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 海 救 父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 海 救 父

許志國的兒子許雲濤、許雲海兄弟倆是最後一批搬離方家四合院住進自己新蓋房子里去的鄰居。許志國是個思想十分頑固的老人。別人都快把家搬完了,他依然不肯離開這裡半步。

雲濤實在沒有辦法去勸動父親搬遷,只好把父母留在老舊的方家四合院里生活。許志國一直對下面這幾個兒子說:「我希望自己你媽就在這座老房子里善終。」

看著實在破舊不堪的四合院,兩個兒子於是出錢僱人將老房子簡單修繕了一下。志國對外人也說,我本是最後一個搬進方家四合院來的住戶,這裡雖然是原方氏的祖宅,但我既然搬進來了在這裡落了根,就得把它給廝守住了。別人住得起洋房樓房那是別人家有真本事,我許志國心裡欽佩他們,我一生沒有本事賺到錢,住在這裡,我照樣也過得心安理得的。

這時,方基勇大學畢業后考上了公務員,被人事部安排進赤峰鎮負債土地專屬管理員助理的崗位上去工作;方基安也已經考上了一本,正在北方某一座工業大城市裡讀書。許雲勤頭髮開始花白起來,他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吳蘭蘭的決心,但吳蘭蘭依然了無音信,消失的無影無蹤。方基勇已經多次勸說姑父放棄尋找自己的母親了,他也覺得同姑父商量給母親去派出所報個人口失蹤算了,但小姑父始終沒有同意。

方家四合院里已經失去了它往日的熱鬧與喜慶,敗落的速度令人震驚,在短短几十年時間裡,院子里已經送走了所有上一輩的老年人和幾個年輕一代人,這些老人去世后也就失去了往日的爭吵紛爭減少了鄰里的矛盾衝突。現在,整個破舊的四合院子里就只有許志國和金小菊這對老夫妻依然堅守著這座破舊老宅院落,顯得特別的形單影隻,孤獨而無助。每當他們家的燈火熄滅后,那些龐大軀殼下的一個個灰色的房間里所透出來一股陰森森的寒氣,直逼路過此地的夜行人的心裡,令人毛骨悚然!

方家四合院晚上沒有燈光照耀就像一個個失去靈魂的軀體一樣凄涼落漠,遠遠地望上去更像是一具具行屍走肉。偶爾擦亮一個房間的燈火更讓四合院顯得漆黑陰森和無比恐懼。那間還依然不肯熄滅的燈光是許志國留在這座「鬼城」里最後的一絲守護希望,可惜這樣的希望竟是如此的渺茫無助和暗淡乏力。彷彿就像他自己的本身的殘軀身體那樣,早已失去了精神的光耀。

四合院的房子開始一點點在被年代的時光啃噬消磨損耗著。這裡一時成了老鼠的天堂,夜裡老鼠成群結隊出沒。它們已並不懼怕許志國的存在,它們肆無忌憚地日夜在許志國面前奔跑尖叫撕咬,『吱吱』的聲音從不間斷。它們在這些方氏家族後人遺留下來的破舊雜物廢品堆里尋歡作樂。

許志國每個晚上都要起床無數次用來驅趕這些討厭的夜間精靈。但並不見有什麼成效,老鼠反而愈驅趕愈多了起來。他只好讓兒女買來滅鼠藥、粘鼠膏、夾鼠板以及最後連機關籠都用上了,收效依然不好。老鼠的騷擾還害得金小菊老太太夜夜失眠起來,就勸許志國搬遷到兒子許雲濤家裡去住,許志國就是不肯,金小菊生氣了,就只好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許志國看著孤零零的四合院一個個房間屋頂開始漏水起來了,屋檐的木頭也紛紛腐蝕霉爛,成片烏黑的瓦片從瓦楞上翻落下來,許志國看著嘩嘩響著滑落的瓦片,心就一陣陣地抽緊哀嘆。他拄著拐棍一次次敲開過去住在方氏家大院的鄰居的新房子的門,他去挨家挨戶地去一遍遍地勸說鄰里過來修繕,卻沒有誰再重視方家這座大院子了。許志國自己早已力不從心,對於鄰居們的冷漠和無視內心感到非常憤怒,但也僅僅只限於憤怒,他既不能謾罵也不能痛打他們。

許志國現在連自己也不敢再爬上自己的樓上去查看房子的蟲蛀嚴重情況了。睡在樓下底層,樓上的老鼠跑過來躥過去時都會震動得木樓板上的蟲蛀粉沫紛紛揚揚往樓下飄落,那股霉味兒環繞不散真是最令人窒息的。台門口的上沿一角已經塌落下來了,霉爛的椽子橫七豎八地阻擋住了進出的大門。許志國走到三兒子許雲海的家,叫來許雲海將這些木頭一根根搬移開。許雲海就再次勸說父親撤離這裡。許志國卻說,我就算把這副老骨頭埋在這裡,我也不會搬走。

仲秋少雨,秋風颼颼,天乾物燥。尚胡整個村都被漆黑的夜晚籠罩著,村道上起伏的犬吠聲令人提心弔膽。

「失火啦,救火啊!快起來救火啦!」凄厲的喊叫聲劃破漆黑的夜晚在尚胡村子的夜空上擴散傳導。許雲勤也被這凄厲的喊叫聲驚醒。

失火是大事,救火更是頭等大事。雲勤不能猶豫不決,他赤足爬了起來,也顧不得穿上外衣外套,慌張從廚房裡拿起一個臉盆就衝出屋外。

失火的方位在方家四合大院這邊是毫無疑問的,熊熊烈火已將這裡映紅了半邊天,空氣中迷漫者焦糊的氣味,到處是飛舞的煙灰和噼里啪啦炸裂的聲響。雲勤顧不得細想,就朝火場直奔而去。

起火位置應該在四合院中堂的上方,大火正在向南北兩邊不斷蔓延開來,北邊方運慶的三四間老房子已經燒得所剩無幾,現在一股大火正熊熊撲向許志國的廚房而去,另外一股火龍也正朝著方運幸家老房子的方向蔓延開來。

「不好啦,這許志國還住在屋子裡面呢?大火已經燒到他家裡去了,大家趕快去救救他呀·····」混亂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在大聲叫喊著。

許雲勤拚命擠過混亂的人群,迎著濃煙烈火驀地衝進父親的房子里去。許志國此時已經被徹底驚醒,他正在冒著熱浪的黑暗中空氣中哆哆嗦嗦摸索著緩慢的往家門口方向轉移,門外噼里啪啦木頭炸裂的聲音恐怖而暴戾。許雲勤摸到了許志國的手,濃煙烈焰正在把整個房間包圍起來了,嗆得許志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許雲勤顧不上細想,背起父親朝門口快速轉移。

火龍已經燒穿牆壁的門板,熱浪一下子撲面而來。許志國已經聽出咳嗽中的人是許雲勤,就掙扎著要溜下背來,許雲勤一邊強烈地咳嗽一邊不得不大聲叫喊:「你給我老實點,我背你出去,並不是因為你曾經生了我,是別人今晚上我也照樣會背的。」許志國一邊掙扎一邊罵還在不斷罵他道:「畜生、畜生啊。」

許雲勤把許志國從大火中快速背出來后整個房子就被大火完全包圍吞噬了起來,四面都是燃燒的房子,把出路都困死了,雲勤只好把父親先背到院子的天井裡放下來。這裡雖然被強烈的熱氣浪炙烤得睜不開眼睛,但已經是目前最安全的一處地方了。

火焰撕裂木頭噼里啪啦爆裂的聲音此起彼伏,火球竄上半空照亮整個天空所帶來的耀眼光芒和熱浪翻滾濃煙熏烤帶來的燒焦氣味令人作嘔。四合院里亂七八糟的破舊傢具、衣服、稻草、農具、糧食、老鼠、雞鴨、生豬都已成為此次火災的犧牲品。那種帶著毒氣的濃濃黑煙不但令人窒息不說,刺痛的眼睛流動著辣辣的淚呀,鼻子酸酸的流出鼻涕酸水呀,口乾喉癢的滋味真的令人終生難忘。

大火在猛烈地燃燒了二個多鐘頭后在眾人奮力撲救下才漫漫熄滅了。縣消防大隊出動了三輛消防車,到現場時整個四合院已經被燒得所剩無幾。縣消防隊員立即進行現場殘餘明火撲滅作業工作,凌晨三點過後大火完全被撲滅了。

在第二天縣大隊對尚胡村火災事故現場調查報告書中,初步認定此次火災事故是由於電線線路老化鼠噬所引起的火災。沒有明確這起火災事故的責任人,火災戶幾乎沒有任何一家對財產進行投保,因此也得不到任何保險賠償。民政局和當地鎮政府出於人道主義下撥了一筆可憐的慰問金,好在這場大火中沒有人員傷亡,實屬萬幸。鎮政府也派人慰問了在火災救援中有突出表現的「英雄」許雲勤本人,並為此進行了大力宣傳報導和物質獎勵!

雲勤的手臂被燙傷一塊,好在範圍也不大,頭髮全部都燒焦了,腳板被鐵釘刺穿腳底,這些都無關緊要。事後方基勇勸雲勤上醫院去看病,雲勤不肯去。方基勇於是就買了一些燙傷葯送給許雲勤塗抹,雲勤就在家裡養起燙傷。

村中開始謠傳這場大火,有人懷疑是許志國自己放的;也有人說,許志國故意放火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非常在乎四合院的這個家,別人都搬離走了他也依然廝守不肯走就是有力的證明。謠言歸謠言,政府調查都沒有說人為故意縱火導致的,這些謠言因此也就僅存活了幾天就如同這天火一樣很快熄滅了。

許志國現在是沒有辦法才住到了雲海的家。這場大火把許志國所有家庭財產都燒了個精光,許志國為此心疼不已。因為現在他這一條老命也是被許雲勤給搶救出來的,金小菊就要讓許雲海一道去雲勤哪裡過去致謝。

許志國攔住門口不讓兩人去,說這個畜生救他出來是在作孽,自己不會買他的賬,感他的恩情。金小菊感到自己的丈夫越老越更加不可理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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