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64章  駕崩

第一卷_第264章  駕崩

儘管有官府保證,隔離區的百姓被放出來,還是引起了一陣恐慌。

蘇希錦讓人在城裏大範圍宣傳時疫傳播途徑,和防蚊防蟲的重要性。

「防蚊防蟲防時疫,你好我好大家好。」

「聽從官府指揮,配合官府工作。」

「防控時疫,眾志成城;堅定信心,靜待花開。」

百姓將信將疑,好些天發現自己沒被感染,這種恐慌才得以消失。

同時將士們將自己裹成木乃伊,漫山遍野采魔鬼花,並就近進行銷毀。

了解到「魔鬼花」是本次時疫的罪魁禍首后,百姓自告奮勇加入其中。一時間城內城外爭相拔草除花,渾身上下包裹得只剩下兩隻眼睛。

病情眼見着得到控制,然這日刑知州急匆匆趕到府衙,對蘇希錦道,「大人,不好了,隔壁州附近也開始有人染上時疫了。」

這未免也太快了些,蘇希錦擰眉,「且將緩解病症和阻斷時疫的方法,告知其他州。城中有紗帳的支紗帳,沒紗帳換其他。若都沒有,隔離區依舊為他們存在。」

「下官已經吩咐了,」刑大人說道,「只大人,這樣下去不行啊。城中香火有限,過不久就沒了熏煙。」

到時候蚊蟲會成團出現。

「用艾草,除蟲菊,所有能除蚊蟲的植物都用上。」

「是,下官這就吩咐下去。」只恐怕這樣也堅持不了多久,「現如今只能等到冬日降臨。」

可葉榆城的冬天就如南方的春天一般,穿薄衫就能度過。葉榆城引以為傲的優點,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缺點。

「醫署那邊也沒有消息嗎?」蘇希錦問。

「沒有,」刑知州搖頭,「華大夫每日研究那魔鬼花,說是找到其成分,就能對症下藥。」

可研究病理,對症下藥,哪兒有那麼容易?

華痴一連幾夜沒合過眼,有時靠着桌子假寐一會兒,腦海里想着的都是製藥。

蘇希錦垂眸,這樣下去大家遲早要被這群蚊蟲害死。

「魔鬼花拔得如何了?」

「全城行動,已經消滅了一大半。」這東西彷彿不需要養分一樣,見風就漲。

「加快動作,務必在煙燃完之前消除乾淨,之後每天也需日日檢查。」

「是。」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華痴研究出新葯,蘇希錦揮了揮手,「本官再想想其他辦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魔鬼花在陳國肆無忌憚繁衍,蓋因其沒有天敵。那是否可以引進其他相剋的動植物呢?

如此魔鬼花滅,時疫自然不攻而破。

難就難在他們不知道魔鬼花原產地在哪裏,以及引進的「天敵」,是否會影響陳國生態。

這兩個問題不確定,蘇希錦都不敢繼續往下實施。

根據那老太太所說,王坳村買來的小姑娘黃瘦黃瘦的,眼窩凹陷,稜角分明,不像是本地人。且她說着一口誰也聽不懂的語言。

「長相特徵像是暹粒那邊來的人。」

蘇希錦敲了敲桌子,「無論天南海北,蚊子都是一樣的。陳國人被蚊蟲叮咬得時疫,那麼那邊的人呢?」

那邊的人要麼不生病,要麼就是生病了,但有東西可以治療。

蘇希錦希望是後者。

而華痴的話更讓她確信是後者。

他說,「還差一味葯就能配出藥方,可我試遍了草藥,都起不了作用。萬物相生相剋,想來只有了解這東西的來源,才能尋到克制它的辦法。」

這一點與蘇希錦想的不謀而合。

「此花產地應當是暹粒,只此一去甚遠,還得翻越國界。我需要好好安排一下才是。」

既是官方辦公,那人力物力財力都不可缺少。

「妹妹若是定好人選,告訴我一聲,我與他們同去。」

蘇希錦搖頭,「我會派醫署的人去,哥哥且留在城裏。如今城中感染者眾多,哥哥需要重新研製出抑製藥物。」

否則百姓沒等到解藥來,就死於這場莫名其妙的植物入侵。

……

上天憐憫,不久後葉榆城就下起了雨,氣溫微降。濕漉漉的空氣中,香火氣依舊旺盛。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停下來。

左右等的時間還長,蘇希錦深刻反思,總結這次「時疫」的經驗教訓。她重新制定入境規則,規範入境條件,禁止攜帶不明動植物和種子,防止植物入侵等等。

慶豐二十二年春,前去暹粒尋找解藥的醫官、將士滿載而歸。他們帶回來一車車草藥以及該種草藥的種子。

現成的草藥被華痴拿去入葯,剩下的種子則被官方統一種植,等到第二批出來再入葯。

因着魔鬼花的前車之鑒,蘇希錦對此次種植格外重視。每日派將士十二個時辰輪流值班,不得有一絲懈怠。

慶豐二十二年夏,第二批草藥統一收穫,並成功入葯。到了秋天,葉榆城時疫患者減少了一半。預計再過一年就能消失乾淨。

然而時疫沒了,時疫留下的後遺症卻觸目驚心。那些感染了時疫的人,身上無一例外留着醜陋的疤痕。

男子還好,畢竟不以外貌論處。而女子則下半輩子盡毀。

蘇希錦對此感到深深無奈,她能管得了時疫,卻管不了人心。只能無力地在城中倡導:「注重內在美」,「靠人不如靠己」,「不以相貌論人。」

此舉雖改變了一部分風氣,然收效甚微。

……

蘇希錦在葉榆城只呆了一年多,就被召回京。

慶豐二十二年冬,高宗周武煦駕崩,謚號宣睿帝。全國大喪,哀嚎遍地。

此時葉榆城的時疫管控、治療都已接近尾聲,進入收尾工作。蘇希錦當時正在巡街視察,聽到消息時,眼睛一酸,淚流滿面。

那個曾經摸着她的頭,笑喊「小丫頭」的男子去世了。

那個曾經縱容着她,與她一起唱雙簧,戲弄百官的男子,永遠離開了人世。

那個曾經誇她勇敢聰敏,為她開先河,違背祖制,支持她一切不切實際幻想的千古明君,溘然長逝。

她痛哭流涕,下了馬車,當着街朝着皇城的方向三拜九叩,長跪不起。

「起程,回京。」

縱使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面,她也想離他更近一點。

慶豐二十二年冬,宣睿帝入葬皇陵,無一人陪葬。開創了陳國皇帝永不殉葬的先河。

他這一生來時錦衣玉食,去得風光榮耀。

慶豐二十三年春,蘇希錦平疫回京。

后七日,新皇登基,改國號為永昌。

新皇登基后做了兩件事,一是廢除丞相制度,創建內閣。封太子太傅韓韞玉為門下侍郎,集賢院大學士,即內閣首輔。

二是開創女子科舉制度,從今以後,女子可與男子一般,入朝為官。

兩道聖旨后,民間沸騰,有女兒之家,也逐漸重視起女子教育。

蘇希錦被封為戶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有內閣末輔之相。然她以想外任的理由辭謝。

水滿則溢,盛極必衰,一門兩輔,何等風光又危險的事!

坊間曾傳聞先帝駕崩前拉着新皇之手,言韓家世代忠良,叮囑其重用韓家,且不可猜忌,心生隔閡。

無獨有偶,陳開國帝也曾對先帝說過同樣的話。

蘇希錦原本以為只是傳聞,如今想來卻是事實。

……

一次早朝後,蘇希錦被新皇特意留下。

「蘇愛卿,」新皇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朕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陛下且說。」

「此不為國事,而乃家事。」新皇幽暗的眸子裏劃過幾多擔憂,「自先帝去世后,太后將自己關在景福殿,不思飲食,不踏出房門半步。朕心甚憂,想請愛卿開解一二。」

「陛下的家事也乃國事,」蘇希錦拱手叩拜,「陛下且放心,微臣自當傾盡全力。」

這是蘇希錦許多年後,再次踏入景福殿,身份、心境卻不如從前。

此時景福殿的大門緊閉,嬤嬤與御膳房的宮人端著膳食,整齊排在殿外。

蘇希錦說明來由,掌宮嬤嬤神色焦急:「還請大人幫幫忙。」

「嬤嬤放心,」蘇希錦示意她先去敲門。

「本宮今日沒甚胃口,撤了吧。」

掌宮嬤嬤道:「太後娘娘,是蘇大人求見。」

裏面突然安靜,片刻問道,「蘇大人前來所謂何事?」

蘇希錦上前,脆生生回復:「回太後娘娘,是先帝讓微臣給娘娘帶句話。」

「先帝?」太后情緒激動,「他說了甚?」

「這裏人多,還請娘娘開門,讓微臣進去再說。」

幾息停頓,房門從內而開,太後面色蒼白,毫無血色,「蘇大人請進來吧。」

進入殿中,入目是一間佛堂,牆上貼著觀音像,觀音像下面則是蒲團和木魚。

「蘇大人,」太後娘娘急切問道,「先帝讓你帶的何話?」

蘇希錦垂眸跪地,「還請太後娘娘恕罪,先帝不曾讓微臣給娘娘帶話。」

她身在葉榆,連陛下最後一面都沒見着,如何帶話?再說夫妻倆之間的情話,也輪不到她來帶。

太后苦笑搖頭,「你起來吧,本宮早料到了,只仍心存僥倖。」

先帝曾多次誇獎她,尤愛與她論道,每次論完回來都要廢寢忘食數日。示意,太后心存僥倖,以為她會知道更多的消息。

「先帝雖未曾讓微臣帶話,然而卻與微臣說起過娘娘。」

「他說了什麼?」

「先帝說,無論如何娘娘是他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太后喃喃,淚無聲滑落。

「先帝還曾說他辜負了娘娘,這個世上他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娘娘和陛下。」

這是當初蘇希錦與周武煦說起三妻四妾危害時,周武煦有感而發。

「這個冤家,哀家有什麼讓他放心不下的,」太后泣不成聲,「宮裏下人多,吃穿不愁,反倒是他黃泉路上孤單一人……又不等等哀家。」

多麼危險的思想。

蘇希錦上前握住她的手,「娘娘別這樣說,娘娘如此行為不正讓先帝擔心嗎?」

「娘娘想想陛下,而今陛下方及冠,新政頒佈,國內百廢待興,正是陛下忙碌的時候。而宮中后位空懸,陛下百忙之中抽不出時間選秀。也正是需要娘娘的時候。」

「娘娘和陛下同樣是先帝牽掛之人,娘娘即便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陛下,為先帝着想。」

「蘇大人說得有理,哀家不能讓先帝擔憂,不能讓旒兒擔憂。」

太后情緒高漲,掌宮嬤嬤趁機端上膳食,經過蘇希錦時,對她投來感激一瞥。

不辱陛下所託,蘇希錦完成使命,出宮回府。方出宮就見着了韓府熟悉的馬車。

她微微一笑,撩開帘子卻見裏面坐着一大兩小,三位她後半輩子最重要的人。

「怎麼把他兩也帶來了?」她問。

澤哥兒躺在韓韞玉懷中睡得正香,蘇希錦將他接過,愛憐地撫摸。

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就與她分離,如今不過兩歲多一點。好在母子天性使然,拋開最初的不熟悉,他並未與她生分。

「他們想來見見你。」韓韞玉俊眉微松,聲音輕柔,「新皇登基,朝廷不穩,我可能一時半會兒離不開。」

「嗯。」

「你等我一年半。」

一年半后再外任。

難怪他將兩個孩子都帶了來,恐怕是擔心一人留不住她。

蘇希錦心中又酸又澀,笑着摟緊懷中孩子,堅定回道:「好,我等你。」

多久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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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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