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限量

「孫有才失蹤了，警方現在正在調查，他失蹤的日期正好是我出事的那天！」

「那一天，我和小浮通完電話就不省人事，但是和我一起去的朋友醒來的時候，都發現是倒在了自己家裏，而且也沒有被……那個小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問過小浮，她說孫有才不會再來騷擾我，但是現在警方就調查了，我覺得好可怕，會不會牽連到小浮？」

其實從莫小浮的當時的反應，和現在警方的行動，李臻兒再單純也推敲出了一些問題，她和另外一個《懿妃傳》的小演員，都是最後見到孫有才的人，君庭大酒店也肯定有記錄，她們是逃不掉的，但是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們卻也是完全不知道。

李臻兒現在的身份比較敏感，為了不拖累莫小浮，她才選擇偷偷地用公共電話，不過她也是一時心急，既然用了公共電話，卻忘記了莫小浮那頭是她的專機。

小范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聽得一愣一愣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眨了眨眼道：「你先別急，如果警察問起來，你就照實說，但是別把莫小姐牽扯進去先。」

「可是……我和小浮的最後通話時間，就是我吃飯的那會兒，警察會不會懷疑？」

「既然他們有通話記錄，那你就照實說，只是一次朋友間的通話而已，藏着捏著反而引起懷疑，臻兒不要擔心，不就是個導演失蹤嗎，我來搞定。」

「啊？」

小范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她是不是把話說得有些太大了？

不會的，既然關係到莫小姐，少爺肯定會管的，她先把支票開出去！

「真的別擔心，你現在要考慮的是，什麼情況對自己最有利！」

莫小姐就算被牽扯進去，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倒是李臻兒自己，現在她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雖然她們隱隱都明白，莫小浮很可能才是「罪魁禍首」！

「嗯，好……你快點告訴小浮！」

李臻兒掛了電話之後，小范不禁有些頭疼，繼上次莫小姐幹掉林若穎的事件后，她就發現了，莫小姐是無敵強強強的，但是她那一手通天的本領，卻經常忽略細節性的問題。

要不是資料顯示了莫小姐準確的出生成長經歷，她也一定要懷疑，莫小姐是從深山老林出來的怪物，對世事一竅不通。

這個孫有才很明顯就是要吃李臻兒的豆腐，而莫小姐很明顯就是為李臻兒出了一口惡氣，但是出氣的方式上可能存在一定的問題，導致現在孫有才的事情依然牽連到了李臻兒，這種時候，不找少爺幫忙還找誰？！

小范撓了撓頭，果斷地撥出了電話。

書房中，袁菲將明亮的大窗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簾，一時之間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她打開攝像機，對準了坐在旋轉吧椅的莫小浮身上，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笑着說道：「不用緊張，就當是我們正常的談話就好了。」

你確定這樣還能當做正常的談話？

莫小浮抿唇點了點頭，雖然袁菲為人很隨和，但是作為大導演，總有一點自己的習慣和傾好，她是一個來試鏡的演員，就要服從導演的安排。

「莫小姐應該讀過劇本了吧？」

「嗯，孟蕊這個人物很吸引我。」

「跟我說一說你對孟蕊的了解吧，這不是考題哦，我很尊重每個人不同的見解，所以不要太擔心。」

「嗯，相信每個人這個角色都有自己的解毒，不過作為一個想要詮釋角色本身的演員來說，孟蕊身上比較鮮明而且應該能夠得到統一觀點的幾個方面是這樣的，首先她是一個愛國者，在戰亂之中堅定不移的決心，是孟蕊最內涵和核心的品質，這也應該是她在整部劇中應該最終表現出來的品格。

從劇本將要闡述的事情角度來說，孟蕊是一個機警聰明、果敢沉着、能力不輸於任何一個劇本中塑造的精英人物，她最讓我喜歡的地方，就是能夠在每一次楊姍姍遇到困難的時候，都可以以絕對的支持者的形象出現，作為楊姍姍的依靠，她是一個成功的謀略家，而且總是能夠將危險迎刃化解。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遇到挫折，不過這些挫折只會襯托出這個人物強大和執著的內心，其實說起來，整部劇是楊姍姍的成長史，但是孟蕊也是一個極度閃光的人物。」

其實每一個角色都有它最引人注目的特點，女主角有女主角的光芒，配角如何能演出自己的價值，就要靠演員自己去挖掘，因為孟蕊是一個非常正面的人物，所以莫小浮給出的評價也都非常積極。

鏡頭下的莫小浮安然坐在旋轉吧椅上，身姿挺拔，令人一見便覺得這是一個富有涵養的女人，她說話的聲音剛剛好，在書房這個大小的空間中，既不顯怯懦，也不顯張揚，言辭簡潔錯落，能夠讓和她對話的人逐漸放鬆。

袁菲一邊聽她說着，一邊笑着點頭，顯然也非常贊同。

本來她才是那個主導場面的人，不過莫小浮侃侃而談，她便知道對方是用心研究過劇本和角色了的，並且對於除了自己意外的其他角色都有研究。

而在這種氛圍中，不是她的態度令對方放鬆，反而是對方讓她頗為舒適。

「但是人無完人，孟蕊的形象裏面，還帶了一點缺憾。」

「哦？」這個見解倒是袁菲沒有想過的，她眼底的興趣更甚，問道：「其實在我眼裏，是非常喜歡孟蕊這類人物的，說真的，我喜歡孟蕊勝過楊姍姍。」

莫小浮深以為然。

袁菲雖然看似隨和，其實也是一個內心非常強大的女強人，人性中都有一點自戀情結，而袁菲自然也會比較喜歡性格趨於自己的孟蕊。

莫小浮甚至可以預見，袁菲今後在拍攝時，會對孟蕊這個角色的要求非常高。

不過她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剛過易折。」

袁菲的眼中一亮。

「孟蕊是整個特工團的領導，她的身份本身就決定了她需要剛強至極，但其實這樣的性格造成了很多事件中的遺憾，並不是說她並不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但是她把團隊和任務背後的意義看得高於一切，可能在傳遞她的愛國理念上來說這並沒有錯，不過因為有些事情站在了一種道德制高點，反而就少了一分煙火氣息，至少在觀眾眼中，是會產生一定的距離感，太過熱血忠貞，反而使得她沒有楊姍姍那種有血有肉的感覺。」

莫小浮輕輕一笑，似是想到什麼，大膽地說道：「也許這就是孟蕊只能成為成就楊姍姍的奠基人和引路人的原因吧。」

不然這樣的角色，怎麼會是女配。

她在心裏加了一句。

袁菲聽后，同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這部劇的編寫，其實我也有參與，她非常突出的性格背後，也有我對影視作品戲劇性問題的考慮。」

她看着莫小浮的眼神中，原來熱情之中淡淡的疏離和審視便少了很多，多了幾分惺惺相惜的好感，這部劇是她花了很大的心血的，也準備了一年之久，有人沒有流於表面，而願意和她如實相談，她覺得收穫很大。

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得到了重視，證明了他的優秀一樣。

「不過孟蕊整體上來說，我依然非常喜歡，這裏也來了問題，我知道莫小姐在《崑崙風雲》中的角色位置其實是經過變動的，相信你對於角色優先順序的感覺比一般人還要多，所以第二個問題，其實也不算是問題，就是想看看莫小姐準備如何將一個形象高於女主角的配角演成真正的配角。」

其實袁菲是完全不擔心莫小浮會搶了肖青的風頭的，肖青雖然才三十齣頭，但是跟莫小浮比起來，積累的經驗就算相當豐富了，而且作為影后級的人物，在角色拿捏和鏡頭掌控上的能力都不是新人可以比的。

她看過莫小浮的表演，確實可圈可點，但是她很清楚這丫頭還在成長的過程中，跟肖青也有差距。

她不擔心她在拍攝的時候搶風頭，卻擔心她的孟蕊，在劇情裏面，壓不住肖青的楊姍姍。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莫小浮本身就比較年輕，如果單單從兩人的外形年齡上來看，反而是肖青更適合孟蕊的角色，不過一代影后賣給她面子來演電視劇已經非常不錯了，要讓她演女二號，那是絕不可能的。

莫小浮要面對的，不僅是要在鏡頭下，讓人感覺出孟蕊比楊姍姍更強大的氣勢，而且也要在鏡頭下，抵擋地住肖青的氣場，更重要的是，孟蕊要強勢，卻要時刻記得自己是女配角的身份，這並不是自相矛盾，也不是可以為難，如果她要拿到這個角色，袁菲是很希望她能夠滿足這個要求。

當然如果不可以，差一點點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能夠證明自己的演技的確非常出彩。

「我想有個鏡頭可以很好地表達袁道想要的效果。」

袁菲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她很期待莫小浮是怎麼解讀她剛才的問題，又挑選了什麼場景來回答她的問題。

其實現在這個環節，才是試鏡，真正的，試莫小浮的鏡頭感和理解力。

莫小浮依然坐在吧椅上，但是突然間，身上的氣勢陡然一面，眉宇間凝出一道冷傲，眼神中清晰可見有神的焦距，越過鏡頭，看向遠方。

她緩緩站起身，負手而立，整個人依然在鏡頭下，唇角微微一動，只張開了一個很小的幅度，然而聲音鏗鏘有力：「你，你，你，還有你，你們現在必須忘記自己是個女人，放棄悲哀的資格！人比有一絲，只是不知和何時死，如何死，生者必死，聚者必散，但是，」

她頓了頓，收回遙望遠方的眼神呢，凌厲地掃過鏡頭前方的空氣，好像正在看着一眾玫瑰成員，慢慢略過她們每一個人的臉龐，最後定格在了楊姍姍的身上，她的神色息怒難辨，唯有堅定執著：「只要你掌握了自己的死亡時間和方式，你就會變得無所畏懼，告訴自己，利用生命來為死亡未雨綢繆，平靜地去接近結局！」

她在告訴這群特工團的所有鏗鏘玫瑰，生來死往，如同雲彩，為太陽的升起而蹤影全無，無怨無悔，即便是四，也入鳳凰涅槃，是烈火清涼，是永生，她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死亡，也是，為了信仰而戰的光輝！

她的眼睛緊緊盯着「楊姍姍」，眼神波光微盪，除卻依然堅定的氣勢，還有一抹鐵血柔情，這是她最得意的手下，她希望對方也能夠和她一樣，以護國之道為己道，視死如歸。

莫小浮說完之後，忽然閉了閉眼，在睜開，全身上下孟蕊附體的氣勢頃刻煙消雲散。

這就是她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旁人入戲要講究技巧，而且真的將自己融入角色之後，很難短時間齣戲，而莫小浮從開始參與到演戲之後，再快的轉變都能夠信手捏來。

所以莫小浮陡然齣戲，連被帶入了了的袁菲都不覺愣了愣。

自從進入書房后，節奏似乎一直都在被莫小浮掌握。

這個小演員真的不簡單！

袁菲滿意地笑道：「很好，如果能夠在走動幾步，增加鏡頭的動感會更漂亮！」

莫小浮緩緩回想了一下剛才的走位，受教地點了點頭。

袁菲有意壓一壓莫小浮，她沒有看出對方的張狂，但是對方給她的感覺有種不真實的強悍，令她莫名產生了她身上暗含銳氣的感覺的。

她真的沒有想到，對方不僅僅是看了劇本，理解了那麼簡單，而且已經以出演的認真態度，牢記這些台詞了！

雖然不能排除是莫小浮為了應對今天的見面，特地挑選了場景進行準備的，但是她的表現無論怎麼說，都已經令她非常滿意了！

她選人並不是要多麼複雜苛刻的條件，快狠准才能真的挑對人，還差一步！

袁菲在心裏喊道。

她笑眯眯地繼續說道：「我有點好奇，如果你演剛才那一幕的楊姍姍，會有什麼表情？」

這是一道非常小的考題，但是卻有點「陰險」。

因為如果莫小浮是專門對剛才的場景進行了可以準備，那麼她要表現出楊姍姍的表情，就絕對無法比剛才更具震撼力。

就算剛才真的是臨場發揮，但是因為莫小浮專註於自己角色的詮釋，對於肖青的角色，就不可能那麼上心了。

可是袁菲要的人，可不只是剛才那一幕精彩的發揮就能直接過關的。

莫小浮眼含笑意地回視了她一眼，自然明白袁菲的期待，不過這一次，她主動提出了一分鐘思考的時間。

一分鐘后，她眉間的肌肉出現了微挑，眉頭微挑，眉峰則微微下壓，雙眼平視地看向空中，好像不遠處正站着一個孟蕊。

明明是平視，頭部一個上翹的角度，就顯出了孺慕之情。

她的眼底有着淺淺的狂熱，那是被孟蕊的言論點起的戰鬥之火，她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死亡，就是光榮的死亡，但是她們毫不懼怕，她們已經為了那一天做好了準備！

但是她的眼底，更多的是一種依賴、欽佩和服從。

因為這一段出現在劇情的前期，楊姍姍剛剛開始出任務，她的思維都是孟蕊調教出來的，所以對於孟蕊有着濃烈的信服感，即使是心中的狂熱，也都是因為鼓舞她士氣的那個人是孟蕊。

如果說剛才莫小浮決絕中略帶滄桑的氣勢將她的年齡提升了好幾歲，那麼現在莫小浮額表情，則又將自己帶回了二十多歲的年華，除了滿腔熱情之外，還帶有點盲從的懵懂。

袁菲只要求她做一個表情，所以整個過程也就簡短地結束了。

在鏡頭之後，袁菲盯着屏幕，微微出神。

莫小浮也不急，耐心地等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袁菲才回過神來，她露出了一個熱情地不能再熱情的笑容，說道：「謝謝莫小姐的配合，我可以叫你小浮嗎？怎麼說以後總是小姐小姐的叫，很太陌生了。」

弦外之音自是極為明白的。

她沒有說請她回去，她會在作出決定之後給她答覆，而是爽快利落地表示，歡迎她加入這個團隊！

「可以，謝謝袁導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

她微笑着伸手，袁菲心中還有些詫異，但是同樣伸出了手。

看莫小浮的樣子，完全沒有試鏡成功之後的狂喜，就彷彿這一切順其自然地發展，而她在來之前，已經穩操勝券！

不錯，她有這個資本！

袁菲心中一動，突然想起當初她曾經嘲笑過宋乾給莫小浮的「廣告台詞」，這一次，她卻不得不表示贊同：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