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試問情為何物

「老爺，您看這孩子的長相竟有幾分隨了您呢？

還有幾分隨了鳶姑娘，老奴雖沒見過鳶姑娘，但看到您當年放在書房裏的畫像，就能看出鳶姑娘和這孩子有幾分神韻之處。

莫非當年，鳶姑娘，她有了身孕？老爺離開后，竟是錯過了機會。

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在娘家過的定是應該非常的不容易吧？

唉！天下若無戰亂就好了。

誒？若無戰亂，老爺又怎會巧遇鳶姑娘被救起呢？

老爺？

唉！……老奴不說了！」

此時再看李虎，他抖動着嘴唇，兩行眼淚流在兩頰邊上。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不過李虎這眼淚，亦喜亦悲！

喜的是，他和鳶兒竟有了后？

悲的是，他錯過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他欠缺了對女兒的愛！

他的鳶兒活的有多苦？

他真是愧對鳶兒呀！

「外公，咱不難過了啊！世事而非，都已經過去了，咱也不能倒過時光，重新來過。咱還得生活不是？

我呢會些醫術，師承人稱神醫逍遙子。夜鷹醫術也不簡單。我倆幫您醫治身體，讓您能夠下地自由行走，健健康康的活着。

然後，我把您帶到我家，讓我娘也感受感受被父親疼愛是什麼滋味！」

「好好好！」

李虎一把抓住林無雙那纖長的小手，急切地說道：「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還有你的爹娘和家人。」

「我叫林無雙，我爹叫林大川，我娘叫秦香。

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我大哥叫林寬，我姐排行老二，叫林茹。我三哥叫林容。我娘說，她爹叫李虎，字文彬，號威猛。外婆叫秦鳶。」

林無雙嗓音清脆，吐字清晰，非常利索地回答。

「秦香！秦香！我的兒呀！為父不僅愧對你娘，更愧對你啊……我真是有負於鳶兒的一顆心啊……」

李虎說着說着不禁傷感起來，悲從心起，竟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飄出了東跨院，也飄在李府的上空。

李府的後院裏，靜寧院，是老夫人梁氏的院落，自從李虎猝死後回歸故里，又奇妙的起死回生。後來三兒成家，她就把掌家權交給兒媳婦打理，她自己就整日待在院子吃齋念佛，為李虎祈禱，希望他能早日站立起來，也少受不能行走的痛苦。

梁氏十四歲就嫁於李虎，少年夫妻也是恩恩愛愛過一場，經歷了風風雨雨，分分離離。老爺的心裏，除了那個叫秦鳶的救命女子，這一生待她還是不錯的。

十年風雨，夫妻兩分離，老爺竟也沒有納妾。

後來戰爭平穩了，夫妻二人團聚，才生了三兒，自己才得知丈夫心裏住了一個女子。

那日是一個偶然，梁氏進入了李虎的書房，看着滿牆掛着一個女子的畫像，經過再三追問，得知是救了丈夫的救命恩人。

梁氏也曾大方的勸說李虎去把那女子接回家中，願意與那女子平起平坐共侍夫君，誰知李虎竟悶聲哭了起來，說那女子已經死了！

看着夫君悶悶不樂的背影，粱氏就派下人們多方物色，尋了一個和鳶姑娘有幾分神韻的女子回來，女子叫梅婷，二八芳齡。經過多方調查確認與那鳶姑娘沒有任何關係，梁氏之所以謹慎是怕丈夫與那鳶姑娘有了夫妻之實，生了女兒，而不自知。

既然與鳶姑娘沒有關係，就做主給李虎收入房裏。

李虎得知后，很是生氣，不同意納梅氏為妾，還氣惱地喝的酩酊大醉。

就這樣，梁氏忍着心痛，把梅氏送入自家老爺房中，育有二子，老六李禕和老八李亮。

老爺猝死之時，老八還在襁褓之中。

梁氏聽到丫環來報，說老爺在東跨院大哭不上，打斷了往事回憶，決定起身去看看，因何緣故，她也想去看看那個叫夜鷹的男子，長的是何等的神通竟隨手救了他們李家管家父女二人。

怒髮衝冠為紅顏，殺上小關山，宰了宇文小兒，也為她李家出了一口惡氣。

梁氏在丫環的攙扶下向前院走去。

梅院裏，自然也是接到小廝與丫環的傳信兒，知道家裏來了客人，便是那在小關山除惡的英雄。

敵人的敵人，便是李家的友人。

后又聽到自家老爺不知因何緣故竟任由自己嚎啕大哭起來，多少年了，老爺即便活過來，也是忍氣吞聲苟延殘喘的活着，內心即便壓抑憋屈，除了隱忍也沒哭過。

今日是因何原因？難道是聽了夜大俠講了屠殺小關山的經過感動的？

梅氏心存疑惑，便也與丫環出了梅院向前院走去。

行走間，正巧與梁氏走了個碰面。

梅氏，一個小商戶家的女兒，當年是梁氏一手促成為李虎的妾室，後來即便得了李虎的眼，但在梁氏面前，她是不敢造次。

因為李虎對梁氏都尊敬有加。夫妻多年分離，梁氏為了李虎孝敬婆婆，戰亂期間吃盡了苦頭。

李虎自知虧欠梁氏，又怎麼能不愛不敬重梁氏？還不辭勞苦為他李家生了六個兒子。

「姐姐安好！妾身給姐姐請安！」

梅氏恭敬地給梁氏行了一禮。

「嗯，起來吧！妹妹這也是上前院瞅瞅？」

梁氏虛扶了一把，示意梅氏起身。

「是啊，妹妹應該是和姐姐同樣的心思。聽丫環來報，不知老爺因何原故，大哭不止？妾身決定前去看看，一探究竟？」

「嗯！那就一起吧！」

「姐姐，先請！」

梅氏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梁氏豪不客氣，邁開腳步端莊地走在前面。

瑾院裏，身為掌家主母的獨孤瑾同樣也早早地就知道家中發生的一切，她本來打算去前院的東跨院看看，可那裏畢竟是公公的住所，丈夫還上衙不在家，自己去了也不太方便，前院的一切都由管家鍾叔打理。

此刻又聽到丫環來報，說自己的婆婆與梅氏都正往前院走去。獨孤瑾也就歇了去探望的心思，就讓丫環前去探探。

梁氏與梅氏二人一前一後走到前院，越過主院，穿過長廊，進入東跨院門，有守門小廝正欲跑去正屋去報信，被梁氏阻止，老夫人的話，不敢不聽，小廝也只得止住腳步。

正房內，李虎的哭聲依舊，似乎要把這麼多年的思念以及在官場上的被壓制和不順，還有兩個大兒無功枉死，一處處一樁樁，真是悲從心底起，淚如泉水流啊！

林無雙也不阻止，就連鍾良欲要上前勸說，也被她給阻止了。

「鍾伯，您老就讓我外公哭吧，把心底的積聚以久的滯郁之氣，全都給他嚎出來，外公的病就已經好了大半了，這內在之鬱積之病一除，就剩外在病了，那就好治了。

鍾伯，您放心，有我林無雙在，一定讓一個活蹦亂跳的大野虎跳躍在您面前！」

林無雙說着還調皮作了虎頭虎腦的動作。

「你這個小丫頭，真是個調皮鬼兒！怎麼能這樣說你外公呢？」

鍾良嗔怪地道。

「本來就是嘛，那個黑獺不是藉著元魏之皇小兒口，賜了外公大野性嗎？外公單名一個虎字，合起來不就是稱大野虎？

那黑獺老賊分明就是諷刺意思，嘲諷外公是野蠻人，沒有他精明！

誓可殺不可辱，總有一天，在祖父的有生之年，我一定把這個姓氏替祖父給過來，去他娘的大野氏！

媽的！

我外公乃堂堂西涼王朝李氏後人，乞能容他人侮辱？

我不依！」

林無雙也替外公李虎抱屈，不由得爆粗口！

「好個你不依！我李家男兒理當硬氣起來，可人在人檐下，又怎麼能不低頭？人家想整治你，想打壓你，想迫害你，能怎麼辦？官沒人家大，俗話官大一級壓死人，沒權沒實力，你不忍着只有送命！」

梁氏走入屋裏接了林無雙的話。

此時李虎看到老妻的到來，立馬止住了哭聲，雙手齊齊扯着衣袖擦乾臉上所有的眼淚，睜著一雙哭紅的眼睛盯着梁氏接下來如何發問。

隨後而來的梅氏，看到清秀脫俗的林無雙，立馬柳眉倒豎，厲聲呵斥：「是不是你把我家老爺給惹的傷心連連？大哭不止？

你難道不知道他是病弱之軀，不能大喜大悲嗎？

你安的是什麼心？

你是哪裏來的野丫頭，這麼不知禮數？」

「喲？你又是誰？一副正頭娘子的口氣，卻打扮的如狐狸精一樣，想勾引誰？莫不是耐不住寂寞了，把心底的郁騷之氣兒往我身上撒？

啍！自以為是！想當人家的心上寵兒，還不是一道影子？真是不知所以！

身為一個妾室，這裏哪有你說話的權力？」

林無雙睜著一雙利眼，看着眼前質問她的女人臉，有一絲自家阿娘的神韻，看那穿着裝扮，再看看梁氏，就知道她們的身份了，一妻一妾。

妻就是妻，不可撼動的地位，是被李虎認可的地位。

這妾就不知道什麼來歷，有可能是外公把她當成外祖母的影子，看到外公剛剛崩潰哭泣對外祖母的思念之情，又不似作假，所以她只能認為這個小妾是外婆的影子。

出口也是毫不留情地給懟了回去。

既然不想被人尊重，那就不必尊重。她林無雙怕誰？大江大浪大山大川都敢趟過，還怕她一個名不見經的妾室？那真是嘩天下的笑話！

「你？」

梅氏氣的嘴唇直哆嗦。

林無雙把眼睛一瞪，

「你什麼你？都說了，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你偏還舔鼻子現眼找霉氣兒，不知無味的人，她就是不自覺兒！

妾是什麼？妾就是個玩意兒，別把自己當主子，說白了就是一個奴婢！」

梅氏的嘴巴，平日裏利索，這會子被林無雙的一張利嘴諷刺的只有干張嘴的份兒，卻講不出來下言。

梁氏走到一旁的座位上落坐，面帶微笑，笑而不語。

「老…爺！你看這個野丫頭，她…她欺負我！」

梅氏幾步來到李虎面前，嗲嗲的聲音，一副撒嬌口氣，委屈吧啦地向李虎告狀。

「她哪裏有欺負你？分明是你有錯在先，你不該吼她！

而且她講的話也沒錯！

當年要不是梁氏趁我醉酒之際，把你送上我的床上，我決計不會納了你，看在你為我李家開枝散葉的份上，我就應該對你負責。你是有幾分神韻似鳶兒的地方。

不過，在我內心裏，任何人都代替不了鳶兒的地位，若沒有她，也就沒有我，是我辜負了她，讓她錯負了情！

我不禁辜負了鳶兒，也辜負了我與鳶兒的女兒，我沒有盡一天父親的職責，讓我的女兒受盡委屈與苦楚！

老夫也是人，難道就不能把心底壓抑以久的心酸苦楚哭出來嗎？

這是我的外孫女，我的小無雙，此刻她就是我的掌中寶、心頭肉！

我疼不了我的女兒，我還能疼護我的外孫女兒。她說的話，對也是對的，你們認為不對的也是對的！」

李虎一副寵外孫女無底線的模樣，你們看怎麼着吧？！

「噢？原來鳶妹妹也有了後人？

真好！

恭喜夫君，賀喜夫君！

我們又多了一個女兒！

我李家確實虧欠鳶妹妹太多，她不僅是我李家的恩人，也是與我平等之位的鳶夫人！

來，到外祖母這裏來，你的娘，從今以後就是我的女兒。」

梁氏向林無雙招了招手，慈祥地說道。

林無雙把對李虎的一絲不快全部給撤了回來，她把認為男人是大豬蹄子的行為，有了新歡忘舊愛，把外祖又拉進好人榜里，是個有良心的好男人。

林無雙看向梁氏，雙鬢斑白，已顯老太來，多半因失去兩個大兒的緣故，又加上外祖突然的猝死，又起死回生后的久卧床榻，大起大落中操碎了心！

由此可見，這位梁氏老夫人也是個意志堅強，胸懷寬廣的人，不然有幾人能做到，親自物色小妾往自己丈夫床上送，去分走本屬於自己的那一半的愛？

若是她林無雙，絕對做不到！也不可能去為蘇玉物色小妾。

咦？自己怎麼又想到蘇玉身上去了？

才半個月的分離，自己就想他了？

試問情為何物？

是折磨人的小妖精！

蘇玉便是那陰魂不散拱進她林無雙心裏的小妖精！

林無雙不得不扯開自己的心看看，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竟然想的第一個人是蘇玉？

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動情又動心，不過蘇玉對她是真的好，對她爹娘好，對她的家人都好。

此生，得他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