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次，我沒有怪臭老道，我明白他不是不想救新娘，而是做不到。

末法時代，修道的本就少，先人留下的書籍早已殘缺不全，臭老道不過是個有著一絲正義感的小小散修，他連厲害一點的猛鬼都無法收服，又怎麼斗得過那些活著的人。

這些年來，光是為了保護我不受鬼怪騷擾，他已經費盡了心力，不然怎麼會接那些違背良心的委託。

後來的四年裡，老道士再沒有接過委託，或許是那件事給了他很大的觸動。

直到我十八歲那天，他留下兩封信，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其中一封信是給我的：「吾徒親啟：阿廣，恕為師無能，不能再陪在你身邊。

人間末法，神仙難覓，鬼怪猖狂，為師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為師終究只是個散修，沒有師傅，一切都是為師自己摸索過來的，窮盡一生，也沒做成什麼大事。」

「可是你不同，你生於陰陽時，命格無業障，我看不透，也說不準。鬼想攝你神，妖想奪你魂，為師只能將你帶在身邊，保你平安，請不要怪為師束縛你十幾年不得出。」

「這十年，為師把畢生所學都交予你，也可以放下心，去那地方看看了。往後的一切，包括你自己的道心都要靠你自己去摸索，你……出師了。」

我緊攥著手中的信，在屋外狂奔尋找，然而找遍了四周，都沒有臭道士的身影，他走了，真的走了……

這十幾年，我從沒有叫過他一聲師傅，沒有跪過他一次。

這個年過五十的臭道士，無妻無子，將一生都獻給了道，替天行道，走了五十年，最後卻將一切押在我身上。

他在用自己的命，來鑄就一個救世主，他是這麼說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不但做一個師傅該做的，連父親的那份他都做到了。

我跪在他門前，三叩九拜，這一跪不跪天、不拜地，只為這十多年，那個人的養育之恩。

我流著淚，沒有哭出聲，對著浩蕩天地，那遠方的人，喊了一聲：「師父——！」

踏上前往江市的火車，我遠離了小山上的木屋，以後我或許會回來，或許不會，但我的心永遠留在了那裡。

替天行道，是師傅窮盡一生想達到的目標，我不知道他修的什麼道，也不會走他的路，這一路，我修我自己，做我認為正確的事。

火車上，我背著行李找到自己的位置，運氣還不錯，同座居然是個長相清麗漂亮的女生。

只是這女生臉色不怎麼好，柳眉間纏繞著一絲陰霾，雙眼無神四處觀望，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或許感受到我的目光，女生厭惡的看了我一眼，朝另一邊靠了靠。

我愣了愣，轉頭沒有再看女生一眼。

不過出於好心，到站后我還是提醒了她一句：「姑娘你眉宇之間有煞氣，最好去寺觀廟宇看一看。」回我的當然是個不屑的白眼。

來到江南師大，我將另封信交給一個叫馬仁中的校長，他看著手中的信，良久后抬頭對我說道：「你叫秦廣是吧，唉，洪道長也是有心了，讓你來我校學習，之前我也拜託過他一件事，所以你就放心在這裡學習吧，有什麼就跟我說。」

我愣了愣，沒想到常年混跡山野的師傅竟然還來過這大城裡。

「你不用著急，先住著，你的成績我看了，完全符合我校的錄取條件，這個禮拜你先好好休息，熟悉一下城裡的環境，還有一段時間才開學。」

說完也不讓我多問，讓人帶我到了宿舍。

江南師大不愧是江市最好的大學，宿舍那明顯價格不菲的高級木門讓我愣了愣神。

我站在414室門口，將鑰匙插入鎖孔扭動，推開門，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大廳中，傢具電器應有盡有，廚房、衛生間還有兩間單獨的卧室，客廳掛著看不懂的裝飾畫，看上去就充滿藝術氣息。

坐了半天火車，我也累了，準備收拾去洗個澡。

把行李放到卧室，我拿著一條浴巾光著膀子屁顛屁顛的朝浴室走去，也不知道浴缸和大木桶有什麼區別。

推開門，一陣沁人的芳香鑽入鼻尖，絲絲霧氣升騰，又白又大的浴缸中放滿了熱水，裡面躺著一個鮮嫩欲滴的大美女，等等……

「流氓！」

隨著一聲尖叫，一瓶沐浴露朝我面門飛來。

好在這十幾年來師傅教的東西沒有荒廢，側身躲過沐浴露瓶，反身出去把門關好，耳邊只有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

這馬仁中搞的什麼飛機，給我安排到女生宿舍來了？

眼下我出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臉懵逼的站在大廳中，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我陷入糾結時，背後的門又響了，隨著一股霧氣從衛生間湧出，一個長相異常秀美的女生從裡面走出來，高聳的雙峰被浴巾包裹著，水從頭髮上滴落下來，雪白的肌膚透著一絲紅潤。

這種香艷的畫面如果放在平時，我肯定是高興的很，只是現在……

「我就說你看著不像好人，沒想到竟然連江師大的宿舍都能闖進來。」女生手裡死死抓著一瓶防狼噴霧，眼神中沒有畏懼，只有嫌惡。

我咽了口唾沫，這也太巧了，火車上碰到沒多久的女生，又再學校宿舍碰見了。

我尷尬的笑了笑：「那個，美女，誤會，真是誤會。我是這屆的新生，我不知道這是女生宿舍，見諒，見諒。」

「女生宿舍？什麼女生宿舍，這是江師大的學生公寓，是混合宿舍。等等，你是馬仁中安排過來的？」女生臉色有些古怪的看著我。

「是啊。」我沒想到，一提到馬仁中，女生的臉色就變了。

「我不管你是誰安排進來的，要敢耍流氓就給我滾出去。」沒有出現更壞的結果，女生不過警告了我一句，『嘭』的一聲又將自己卧室的門關上，似乎就沒把我當回事。

「這特么……什麼情況。」雖然還是有些沒搞懂，但好在危機解除了，而且還能跟美女同居……這事情的發展好像還挺不錯嘛。

天色本就有些晚了，又折騰了一會兒，等到我洗完澡出來，已經差不多十點鐘了。

這期間女生再也沒出來過，也不知道在房間裡面做什麼。

沒有多想，我回到自己卧室休息，卻沒發現，就在我轉身進屋的一瞬間，隔壁卧室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深夜，本來沉睡的我突然被凍醒，現在是夏天最熱的時候，此刻卻被凍的牙齒打顫。

天空沒有月亮，外面漆黑如墨，我摸索著爬起，借著手機光打量起四周。

卧室還是那個卧室，卻多了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就像黑夜中有什麼注視著自己……

看了看時間，晚上十二點半。

我伸手去按開關，燈光亮起，帶著一絲慘白的亮光照射在卧室中。

嘎吱——

燈光開啟的瞬間，卧室門突兀的被推開一絲縫隙，客廳里一片漆黑，絲毫不受卧室燈光的影響，一陣冷風吹了進來。

燈泡閃爍兩下，完全熄滅了，黑暗再次佔據整個空間。

耳邊的冷風越發急促，我皺了皺眉，這宿舍似乎沒那麼簡單。

「敕！」我從背包中拿出一盞蓮花燈，用符紙點燃。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以蓮花為燈底，引以符火，點燃后可防鬼氣干擾。

黑暗被明火驅散，露出了卧室里的情形。冷風突然大了一些。

「跟我睡覺之前沒有變化，怨氣淡薄不聚，隔壁似乎沒受影響，宅不凶，看來怨念不深。」

房間中只有我拖鞋摩擦木製地板的聲音，諾大的江師大此刻彷彿陷入了死寂，連一聲蟲鳴都沒有。

蓮花燈照在梳妝台上，鏡子倒映出我的模樣，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猩紅，肢體動作都帶著女人的嫵媚。

那根本就不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