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化形

第2章 化形

第2章化形

所謂康伯府,又名緝邪侯府,顧名思義,就是專職緝拿妖邪之所在。其人員構造和官職等階與縣衙類似,大概就是緝邪侯為縣令,下轄縣丞,縣尉,主簿,賊曹,捕役等等各種吏員。

可話雖如此,緝邪侯的地位卻是遠非尋常縣令能夠比擬的。而這康伯府內所有吏員的職位名稱與所負責的事物也與縣中吏員大相徑庭。

不過,若是想要分辨出這康伯府中吏員的職位高低,卻是極為簡單的事情,只要看其所配備的武器是為何物所鑄便可知了。因為,在康伯府中,吏員每升一級,府內就會為其發放一塊用於鑄造武器的原材料,職位越高,相對應所獲得的原材料就越好。

由此,自緝邪侯往下,又有六階官職,分別為白玉將軍,靈石持器衛魁,白銀持器衛,青銅持器衛,持鐵吏魁和古木吏。從最底下講起,所謂古木吏就相當於普通的捕吏,而持鐵吏魁則與捕頭類似,一般來說,一個持鐵吏魁會下轄六個古木吏,以方便完成任務。而再往上的青銅持器衛與白銀持器衛,則並沒有明顯的職位高低,只是各施其職罷了,就如縣衙中的賊曹,主簿一般。但說起靈石持器衛魁,雖不像持鐵吏魁與古木吏的關係那樣直接,但其與青銅持器衛還有白銀持器衛卻是正兒八經的上下級,因為前者主管康伯府內官職升遷,一個不高興之下,可是能讓青銅持器衛乃至白銀持器衛直接變為古木小吏員的;而至於說白玉將軍,則如同縣丞與縣令之間的關係一般,是緝邪侯的副手了,其地位也如其名稱一樣,是可以比肩朝中高級武官的。

但說起來,其實還有一個有意思的點,那就是,康伯府內雖然是按照武器材質劃分吏員品階,可緝邪侯本人的武器卻是一柄傳自於上一任的古木符刀。

也算是返璞歸真了。

不過話又說話來,湛晴嵐,也就是在不久前把那太尉家的女婿從人變成貓的湛准了,其實只不過是這康伯府內最底層的存在罷了。但誰讓人家的親生父親猛呢?湛康伯,那可是第一任緝邪侯,甚至康伯府這個機構都是以他的表字命名的。雖然這個牛人已經確定因為一次任務而殉職了吧,但現任的緝邪侯,蔣巍蔣義山,卻因為和前任緝邪侯曾是義兄弟情同手足的緣故,在湛康伯死後,也是將湛准收為了義子,並視如己出。妥妥的關係戶。

這也就罷了,偏偏這湛晴嵐的直屬上司,也就是專門管他的那個持鐵吏魁,名字叫做蔣閩。這廝向來耳根子軟,而且對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極為溺愛,所以,每次湛准找借口說不想執行任務,只要能準的,他都是准了的。

「我可不想摻和那太尉家的麻煩事,難得秋天,正是蟲兒活躍之時,我還約了好友一起去城外捕促織呢!義父那裡,就拜託兄長幫我解釋一番了。」就像這次,決計是算不得小事的,可是湛准想走,他也是應了的,只是道了句:「早點回來。」便抱著那隻今日才相識的肥貓匆匆趕往了此時已然是熱鬧非凡的康伯府大堂內。

話說,自從那太尉女婿的屍體被蔣閩下屬的一個古木吏給翻出來以後,這事立馬便傳遍了整個松都城,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那位老太尉更是直接領著一幫家丁將康伯府給圍了起來,並帶著他那個刁蠻為全城知的小女兒親自拎著一柄銀鐧闖入了蔣巍的房間內,竟然將堂堂緝邪侯扯著胳膊生生給拽到了大堂里。

「你蔣義山今日必須給我一個說法!」這位鬚髮已然全白了的不速之客指著這康伯府主人的鼻子厲聲喝問道:「我今日明明見到我那女婿從我府內走出,往你處而來,才未及半日,怎麼便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呢?!」

左右兩旁,聞訊而來的十多個康伯府吏員默然不語,其中甚至有一個白銀持器衛毫不掩飾地捂緊了鼻子。在大堂中央,蔣巍和老太尉的腳旁,一具算不上完整可仍能辨出容顏的屍體安詳地躺在了那兒,但同時也散發出了一股夾雜著血腥味的屍臭。

蔣巍被那銀鐧指得有些煩躁,想要辯解,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能如何辯解呢?那駱旗今日走進了這康伯府中是事實,府內眾多吏員皆有所見。可這駱旗已死卻也是事實,屍體就擺在了堂內眾人的眼前。

「父親此言差矣。」就在蔣義山無可奈何之時,那太尉家的女兒卻俯下了身子,近距離將她丈夫的那具屍體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又立起身來讓自己父親把銀鐧收了回去,侃侃言道:「父親方才也說過了,你家女婿出門才未及半日,而女兒我觀這具屍體:顏面腫脹,眼球突出,隱約已呈巨人觀了,明顯是已經死去至少二三日才會有的癥狀。這樣說來,父親似乎錯怪人家緝邪侯了。」

聽此言,本來無言以對的蔣巍連連點頭,「老太尉,此事當中尚有諸多不明之處」

而那被親女兒給打臉了的持鐧老人卻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顯然,先前他會帶家丁圍住康伯府,並鐧指緝邪侯,都只是因為憤怒而產生的過激舉動。被自己女兒這樣一說,他才稍微冷靜下來一點,但是,礙於面子,他還是擺出了一副強硬至極的樣子,搶在蔣巍之前惡狠狠地質問道:「那你們康伯府又如何解釋今日從我家中走出,並確定是進入了你們康伯府的那個『駱旗』?」

「關於這一點,老太尉不應該比我們更清楚么?」站在大堂兩邊的康伯府吏員中,一位長著絡腮鬍,背負白玉符劍的中年男人忽然冷言嘲諷道:「有關妖異呀!」

這句話一出來,那本來就有些理虧的老太尉又變得更加尷尬了。有關妖異,這句話是他所無法駁斥的,因為昨日他親自來康伯府委託「遺貓案」之時,用的就是這個理由。

「老太尉別急。」看著眼前朝中重員青紅不定的面色,蔣巍連忙出言安慰道:「無論如何,既然已經接下了這個案子,我康伯府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話剛出口,一個身穿便服,懷抱著一隻胖貓,面容娟秀的青年男人,也就是蔣閩了,這時才慌忙趕到堂內。

「喵嗚!」

甫一進門,那隻肥貓便掙開了蔣閩的手,轉而迅速鑽入了那位太尉千金的懷中。一人一貓上演了一出久別重逢,母子情深的戲碼。無疑,這化形成駱旗的「貓妖」,便正是太尉家所遺失的那隻了。

「我兒,」蔣義山一臉茫然,「這是如何回事啊?」

簡單的躬身行禮過後,蔣閩將自己在湛准房間內的所見原封不動地向堂內眾人重複了一遍。當然,這個原封不動不包括湛准對他說,自己要去城外抓促織。

言罷。那些立在兩旁的康伯府吏員倒是不以為意,畢竟執緝妖之事,所謂妖物化形,見過也不止一次兩次了。而那剛進門時還趾高氣昂的老太尉此刻卻是懦懦不知所言,只是叫自家小女兒趕緊將懷中的貓放下。卻被對方完全給無視了。

「既如此。」那太尉千金邊逗著貓邊對蔣巍言道:「貓已經找到了,那這遺貓案也算是有了一個了結。」她說著的同時也抱著貓轉過了身,似是要走。旁邊的一眾康伯府吏員盯著這女子的背影和地上躺著的那位屍臭源頭,不禁也在心裡泛起了嘀咕:敢情這女人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丈夫。而離開之前,這位太尉千金似乎也是意識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至於駱旗的事情,照現在來看,應當是有人蓄意謀殺。如此說來,自然是應當去找縣衙,斷沒有繼續再麻煩康伯府諸位的道理了。」

事到這裡,如果不出意外,也算是完結了。

「且慢!」

但就在那太尉千金抱著貓要走出大堂的前一刻,一名立於堂內那位絡腮鬍白玉將軍身邊的一位青年吏員忽然開口叫住了對方。

這人名叫江許,雖然身上並未佩戴任何武器吧,但卻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靈石持器衛魁。

在這康伯府中,緝邪侯只有一位,白玉將軍也只有一位,因此,若只論在這康伯府中的地位,只要做到靈石持器衛魁,那便也算是二人之下,千人之上了。並且,這江許與其他的靈石持器衛魁又略有些不同,因為此人執掌妖獄,也就是專門關押妖邪的監牢了,所以,他的任務只是看好他那牢里的妖邪別讓它們再出去興風作浪害人罷了,至於緝捕妖邪,或者查案之類的事情,那都是與他沒有關係的。故而他此時出言相喚,是出乎很多吏員預料的。

「夫人這話,恕在下不能認同。」江許眯著眼睛說,那逗著貓的女孩立刻就不樂意了起來,「別叫我夫人!」她轉過身來,極度不滿地瞪了江許一眼,與她做出同樣反應的還有那位跟自己女兒同仇敵愾的老太尉。但前者或許是因為夫人這個稱呼而感到不適,後者卻可能只是想趕緊逃離這個讓他感到尷尬的是非之地。

可江許卻不管這些,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在下認為,這駱公子的死,與夫人您懷中的這隻貓,關係極大。」

「所以呢?」那太尉千金沒好氣地道。

「故而,在下認為,在事件未明之前,夫人應該將此貓交由在下來看管。」

兩人對視良久,那太尉千金面色陰沉,最後卻又怒極反笑。

「公人如何稱呼?」

「在下江許,字永逸,現為主管妖獄之吏員。」江許含笑答道。

「我叫蒲婉,你就叫我蒲婉也行,蒲小姐也罷,別叫我夫人了。」蒲婉無奈道,低頭看了看懷中的胖貓,又皺起了眉頭,「你是說,我懷中這貓,殺了駱旗?」

「有這個可能。」江許拱手道,又瞥了眼蔣閩,「方才我們專查這『遺貓案』的吏員也說了,蒲姑娘懷中這貓,可是能化人形的,且它偏偏化的還是這已死去的駱公子的形,這讓人如何不生疑呢?」

一旁有幾個康伯府的吏員點頭稱是,而在此間職位最高的兩人,蔣義山和蒲老太尉此時卻是不置可否。

「荒謬!」感受到懷中的貓又往自己胸口縮了縮,蒲婉厲聲辯駁道:「我家這貓乃是我從乳貓時便養起的,至今方才五歲。聽聞過有百年妖物化形為人的,可如今,莫非這五歲小貓也能化形殺人了嗎?!」

剛才點頭的幾個吏員此刻又連連搖頭。的確,妖物化形,這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若沒有長久的歷練,尋常牲畜猛禽之類,是決計不可能做到的,即便是太尉家的貓也不行。

「此真乃我親眼所見!」聽著那太尉千金極為有道理的言論,蔣閩立刻指著那隻撲在蒲婉胸口的貓慌忙自證道:「當時晴嵐從背後刺了『駱公子』一劍,然後那七尺男兒便化為了這小小的一坨淡黃色,這絕非虛假!」

「行了行了。」眼見兩邊人又要吵起來,那久立於一旁聽著自己女兒妙語連珠卻一頭霧水的蒲老太尉算是受夠了,於是想憑藉著自己的身份把這事給壓過去,「你們康伯府事怎麼那麼多?現在貓已經找回來了,『遺貓案』已經完結,老夫父女兩個想離開這裡,爾等也要阻攔嗎?」

孰料,那江許完全就不吃這一套。他只是冷冷言道:「人當然可以走,但貓,得留下。」

「若我不準呢?!」那蒲老太尉氣急敗壞,直接向江許吼了出來。

這可把一旁的幾個膽小的康伯府吏員嚇得夠嗆,要知道,太尉,那可是三公。即便是他們這些人的頂頭上司,緝邪侯,比起這位,在官職上也是要矮上半截的。

「婉兒,我們走!」說著,這蒲老太尉就拉著自家女兒的手準備離開。

可剛走出半步,江許略帶一絲威嚇之意的聲音就在他背後響起了,「老太尉莫非以為,憑著數十家丁,便能在我們這有著上百奇人異士的康伯府內出入自由嗎?」

話音一落,那蒲老太尉繼續向前的腳步也是定住了。

他這時才記起來,這康伯府中的吏員都是能斬妖殺邪的真正怪物,與之相比,自己府內的那數十家丁不過是兒戲罷了。所謂圍府,揮鐧,不過是極度憤怒之時才會做出的完全沒有理智的愚蠢之舉罷了。別說出入自由了,即便是今天這蔣義山把他給綁了丟到妖獄里,那皇帝甚至都不會把蔣巍怎麼樣的。要知道,所謂太尉,名義上是總攬天下軍事治安的重臣,但不過就是個虛職罷了,何況現在太平盛世,哪裡需要打仗?而這太平盛世之中唯一的美中不足之處,便是妖邪並起,各處都有邪祟事件滋生,因此比起太尉,區區一緝邪侯,卻是當今不可或缺的存在。

再論起緝邪,除去那已經逝去了的湛康伯之外,如今世上,蔣義山如果稱第二,那可是真沒人敢稱第一的。所以,只要不做出太過分的事情,皇上都不會把蔣巍怎麼樣的。這一點,身為朝中重臣的蒲老太尉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比起蔣義山,唯一的優勢,就僅僅只在於,官職比對方高罷了。

所以此時,這江許如此說話,他所能夠做的,就只有回過頭,憑藉著自己官職的優勢,向蔣巍呵斥道:「你蔣義山就是如此管教自家吏員的么?」

話說得威風,但其實,這句話跟:「給我個面子,算了吧。」是同一個意思。如果蔣巍不給他這個面子,蒲老太尉也是萬萬沒轍的。

而沒等蔣巍回答他,那江許又搶在前頭向蔣巍言道:「君侯,在下認為,這五歲小貓化形之事,固然蹊蹺,蒲老太尉的千金所說的確有道理。可是,莫非君侯的兒子,就是在說謊了么?」

這話一出來,蒲老太尉卻是完全無可奈何了。

人家話都說到這話上了,如果自己還因為自己女兒的喜歡去偏袒一隻貓,那可就是自己不給人家蔣巍面子了。更何況,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呆在這個地方了。再又說了,如果那貓真是只貓妖,要是帶了回去,可是有潛在風險的!

於是,他只能對著蒲婉好言相勸,將那隻肥貓留在了這康伯府里。然後在回家的路上默默地忍受著自己女兒甩來的冷眼。

在他們走後,立於大堂兩邊的康伯府吏員們也是如釋重負,江許心滿意足地拎著那隻肥貓回到妖獄里去了,而其他吏員也紛紛告退,順便把那具完全沒人關心,發臭的可憐屍體也拖了下去。

還在大堂里的,就只剩下蔣巍和蔣閩父子兩個了。

「你小子實話跟我說,這五歲小貓化形真是你親眼所見?」蔣巍坐到了大堂的主座上,望著立於堂下的自己兒子,不禁扶著額頭嘆了口氣。

「兒子何時欺瞞過父親?」

「你少來!如實講來,你弟弟,湛晴嵐那小子,又跑到何處瘋玩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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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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