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在惡臭的舊磨坊

第1章 重生在惡臭的舊磨坊

甄玉像條狗一樣,竭盡所能地蜷著身子,躲在一垛高高的稻草后。

她身上是一件喜慶而俗艷的大紅衣裳,紅色的裙擺上,濺著大片大片髒兮兮的黑泥,還有狗啃一樣被荊棘劃出的長長豁口……

前世,她就出生在這個荒僻的邊境小村,甄玉的生母是一位來歷不明的貴女,一人一馬於逃難途中,在這無人知曉的小村,生下了甄玉。

因為產後失血太多,甄玉生母在臨終前,甚至沒能說清身世。

唯一表明她身份的,是衣衫里藏着的一塊金牌,上面刻了個甄字。

照顧甄玉母親分娩的那戶農家,收留了這個無父無母的女嬰。

儘管他們從甄玉母親身上,搜颳了不少值錢的釵環首飾,但這家人對甄玉惡劣至極,每隔兩三天就是一頓毒打,還逼着她乾重活,完全把這便宜得來的小女孩子當成了奴工,甚至縱容自己的兒子欺侮甄玉,有好幾次,險些將其逼奸。

要不是養母想用這黃花閨女換一份厚重的聘禮,甄玉的清白,早就毀在義兄的手裏了。

甄玉十五歲那年,養父母以兩頭黃牛的「高價」,將她嫁給了村中富戶的兒子張大賴。

張大賴人如其名,滿頭坑坑窪窪的癩瘡疤,個人風格主打一個「惡形惡狀」。婚後沒多久,甄玉就忍受不下去了,她效仿當初的生母,獨自一人出逃,只不過選擇了相反的方向:一路顛沛向南,她來到了母親的故鄉,京城。

美貌通常是命運的詛咒,據說一窮二白的大美女,比普通人更容易倒大霉。

順理成章的,甄玉很快就淪落風塵。

一次機緣巧合,她結識了三皇子岑凌霄,成了他的紅顏知己、入幕之賓。

接下來的十年,她為了幫助三皇子登上皇帝寶座而傾盡了心機,不擇手段殺害了無辜的皇后,國丈太傅全家,以及對她頗有好感,甚至曾捨命相救的太子。

甄玉有着驚人的美貌,但也有着令人髮指的冷血無情。

十年內,她就將那些阻擋三皇子登基的力量,掃了個一乾二淨。

然而萬沒想到,幫助心上人得登大寶的這條道路,卻成了送她自己上西天的捷徑:新君登基的當晚,一碗斷腸散被恭恭敬敬端到了甄玉的面前……

「陛下呢?!我要親見陛下!你們這些奴才,膽敢假傳聖旨!」

甄玉聲嘶力竭地叫嚷,原本潔白秀靜的一張臉,被憤怒和悲痛扭曲得不成樣子。

內監無法,只得回報了岑凌霄,岑凌霄倒沒有生氣,還真的親自來見了甄玉。

同時,他帶來了一個令甄玉崩潰的真相:她的身世。

「你母親不姓甄,那是你生父的姓氏。你那對愚蠢低賤的養父母,完全弄擰了。」岑凌霄坐在寬寬大大的紫檀木太師椅里,翹著長長的腿,英俊如刀的臉上,掛着閑閑的微笑。

他的手中,把玩著一塊金色的令牌,上面清楚地寫着一個甄字。

「你只聽你養父提過,對嗎?你沒有真正見過這塊令牌,那些愚昧的村婦氓夫,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一塊軍令,他們甚至欺騙你說,這塊令牌是鐵質的……真是太可悲了!」岑凌霄說着,竟哈哈大笑起來,「這是龍虎大將軍的令牌,只不過玄龍營解散后,先皇就命人將所有的金令牌收繳起來,融毀歸庫——快三十年的事了,難怪你無從得知。」

甄玉癱坐在地上,表情如痴如夢,她張著嘴,耳畔轟轟如雷!

岑凌霄略微彎下腰,湊近她,低聲道:「沒錯,你的生父就是龍虎大將軍,甄自桅。」

甄自桅,大祁自創國以來的第一軍神,讓突厥人聞風喪膽的最強武將。

為了籠絡這位名望頗深、握有重權的將領,天子將皇后的親妹妹冊封嘉怡公主,嫁給了他。可惜,婚後不到三年,甄自桅殉國,嘉怡公主也在戰亂中不知所終……

「這、不、可、能!」甄玉的指甲深深挖進地磚,她覺得這太荒謬了!

所以她處心積慮殺害的皇后,是她的親姨媽!

被她害得滿門抄斬的太傅一家,是她的親外公!

還有……

「被你親手逼到自戕而死的太子,正是你唯一的表哥,你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阿玉!阿玉!你怎麼從來沒想過,為什麼你和太子的五官,竟那麼相似!」

岑凌霄此刻的縱聲狂笑,既瘋癲放蕩,又莫名帶着幾分說不出的憐憫,他笑了好半天,這才按了按胸口。

「說真的,我捨不得殺你。」他彎下腰,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甄玉的臉頰,像在撫摸一塊稀世難得的瓷,「我喜歡你,阿玉,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像你一樣讓我動心,我已經決定立你為後,未來朕這一生,只要活着一天,這大祁的后位,就將永遠為你虛懸。可是現在,你非死不可。」

她當然非死不可,甄玉茫茫然地想,一旦她的身世曝光,那些原本就不死心的太子黨,就會迅速糾集在一起,形成反叛的力量。

斬草必須除根,這是岑凌霄做人的原則。

哪怕他再怎麼愛她,愛得昏天黑地入髓刻骨,愛得從此不再親近任何一個女人……他也還是要殺了她。

內監並未端來第二碗斷腸散。

因為沒必要了。

甄玉猛然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劍,一刀刺入自己的胸口——多麼諷刺,這綴滿寶石的短劍正是岑凌霄贈她的。

殺害了這麼多親人的她,也實在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

劇痛之中,甄玉清楚地看見,明亮的燈光下,新皇微笑着的臉上,那道清晰無比的淚痕……

然而明明是自殺身亡的自己,眨眼間,卻回到了這陰暗濕臭的舊磨坊里,回到了十五年前。

她重生了,重生在一個極為恰巧的當口。

一切壞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她還有得選,她還能為前世自己所受的冤屈,找三皇子報仇!

正沉溺於回憶,突然,破舊的柴門被人從外面用力一撞!

「小玉兒,小美人兒,你躲到哪裏去啦?

猛然聽見這個久違多年,卻終生難忘的粗嘎嗓音,甄玉不禁一哆嗦,生理性的噁心,從她的心底噴湧出來!

是張富戶的那個兒子張大賴!

是了,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她被養父母嫁給了這個張大賴,新婚當晚,她無法忍受這種強加於頭的命運,還沒等新郎從酒席上回到新房,她就悄悄逃出張家,一路逃到了村東的舊磨坊……

前世,她剛逃出來沒多久,就被張大賴察覺,一路追趕,堵在了舊磨坊里。

就在這座堆滿了濕臭稻草的舊磨坊,張大賴憑藉一身蠻力,以近乎強暴的方式,和甄玉同了房。

甄玉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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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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