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牢中相會
薛聞之鬆開牙齒，王毅的刀便掉落在地。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角傷口湧出的血液，沖着眾錦衣衛高聲叫道：「錦衣衛之中，可還有不服氣的高手想要跟小爺我較量的？」
「好猖狂的小子！」蒼百戶怒聲叫着，同時扭頭對着莫千戶說道：「千戶大人，請讓我們將這個小子當場擊殺！」
莫千戶卻並沒有理會蒼百戶，而是拍了拍手掌，站出前來，沖着薛聞之說道：「好一條漢子，嚄唶之勇當之無愧！我們錦衣衛正好缺少像你這樣的高手，可有興趣加入我們？」
眾人一聽，便知曉莫千戶打的是什麼注意。
錦衣衛現在眾人面前折損了顏面，莫千戶自然得把顏面找回來。而此時莫千戶說出這一番話，如果薛聞之同意加入錦衣衛了，那麼就可以把錦衣衛和外人的矛盾轉化為錦衣衛自己內部的矛盾，同時莫千戶還可以獲得一個惜才愛才的美名。
而如果薛聞之不識相，那麼或許莫千戶會當場發怒，也有可能事後清算。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薛聞之會就著這個台階答應的時候，卻聽薛聞之朗聲笑道：「小爺我無羈無束慣了，受不了錦衣衛那些陰沉沉的條規。千戶大人的好意，小爺只能心領了。」
圍觀眾人微微搖了搖頭，看來一名武藝絕倫之人，就很快要折翼了。
暮雲心中大急，上前沖着莫千戶說道：「千戶大人——」
莫千戶伸出手，示意暮雲不用多說。然後只聽他冷冷說道：「暮雲你不用求情，本官並非不識大局之人，一切等這個案子破了之後再談。」
說罷，莫千戶就帶着一種忿忿不已的錦衣衛離去。
暮雲急忙追問道：「那麼案子破了之後呢？」
這個問題，逐漸走遠的莫千戶並沒有回答。
暮雲感受到了莫千戶沉默中醞釀的陰寒，他知曉莫千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阿凰似乎看出了暮雲心中的焦慮，於是對暮雲說道：「暮雲你也別太擔心，錦衣衛雖然勢大，但是只要薛大哥不出玉弓山莊，他們也並不敢在玉弓山莊內對薛大哥下手。等我阿爹回來之後，他們就更不敢放肆了。」
暮雲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我要去案發現場看看！」
阿凰疑惑道：「都這麼晚了……」
「一刻我也不能等，」暮雲說道，「現在主動權是在莫千戶那裏，他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但是如果我將這個案子的謎底掌握於心，那麼我就有資格跟他談條件了。」
薛聞之這個時候笑着走了過來：「暮雲你別怕，不過是得罪一些錦衣衛番子而已。小爺我大不了亡命天涯，一人一刀，天下之大，哪裏去不了？」
暮雲望了望薛聞之，不知道此時是該對他破口大罵呢，還是好言寬慰。沉默了一會，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只是對阿凰說道：「阿凰姑娘，還勞煩你帶薛大哥去處理一下傷口。」
「我讓下人去就好。」阿凰說道，「我陪你去現場看。」
暮雲搖了搖頭說道：「阿凰姑娘你現在有嫌疑在身，並不適合。」
阿凰停頓了一會，說道：「我明白了。那麼我讓陳管家帶你去。」
跟着，只見陳管家上前一步來到暮雲身邊躬身說道：「暮總旗，就有老奴來為您引路。」
……………
陰寒無比的冰窟之內，當暮雲第一次看到陸俊生書信之中所提到的駮龍屍骸時，也是震驚無比。當他很快穩住心神，細細在冰橋之下探查起來。
陳管家則一聲不出，默默地站在一邊。
過了好半天，暮雲才從冰橋之下出來，對着陳管家說道：「還勞煩陳管家帶我去地牢看看。」
「這本就是我的職責，何談『勞煩』之說？」陳管家笑道，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問道：「暮總旗在此地可有發現？」
暮雲搖了搖：「安南使臣在此地遇害，我的推斷與陸俊生一模一樣，並沒有疏漏。」
陳管家的眼中不由得有些慶幸，陸俊生已經把一切都抗在了自己肩上，那麼就不關自家小姐什麼事。這個暮雲查不出來最好，這樣這個案子就能了解。若是讓他查出什麼不利於小姐的線索，那麼難說還會再起波瀾。
當兩人來到地牢之中時，火盆在牆邊熊熊燃燒，倒是使得地牢之中並不昏暗。
暮先是來到牆邊，用布包裹好手，然後伸向烈火跳動的火盆。
並沒費多大力氣，暮雲就輕鬆把火盆端了起來。隨後暮雲又將火盆放在木架上，然後就看了一下木架說道：「看來這個火盆並沒有固定好，難怪當時會突然被人打翻。」
陳管家接話說道：「老奴我也聽說，當時這個火盆是自己突然打翻的……」
暮雲笑了一聲說道：「雖然沒有被固定，但是火盆放在木架上倒也穩定。怎麼可能會自己打翻？」
陳管家問道：「暮總旗的意思是？」
「只不過有人在上面動過手腳而已。」暮雲說道，「只需用鐵絲遠距離扯動火盆，火盆就會自己跌落。然後趁著黑暗，在偷偷收回鐵絲，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方法，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最核心的謎題是，當時那名僕役是如何從牢裏消失的？」
陳管家皺起眉邊沉思便說道：「聽說當時陸大人親自檢查過牢門，之後錦衣衛也檢查過，甚至老奴也親自來驗證過，這個牢房並沒有任何疏漏……。暮大人要不要也親自看看？」
暮雲搖了搖頭：「這麼多的高手都檢查過，那麼我定然也看不出什麼來。也即是說，這個牢房並沒有什麼問題，那麼究竟……陳管家，獸籠那裏也有人檢查過嗎？」
陳管家點頭說道：「同樣的，陸大人、錦衣衛和老奴都檢查過。」
暮雲深吸一口氣，沉思了一陣，卻又毫無結果。最後他只得說道：「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敢問暮總旗現在打算去何處？」
「回房睡覺。」
陳管家一愣：「暮總旗不繼續查了？」
暮雲回答：「如今也查不出什麼，我還有一個當事人沒有問過，待得明早問過之後再說。」
………………。
回到客房躺在床上之後，暮雲又將今日看到了細細回憶了一遍，最後才閉眼睡去。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暮雲就騎着馬朝着山下馳去。
待得朝陽初升的時候，暮雲已經來到了臨安城下，而臨安城的城門也正好緩緩打開。暮雲驅馬一路直行，一直來到府衙監牢才停了下來。
由於先前和錦衣衛打過招呼，所以暮雲倒也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牢房內，見到了他要見的當事人——陸俊生。
當獄卒為暮雲打開牢門之後，暮雲便邁了進去，一邊在牢房內打量，一邊笑道：「陸大人這日子倒是過得不錯嘛。」
看得出這間牢房被人刻意打掃得十分整潔，地面上鋪了一層竹席，牆角還放着一個香爐。而牢房的中央，則是一張方桌一個蒲團。陸俊生就盤坐在蒲團上正在閱讀一本書籍。
陸俊生抬起頭來，他的神色雖然顯得有些憔悴，但是眉宇之間卻還是神采奕奕，尤其在見到是暮雲之後，更是顯得整個人高興起來。
只聽陸俊生沖着牢門外的獄卒說道：「這位大哥，還請勞煩幫我取一個蒲團，一副酒兩隻杯子過來。」
那名獄卒急忙說道：「陸大人且稍等，小的這就去取。」
說完之後，獄卒急忙離開，連敞開的牢門也不管，似乎全然不怕陸俊生逃走。
「暮雲，沒想到你來看我了。」陸俊生笑道。
暮雲望了陸俊生兩眼，然後在方桌對面席地而坐，他笑道：「陸大人這倒不像是在坐牢，而像是在客棧住店一般。」
陸俊生放下手中書本，也笑道：「那麼就當暮總旗是在做客，只能讓你客隨主便了。」
說罷，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沉默良久，陸俊生開口問道：「暮雲，案子可有結果？」
暮雲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不過陸大人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將它查個水落石出！」
「若真是如此，那麼倒是暮雲你又贏了我一次。」陸俊生笑道，「只是可惜，你沒有時間了。」
暮雲一愣，問道：「陸大人何出此言？」
陸俊生長嘆一口，用手撣去衣袖上的竹屑，說道：「我人雖在監牢，但是我的消息可是很靈通。明天，這個案子就將結案。莫千戶將要前往大明和安南兩國邊境，在他走之前，我將會被處斬。」
暮雲大驚，忍不住直起身子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這麼快！」
陸俊生回答：「邊境上的軍事壓力已經很大了，戰爭隨時可能一觸即發。所以這件事情，必須儘快了結。」
暮雲沉默了一會，又坐回原地，他認真地說道：「我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陸俊生笑道：「我都是將死之人了，暮雲，難道你就不能讓我贏一次？」
暮雲抬起頭：「我不會讓你贏，同時，我也會查出真相保你的命！」
陸俊生揮了揮手表示反對：「我就是怕你查出真相。在最後一刻被揭開之前，誰又知道真相是什麼樣？而真相，往往都是比較殘酷的。你可有想過，若是你查出的真相不利於兩國，那將會是怎樣的結果？」
暮雲正色說道：「真相或許是殘酷的，但是真相就是真相！而我的責任，就是找到它！」
「會有成千上萬人為此喪命！」陸俊生猛拍桌子說道，「現在便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用一個人的性命來換取成千上萬的性命，難道不值嗎？」
暮雲臉上的神色並沒有絲毫改變：「在我暮雲眼中，一個無辜人的性命，和千萬無辜人的性命，並沒有任何區別！」
陸俊生氣惱地拾起桌上的書本就狠狠地摔向牆角，他深吸了兩口氣，對着暮雲揮了揮手：「話不投機半句多，暮大人請回吧！」
暮雲也毫不耽擱，站起身來就朝着牢房外走去。
獄卒剛好端來了酒壺，見得此時這般模樣，不由得疑惑地撓了撓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