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爭鋒（二）

玉蘿起身，恭恭敬敬的舉手齊胸，鞠躬頷首道，「郡主，已完成。」待起身時玉蘿卻是對着如玉擠眉弄眼的，得意洋洋地從昂着頭，學着剛剛王德容的模樣從鼻子裏發出哼聲，好生俏皮。

如玉輕輕的點了點頭，紅唇緩緩拉開一個好笑的弧度，她怎麼從前倒沒發現這玉蘿是如此的伶俐？待眼神落到伏在地上那捂著腫脹的臉頰哆哆嗦嗦的呻吟著的甘嬤嬤時，如玉的神情是如此的輕蔑，「甘嬤嬤，你以下犯上，這不過是小懲。」弄玉閣里的眾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就這麼愣愣的看着甘嬤嬤被打的聲嘶力竭的。只到如玉發聲她們才回神雙眼皆是充滿了震驚彷彿從不認識如玉一般。這還是從前那個溫順乖張的嫡小姐嗎。

「一個小小的奴婢也妄想在本郡主的面前耍威風？！甘嬤嬤，你把本郡主放在哪裏？又把皇家臉面放在何處？！」一番色厲內荏的話語讓甘嬤嬤嚇得整個人身子僵住，她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在這相府何人不曾給她幾分薄面，就連老太君，都不曾這般狠歷的對過她。

「來人，將甘嬤嬤拖下去。」如玉頓了頓，去看依偎在老太君身旁的王德容，面上漾著另人炫目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亂！棍！打！死！」

甘嬤嬤跪着往老太君的方向爬去，「老太君，救救老奴吧。老奴不想死啊！」死亡的恐懼讓甘嬤嬤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如玉的表情，不，郡主一定是在開玩笑。自己怎麼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她怎麼可能如此狠心！

如玉墨色的黑眸輕輕一掃，「可本郡主，就要你死呢。」眼見就要觸到老太君衣擺的甘嬤嬤硬生生被如玉那陰霾之色嚇得呆在原地，一時間有些無措。

老太君刀子一樣的目光狠狠地剜著如玉，瞪着女子的雙眸里滿是血絲，看起來分外恐怖。老太君一拍桌子，低啞的嗓音帶着隱隱的怒意，「我看誰敢！」一陣寒風從門簾的縫隙處刮過，帶着冷颼颼的涼意。

老太君青白交錯震怒臉甚是有趣，如玉扯過袖子掩過自己爬上眉梢的笑意，唔，這也太像那潑了紅漆的老樹皮吧？！

屋內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王德容怎能輕易放過如玉，連忙裝作委屈的模樣道，「祖母，切莫再動氣，姐姐畢竟是郡主，德容不過是個卑賤的庶女，這般做本來也無可厚非。倒是可憐了甘嬤嬤，這麼多年在祖母身邊兢兢業業，而今卻因為德容……」王德容捏著帕子，緊緊的咬住下唇，淚水掛在眼角，好是可憐。

如玉按著發漲的太陽穴，臉上笑的溫柔，王德容身材高挑可扮起柔弱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呢。

「本郡主又有什麼不敢，老太君，在這弄玉閣就算我下令將您和您那寶貝孫女兒都亂棍打死陛下也不會說我一個錯字。」語畢如玉隨意的揮着手，好似在趕着幾隻惱人的蒼蠅。

老最疼愛的孫女雙眼含淚，委屈的絞着手指的模樣本就讓老太君心疼不已。如玉囂張的話語讓老太君氣得發抖，臉色都氣成了豬肝色，心下怒氣更盛，「給我跪下！」老太君望向如玉的方向，眼裏發出陰冷的光芒。

王嬤嬤擔憂的看了眼如玉，郡主還是年輕，沉不住氣。王嬤嬤在心裏微微措辭了一番，正欲開口幫忙，卻見如玉對着王嬤嬤搖了搖頭，眼裏充滿了堅定。

「跪下？那可要看老太君受不受的得了。」如玉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暖身子用的紅糖姜水，淡淡的微笑掛在嘴角，絲毫不在意對面老太君陰毒的眼神。

在這相府里，如玉的同輩人本就不多，女孩兒更是只有她和王德容二人。這老太君最寵愛的便是眼瞼上帶着些水光的王德容。王德容的母親朱氏是如玉的繼母，卻是老太君的親侄女，親疏有別自是得分曉。

更何況當年如玉生母嘉敏公主嫁入丞相府，一來便順理奪走了老太君的管家大權。嘉敏是公主，是一品皇身，而老太君卻是二品誥命，在宮中經歷的爾虞我詐，這管家的經驗不比老太君差，這也無可厚非。

可這老太君卻認為嘉敏給她了個下馬威，便瞧這兒媳婦百般不順眼，連帶着如玉她也不待見。嘉敏難產去后，守孝日一過，老太君便迫不及待的納了自家侄女兒入府。朱氏產子后，老太君自是欣喜，忙前忙后準備為王德容入宗譜。

卻在宗廟時受到皇命，聖旨稱王家不許再有嫡子嫡女。老太君震怒，更是視姬如玉為災星。而朱氏和王德容在她的默許下便整天給如玉這個名正言順的嫡女使著絆子，日日都要欺侮上她一番。可以說上世如玉悲慘的一聲始作甬者便是老太君。

想上世，如玉對這老太君百般順從，想拚命扭轉自己在老太君心中的地位，可臨死前才知那做成人彘竟是老太君的想法！君心難測，王丞相權勢滔天讓陛下忌憚。丞相府無嫡子不過想削弱王家勢力，讓王家勢力後繼無人罷了。而看老太君卻因此嫉恨如玉，同是王府子女，如玉在這府里過的可真是難熬。

那麼，如玉放下碗羹，看着門外在寒冬里依舊孤傲的臘梅，形勢就從今日開始轉變吧！

「跪下？那可要看老太君受不受的得了。」在這弄玉閣她還真有這資本猖狂，溫皇將對嘉敏的愧疚盡數彌補到了如玉的身上，更是允諾，在這弄玉閣，她可為所欲為。可惜啊，自己的一味忍讓，渴求的家和萬事興竟讓有些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弄玉閣外寒風凜冽，老太君卻覺得那風是刮在了她的臉上。吹的生疼。看着如玉滿不在乎的眼神，老太君的眉頭都要豎起來了，「老身身為郡主的長輩！又如何受不得！」

如玉放下手裏漸漸見底的湯碗道，「本郡主曾受陛下允諾，在這世上只跪皇上和太后，難道老太君覺得自個兒可有資格與這二人相比？」如玉這話說的張狂卻也不無道理，雖說大溫以長為尊，可是太后心疼外孫女兒免去了她在丞相府的一切雜禮。

如玉在塌上換了個舒適的位置，好整以暇的看着老太君。老太君本就看這個一出生就帶着誥命的孫女兒不順眼，如今聽她拿着自個兒身份拿喬更是火冒三丈。想她年已古稀，恪守禮戒，夫君身亡后獨自一人拉扯著王府一干老下十餘年才得了一個誥命，而今又怎能忍受卻處處受在如玉這個閑人之下。

老太君眉眼怒氣更盛，正欲開口呵斥，卻見如玉又揮了揮手打斷了老太君的動作，「沒人聽見本郡主的話嗎？還是你們和甘嬤嬤一樣都想以下犯上？若是這樣本郡主不介意讓你們一塊兒受刑！」

立在房間的家丁們這才回了神，卻猶豫的不敢上前。他們本就是老太君安排在弄玉閣的人，聽從老太君的安排監視如玉的一舉一動，可是如今卻要他們活活打死這甘嬤嬤。這……似乎也不大可能。

這丞相府誰人不知這甘嬤嬤代表的便是老太君，這若要下手不就是在老太君的臉上狠狠的扇了一個巴掌，怎能討個好果子吃？

老太君看到此景眉眼飛出得意的神色，你姬如玉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弄玉閣是你的不假，可這丞相府可還是她老太君做主！

如玉眼眸幽暗，她倒是忘了，這些家丁可都是老太君派來的人，如玉對着玉蘿使了個眼神，「看來，你們比較好奇甘嬤嬤的下場？」有意思，真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便來個殺雞儆猴。

玉蘿收到指示，拿過如玉床前放着的金釵信步走到甘嬤嬤身前蹲下。

甘嬤嬤此時還兀自嚎著，這麼多年她一直跟在老太君的身邊，對於自己的身價還是知曉的。說白了今日老太君也不過是找個由頭處置了如玉好給五小姐謀個好出路，雖然自己受了點苦，但想來事成的獎賞也是少不了的。正美滋滋的盤算著給二兒子討個媳婦兒的甘嬤嬤卻覺得腰間一疼，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窖，甘嬤嬤的猛的抬頭，瞳孔猛的放大，全身的肌肉緊繃着。玉蘿手下的金釵戳在甘嬤嬤的腰側某處用力往裏頭推著，甘嬤嬤身子霎那間涼了一大截，她張大著嘴不斷掙扎著，最後卻是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王德容和老太君都詫異的看着玉蘿的舉動，雖是不解，卻眼見着甘嬤嬤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暈死過去便知道事情不對。玉蘿將金釵拔出，扔在甘嬤嬤的身上，「郡主，她廢了。」

廢了？！

老太君額頭上的青筋爆出，心下的怒意真真是如排山倒海之勢般湧來。這甘嬤嬤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身邊伺候了幾十年，說是奴婢更是姐妹般的存在，府中又有誰人不給她幾分薄面，如今她卻眼睜睜的看着甘嬤嬤暈死過去。老太君的眼裏掛上一層涼冰冰的冷意。

知道硬來討不得好處，老太君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下的怒火。今日這姬如玉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竟讓她連連吃癟。老太君看着如玉身後的玉蘿，這個丫頭，的確太礙事了。

「郡主何苦相逼，這甘嬤嬤雖是奴婢卻也是看着郡主長大的，今日之事雖有考慮不周的地方，但也全是為了老身着想，郡主這般做傳出去怕也討不了幾分好處！」這老太君還真是硬氣，雖是放軟了語氣，可這一番話明著聽來似乎全是為如玉打算，實際上是罵着如玉不知好歹，苛刻老奴。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聲，這等事兒傳出去倒真是有幾分麻煩。

不過如玉倒並不擔心老太君這般做，女子的名聲跟后宅的每個女子都息息相關，若是如玉名聲臭了怕最不討好便是老太君的寶貝孫女王德容了。老太君又怎會允許王德容帶着惡女之妹的名聲嫁入他人府中。

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如玉也還是懂得，這老太君今日風風火火的敢來本是給如玉一個下馬威的，雖然吃力不討好什麼也沒幹成卻攢了一肚子怨氣。今日收穫也頗多，甘嬤嬤這個上世仗勢欺人的惡奴也已處置了。至於王德容嘛，飯要一口一口的吃，這賤人當然也得一拳一拳的揍！

想着，如玉微微點了點頭，道，「祖母說的是，倒是如玉想的膚淺了。不過甘嬤嬤以下犯上乃是事實，孫女兒剛剛多有冒犯還請祖母見諒。」如玉頷首，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老太君聞言鬆了一口氣，知曉這如玉是暫時放過甘嬤嬤一把。老太君擔心甘嬤嬤的身體也不欲在此地多留，趕忙示意靈芝和紫兒扶起甘嬤嬤。這姬如玉何時變的這般歷害了？莫不是以前那副模樣是做給自己看的？看來，對付這姬如玉還是需得從長計議，老太君的眉毛糾結的皺着，懶得再與糾纏，她拍了拍王德容的手，「咱們走吧。」

老太君將將撩起帘子，身後傳來疑惑的聲音，「妹妹這是要去哪兒。」正準備隨意老太君離開的王德容聞言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