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是誰,你是誰(1)

第124章 我是誰,你是誰(1)

第124章我是誰,你是誰(1)

「她居然是個女鮫人!」雪懷青驚呼著,「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誰都想不到,或許是她的腹語術偽裝男聲偽裝得太好了,」安星眠說,「又或者是因為在我們的潛意識裏,總是很難相信女人會比男人強,但事實上,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

「我的家族,竟然被這樣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宇文公子連連搖頭,「我要是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祖父,真是很難想像他的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三人說話間,鮫人的鮫歌聲已經達到了頂點,那是一種直刺耳膜的尖銳聲響,其餘四人根基不錯,還能承受,梁景卻已經不得不用布片死死堵住耳朵,否則就有可能直接暈過去。

在鮫歌聲中,在人們驚詫的目光中,鮫人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暴漲。突然之間,從須彌子放出的谷玄黑球中發出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響,黑球的體積一下子擴大了數十倍,瞬間將試煉之火席捲在其中。不等須彌子做出任何反應,試煉之火就被乾乾淨淨地吞噬掉了,不留一絲痕迹。

「這一局,是我贏了。」鮫人說。

「不錯,是你贏了,」須彌子說,「我低估了你的實戰經驗,沒想到你能反其道而行之,想出故意讓我吞噬,令我的谷玄之球力量劇增而膨脹的方法。」

「和你第一局的戰術如出一轍,無非是現學現用。」恢復了真正的形象之後,鮫人也不再像之前躲藏在冰塊里時那樣冷冰冰的,居然淡淡地笑了笑,一剎那間顯得風情萬種。只是她容貌雖美,強行留下的青春容顏總顯得有些不自然,有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怪異。

「不過溶血重構術這一招,似乎只在魅靈之書上有記載,我沒說錯吧?」須彌子又說。

「的確是來自魅靈之書,」女鮫人說,「這本書上記載的秘術,都十分奧妙。」

「但是為了修鍊它們,也會付出很大的代價,」須彌子的臉色微微一沉,應該是想起了姜琴音,「你不應該不明白這個道理。同理,你的駐顏秘術也是如此。」

「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女鮫人哼了一聲。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做出這些事情?」雪懷青輕聲自言自語,「難道就是為了留住她的容貌嗎?」

安星眠沉吟了一會兒:「我看未必。看到她,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麼人?」雪懷青問。

「你不覺得,她這樣和年齡不符的容顏,和那位辰月教的陸先生是一樣的嗎?」安星眠說。

雪懷青點點頭:「還真是這樣。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那位陸先生來了,看起來都感覺怪怪的。我爹說過,這種秘術對身體損傷很大。」

「你還記得之前你父親說過的另外一句話嗎?」安星眠說,「他說,蒼銀之月之所以被辰月教丟失,是因為當時的保管人受了騙。你猜,會不會是……」

「你是說這個女鮫人?」雪懷青恍悟,「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看她為了得到這兩件法器花費了幾十年的光陰,應該是什麼樣的代價都願意付出的。可是,如果當時蒼銀之月是被她帶走的,那後來為什麼我母親……」

她忽然住了口,臉色煞白,和安星眠對望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她是這個鮫人的手下!」

雪懷青一把抓住安星眠的手,結結巴巴地問:「她……她還活着嗎?她會在這艘船上嗎?她會在這裏嗎?你覺得她看到我沒有?她能認出我來嗎?」

看着雪懷青近乎語無倫次的樣子,安星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別慌,千萬別慌。現在我們身處險境,先別想太多,最好把注意力先放在打架的這兩位老大身上。」

雪懷青輕輕點點頭:「我知道的,只是,一想到母親我心裏就發慌。」

安星眠摟住她的肩膀:「我明白,但是別太分神了,你看,前面又來了一艘大船,應該是鮫人的手下替她準備好的第三場較量。這可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場了。」

此時兩位屍舞者都已經回到了船上,鬼船繼續前行。如安星眠所說,另一個方向的海域駛來了一艘大船,雖然比不上鬼船這樣氣勢磅礴,卻也不算小了。

兩船靠近之後,安星眠舉目望過去,不覺大吃一驚——那艘船上運載的赫然全都是活人!粗略估計,上面大概至少裝載了不下兩三百個活人,絕大多數都是人類和羽人,看穿着打扮,要麼是從海岸附近抓來的漁民,要麼是從渡海客船上被綁架的乘客。這些人似乎是被藥物或者秘術禁錮住了,雖然並沒有被捆綁,卻一個個癱軟在甲板上無法站起來,不少人一直在拚命哀嚎求救。

須彌子顯然也沒有想到比拼屍舞術卻要面對一大幫活人,不過他並沒有表露任何意外,而是靜靜地看着女鮫人等待解釋。女鮫人伸手指著大船:「這艘船上大概有三百個左右的活人吧,具體有多少我沒有點數,也不必點數,總之,你和我分就行了。」

「數目都不詳,怎麼確定最後能分得公平呢?」須彌子問。

「絕對公平,因為反正就是搶而已。」女鮫人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滿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邪惡。

「搶?怎麼講?」須彌子問。

「我上一次去陸地,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過我雖然長居大海,還是有足夠的消息源知道陸地上發生的事情,比如說屍舞者的一些故事。」女鮫人悠悠然地說。人們並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扯起這一頭,但還是耐心地聽着。安星眠和雪懷青更是在心裏暗想着:她果然曾經去過陸地。

「陸地上的屍舞者當中,有一個叫做雲孤鶴的,雖然此人本事並不怎麼樣,但卻做過一件讓他名聲大噪的事,我想你一定聽說過吧?」女鮫人問。

須彌子不屑一顧地笑了笑:「那個廢物么?不過就是曾經救過羽皇的性命,然後被人吹捧出來了罷了。」

「但是他救羽皇的那一戰卻很有趣,你還記得嗎?」女鮫人又問。

「當然記得,當時他手裏帶的屍仆數量很少,伏擊羽皇的敵軍卻相當多,於是他索性不斷地操縱新死的人站立起來充當他的屍仆,每殺死一個人,就相當於他又多了一個屍源……」須彌子說到這裏,忽然住口不說,目光炯炯地盯着女鮫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有趣,」他呵呵地笑了起來,「你原來是這麼個意思。那一船的活人,就是屍體的來源,你我相互比拼,看誰搶得更多,是這樣的嗎?」

「不只是這樣,搶到手之後,還要毀掉對方所擁有的屍仆,毀到再也無法用屍舞術召喚為止,」女鮫人說,「可以用任何的招數,武技、秘術、毒術都可以,這樣一直拚鬥下去,直到剩下最後一具屍仆為止。這具屍仆是誰的,誰就贏了。」

「這個比法我很喜歡,」須彌子看起來真的很高興,「比起什麼劃定人數的一對一、多對多都有意思多了。就這麼定吧。」

「那我們上船吧。」女鮫人點點頭,向著鬼船的邊緣走去,須彌子跟在她身後。她和須彌子武藝高明,所以也無需屍仆們搭船板,看樣子直接就可以飛躍過去。而兩人都自重身份,既然定了賭約就絕不會偷襲,所以她可以很放心地把後背要害暴露在須彌子身前。

但走出去沒幾步,背後一陣勁風襲來,竟然真的有人偷襲女鮫人!她一回身,隨手一揮,一道秘術把偷襲她的東西打飛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亮晃晃的金銖。顯然,須彌子即便真的不顧臉面地偷襲她,也不會用這麼沒用的暗器。

「是你?」女鮫人皺起了眉頭,「我不殺你,你卻偏偏想找死嗎?」

「我不想找死,我只是不喜歡看到太多死人!」剛剛扔出這枚金銖的安星眠大步跑了過來,攔在兩人身前,「我不能允許你們就這樣殺死三百個活人!」

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只有雪懷青並不顯得太意外,似乎是早有預料。

「我不許你們這麼屠殺無辜的人!」安星眠大聲重複了一遍。

雪懷青看着他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去,和他站在一起。

「傻瓜就是傻瓜……」她自言自語地說,語調里卻充滿了溫柔。

「你不許?」女鮫人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不許?」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長門僧,」安星眠說,「但是生命無價,誰都有資格對你說不許。」

「那你就變成死人去慢慢地說不許吧。」女鮫人揮了揮手,似乎不屑於多話。隨着她這一揮手,身後的屍仆群里立即衝出八個屍仆,一同撲向安星眠。安星眠正面迎了上去,咔嚓一聲,已經用關節技法扭住第一個屍仆的右臂,將它的右臂卸脫臼,然後圈住它的脖子,手上運力,擰斷了屍仆的頸骨。他平時和人動手過招,從來不下殺手,但現在面對着的只是一群屍體,就沒有任何顧慮了。

這幾下乾脆利落,毫無拖泥帶水,緊接着他又以相同的手法接連摧毀了兩具屍仆,每一次出手都迅若閃電,對面的屍仆根本無力反抗。剩餘的五名屍仆卻在這時停住,退了回去。安星眠有些意外地看着女鮫人。

「你的身手、力量和反應都比我所知道的更強了,而且強了不只一星半點,」女鮫人皺起了眉頭,「但是這些天來,你一直都只是待在我的船艙里。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你在那麼短的時間裏進步神速?我不相信長門的功法能有這樣的效果。」

「長門的確沒這個能耐,不過我自己有,」安星眠有些惡狠狠地笑了笑,「只要找到一個辦法把我的力量釋放出來就沒問題了。」

須彌子突然大步走上前來,厲聲喝問:「你說什麼?你是不是把薩犀伽羅取下來了?」

「你總是那麼敏銳,須彌子先生,」安星眠說,「我雖然打不過你們倆,但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不願意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我想起來了,當薩犀伽羅遠離我的身體的時候,我體內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會爆發出來。我想,如果能運用這股力量,我大概可以和二位略微抗衡一下。」

「你這個蠢貨!你瘋了嗎?」須彌子突然破口大罵,「快點把薩犀伽羅戴回去!」

須彌子的臉看起來相當惱怒,安星眠一笑:「你不必緊張,那麼短的時間裏,薩犀伽羅還不至於承受不住而產生異變。我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沒有讓它離我的身體過於遠,所以這一次,我還馬虎承受得住。」

「你真是個愚不可及的蠢貨!」須彌子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生氣,「那三百個人關你屁事,你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你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殺人越貨男盜女娼之徒?你知道如果你落難了,他們會不會連你的肉都要吃?老子生平最煩見到的就是你這種仁義道德毒入骨髓的笨蛋。」

安星眠搖了搖頭,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似乎這樣的笑容才能幫助他剋制體內翻湧的異種精神力量:「我其實算不得什麼仁義道德入骨髓。什麼道理我都懂得,如果需要論辯,我能夠站在你這一邊把任何人辯得啞口無言。我也很清楚,這些人未必個個都值得救,搞不好裏面還有什麼十惡不赦之徒。我更加清楚,現在你和這位鮫人前輩所圖謀的事,也許會害死成千上萬甚至更多的人,和這一船三百來人相比較,孰輕孰重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我這個人天生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總是無法用理性來約束我內心的真實情感。」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雪懷青,接着說:「我曾經為此苦惱過,但後來有一個人對我說,她喜歡真性真情的我,希望我不要總是思慮太多顧忌太多,在某些時刻,就應該順服自己的真實內心。所以現在,我選擇聽她的話——我不願意眼睜睜看着你們倆屠殺三百個無辜的人,我要阻止你們。」

他開始催動精神力,一點一點把那股蘊藏於體內至今無法解釋的邪惡力量釋放了出來。他的雙目漸漸變成了血紅色,身上的肌肉開始膨脹,骨骼也發出了奇怪的格格聲響。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但站在他身邊的雪懷青卻並沒有阻止他。

「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去做,」雪懷青輕聲說,「你說得對,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須彌子臉色鐵青,死死瞪着安星眠,似乎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了,這副表情連女鮫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她忍不住說:「喂,這小子身上的力量的確有點不尋常,但也並非我們倆對付不了的,等制服了他再把薩犀伽羅捆到他身上就好了,你幹什麼這麼緊張?」

「我不是緊張……不是緊張……」須彌子喃喃地說,兩隻拳頭握得緊緊的,牙關緊咬,這副神態的確是相當不尋常。女鮫人察言觀色,像是忽然間明白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有點似笑非笑。

「我總算是明白了,須彌子,」她冷冷地說,「你壓根就不是在緊張薩犀伽羅,也不是在緊張你和我的大戰。」

她伸手指了指已經漸漸變得有如惡魔一般的安星眠:「你根本就只是在擔心這個小子!」

女鮫人的這一番話簡直比安星眠的變化還要讓人意外,安星眠本人更是難以置信。他看着一臉怒容的須彌子,小心翼翼地問:「我?你不是在關心薩犀伽羅,你是在關心……我?」

須彌子看樣子似乎恨不得把身邊的一切全部撕碎來發泄他的怒火,但最終,他只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一聲長嘆里包含了無數的複雜情緒,那一瞬間,他看上去並不像是那個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天下第一狂徒,而只是一個充滿悲傷和憂鬱的老人。

「你把薩犀伽羅重新戴回去吧,我不殺這一船的人了,」他說,「在這種時刻,我不能鑄成大錯。」

「鑄成大錯?」安星眠一呆,「怎麼叫鑄成大錯?」

但他看得出來,須彌子這番話絕非作偽,而是出自真心。猶豫了一會兒后,他在雪懷青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雪懷青飛也似的跑進船艙,很快拿出了原本鑲嵌在安星眠腰帶上的那塊翡翠,也就是薩犀伽羅。

看着安星眠把翡翠重新納入懷裏,身上的異象消失,須彌子才像是終於鬆了口氣。他擺了擺手:「我本來以為,憑着本事把東西贏到手就好,難道我這一生到最後還是註定免不了要求人么?」

鮫人吃了一驚:「求人?你打算求我?這不是開玩笑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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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無盡長門(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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