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露 喜宴雙殺 三

第3章 寒露 喜宴雙殺 三

第3章寒露喜宴雙殺三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江嶼走南闖北這些年遇到的怪事兒着實不少,可明搶一個垂死老婦做十七房夫人這等怪事還真是想都不敢想,更何況人家搶親搶全套,連人家裏的傻閨女還有看病的郎中全都一鍋端。江嶼甚至有些慶幸王嬸子回家燒水去了,要不還能來個雙喜臨門也說不定。

直到上了馬車他都認為是那幫人搞錯了,或許他們只是聽聞這裏有個姓馬的老婦便搶走了交差?可他們偏又把那對母女照顧的很好。氣息奄奄的馬嬸子裹着一床暖被,躺在鋪着厚實褥墊的廂車軟榻上,腳下放着炭盆,炕桌上還擺着兩碟水果。

有婢女給母女二人洗涮了一番,所以江嶼再見到母女二人的時候有些詫異,秀娥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裙,簡單梳了個垂掛髻,乍看上去便是一個富戶家的小姐。昏睡中的馬嬸子也換了乾淨的裏衣,可能是剛用熱水擦洗了手腳和臉面,此刻看上去面色倒是紅潤了些。

江嶼端著一碗葯,是他在另一輛車裏煎好了送來的。他一見馬嬸子也被人整理過便皺了眉,重度風寒的病人最不禁折騰,若是梳洗的時候受了寒氣,只怕就沒命去當鮑大人的十七房夫人了。秀娥見進來的是他顯然鬆了口氣,往旁邊挪了挪,給江嶼騰出一塊位置。

「大叔……您看我娘還好嗎?」

江嶼伸手在馬嬸子的手腕、額頭和臉頰上摸了摸,鬆了口氣,看來這兩個婢女倒是經常伺候人的,並不是單純的梳洗,應該也用經脈按摩的手法調理過。

「你娘挺好的,一會兒你把葯餵給你娘喝了,讓她好好睡一覺,等她睡醒了興許就能睜眼跟你說話了。」

「謝謝大叔。」秀娥笑得很靦腆,接過葯碗伺候她娘喝葯。

「你別叫我大叔,我哪有那麼老,你喊我江大哥就行了。「江嶼原本只有二十幾歲的年紀,十分不願意被小姑娘喊成大叔。」對了,你們怎麼認識這個鮑大人的?」

「我們……不認識什麼鮑大人啊。」

「不認識?你再好好想想,真不認識的話,他們幹嘛讓你娘去做十七太太啊?「

「真的不認識呀,我們搬來的這幾年裏就沒離開過石坂村。再以前我也不記得聽過這個人。」

「你們不是本地人嗎?」

「不是呀,我們是五年前搬來的,其實我們一直都在搬家,我記得的就搬了三次呢。」

「這樣啊……唉呀秀娥!葯!葯都灌進你娘鼻子裏了!我先走了,你還是好好給你娘喂葯吧!」

這段路並不平坦,車廂搖擺不定,秀娥顯然是個一根筋,一心回答江嶼的問話,全然沒發現一勺藥差點兒灌倒娘親的鼻孔里。江嶼趕緊出了廂車,生怕再跟這傻姑娘聊下去她會活活灌死自己的親娘,在目睹人間慘劇之前他跑回了前面的馬車。

胖婦人見他回來便問道:「十七夫人的病情如何呀?」

「馬嬸子的病應該沒有大礙了,不過你們還是找個丫鬟過去伺候一下。」江嶼挑開車簾向後觀望了一下,還好,後車沒有異狀。

胖婦人對他挑開車簾的動作有些不滿,皺着眉緊了緊棉袍,嗓音慵懶地說道:「江大夫醫術高明,依你看,這十七夫人的病要多久才能好啊?」

江嶼眨眨眼,所答非所問:「你們真的沒找錯人嗎?」

胖婦人挑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江嶼向後指了指:「馬嬸子?十七夫人?」

胖婦人毫不遲疑地點頭,彷彿這件事並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江嶼語塞,廂車中的兩人相視無言。江嶼從果盤裏拿了個梨子,一口咬下去酸水四溢,若不是看出腳下地毯價格不菲只怕早就吐出來了。

「你們要去哪兒?」

「咱們要去璧山。」胖婦人特意加重了『咱們』兩個字。

江嶼訕笑着說:「哪有人搶親連外面看病的郎中都搶去的,這傳出去不好,顯得您家老爺不專業。咱們趁這事兒還沒傳出去的時候我偷偷走了,這樣你們少了個累贅,還保全了你家大人的名聲,您看如何?」

胖婦人灑脫的揮揮手絹:「不妨事的,只要沒把人家漢子接回去就行啊。」說到這,胖婦人眼珠一轉換了話題:「你也別拘謹,叫我蘭姨就行,說起來,小哥可曾婚配啊?」

江嶼再次回到馬嬸子的馬車,直到進了車廂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秀娥正在給她娘親整理被子,進門前他似乎聽見車廂里有人說話,只隱約聽到「放心」和「安全」,眼見馬嬸子卻依舊一副昏睡的樣子,秀娥卻像做了虧心事一般不敢直視江嶼,兩人聊天也是言語閃爍。江嶼也不再難為她,靠着車廂一角閉目養神。

江嶼此時確信馬嬸子已經醒了,而且她對眼前的情境時有準備的。否則若是尋常村婦遇到這等怪事,要麼大吵大鬧,要麼尋死覓活。這麼冷靜處之的女子絕非等閑之輩。這麼看來,這趟璧山之行或許不會無趣啊。

江嶼原本是順着嘉陵江向西南行進,而璧山則在此地的東北方向。前後各有十餘騎騎兵護衛,三輛馬車不疾不徐的走了兩日才上了官道,又走了一日總算進了璧山轄境。

進城之前蘭姨過來看望馬嬸子,馬嬸子雖然虛弱卻已經能夠正常交談了。蘭姨的胖手在江嶼肩上拍了拍,嬌笑道:「江先生真是醫術通玄啊,鬼門關前頭轉一圈的人都能救回來。唉,說起來呀,我這心口這兩天一直憋悶的厲害,您什麼時候也給我瞧瞧?」

江嶼苦笑一聲:「蘭姨過譽啦,您這胸悶的毛病,依我看只怕是胸衣勒得太緊,鬆鬆就好了。」

「哎呦,江先生原來……」蘭姨臉頰緋紅,甩着手絹出了廂車,車廂外傳來一串嬌笑。

「你們也別閑着了,抓緊給新娘子梳洗打扮吧。」

馬嬸子的大病未愈,江嶼有心攔阻,卻見馬嬸子對她笑笑:「不妨事的江先生,老身……給您添麻煩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的救命之恩呢。」

此時的馬嬸子在江嶼看來竟有幾分世家女子的舉止。他溫言道:「談什麼救命之恩呢,郎中不就是治病救人的嗎。若說報答那就太見外了,馬夫人不必掛懷,診金的話,想必蘭姨不會虧待在下。」

馬嬸子點了點頭,伸手在秀娥頭上撫了撫,眼中滿是慈愛。江嶼閱人無數,他清楚地看出馬嬸子眼裏沒有憤怒驚懼或是哀傷愁苦,她的眼神分明在訴說着一種久遠的思念。

雖然不是大紅的新娘服,換上喜服的馬嬸子還是一下年輕了十幾歲,此刻看上去儼然稱得上是個美婦,只是臉色蒼白,手上滿是老繭。進城之後,馬車前就響起了喜慶的鼓樂聲,江嶼透過車窗向外觀望,街上的百姓也向他看過來。

「哎呦!鮑春冉這回竟然搶了個小白臉兒!「

「啊?他不是專門喜好老婦人嗎,怎麼又喜歡男人了?」

江嶼趕緊撂下車簾,這鮑大人的口味如此繁雜嗎?

馬車聽下,鼓樂聲戛然而止。彷彿車外的時間凝滯了一般。江嶼也不敢再挑開車簾向外看。直到車門被打開,他才看見外面的場景似乎不太對勁。哪裏像是迎親的樣子?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府邸。大門兩側的一對雙獅舞繡球的青石門鼓表明這是武將的府邸,朱漆大門上懸著一塊烏木的匾額上書「鮑府」。只是門頭兩側掛着白幡,大門兩側擺着紙人紙馬。

蘭姨臉上也沒了之前運籌帷幄的灑脫深情,他拉住門前的小廝問道:「有你們這麼接親的嗎?宋福祿呢,讓他滾出來!」

小廝也是一臉苦相:「蘭姑奶奶您不知道,這兩天府里出大事兒了,大少爺成親那天您不是不在嗎,那天晚上十夫人還有莫將軍都死了!眼下重慶府衙的人正在勘驗呢。」

「啊?那我們這……」

小廝也不答話,拱手求饒之後就走開了。蘭姨招呼眾人收了排場,走到馬嬸子的車廂里過了很久才出來,她吩咐婢女服侍馬嬸子進府。一行人各就各位,只有江嶼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直到蘭姨也座回馬車要走的時候江嶼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人忘了。

他趕緊攔住蘭姨的馬車:「蘭姨蘭姨,你去哪兒啊?「

蘭姨挑開車簾看向他:「我回天鄉樓啊,你要去嗎?」

「額……我不去天鄉樓,我是想問,診金。」

「枕巾?你又沒睡我的床,哪兒來的枕巾啊?」

「看病的診金!給你們十七夫人看病的診金啊!」

「哦!那你去找鮑大人要。走!」蘭姨落下車簾吩咐一聲走,馬車便緩緩啟動。江嶼看着大門緊閉的鮑宅有些發愁。本來還想着大賺一筆,如今竟然沒人搭理了!說好的江神醫呢?

他想去鮑府找人出來索要診金,可剛靠近兩步,門口的一隊武士便豎起長槍威嚇一聲,嚇得他趕緊後退了數步。果然官家最沒信義。

索幸背簍還在,背起背簍正要離開時,大門卻打開了。裏面走出一個華服公子正怒氣沖沖的訓斥一個官吏。

「你們是不知道我是刑部的啊?還是不知道我爹是武英候啊?你們府衙的的筆錄不肯給我看,你們的仵作不肯給我看屍格!連你們這裏的大夫都跟我過不去!你信不信我找你們李大人治你的罪啊!」

官吏苦笑道:「梁公子梁大人!您別難為下官啊,這本就是李大人吩咐的,您雖然是刑部的官員,可您現在正在休假啊,空有官身卻沒有職權,下官實難從命啊。」

官吏一副坐等就義的架勢,貴公子的一腔怒氣彷彿打在了棉花上,抬頭正好看見江嶼呆愣在門口。便沒好氣的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們璧山還有沒有人能聽本官的話,你,對就是你,背着筐那個,看你這樣子,你是個郎中?」

江嶼左右看看,確定對方是在問自己時便點了點頭,貴公子聞言眉毛一揚,甩開苦瓜臉的官吏走到江嶼身邊,探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往鮑宅走去。

「太好了,走走走,幫我驗個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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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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