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凋碧樹

第18章 凋碧樹

第18章凋碧樹

話已至此,雖然如蝶有一千個心想立即拿到那秘方,卻也不得不先回去。

便起身:「那我便先走了,你可千萬要記得才好!」

不放心地千叮嚀萬囑咐。

「娘娘放心罷。」李才人是信誓旦旦。

這便又提了燈籠,往延喜殿回去了。

背後卻沒瞧見李才人的眼神,那樣得意的,嫉恨的,血色如魔。

花園中。

華清半卧在錦榻上,無趣地撐著下巴。

前面是一群粉衣侍女,手中拿了網兜,三三兩兩地撲著蝴蝶。

綠蘿侍候在一邊,心中頗有些驚羨。

這想來是主子過去時常玩的遊戲吧?這夏末時節,已看不到什麼蝴蝶,主子卻偏偏想要看撲蝶!

可是水仙在聽到之後,卻無一絲驚訝,只吩咐了下面的人幾句,便不知從何處弄來了這許多的蝴蝶。

這樣一個刁蠻公主,怕是出過比這更不可能的點子吧?

一個水藍色的身影走進,才瞧到這邊的動靜,忽地便白了臉,轉身便想走。

「那是什麼人?」眼尖的華清卻早已看在眼裏,最近淡淡地勾起一個笑。

水仙上前:「回公主,那是何修容。」話說着,早有小太監跑去,「請」了那何琢言過來。

綠蘿瞧見那何琢言,不禁是一臉厭惡。

之前瞧這何修容說話是細聲細氣,平日裏待下人也和氣,便以為是個好主子,沒想到這天下烏鴉一般黑,上次竟陷害主子殺害德妃娘娘和小公主!

華清一臉不高興:「又是一個……趁我不在宮裏,父皇到底封了多少女人!」

這何琢言早已是心下忐忑。

聽說前些天,沈淑妃和唐貴妃都讓她捉弄了,不曉得今天她會不會也捉弄自己……她既然失憶了,應該不記得那次我落井下石的事吧?

一時卻又不曉得該不該要向華清行禮,尷尬地愣在那裏。

華清起身,仔細打量著。

不屑地:「也不過是個姿色平庸的女子罷了。如今這皇宮是成了什麼地方了,什麼姿色的都進宮來討個才人,修容的噹噹。」

何琢言忙道:「臣妾資質平庸,比不得娘娘……」

「什麼娘娘!」水仙急忙上前打斷,「這是德馨公主!瞎了眼的,這都不認得嗎?」

何琢言被水仙一搶白,有些惱了:「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我可是正七品修容,你也敢放肆……」

話音未落,卻早有一個響亮的巴掌落下。

「正七品又如何,就是容妃娘娘的巴掌,本宮也照打不誤。」華清冷然地盯着她。

何琢言有些傻眼。

這公主如此放肆,再怎麼說她現在名義上也是她父皇的妃子,是長輩,她竟敢打她的嘴巴!

她又哪裏知道,這被寵壞了的德馨公主當年在後宮橫行時的刁蠻。

「看什麼?」心下雖然有一絲顫抖,卻依然是刁蠻的表情,「要向父皇告狀那你便去罷。今後別讓本宮再看見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優雅地一個轉身,款款坐下。

何琢言挨了打,心中自然是一口氣不能出,卻又因為怕皇帝責怪,也不敢鬧,只能委屈地行了個禮退下了。

看着那紅着眼離去的何修容,綠蘿嘆息。

雖然看這何修容被修理是挺痛快,可是這樣一來,主子可得罪了不少人吧?

如今的主子心無城府,又不知道現今她已不是那榮寵無限的公主,若是有人刻意陷害……只憑皇上保護,怕是不夠的吧?

宮裏的這些女人,又怎會任由主子這樣將她們玩弄在手心呢?

眼中有絲絲擔憂。

怕還是,要請皇上想個完全的法子。

唉,怎麼這戲越演,她就越覺得漏洞百出,瞞不了主子多久呢?

夜清宮。

西邊的小藥房裏,杭逸風正捧著醫書看得津津有味。

自從進了這皇宮,雖然是好吃好喝地被侍候着,卻沒了自由,沒有允許是不準出這夜清宮的,讓他頗不自在。

咳,在山間自由自在地慣了。

最發悶的是,如今想見清兒,卻不似在葯廬是那般容易,可以天天見到了。畢竟人家現在是公主,身份尊貴不同尋常。

可是心裏,卻始終無法把她看做是公主。

「你在做什麼?」一個清亮的聲線。

抬頭,便看見那張明亮的臉龐,嘴角含笑,從葯廬的小窗里探進腦袋。

清兒……

不覺地便揚起唇邊明朗的笑,卻沒忘了規矩,急忙起身行禮:「臣參見公主。」

華清小跳着進屋,也揀了一本醫書,百無聊賴地打開,卻不看,只對杭逸風道:「進宮好些天了,你還習慣嗎?」

杭逸風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自己想表達什麼,覺得好笑,不由地嘆了一聲:「有什麼習不習慣的呢……」

原本就是為了守護你而來的,即使不習慣,我要會堅持下去。

聞言,華清只是微微一笑。

「今夜的月色不錯,你也別在這小房子裏悶着了,陪本宮出去院子裏走走吧!」回到宮裏,到處是丫鬟奴才一大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還真有些不習慣了呢。

心中一動,卻猶豫道:「這樣可好……」

畢竟現在身份懸殊,孤男寡女的在月色下散步,怕是皇上知道了……

華清卻不管,拉了他的手便往外衝去:「你若不去,便是抗旨!」

月色迷人。

夜沉沉的天幕蓋下,天空中密佈著點點星光,越發得襯出那月色的皎潔與美麗。

四周是一片靜謐,只有秋蟬最後的哀歌。

風過,撩起樹葉兒沙沙作響,彷彿情人間的低喃蜜語。

華清扯了一根不知名的小草,跳着輕快的步子。

杭逸風在後頭,心情卻是複雜。

這仿若,又回到了葯廬后的小山上,她扯下一株狗尾巴草,調皮地湊到他的頸脖處,是一陣酥酥麻麻。

那時,他真的以為她眼底的憂傷已經被他治癒好。

可是如今才知道,她受的傷那麼重,即便他是華佗再世,也醫治不好。即便她如今已忘卻了那一段記憶,卻依然憂傷。

華清忽地停住腳步,轉過身看着他,眼神是閃閃發亮。

「杭逸風,你唱首歌給本宮聽罷!」

這樣的月色,實在只適合聽歌。

杭逸風紅了臉:「臣不會唱。」

「不行,一定得唱!」華清拉下臉來,「你若不唱……」

「便是抗旨。」杭逸風無奈地接道。這個清兒,還真是刁蠻得可以呢!

卻……

也可愛得可以。

揀了一塊水池邊的大石,華清與杭逸風坐了,靜靜聽他唱起歌來。

……

月色朧,夜色弄,提燈籠,掌燈籠,聘姑娘,扛箱籠……

情不自禁地,唱起的竟是這首歌。

華清在一邊靜靜地聽了,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只是眼眸中的哀傷,卻如同這夜色一般,越來越濃。

「杭逸風。」她開口,卻是哽咽,「你後悔了吧?你後悔跟我進宮了吧?如果沒進宮,你便可以聘姑娘,扛箱籠……」

心中一緊,眼眸亦沉。

「臣不後悔。」我要做的事,便是保護你。今生已無法娶到你,守在你身邊,說不定來時投胎之後,還能遇見你。

眼角有清淚溢出,華清輕輕地將臉頰靠了在他的肩上。

你不後悔,我呢?

傅華清,你後悔嗎?

悔,又不能悔。

最悔的,便是愛上了連錦年。

悔,又不願意悔。

「你們在這做什麼!」一個惱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連錦年站在濃重的夜色中,臉色沉重得亦如夜色。

方才他到夜清宮,綠蘿告知他清兒來這後園尋杭逸風來了,當下心中就頗有些不爽。

那日在葯廬外,杭逸風看清兒的眼神依然清晰地在他眼前。

那麼溫柔,那麼深情。

他亦是愛過的人,他知道只有愛一個人,才能有那樣的眼神。

而清兒離宮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吃住都同他一起!

他問過綠蘿,知道杭逸風常帶了清兒,兩個人便上後山採藥。

孤男寡女,深山,清兒那被傷透的心,杭逸風那他所沒有的明亮的笑容與純凈的眼神!

只要一想起,他的心裏就像喝了一整瓶的醋!

可是他一直試圖說服自己,清兒不會愛上他,如今清兒失去了那些記憶,更加是不可能會愛上他!

可現在,他卻看見清兒靠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在這幽深的無人處賞月!

見是連錦年,華清慌忙站起身來,悄然失去眼睛的淚痕。

「連錦年,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連錦年臭著臉走進。

「公主當然不喜歡我來,破壞這花前月下……」

「你說什麼!」華清紅了臉,急忙解釋,「我不過是……」想起了往事,傷心罷了——等等,連錦年,他是在吃醋嗎?

「本公主和誰花前月下,你管得着嗎?」便換了一副刁蠻的表情,「你不過是父皇指給本宮的駙馬,又還沒拜堂成親……」

「你……」連錦年氣結,無法反駁華清,便將矛頭對準杭逸風,「杭逸風,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會……公主!」

華清失卻了記憶,你也失卻了嗎?

你不知道清兒是朕的女人嗎?居然還敢……

越想越是想擰下眼前這顆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腦袋。

杭逸風心下雖然有些擔憂,卻亦有氣憤。

連錦年,你負了清兒多少!

你後宮佳麗如雲,個個都想至清兒於死地,如今清兒不過和我賞月罷了,你就氣惱成這副樣子。

你可曾想過,那時的清兒是如何煎熬,才能看你懷抱着她人,坐擁她家的江山!

便臉上也是淡淡的:「臣不敢。不過公主命臣陪公主散心賞月,臣亦不敢拒絕。」

「……」連錦年語塞。

一邊的華清玩心更甚,當下便拉了杭逸風的手,溫柔地沖他笑着:「逸風,等父皇回宮我便跟父皇稟明,我要你做我的駙馬……」

話未說完,便被連錦年一把扯下她的手:「清兒!」

「連錦年,誰允許你喊本宮名諱……啊——」尖叫出聲,那不懂憐香惜玉的連錦年硬拽了她便走。

「連錦年!」華清吃痛地喊,「你放手!」

池邊月下,是杭逸風孤寂的身影。

「連錦年!」華清吃痛地喊。

真的是吃醋了嗎?

手上雖是疼痛得緊,心裏卻是甜蜜,嘴角也漾出不自然的笑容。

「你笑什麼!」瞧見她的竊笑,連錦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華清抿嘴:「我哪有笑,我是生氣!你憑什麼對我拉拉扯扯的!」她現在可是德馨公主,怎麼能由得他這樣粗魯。

「憑什麼?就憑……」一時語塞。

就憑我是皇帝,就憑你已是我的妃子,就憑你曾經懷了我的孩子,卻將我瞞在鼓裏,直至孩子沒了,我才傻乎乎地被林遠告知!

傅華清,你在報復我,是不是!

「就憑我是你的駙馬!」

「駙馬怎麼了!又還沒大婚,我也還沒有說要嫁……」繼續挑戰他忍耐的極限,華清傲然地,「我可是堂堂公主……」

「公主!」連錦年惱怒地低喊。

他可真後悔要演這一場戲,他可壓根不想把她當成什麼公主!

他只想把她當作他的女人!

如今這樣,即使看着她和別的男人花前月下,他卻礙着她「公主」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地命令杭逸風不準靠近她!

「皇上已經把你許配給我,你也進了連家宗祠,你就是我連錦年的女人!」越發抓緊了她的手腕,直把那雪似得藕腕抓出了一片通紅。

華清心裏知道連錦年可真是惱了,不由地有些心虛:「你……你先放手!」

「不放!」連錦年揚著下巴,挑釁道,「公主是不是要皇上砍了我的腦袋!」氣昏了腦子,自己卻依然渾然不覺。

聞言,華清卻愣了。

要父皇砍了你的腦袋?

連錦年,如今還有誰能砍你的腦袋嗎?

「我哪敢要你的腦袋!」不禁哽咽,脫口而出。

連錦年愣住。

方才還一臉刁蠻傲然的她,此刻卻似乎籠罩在濃濃的悲傷里,那眼眸中的淚光點點,似黑夜裏暗沉的星。

忽地有種奇妙的感覺,如今站在眼前的不是傅華清,而是沈若水。

「清兒……」

她不是失卻了那些記憶嗎?

那她的悲傷又從何而來?

情不自禁,便要抬手為她拭去淚水。

華清倔強地,一把將他的手擋開,別過臉去。

「清兒!」

心疼地將她摟進懷中。

將下巴抵在她的耳邊,低聲輕喃。

「清兒……」

懷中的華清亦不能自己,軟軟地倒在他的懷中,低低抽泣。

「七姐!」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兩人嚇了一跳,轉身看時,卻是十一。

「十一……你來這做什麼?」華清慌得急忙去擦拭眼角的淚。

連錦年亦有些羞惱:「這麼晚了,你不睡覺亂跑什麼?」

「十一說他想華清,我便帶他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這時辰,駙馬爺不在自己的府邸獃著,又來做什麼。」

華琳從陰影處走出,語氣不善。

見是華琳,連錦年臉上有一陣發白。

方才他那惱怒的樣子,不知他們兩個看去了多少。

若只是十一,小孩子年幼不懂事,也沒什麼,可換了是華琳……

夜清宮。

清水閣。

華清與華琳席地坐了,身邊擺了各色的瓜果糕點,十一亦在這美味中,吃得津津有味。

華琳卻是正襟危坐。

說實話,她心中對這個妹妹,亦不親近。

不是她怨恨母妃的原因——尤其是連家奪了傅家江山以後,她甚至也有些恨母妃——卻是因為,她不過是比眾姐妹生的漂亮了些,卻得盡了父皇的寵愛。

她自出生起,便搶盡這後宮風格。

父皇於她的寵愛,甚至勝過母妃,他常說,夫妻,父子之間都是有緣分的,而他今世的緣分,便是華清。

「姐姐怎麼不吃?」華清捏了一顆葡萄在手,優雅地放入嘴中。

華琳勉強扯了個笑。

「妹妹這的東西,又什麼時候輪得到我來動呢?」記得小時候,她不過是羨慕華清漂亮的耳墜子,忍不住伸手去摸了,被父皇看在眼裏,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從那之後,再不敢靠近她,與她有所牽連。

華清亦想起,黯然道:「姐姐還是為了那耳墜子的事情嗎?」說罷起身進了裏屋,不多時便拿了一個暗紅色錦盒出來,遞與華琳。

華琳接過。

月色下,那暗紅色的錦盒上有銀絲繡的大多木棉花,閃閃發光。

打開,竟是那對耳墜子,嬌艷欲滴的牡丹,正如華清此時顴骨上那朵綻放的牡丹一般。

心下有一絲顫抖。

這些年,她也受了不少苦吧?

聽說她曾假冒蘇州知府之女的名義進宮來,殺了母妃,又欲行刺連錦年……

驕傲如她,要在這後宮紛爭之地,委委屈屈地生活,看着自己家的江山易手他人,自己的家被那些心中時時想害她的女人佔據,自己心愛的男子被那些女子所分享。

情何以堪!

「那時姐姐被父皇責罵,妹妹在邊上看了,心中亦是難過的。」華清誠懇地,「只是,一想起容妃,便……」

強忍住眼角的淚,華琳點點頭。

自從傅家江山覆滅,她對清兒當年對母妃的怨恨,竟不覺間便理解了。

或許,她早有預感?

畢竟,她是父皇「今世的緣分」不是嗎?

「從那時起,清兒便再沒戴過這墜子。如今,便送給姐姐,當作是清兒道歉吧。」輕聲嘆息,拿出那墜子小心地替她戴上。

「很美……」

她低聲讚歎,恍惚間又是一愣。

畢竟了連蓉蓉的女兒,眉目間,頗有幾分相似。

「你……不再恨母妃嗎?」華琳問,輕若無聞。

她的記憶里,並還沒有那一段歷史不是嗎?

她的記憶里,母妃如今依然在媚惑父皇,不是嗎?

「我……」多少恨意,在她死在我腳下的那一刻,也煙消雲散了罷。

望着眼前這兩位黯然神傷的姐姐,傅天慶眼底亦是暗沉。

傅家如今只剩下這三條血脈了。

兩位姐姐,如今只能靠他來保護了吧?

父皇,放心地將這個責任交給十一,十一保證,將來一定會成為能護得兩位姐姐周全的男子漢。

梨香宮。

延喜殿。

如蝶手中緊握了那個小小的玄色錦盒。

那不過是個普通的盒子,樸素的黑色,毫無華麗的花色。

盒中是乳白色的藥膏,散發淡淡的香味,亦無特別出彩之處。

卻是她的希望。

這便是李才人交給她的秘方。

「娘娘,這秘方是臣妾家祖傳的,每日只需一丁點,抹在人中處,這藥性便會隨着娘娘的呼吸進入體內,助娘娘生的皇子。」李才人低聲神秘地。

如蝶笑着收下,卻依然有些懷疑。

「李才人亦育有一子,心中多少也盼著大皇子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吧?」她又如何會這樣好心,毫不需回報便將這藥膏送與她?

李才人臉色有些發白。

「臣妾身份低賤,連累了大皇子……」想起這事,心中便有愧疚。「只盼望將來娘娘生得皇子,登上皇位,能念在臣妾今日相助之事,為大皇子討些好處……」

如蝶瞭然,笑道:「放心罷。若我真生的皇子,將來必是不會虧待你,和你的兒子的。」

李才人面露欣喜之色,便起身告辭:「臣妾謝過沈淑妃,這邊告辭了,免得污了娘娘這金貴之地。」

這就是她的希望,她的皇子。

用小指輕輕挑了一點,用拇指揉開,瞬間變至透明無色,似融入到肌膚之中。

心中嘆道:「果然是好方子。」

也不再懷疑,忙又挑了一點在人中,輕輕揉開。

頓時有一股芳香清涼之氣撲鼻而來,恰若冬天裏的北風,從破了的窗縫中呼呼而進,那麼清冽刺骨。

不由地心下有一陣莫名驚慌。

「娘娘!」雀兒進門來,「唐貴妃來了。」

大廳中,唐貴妃眉頭緊鎖,慢慢地品著盞中茶。

她的身邊,是一位嬤嬤,手中牽着一個秀氣的小男孩,不過三四歲的樣子,眼珠滴溜溜轉着,頗為機靈。

「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如蝶款款行禮。

見了如蝶,那緊縮的眉頭急忙舒展開,換上一副笑靨。

「喲,妹妹什麼時候也如此多禮起來了,怪見外的。」說着便拉了那小男孩到前面來:「還不快來見過沈淑妃。這沈淑妃啊,要給你生個弟弟呢!」

如蝶一愣。

「這位是……」

「兒臣參見沈淑妃。」那孩子奶聲奶氣地上前行禮,動作雖有些生澀,卻絲毫不差。

這便是連錦年的兒子,大皇子連煜華。

「難道這便是大皇子了嗎?」如蝶急忙展顏笑開,親熱地抱過大皇子在懷裏,「喲,真是和咱們皇上有幾分相似呢,長大了,也必有一番作為。」

唐貴妃笑:「煜華是皇長子,自然會有一番作為了。如今皇上膝下冷清,咱們幾個又不爭氣,若將來正生不出皇子了,指不定這煜華便有九五之尊。」

見如蝶變了臉色,又急忙拉了她道:「喲,看我這說的!」順手把手放了在如蝶的肚子上,「這不還懷着一個嘛!」

見如蝶神色稍緩了一些,唐貴妃又道:「只是……」

如蝶警覺:「只是什麼?」

唐貴妃一笑,嬌艷傾城:「只是不知妹妹這皇子,能不能生的下來。」雙眼緊盯了如蝶的表情,「妹妹可曾想過,這德馨公主也許是假裝失憶。」

如蝶震驚。

「假裝?怎麼可能!皇上都說……」

「她這演戲的功夫,可是一流的,不是嗎?」唐貴妃笑如魑魅,「原先她假冒沈若水進宮,皇上不一樣被她欺騙了嗎?」

經過那日之後,她可以肯定,她一定沒有忘記那些事情,不然不會有那樣仇恨的眼神。她一定記得,記得當初她是如何陷害她,如何害蘇素為她送命。

她是回來報仇的!

「姐姐可有證據?」如蝶似不相信。

唐貴妃冷笑:「若本宮有證據,早向皇上和朝中大臣告發了,如何能讓她逍遙快活。「說着又嘆息道,「妹妹,本宮自知是沒福氣的人,這子嗣之事,怕是……可妹妹如今正是懷着龍子,妹妹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二皇子打算。」

如蝶聽到那「二皇子」三個字,心中早沒了其他主意。

「那娘娘的意思是……要我和那德馨公主斗一斗?」

「妹妹糊塗!如今的德馨公主,豈是你我說斗一斗就能斗的?她可是前朝的公主,這朝中又多少雙前朝舊臣的眼睛都看着,你我怎麼能和她斗,這名不正言不順!」

「那可如何是好?」為了腹中的孩子的將來,她一定不能讓德馨公主找她報仇,她曾經那樣對她不是嗎?

在御花園中,她揭了她的面紗;在蘇州,她又找了人冒充她的青梅竹馬,欲揭穿她;後來,她又請父親拍殺手去,欲置她於死地……

她心裏一定嫉恨著不是嗎?

萬一,將來讓德馨公主也生下皇子……

既有連家血緣,又有傅家血緣,朝中一定有不少人擁護那孩子做皇帝,那樣,她的孩子不就沒戲了?

「依本宮看,對付德馨公主只能……」唐貴妃壓低聲音,做了個「殺」的手勢。

如蝶嚇了好大一跳:「這……可行嗎?」

唐貴妃優雅地端起茶盞,淡然笑道:「若這事要本宮來做,本宮是萬萬不敢的。本宮在這後宮無依無靠,萬一事發,可沒人搭救。況且現在皇上根本不願寵幸後宮,本宮許是沒有什麼機會懷上了,爭個什麼呢?」

是啊,皇上自回宮來,便沒有再臨幸妃子,若是……

「妹妹就不一樣了。妹妹身懷龍子,就算事發,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會網開一面。而且,妹妹還要為二皇子搏一搏,不是嗎?」

笑容詭異,唐貴妃滿意地在如蝶眼中看到了決絕。

銀牙輕咬。

德馨公主傅華清……

為了我的孩子,我必需拿出勇氣來,我不能坐以待斃,等着你來害我,和我的孩子……

宮牆下。

一名侍女領了一名朝官打扮的老人,匆匆走着。

「唉,姑娘,你這是要帶老夫到哪兒去?」裴祖壽年紀大了,走得這麼快,頗有些吃不消。

前面的女子回身一笑:「大人,你快些跟上吧,別讓主子久等了。」

「你主子是什麼人啊?為何要見老夫?」裴祖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在這後宮之中,可不認識什麼人啊!

今日一下朝,便在路上被這小侍女攔住,說是她主子要見他,還說什麼主子說裴大人一定會到的,這可奇怪了。

西園的一處荒園。

園中雜草叢生,頗為荒涼。

雜草中,有一座八角小亭,建了在假山上。

到了那園門前,靜心苑三個大字在那破舊的牌匾上,已模糊幾乎不能認。

裴祖壽心中一驚。

這靜心苑,是當初容妃剛進宮,得盡後宮寵愛之時,皇後娘娘一氣之下搬來小住的地方,那德馨公主也便是在這裏出生的——

如今這裏怎麼如同荒園一般呢?

「大人,請進罷!」侍女小心地撥開那瘋長得擋住了門的雜草,恭敬道。

裴祖壽略一猶豫,便踏進門去。

生怕不做虧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門,我裴祖壽一輩子光明磊落,並無做什麼壞事……

除了……

亭子中,做了一位素衣女子,正出神地望着亭外一棵老槐樹上,幾隻唧唧喳喳的雀兒,神色平靜。

侍女上前道:「主子,裴大人到了。」

華清轉頭,沖着底下的兩人嫣然一笑:「綠蘿,快請大人上來罷。」

裴祖壽打量着眼前這女子。

這女子,他似乎不曾見過……為何今日要找他來呢?

綠蘿恭身,退下。

華清微微恭身:「裴大人,華清有禮了。」

這才知道,原來這便是德馨公主!

裴祖壽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上:「臣裴祖壽參見公主,公主千歲!」

「裴大人快請起吧!」華清上前扶起,眼神黯然,「如今裴大人是連家的臣子,華清亦已不在是公主,無需多禮……」

「這……」裴祖壽頓時愣住。

不是說德馨公主失憶了,不記得大昭朝覆滅了嗎?

似是看出裴祖壽的疑問,華清無奈一笑:「大人,華清也不敢瞞着大人。此次華清失憶,是裝的。為的就是能重新回到這皇宮來,以傅華清的身份,以我自己真正的身份……」她不願意再裝作是其他人,「還要多謝大人在大殿上鼎力相助,華清才能平安留在宮中。」

裴祖壽忙道:「臣愧對先皇,愧對大昭,如今能為公主略盡綿薄之力,臣自當義不容辭。何況,留公主在宮中好生供養,對我朝是利大於弊。」說着又面露猶豫之色,「只是公主此次回宮,是想……」

若是公主有心要刺殺皇上,那可如何是好?

於義,他不能出賣公主,比較自己沒有死忠於先皇,已是愧對大昭;於忠,如今他是當朝臣子,怎能眼睜睜看着她刺殺皇上而袖手旁觀?

華清嘆息。

「裴大人請放心吧,華清不會刺殺連錦年的。」且不論她下不下得了手,從大局考慮,若她刺殺連錦年,勢必會引起天下大亂吧?

許多死忠於前朝的義士定會藉此起亂——不論最後結果如何,受害的都是百姓,如今連錦年將這天下治理得很好……

退一萬步來講,傅家只剩天慶一名男丁,但她實在不願意看他被逼上皇位。

「華清今日請裴大人來,只是有一事相求,望裴大人相助。」

「公主請講。」

「裴大人可知,如今的大將軍林暮,亦如當年的連家一樣,有了謀反之心。」

「這……」裴祖壽有些吃驚,「公主又如何得知?」

華清心底是憤恨。

「裴大人,你無需管我是如何知道的……連錦年奪了我家江山,華清不是不恨,只是於公來說,父皇昏庸,不是個好皇帝,這些華清都知道。連家坐天下,對百姓來說,是好事……可是這林暮實在可惡,於前朝,他欲利用我達到目的,后又派人刺殺,害我……」丟了我的孩子,「於當朝,他又有了謀逆之心,此等人斷不可留!」

「可這,臣又該如何幫公主?」

「如今我假裝失憶,這些事自然不能親口對連錦年說,望裴大人能替華清轉告連錦年……」忽地又無奈道,「林遠對我有恩,我也實在不願意看到林家滿門抄斬……」

好矛盾!

她恨林暮害了她的孩子,卻又感激林遠的恩德!

林遠……

那日他去請連錦年之後,便沒有再回來。

他去了哪裏……

「臣知道了。」看着眼前這弱不禁風的身子,裴祖壽心中也有一絲憐惜。

上天何苦捉弄這苦命的娃……

夏末風過,已是初秋時節。

有些許禁不住風的葉子,還未黃,便已裊裊落下。

滿園蕭瑟。

「主子……」綠蘿擔心地。

自裴大人走了以後,主子已在這坐了一個時辰了,這兒風大,萬一着涼了可如何說去……

今日早晨,主子忽然喊了她,屏退左右,告訴她實情。

這才知道原來這段日子,主子的失憶是假裝的。

主子心中的恨一定很深吧。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失去了愛的人,失去了尊貴的身份地位,如今又失去了孩子,她唯一的希望。

所以,她才選擇回宮來。

回到這個,她好不容易才逃離的地方來,面對那些宮中的魑魅。

「主子,快回去吧,不然若是皇上問起來……」焦急地走到華清前面去,卻——「主子,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只見華清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額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不斷滲出,似是中毒之狀!

夜清宮。

血色殘陽在天際,湖面上映出一縷縷不絕的霞光。

侯德寶焦急地在夜清宮外探頭探腦。

哎喲,真是急死人了,這德馨公主怎麼又好端端地中毒了呢?

為了掩飾皇上的身份,他不能進夜清宮,急得他在外頭是上躥下跳的。誰知道待會兒皇上出來會不會拿他撒氣!

錦榻上的人兒臉色慘白,嘴唇已經微微發紫。

錦榻邊坐着的正是焦急萬分的連錦年,額上青筋凸起,那如畫的眉眼不再有淡然的笑意,而是血紅!

腹中絞痛,如利刃刺入一般。她拚命地捂了肚子,唇邊已咬出絲絲黑血。

連錦年心中驚痛,忙拿手握住了她的:「清兒,你堅持住……杭逸風!你到底查出來沒有!」為什麼會這樣,他不過是去上個朝,回來又在御書房耽擱了一會!

清兒便被人下了毒!

到底是誰做的……

林玉萱已經死了,還會有誰!

一邊的杭逸風正細細地把著脈。

漸漸地,起初焦急的神態竟慢慢趨於平緩,額上鼻翼也不再冒出細密的冷汗。

吐了一口氣,才對連錦年道:「公主中的毒,怕是砒霜。」

「砒霜!」連錦年驚得站起來,「怎麼會有砒霜!」

「請……駙馬爺放心,公主體內的砒霜不足以致死,怕是下毒之人不懂砒霜毒性,下的少了,公主洪福齊天,才撿回一條命。」

綠蘿伏在一邊,早已泣不成聲。

「到底是誰這樣狠,要給主子下毒……主子她現在都已經……已經記不得……」心中卻有些疑惑。

主子早起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方才與裴大人見面,也是好好的,怎麼就忽地中毒了呢?

連錦年亦是惱得臉色鐵青,回身便悄聲吩咐小太監:「傳朕旨意,要侯德寶徹查這下毒之人!若清兒有什麼閃失,朕要他全家陪葬!」

那小太監急忙令命去了。

杭逸風提筆寫下藥方,遞與水仙:「另外,再命小廚房熬點綠豆湯,給公主清腸。」

轉身示意連錦年。

兩人到了房外。

連錦年焦急地望着屋裏:「有什麼事快說!」

杭逸風眼底暗沉:「皇上,當初皇上接清兒回來,是為了讓她成為這宮中女子怨恨的箭靶子的嗎?」

連錦年回頭惱怒地:「你這是什麼意思?今日清兒中毒,亦不是朕心中所想的!朕比你更焦急你知道嗎?」

杭逸風不服,卻也不願在這時候辯駁:「那就請皇上好好保護清兒,不要再讓她像今天這樣——好在那砒霜量少,若是下毒之心心再狠一些,現在恐怕就……」

「朕會查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下的毒!」一而再再而三,這些女人是不是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那就請皇上趕緊去吧,清兒現在身子弱,需要好好休息。」杭逸風下了逐客令。

連錦年的忍耐到達極限:「杭逸風!你知不知道現在你是和誰講話!清兒是朕的妻子,朕要陪在她的身邊!」光看他這張臉,想起清兒和他在幽靜處賞月,他就想一掌打死他!

他居然還敢來挑釁!

杭逸風倔強地:「無需皇上提醒,只是想必皇上也希望清兒能好好養病,必然會盡全力配合我治癒清兒。」依然是擋在門口出,做了個「請」的動作。

連錦年惱怒甩袖:「好!杭逸風!」

清兒的身子要緊,如今這宮中的太醫他也不敢信,今日便先放過這個張狂的小子!

見連錦年走遠,杭逸風才進屋裏。

示意眾侍女退下。

才慢慢走進那錦榻。

「清兒,他們都走了,你便不用裝了。」語氣里是淡淡的寵溺。

綠蘿愣住。

床上的人兒果然睜開眼,虛弱地一笑。

「沒想到你能看得出來。」原本想要瞞住杭逸風的,畢竟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個人危險。

「主子……」臉頰上還掛着淚珠,綠蘿有些懵了。

主子不是中了劇毒,危在旦夕了嗎?

「我是大夫,自然能瞧出病人的病情。」杭逸風淡淡一笑,「只是清兒,這未免太危險了,你不懂藥性,萬一……」

「我看過你的醫書,知道吃多少。」華清支撐著坐起,腹中依然有疼痛傳來。

杭逸風搖頭,神色擔憂:「以後可別這樣了……縱是想報仇,也不必拿自己的身子做賭注。」

華清神色凄然。

「於如蝶,於沈家,華清是有愧疚的……」總覺得若自己平白無故地陷害如蝶,雖然可以串通杭逸風作假,心中還是有愧疚。

「難道你這樣殘害自己的身子,便不是陷害了嗎?」杭逸風皺眉,想是在教訓小孩子一般。

嘴角是自嘲的笑:「是啊……也是陷害,只是心中會覺得好過些。我真是傻……」總覺得若是自己的身子真的被砒霜腐蝕,陷害如蝶的愧疚趕就會少一些,才自己吃下了砒霜……

真傻。

可若不報仇,心裏卻始終不能甘心。

如蝶身懷龍種,想必到時候定有許多大臣為她求情,不至於死吧?

「主子……」才似乎明白了什麼,綠蘿忍不住哇地哭出聲來:「主子,原來你是自己吃下砒霜的……」方才就覺得奇怪,卻怎麼也想不到主子竟然會這樣,「你何苦殘害自己的身子呢,原本就是沈淑妃害主子在先……」

何況今日不除沈如蝶,日後她一定也會對主子下手。

「清兒,你和我印象中的清兒很不一樣。」杭逸風淡淡開口。

華清木然地看着他。

「你心中的清兒是怎麼樣的?單純,善良,心無城府?以德報怨?」忽地便笑了,「杭逸風,你錯了。我從來不是那種任人欺負也不願意還手的人。」

從小到大都不是。

以德報怨?

曾經的她,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都做不到。

沈如蝶,唐貴妃,你們在我身上做的,我將來也會一樣樣討回來。

蘇素的仇,孩子的仇,我一個都不會忘記。

御書房。

臉色鐵青的連錦年不住地在殿中踱來踱去,不時地沖着那堆正埋頭書卷中的太監們怒吼:「到底查出來沒有!查不出來朕要了你們的腦袋!」

侯德寶領着一群內務府的太監,頭冒冷汗,手中是一刻不敢停,不住哆嗦著翻閱記錄。

砒霜,砒霜!

見鬼的砒霜。

照理說砒霜這東西,平日裏沒人要啊,要查一查誰領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怎麼就查不著呢……

這該死的內務府,沒事記這麼多記錄,害得他老人家口水都快添沒了!

正嘟嘟囔囔,卻見內務府幾個管事的都沖着他擠眉弄眼的:「公公,你去……」

嘿,他可真犯在這德馨公主手上了!

「這皇上……」硬著頭皮,侯德寶上前道,「依奴才看,這砒霜乃劇毒之物,宮中娘娘誰會去領這個……再說了,若是誰真的想下毒,哪會光明正大去內務府領呢,這不是打自己嘴巴嗎……」

瞧見連錦年的臉色,嚇得哆嗦得不敢再說下去:「奴才,奴才……」

「狗奴才!」連錦年惱怒地狠狠踹了一腳,「還要你教朕不成!」

心下卻是知道自己聖怒焦急過度,還真的傻了。

「侯德寶,你馬上給朕派人徹查,就是翻遍這皇宮,也要找出那下毒之人!」那人身邊肯定還藏了一些,以防萬一清兒沒有中毒。

「是,奴才遵旨!」這時候只要讓他遠遠地離開這暴怒的萬歲爺,讓他幹什麼都樂意!

一時間,這整個皇宮雞飛狗跳。

眾主子都被從自己的寢宮請了出來,集中在一間閑置的宮殿喚作杞柳殿的。她們身邊的侍女太監亦被集中到別處。

「娘娘,您看今日這事……」何琢言心中忐忑不安,那小臉兒慘白,雙手不住地上下搓著。

唐貴妃心中也慌,不知華清演的是哪一出,懷疑地:「何修容,莫不是這毒是你……」

「娘娘說的哪裏話!便是借臣妾一千一萬個膽子,臣妾也不敢啊!」何琢言急忙搖頭。

唐貴妃點頭,眼睛一瞥如蝶:「妹妹莫怕,你沒做過,又怕什麼。」

如蝶亦是惱了:「娘娘看着臣妾做什麼,臣妾可什麼都沒有干!」

皇后楊奇秀不耐煩地:「夠了夠了!都爭個什麼?你們那些手段我還不知道,成日裏就知道勾心鬥角,要斗自個兒斗去,別在我面前耍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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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若水·花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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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凋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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