姓大名?為什麼要把臉蒙成這樣?」

黑衣人看了看呼延勃,突然咯咯一笑:「呼延莊主,別來無恙否?」

呼延勃腦子彷彿閃過一個炸雷!

他不由倒退了兩步,指著黑衣人:「你……你是……」

黑衣人慢慢摘下自己的頭巾,露出閃亮如絲的滿頭金髮,他嘆了口氣:「呼延勃,你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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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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