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墓碑前的男人
第252章墓碑前的男人
細嫩的皮膚上，就那麼爬著極淺的一道小口子，如果不細看，還以為是皮膚本來的紋理。
「嗯，還果真是。」
男人點了點頭，順道把食指圈起，勾了勾蘇語的鼻子，一臉寵溺的樣子。
「阿婆，這事情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啊。」蘇語問道。
「哪裡敢說啊，小姑娘破相畢竟不是好事情，我也就沒有說。也怪阿婆當時粗心，想必是剛剛給你餵了奶，那老鼠聞著小孩子的奶香味溜過去的！」
「哈哈，老鼠太太！」
「嗯，老鼠先生」
……
不知不覺之間，就聊到了深夜。
蘇語淺淺地打了一個哈欠，精神已經有些萎靡了。
細心的外婆顯然也發現到了，急忙攆著她回屋睡覺。
而蘇語的那間卧室，早早就被阿婆收拾了出來，因為晚上害怕兩人冷的緣故，還特地從耳房裡拿來了新納的棉花被子，被面是大紅色的，隱隱約約有幾個「喜」字映在上面，極為襯托氣氛。
單策知道這麼長時間老人沒有和自己的孫女好好說過話了，肯定還有很多要說的，也就出了屋子去。
夜色，如同一襲華麗的錦緞，就那麼蓋了下來，黑壓壓的一大片。
只有一層月光綺麗的光輝灑落在院子里，倒也是不太冷，而單策心裡卻在想著，明天應該給老人在院子里裝一個路燈了，畢竟年紀大了，幹什麼都得注意點……
而屋子裡，黃色的燈光，映照在蘇語和阿婆的臉上，亮堂堂的。
「蘇語，這個是阿婆早就幫你置辦好的嫁妝，今天正好你和單策回來了，襯襯氣氛！」
老人皸裂的手，就那麼緩緩撫在光滑的綢緞被上，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情緒，微微從昏暗的眼睛里泄露出來。
「想想，時間可真是過得快啊！轉眼之間，你就嫁了人，還當了母親！」
說著說著，一滴淚就從老人昏黃的眼睛里流了出來。情緒顯然是有些激動了。
「小語，如果你爸爸媽媽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所託良人，肯定很高興。」
是啊，生活，可真是會捉弄人。
比自己年輕的雙雙去世，而自己這個老太婆，卻是靠著一絲倔強活到了現在。
「外婆，您別哭啊，您也應該為我高興才對!」蘇語一把摟住了老人瘦削的肩頭。
「阿婆，我明天，想去爸爸和媽媽墓碑上看看！」
「嗯，去吧，帶著單策，是時候該去看看他們了，和好好說說話！也讓他們泉下有知，對你放心。」
……
第二天一早，蘇語便和單策上了陵園。
外邊雖然天氣晴好，但是一進到裡邊，一旁的柵欄就好像自覺框出了兩個世界一般，蕭瑟凄涼的味道，頓時間就撲了上來。
一塊塊整齊的墓碑，一方小小的土地，就那麼把生者對死者的思念全部裝了進去，其間整齊有序站立著的，有百歲老人，有十幾歲正值花一般年齡的孩子，也有，蘇語父母那樣的中年人。
雖然職業，年齡不進相同，但相同的是，他們鮮活的生命，都在某一年，某一天，戛然而止。和活著的人，陰陽相隔。
單策知道此時的蘇語心情很低落，一雙手，就那樣緩緩地把女人的肩膀環繞住了。想要傳遞什麼力量。
窄窄的青石板上，不知名的野花開的正為燦爛。夕陽，嗜血一般的紅色。
蘇語的父親和母親是特地葬在一處的，只不過是兩個背面相對的墓碑。
順著小道上來，蘇語和單策先來到的是蘇為博這邊，再加上視線所限制於緣故，此時站在楊清竹墓碑前的楊清遠，顯然沒有發現到單策和蘇語兩個人的存在。
蘇語也想不到他會在這裡，剛想走過去打招呼，便被單策拉住了胳膊，搖頭示意她不要。
於是，蘇語只能噤了聲，兩人一齊站在那裡做著「探聽者」。
然後，楊清遠的聲音就那麼響了起來，莫名的沙啞，沉著，還有悲傷在，萬般情緒，就那麼揉搓在了一起。
「清竹，我幫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非洲小雛菊。這麼長時間沒有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可是，說完，男人就又苦笑了起來，說不定，清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自己。
黃色的花瓣，就那樣盛開在白色大理石上，微風吹過，包裝塑料紙刺啦刺啦發出清亮的響動。
然後，男人緩緩用手拂去了墓碑上附著著的塵土，便坐了下來。
動作，略顯的蹣跚。
「想一想，時間可是過得真快啊，好像昨天的記憶還停留在我們小時候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里，轉眼間，你我就天人永隔了，清竹，你看，我都老了！」
然後便是幾聲沉悶的咳嗽聲。
「你知道嗎，你和他的女兒現在長大了，長得和你年輕時一模一樣，剛見到她的那雙眼睛的時候，我簡直要覺得你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對了，蘇語結婚了，現在也當了母親，你放心了吧……」
男人就這樣坐在大理石前，一字一句，細細訴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蕭瑟的殘陽籠罩在周身，更顯孤單冷寂了。
「清竹，我知道你是恨我的。是我，讓蘇語失去了父親，成為了孤兒。而蘇為博的死，和我也脫不了干係。我知道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是我做錯了，但是你知道當你嫁給蘇為博的時候，我是多麼的恨嗎。你日子過得好也就算了，但是當我看到從小養尊處優的你，在街邊幫人賣工藝品的狼狽樣時，心裡是有多痛。」
「當年的我，應該是是被嫉妒和怒意掩蓋住了眼睛吧，覺得你的去世，是蘇為博間接造成。」
「那一段時間裡，我給自己營造了一個假想敵，只想著為你報仇，聯合他們整他，結果，目的達成了，也讓我的外甥女，成了孤兒。你的女兒，失去了父親。清竹，我真的真的很後悔，也無時無刻不在懺悔中度過。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是越來越怕死，因為我怕啊，怕下去見到你，你不理我。與其那樣子，還不如就這樣在世間熬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