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福還是禍

第20章 是福還是禍

第20章是福還是禍

由於被歐陽菲派來的人丟在了海邊,我不得不輾轉了大半天才回到公寓。

滴水未進加上心情低落,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每走一步都彷彿有千斤重,幾乎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就在我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公寓門口坐着個人,他低着頭,好像已經在那兒很久了,周圍的地方堆滿了各種飲料瓶和外賣的空盒,看上去簡直像個垃圾堆。

「不好意思,請問你……」我好奇地走上前去。

對方聽到動靜,抬起頭來,雖然那張臉邋遢了很多,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模樣。

竟然是很久沒見的夏司桀!

「千星!」他看到我,很是激動,幾乎從地上躍起來,「你總算出現了,我都在這兒守了半個月了,你去哪兒了?」

「半個月?」我感到有些雲里霧裏。

「不說這些了。」他搖頭,「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我爸不阻止我們交往了。」

什麼?我感到一陣頭暈,事情已經夠糟糕了,為什麼小桀還要出來添亂,我真的沒心情跟他聊這些事。「小桀,你別任性了,我現在很煩,你趕快回家好不好?」我盡量用最溫柔的語氣哄他。

「不行!」他一口拒絕了我,「千星,我對你是認真的,耀凡給不了你幸福,我可以啊!你嫁給我,我帶你和伯母去國外生活,這裏的事你都不用管了……千星你怎麼了?」

「別說了……我……我頭暈……扶我進去……」我說着,再也撐不下去,軟綿綿地倒在了夏司桀的懷裏。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期間夏司桀一直跑進跑出,為我燒水、煮粥,甚至擦臉。雖然他有些笨手笨腳,但作為一個毫無自理能力能力的大少爺,他能為我做這些,我已經很感動了。

「不行,我再去煮煮!」在他第三次決定把手上那碗半生不熟的粥進行再加工時,我阻止了他。

「不用了,我不餓。」

「你怎麼能不吃呢?你看你的臉都白得跟什麼似地的,要不我還是叫救護車吧!」他說着便要去掏手機。

我趕緊攔住他:「不用了,我只是太累了,沒必要那麼興師動眾!」

他放下手機,擔憂地看着我:「千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累成這樣?」

我嘆了口氣,把歐陽菲拆散我和黎耀凡的事說了一遍,當然我沒告訴他黎耀凡失憶的事,畢竟這件事一旦被公開,很可能造成亞凡集團內部的人心惶惶。所以,就算是一心想掌權的歐陽菲也沒打算把兒子的病公諸於眾。

「千星,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嗎?我也可以給你幸福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家裏人不反對我們在一起啊。」他又開始了這話題,讓我很是頭疼。

實在忍無可忍,我只好戳穿他:「你別騙我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你是被趕出來的。」要不然,他堂堂一個大少爺,怎麼可能蹲在我家門口吃泡麵?

「啊?你怎麼知道!」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振起精神,道,「就算我被趕出來了,至少我爸沒打算把我抓回去啊。你跟我走,我們去國外結婚,我可以開賽車養你,再不行我還可以把我收藏的那些跑車賣掉……」他就像個孩子,認定了一件事,總是執著得令人無奈。

「小桀。」我耐心地向他解釋,「你很好,我也很喜歡你。可喜歡不是愛,我只是把你當弟弟……」

「我還是再去把粥煮一下吧!」他不等我說完,飛快地站起身,端著粥跑進了廚房。

留下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搖頭。

自從回到家之後,我一直擔心黎耀凡的病情,多次聯繫L.K卻沒成功,心中萬分焦急。最後,我實在擔心得受不了了,決定冒險去黎家看看,打探一下此刻的情況。

然而我的想法卻遭到了夏司桀的阻撓:「你不能去,伯母現在視你為眼中釘,肯定早就做好了防你的準備,你去了不但見不到黎耀凡,說不定還會有危險。」

我心急如焚,哪能顧上這些:「那我還能怎麼辦,難道要我在家裏傻等著,萬一他做出什麼傻事怎麼辦?」

「做傻事?」夏司桀被我說得有些懵。

「可不是嗎,他現在……」說到這兒我才意識到夏司桀還不知道黎耀凡失憶了,趕緊打住,「我跟你說不通,反正我一定要去,你別攔我!」

「千星,你就那麼喜歡他嗎?」小桀忽然抓住我的手,「他到底有什麼好的,能讓你為他去拚命?而且他傷害過你啊,你想想你現在的生活,想想他曾對你做過的事,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我沉默了,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向夏司桀。

是的,他說的沒有錯,我和黎耀凡的確彼此傷害過也怨恨過,但是愛情偏偏是這世界上最無法理解的東西。愛就是愛了,沒有原因,不論得失,既是遍體鱗傷,也要咬着牙繼續愛下去。

「別說了。」我打住他的話,「你說什麼都沒用的,我一定要去,對我來說,愛一個人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千星!」小桀還想繼續說下去,電話卻響了。

看到手機屏幕上L.K的名字,我感到心頭一緊,飛快地接了起來。

「你在哪兒,總裁出事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令我的心頓時慌亂了起來:「他出什麼事了?現在在哪兒?你快告訴我!」

「他為了去找你,跳窗受了傷,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你先來醫院再說吧!」

「好,我這就去!」我問清楚了哪家醫院,掛下電話便要走。

「怎麼回事」小桀在身後追問。

「耀凡出事了,我要趕去醫院,你別問了,我很急!」我從沒這麼着急過,手腳都在冷得發抖。

「我跟你一起去!」他說完便追了上來。

儘管黎家做足了保密措施,但當我和夏司桀趕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還是被幾個消息靈通的記者給攔了下來。

「沈小姐,請問你您是來看黎先生的嗎?」「他出了什麼事,你知道嗎?」「你們現在還是情侶關係嗎?」……

「我無話可說,麻煩你們讓開!」我急着甩脫他們,卻被團團圍住。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夏司桀忽然上前一步,朝着那幾個記者喊起來:「各位,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

那些記者這才發現跟在我身後這個邋裏邋遢的傢伙竟然是夏司桀,頓時情緒高漲,不再管我,紛紛向他涌去。

我感激的看了小桀一眼,他朝我微微地點了點頭,我會意,轉身飛快地跑進了醫院。

L.K已經等在樓下了,見我出現,就一把我拉到了角落裏:「你別上去,董事長派了很多人在上面,連我都被他們趕下來了。」

「那怎麼辦?」我着急地問。

「拿着這個。」他遞給我一隻紙袋,裏面竟是白大褂和口罩,「事出突然,我只能做到這些了,剩下就看你的了。對了,把這個也戴上,不容易被認出來!」他取下眼睛,架在我鼻子上。

「謝謝……」我鼻子酸酸的,為他這番舉動而感動。

「別廢話了,上去吧,他需要你。」他拍了拍我的肩,「記住,無論遇到什麼事,絕對不要放棄!」

我點了點頭,穿上白大褂轉身跑了上去。

正如L.K所說,急救室外果然駐守了不少歐陽菲的人,整個樓層,甚至電梯口都有保鏢模樣的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出入的人。

幸好我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穿着L.K為我準備的那身行頭,順利地混過了關卡,低着頭,往裏走去。

或許是因為這些保鏢的出現讓來往的病人和醫生都察覺到了壓力,當我往裏走時,周圍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太聽得見。沉默使我恐懼,心中升起許多不安的念頭。

黎耀凡怎麼樣了?會不會已經出事了?二樓雖然不算高,但摔下來也不是鬧着玩的,萬一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人性就是如此,越是着急就越往壞處想,要不是為了能見他,我現在都能在走廊上哭出來。

「你是哪個科室的?工作證呢?」一個保鏢模樣的男人攔下了我,警惕地向我問話。

黎耀凡的病房就在前面,此刻如果露陷,我將前功盡棄,想到這兒我不得不佯裝鎮定道:「我是醫院新來的實習生,醫生讓我來記錄病人的情況。」說完,我揚了揚剛從服務台順手牽羊的記錄本。

謊話雖然蹩腳,但還好起了作用,對方觀察了我一陣之後,側身為我讓開了道。

我深深地鬆了口氣,才邁開步子,卻聽見身後忽然傳來了歐陽菲嚴厲地聲音:「站住!」

我渾身一僵,不敢轉身。

「不用裝了,我還沒老眼昏花到這個地步!」

果然還是露餡了!我無可奈何,只得慢慢轉過身去,心裏想着解釋的說辭,卻沒料到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

「啪——」

這是我第二次被人這麼打,上一次因為我吵著要見黎耀凡,我爸忍無可忍地教訓了我。而這一次,同樣是為了見黎耀凡,只是打我的人成了他的母親。

或許是因為這兩次之間間隔的太長,我甚至忘了被人打巴掌的感覺,似乎腦海中有那麼一刻的空白,之後臉才開始火辣辣地疼,簡直像被烙鐵燒過一般。

「伯母……」我忍着痛,想開口。

「啪——」

又是一個,這回是打在另一邊臉上,下手很重,不留絲毫的情面,就連我的眼鏡都被她打到地上。

如果剛才我還能忍受,那這第二個巴掌下來,我真的有點扛不住了,心裏說不出的委屈,為了防止自己崩潰地哭出來,我不得不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此時,歐陽菲終於發話了,她冷笑了一聲,諷刺道:「怎麼,委屈了?想還手儘管來,你不是很會還手嗎?來啊!」

我知道她在刺激我,可是我不會那麼做的。

之前,就是因為我太過衝動,才會害得黎耀凡受了傷。現在為了他,就算歐陽菲拿刀往我臉上割,我也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這是我應得的,伯母您要是覺得這樣解氣,您就打吧。」我閉上眼,做好了繼續被打的準備,

「你以為這樣就能感動我嗎?你太天真了!」她說完,甩了第三下。

這一下依舊是那麼毫不留情,我的臉都麻了,嘴角溢出一絲腥味,兩耳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眩暈。

「伯母,為了見耀凡,我不會走的,請您繼續吧!」我緊緊地咬了咬牙關,剛才L.K對我說的話不斷地迴響在我耳邊。

無論遇到什麼事,絕對不要放棄!

「別以為我不敢,你們兩個人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她說完,再次揚起了手。

「其實您比我更關心他!」我脫口而出。

「你想說什麼?」她停下手,充滿敵意地看着我。這個女人的樣子天生嚴厲,此刻盛怒之下,更是令人望而生畏。可是,她終歸是個母親,血濃於水,天底下哪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麼說,你們畢竟是母子,耀凡現在忤逆你,完全是因為他失憶了。如果等他病好了,我相信他一定會聽你的話。」我繼續說。

「這不用你提醒。」他哼了聲,「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耍花樣,你父親做的那些事,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黎家的原諒。如果你識相點,現在就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知道,我從來沒想過跟他有未來,我配不上他,只要他的病一好,我就離開,永遠都不出現在他面前。可是現在,我求求你,讓我照顧他,我不想再看他受傷!作為母親,我相信您一定也不想他繼續傷害自己,對不對?」

我的話說完,歐陽菲冷若冰霜的眼底,似乎有了一絲動搖,但她仍不信任我:「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我知道他會這樣說,從口袋裏掏出黎耀凡給我的戒指,遞給她:「這顆戒指是耀凡出事前給我的,現在我把它交給你。等我離開了以後,請你替我還給他。」

她猶豫了,看着那顆戒指,似乎還在做着最後的權衡。

「就算我食言,我相信你也一定會有辦法逼我兌現諾言的,我媽現在人在鄉下。」我最後補充了一句,以表現出我最大的誠意。

此話一出,她終於被說動了。

「我姑且相信你一次,讓你暫時照顧耀凡。但是無論他的病有沒有好轉,只要我覺得你可以走了,你就必須走,永遠都不許再回來。」她說。

我點頭,為了這個沒有絲毫尊嚴可言的交易,許下了對自己最不公平的諾言,但我心甘情願。

「記住你說過的話,別再痴心妄想,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她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離去。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斷地回想着她的話。

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此刻,這句話已經成了深埋在我身體里,隨時可能發作的詛咒。

即便如此,我也要咬牙忍着,為了黎耀凡,為了我和他之間那永遠也不可能來到的未來。

令人欣慰的是,黎耀凡的傷勢並沒我想像中的那麼重,當我走進病房的時候,他正在沉睡,均勻的呼吸聲在無聲的病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我終於感到了稍許的安心,輕輕地坐到床邊,安靜地端詳熟睡的模樣。

他看上去很憔悴,即使在睡夢中仍微微地蹙著眉頭,像在做着一個並不太令人愉悅的夢。

我又何嘗不是呢?

剛才和歐陽菲的那番對話已註定了我和他的命運,從今以後,我每陪他一天,我們相處的時間就會少一天。或許下個月,或許下周,甚至或許是明天,我就要與他說再見了。

再見,再也不見。

十年前的離別又要再度重演,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再一次承受那樣的打擊。

「千星……」他忽然醒了,睜開眼,有些訝異地看着我,「我是在做夢嗎?」

我急忙握住他的手,朝他湊過去:「我在呢,你沒做夢。」

可這樣的舉動卻讓他看清了我的臉,他僵了僵,手捏得緊緊地:「你的臉……我媽又為難你了?」

我知道瞞不過他,只好安慰道:「我沒事,至少你媽肯讓我來陪你了。」

「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他真的很聰明,這麼快就起了疑心。

為了不讓他發現,我說:「我當然是求伯母了,她雖然嚴厲,但畢竟是你母親,天底下哪有母親不心疼孩子的?所以,她就同意我來照顧你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千萬別再做讓自己受傷的事了,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他終於信了,順服地點了點頭:「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有些心虛,但還是點頭答應:「那你好好養病,我去問問醫生你的情況。」我說完,站起來。

「阿星!」他忽然叫我。

「怎麼了?」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似乎有話要說,猶豫了一會兒卻又搖了搖頭:「沒事,你去吧,快去快回。」

「好!」我點頭,朝門外走了幾步,忽然靈光一現,回過頭問:「你剛才叫我什麼?」

「你說什麼?」他一臉茫然地望着我。

「你叫我阿星?」我警覺地望着他。

「怎麼了,有問題嗎?」他在裝傻,但眼中一閃過而過的那絲狡黠,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說:「黎耀凡,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想起什麼?」

「別把我當傻瓜,自從出事以來你什麼時候這樣叫過我?」我瞪着他。

或許我有時候猜不到這個男人心裏在想什麼,但是他真失憶還是假失憶,我絕對能感覺得到。

「我就是喜歡你這麼聰明。」他終於承認了,那笑容看上去就像瞬間換了一個人。

我心裏咯噔一下,想起剛才和歐陽菲說的那番話,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心裏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這就生氣了?」他問。

「氣你個頭!」我勉強回過神,佯裝鎮定道,「你全想起來了?我讓醫生過來看看。」

「慢著!」他阻止我。

「你又怎麼了?」我心情忽然很煩躁,腦袋裏亂鬨哄的一片。

「扶我起來。」他朝我招了招手。

明明已經恢復記憶了,還堂而皇之地享受着特權,真不要臉!雖然心裏這樣想,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什麼都別說。」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對我說。

「你什麼意思?」我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從剛才到現在,他似乎一點都不想別人知道自己已經恢復了記憶。

「我自有打算,你只要替我保密就行。」恢復記憶的他,又開始像以前那樣神神秘秘,凡事三緘其口。

「不說不幹!」我咬了咬牙。

「你不能這樣,我是病人。」他又開始裝失憶,一臉委屈地看着我。

「對,你是病人,神經病!」

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還想繼續逼問,病房的門卻被打開了,Dr.黃走了進來,作為這家醫院最有資歷的腦科醫生,他一直負責黎耀凡的病情。

「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什麼?」

黎耀凡搖搖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替他回答:「還是一樣,什麼都沒想起來。」

「那也沒辦法的,要是都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摔一下就想起來了,那我們做醫生的就沒飯吃了。」Dr.黃難得的幽默了一回,卻偏偏就說到重點。真的很難想像,要是讓他知道了真相,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未免露陷,我問:「那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他的外傷沒什麼大礙,但是保險起見還是暫時留院觀察吧,這段期間你多看着他一點,別再讓他出事了。真想不通,好好的人怎麼會從樓上摔下來,也不知道你們怎麼在照顧的!」Dr.黃趁機把我教訓了一頓。

我一面唯唯諾諾地點頭,一面看到偷看黎耀凡,見他一臉欠揍的表情,恨得牙痒痒。

雖然很高興他能這麼快就恢復記憶,但是說真的,我忽然有點想念失憶時那個乖巧可愛、溫柔體貼的黎公子了……

因禍得福,黎耀凡的記憶恢復了,但他卻讓我保密,似乎在暗中謀划著什麼。雖然我知道他一向擅長這種把戲,而且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自己此刻的劣勢轉化成必勝的優勢,但我還是因為和歐陽菲之前的約定而憂心忡忡。

那時,我為了說服歐陽菲才狠心搬出我媽,主動暴露我最大的弱點,以向她表示我最大的誠意。

可我萬萬沒想到,一天之內事情竟然會發生如此意想不到的變化。

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之前和歐陽菲的約定告訴黎耀凡,他已經恢復了記憶,有自己的考慮,不可能再對我千依百順。況且,目前情況這麼複雜,我也不想讓他分心。

乾脆還是不告訴他吧!

我趁著醫生在給黎耀凡做檢查的機會,在醫院走廊里認真地考慮完這個問題,轉身就發現夏司桀不知何時站在走廊地那頭,默默地看着我。

「小桀!」我跑過去,「你來了?那些記者都走了吧?」

他點了點頭,又往病房方向看了眼,問:「他怎麼樣?」

「還好,傷的不是很重,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飛快地拒絕:「不用,沒事就好,那我走了。」他說完,轉身往樓下走去。

「小桀!」我叫住他。

「怎麼了?」他在樓梯上停下腳步,抬頭看我。

窗外夕陽正好,一縷金黃色的陽光從過道狹小的窗戶口照進來,正好投在我和他之間的階梯上。隔着陽光,我看到他佇立在樓梯上清瘦的身影,一如多年前那個在學校走廊里穿着白色襯衫的孤傲少年。

從三歲時第一次相識,到年少時相伴逃學,我自以為了解關於他的一切,卻唯獨沒有看透他的心。

「別再跟你爸慪氣了,早點回家吧。」我勸他。

「回家就算了,我打算過幾天回車隊。」他淡淡地說。

其實我想他留下來,但已經沒這個資格了:「回去也好,記得到了國外好好照顧自己,別再熬夜了,少吃零食多吃正餐,還有開車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千星,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他打斷我的叮囑,漆黑的眸子裏閃爍著幾許期待。

我的心中一緊,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期待變成了失望,他苦笑了聲,撇開眼,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冰冷:「那就別說了,我不要聽。」

「小桀!」

「我走了。」

我還想叫住他,但他已經匆匆下樓,連句再見都不曾留下。

我忍住淚,抬起頭看向窗外,狹窄的玻璃窗外,夕陽已落,陽光逐漸褪去,黑暗即將來臨。

「對不起……」我低喃了聲。

小桀走後,我繼續留在醫院照顧黎耀凡,他的外傷逐漸康復,只是記憶沒有絲毫的「起色」,令那些專程從世界各地趕來的專家們都束手無策。

「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四下無人時,我問黎耀凡。

結果他的回答竟然是:「看心情。」

我滿頭黑線,卻還是耐著性子道:「之前L.K跟我說,你媽正在對公司進行改革,你不擔心嗎?」

雖然我知道他有自己的計劃,可據我這幾天的觀察,他好像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行動,反倒是每天好吃好喝,簡直就是把醫院當成了療養院,還把一大群專家當猴耍。

「這很正常,沒什麼可擔心的。」他竟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之前我為他的事如此寢食難安,現在想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得,我不問總行了吧,愛咋咋的!

見我不說話,黎耀凡倒是自己開了口,故作神秘地問問我:「你真的那麼想知道?」

「不想!」我賭氣道。

「不想就算了。」他聳了聳肩。

我快被他被他給活活氣死了,但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我還是妥協了,催促道:「你快說吧,我求你了!」

「過來。」他朝我招了招手。

靠,這傢伙最近招手慣了,我怎麼老覺得他好像在招呼寵物狗呢?

心裏雖然不甘心,但我的腳步還是很不爭氣地朝床邊挪了過去,並在他的示意下,俯身將臉湊近。

結果我才把臉湊到他耳邊,他就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後腦勺,扳過我的腦袋,一下吻了上來。

我吃了一驚,一時沒防備,跌倒在了床上,整個人都貼到了他的胸膛上。

與此同時,一群專家正風風火火地趕來會診,打開門看到這一副香艷刺激的場面,立刻被震驚了,手忙腳亂地退了出去,還在門外大聲地討論。

「挺好的呀,看來腦部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求偶是人類的本能,不需要記憶的刺激。」

「根據最新的研究表明,記憶和慾望還是有一定關聯的。甚至可以嘗試通過刺激病人的性慾,來達到恢復記憶的目的。」

「我覺得這個方法可以嘗試!」

我聽得臉都紅了,拚命推開黎耀凡,看着他那得意的笑容,恨不得找塊豆腐把自己撞死。

「這就叫自投羅網。」他說。

我不知道什麼叫自投羅網,我只知道什麼叫流氓、淫賊、不要臉,眼前這個傢伙就是鮮活的例子!

那群「磚家」又進來了:「沈小姐,剛才我們想到一個絕妙的方法,或許可以幫助病人恢復記憶。」

「妙你個頭!」我瞪了他們一眼,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氣急敗壞地衝出了病房。

離開病房之後,我紅著臉走了很長一段路,仍覺得臉上餘溫未退,心怦怦直跳。這傢伙的病才好了沒多久,就開始厚顏無恥地吃我豆腐,要是等全好了,那還得了?

不過靜下心來想想,他那句「自投羅網」又似乎別有用意,難道是想告訴我,他隱瞞恢復記憶的目的是在等著某個人自投羅網?

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又會是誰呢?

我這樣想着,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急救室門口,一個滿身酒氣的女孩在幾個醫護人員的攙扶下被送了進去。儘管已經連路都走不了,但仍在嘴裏不停地說着胡話:「喝……繼續喝……」

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不由得嘆了口氣。

年輕的時候就這這樣,不知天高地厚,一有事就要死要活的,學人醉酒消愁,以為這樣就能忘記所有的煩惱,到頭來不過是在糟蹋自己的身體。

就在這時,一個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在急救室前焦急地來回踱步。我見那人長得有些熟悉,不由得定睛多看了一會兒,忽然認出了他。這傢伙不是那個老跟着西貝的阿珂嗎,他怎麼會在這兒,難不成剛才送進去的那個女孩子是西貝?

想到西貝,我就想到了黎耀凡之前提起她的身世,忍不住湊了過去問:「阿珂,出什麼事了嗎?」

「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阿珂詫異地看着我。

我這才想起來,那天我和他去酒店捉姦的時候,一直都戴着口罩的,現在口罩沒了,他自然認不出我。於是,我趕緊拿手把嘴巴蒙起來,提醒道:「是我啊,黎耀凡的外甥女,你還記得嗎?」

這回他總算認出了我,皺着眉頭說:「你怎麼會在這兒?我跟你不熟,你趕緊走,一會兒讓西貝看到,又要出事了!」

「是西貝出什麼事了嗎?」我急忙追問。

話題說到了他的痛處,阿珂嘆了口氣,懊悔道,「今天她向鬼刀表白,又被拒絕了,心情不好,就一個人喝了一整瓶紅酒和好幾瓶啤酒。說起來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為我走開了沒看見,她也不至於喝成這樣……」

見他不停地自責,我看着也挺難受的,趕緊安慰了他幾句。

說話間,忽然有一對中年男女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那女穿得很樸素,見了阿珂便一把拉住,焦急地問:「阿珂,西貝呢,她怎麼樣了?」

「她剛被送進去。」阿珂說着,眼淚就快掉下來了,不停地道歉,「伯母,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看好西貝才讓她出了這樣的事,我對不起你們……」

「阿珂你別這麼說,你為西貝做的事,我和他爸都看在眼裏。要怪就怪我這個做媽的沒把她教好,都是我的錯!」她說着說着便哭了起來,身邊的丈夫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西貝的母親了,我想到黎耀凡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說西貝的母親曾是他父親的秘密情人,而西貝也很有可能是他父親的私生女。如果他說的沒錯,那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黎中正的情人沒錯了。

只是我很詫異,印象中的小三不都應該是濃妝艷抹,透著一股狐氣的嗎?為什麼這個女人看上去那麼普普通通,甚至還有些老土。

就在我仔細打量她的時候,西貝的父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與我對視。

我這才發現他的臉上有一大片燒傷的痕迹,一隻眼睛大概傷得比較嚴重,幾乎睜不開,加上那猙獰的傷口,看上去很是恐怖。我記得曾聽樂隊的那幾個人提起過,說西貝很討厭自己的父親,總說他不是自的生父。如此說來,西貝是黎中正私生女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就在我沉思之際,那個男人忽然發話了:「你是西貝的朋友嗎?」他的聲音到是很渾厚,與那張恐怖的臉不太相稱。

「不是,她只是路過的。」阿珂替我回答了西貝父親的問話。

我也趕緊解釋:「我只是跟西貝有過一面之緣,又正好也在醫院,所以過來看看。你們別太擔心,通常酒精中毒洗過胃就沒事了,不會問題的。」

「謝謝你,關心我女兒。」那女人看上去很老實,即使我只是順道路過,她都表現得萬分感激。

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女人,真的曾破壞過別人的家庭嗎?

我很懷疑,卻又好奇,實在忍不住,便道:「伯母你別這麼說,能遇見就是緣分,我這段時間會一直在醫院裏待着,你們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我住5103病房,要是找不到,問下護士黎耀凡住那間房就行了。」我是故意把黎耀凡的名字說出來的,就想看看她的反應。

果不其然,那女人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像被什麼刺激到了似地。

「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西貝應該很快能出院,你忙自己的就行了。」西貝的父親出聲接下了話,並將妻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對,你忙自己的吧,我們進去看看西貝。」西貝的母親也回過了神,拉着丈夫,腳步飛快地往裏走,看得出來,她的心裏很慌亂。

這次的偶然相遇,讓我對黎耀凡之前的猜測又多了幾分肯定,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黎耀凡這件事的時候,我竟然在五樓又遇見了西貝的母親。

她應該沒打算走進來,站在角落裏,朝黎耀凡的病房張望。當時我正打算出去,打開門就看見了她,她也發現了我,立刻轉身便走。

我什麼都沒想,疾步追了上去:「伯母,是不是有什麼要幫忙的?」我盡量不驚動她,讓她有台階可以下。

「不……不是……」她說話有些期期艾艾,「西貝沒事了,我想來跟你說一聲。」

「太好了!」我順着她的話說下去,「西貝真幸福,有你和伯父這麼關心他,不像我男朋友,他住院到今天,他媽媽只來看了他兩次。」我又開始把話題引向黎耀凡。

「你男朋友是姓黎的嗎?」她放鬆了警惕,問我。

「對啊,我男朋友叫黎耀凡,你認識他嗎?」

「不……我怎麼會認識他呢……我不認識的……」她又開始說話結結巴巴,腳尖一直對着樓梯,似乎隨時都準備離開。

我趕緊打圓場:「我男朋友很有名的,報紙上都經常有他的報道,我以為你會看過呢。」

「是嗎?我老花,不怎麼看報紙的。」她似乎鬆了口氣,但仍有些緊張。

我覺得還可以進一步再做試探,可是西貝的父親卻忽然出現了,他那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覺到他的聲音充滿了警惕,朝妻子道:「鳳娟,你怎麼在這兒?女兒找你呢!」

「我來了,我來了!」她如釋重負,朝我道了聲別,就跟着丈夫匆匆忙忙地走了下去。

離開時,西貝的父親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覺得這眼神中似乎包含着某種深意。

那一刻我決定了,既然黎耀凡沒打算把他的計劃告訴我,那我何不也瞞着他調查一下西貝的身世。反正他的病早就好了,與其在醫院被他調戲,我還不如做點正事。

我肯定西貝的父母確實隱瞞了什麼,而這些事很有可能與當年黎中正的案子有關。但是他們不可能輕易的把秘密告訴我,一切的真相都只能由我自己去探求,為此我決定先從西貝身邊的朋友入手,多了解一些他們家的情況。

打定主意之後,我便給樂姐打了個電話,約她一起去西貝他們樂隊駐唱的酒吧。

結果卻被樂姐劈頭蓋臉一頓罵:「你這沒良心的,死哪去了,總想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最近有點事。」我挺不好意思地解釋。

「我看報紙了,說黎耀凡又住院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她也不知道黎耀凡之前失憶了,還以為是普通的車禍。

「例行檢查,沒什麼大問題,我這幾天在醫院照顧他。先別說他了,姍姍和她男朋友還好吧?」

「好啊,能不好么?每次一上QQ就跟我秀恩愛,恨得我都想拉黑她了!」

「挺久沒見了,我們去酒吧看看他們吧?」我提議。

「行啊,什麼時候?」

「就今晚。」

「沒問題,等姐把戰鬥服穿過去,今晚hold住全場!」隔着電話,我都能聽到她把胸脯拍得蹦蹦響的聲音。

事實證明,樂姐的戰鬥服果然很殺很大。

當我在酒吧門口等她時,她正穿着一件鮮紅色的抹胸禮服,其短無比,露出兩條穿着網襪的大腿,踩着十幾厘米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就走到我面前,用那張抹得鮮紅的嘴喊了句:「千星!」

我這才認出她,一時間驚得口不能言。

「怎麼樣,感覺如何?」她在我面前得意地轉了一圈。

「兇殘,太兇殘了!」我感嘆道,「簡直就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啊!」

「你他媽的才徐娘呢,你有見過身材這麼好的徐娘嗎?」她邊說邊託了托胸,旁邊路過的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夠了啊,趕緊進去!」為了防止那幾個人血濺當場,我拉着樂姐走進了酒吧。

小舟、姍姍她們已經在酒吧里等我們了,看到樂姐,全都發出了無比驚嘆的聲音。這讓樂姐頗為得意,滔滔不絕地講起她的減肥經,聽得兩個小姑娘眼睛都綠幽幽的。

看着這樣的場面,我又想起了在劇組裏那些有說有笑的日子,不免有些懷念起來。

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幾個人總這樣聚在一起,聊減肥、聊八卦、聊夢想……美好的時光總是匆匆,如今戲都拍完了快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劇組裏的兄弟姐妹們都還好嗎?

「你們誰有王導的消息,不知道電影進展到哪一步了?」我問。

「還早著呢。」姍姍說,「後期製作完了以後還要審核,你也知道現在審核的很緊,王導的QQ簽名都已經改成『審你妹』了!」

說完,我們都一陣爆笑。

「說什麼那麼開心呢?」真修唱完,坐了過來,一起的還有他幾個樂隊的朋友,可惜沒有西貝,連阿珂也不在。

「怎麼你們樂隊換人了?」我故意問。

「別提了,西貝那丫頭前幾天喝醉,在酒吧鬧事,阿珂說送她去醫院,之後兩個人都沒再回來,據說是被她爸媽給關起來了。」真修說。

「不會吧?」我故作驚訝道,「我前幾天是在醫院見過他倆,她爸媽也在,我覺得她媽媽人挺好的,就是她爸長得有點恐怖。」

「你也見過她爸了啊?長得是挺恐怖的!」

「西貝有說過她爸為什麼會這樣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西貝不怎麼提起家裏人,不過她總說自己的爸爸已經死了,說那個男的不是她親爸。」

果然如此。

我繼續追問:「那你知道她家在哪兒嗎,你們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啊。」

「知道,還挺近的,就在旁邊的西街,不過我還是不去了,他爸挺凶的。」真修說着,忽然想到什麼,壞笑起來,「你怎麼忽然關心起西貝來,不會是怕她跟鬼刀哥有什麼吧?」

我暈,這小子不會以為我和鬼刀有什麼吧?我可不想跟那傢伙扯上關係,趕緊打住,找了個借口去上廁所,實則是酒吧里又打聽了一圈西貝的事。

這一圈打探下來,我收穫頗豐。西貝在這家酒吧里果然很出名,大家都知道那個性格叛逆的年輕主唱,甚至有人連她家的地址都知道。

我暗暗記下,打算回去繼續找他們聊天,卻發現座位早就空了,一群人都在舞池裏群魔亂舞,特別是樂姐,被好幾個男人圍着搭訕。

我怕她吃虧,趕緊擠過去,卻在人群里被一個低着頭,迎面而來的傢伙重重的撞了一下。

手上感覺濕漉漉的,我以為這傢伙喝醉了吐在我身上,噁心得差點叫出來,哪知伸手一看,手掌上竟然全是血。

我被嚇呆了,急忙扶着他問:「喂,你沒事吧?」

「別吵。」對方抬起頭,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我的眼帘,竟是鬼刀。

「怎麼是你?」我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受傷了?」

「廢話!」他手捂著腰,指縫裏的血正蹭蹭往外冒,幸而酒吧里燈光昏暗才沒被人發現。

「我送你去醫院!」我焦急地說。

「別管我。」他說着,往不遠處看了眼,那裏幾個兇巴巴的傢伙好像在四下搜索着什麼。

原來是遇到仇家了!

雖然這傢伙對我的態度一直挺惡劣的,但是作為一名身懷絕技的江湖兒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直是我做人的原則。

「跟我走!」我說完,拉着他朝酒吧的後門溜去。

幸虧我們跑得快,後面的人並沒有追上來,但是鬼刀的傷勢卻不容樂觀,即使我脫下外套讓他摁住傷口,仍有大量鮮血那兒湧出來。

我怕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出事,便勸說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你走吧,我……我沒事……」他臉色蒼白,很明顯已經失血過多。

我當時就急了:「你開什麼玩笑,都傷成這樣了能叫沒事嗎,起碼要去醫院縫針吧?」

「去醫院……容易驚動……」他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站不住了,直直往我身上倒。

「喂,你這樣不行的!我送你去醫院!」我趕緊扶住他,想去打車。

「別!」他攔住我,用虛弱地聲音說,「會驚動警察……不能去……」

「那怎麼辦啊?」我都快急死了,驚動警察總比把命丟了要好吧?

就在我打算繼續勸他的時候,他卻忽然告訴了我一個地址:「送我過去,有人會……會幫我……」他越來越虛弱,似乎隨時都會暈過去。

那地方明明就是個住宅區,能有什麼人幫他?我說:「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算了,我自己去!」這傢伙逞強起來,竟然推開我步履蹣跚地往前走。

「好好好,我送你去!」我只好妥協,追上去扶住他,天知道要是他自己走,會不會死在路上。

在鬼刀的堅持下,我不得不將他送去他告訴我的地址。那地方雖然近,卻在一片極為僻靜的住宅區里,周圍的房子都很舊,午夜時分連個鬼影都沒有。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會幫他?我忐忑不安地將他扶上樓,開門進屋,發現裏面很簡陋,幾乎連傢具都少得可憐,更別說是人了。

「你不是想死在這裏吧?」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要是他真一心求死也就算了,可偏偏我也在,萬一他要真出了什麼事,我這個爛好人指不定會成為警方盤查的頭號嫌疑人。

「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他坐在沙發上,仰頭望天,屋頂那盞破舊的白熾燈一閃一閃地照着他,這使我能夠清楚的看到他因為痛苦而緊鎖的眉頭,以及身上觸目驚心的血漬。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胡話,反正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份上了,我只能先簡單地幫他止血。

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撩起他上衣的時候,兩隻手都在不停地顫抖,但我還是咬咬牙堅持住了,一直等到那傷口徹底地展現在我面前時,我才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這傷口明顯是被刀捅出來的,位置剛好在腰上,雖然不大卻有些深度,加上剛才我們走了那麼一段路,周圍的皮肉有些裂開,鮮血冒出來,看得我手腳冰涼。

「這次你要有命活着,千萬別再混這條道了,年紀輕輕做什麼不好,非要混黑社會,把命混沒了都沒人理你。」我一邊說,一邊幫他止血,他大概是沒力氣說話了,一直由着我教訓。

經過簡單的包紮了之後,血似乎是止住了,可他卻發起了燒,迷迷糊糊地開始說胡話。

「別……別走……別丟下我們……爸……」他閉着眼,一直反反覆復地說着這幾句話,情緒好像很激動。

此時,我已經開始後悔了。

早知道情況這麼嚴重,剛才我就應該一把敲暈他送去醫院,管他同不同意呢,也不知道現在送去還來不來的及?

就在我猶豫不決之際,外面忽然響起開門聲,把我嚇了一跳。不多時,一個穿着黑風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看到我,似乎也有些訝異。

「你是誰?」我警覺地問。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轉而看了眼沙發上鬼刀,問:「他怎麼樣了?」

這聲音沉穩,魄力十足,我一愣,忘了自己的處境,飛快回答道:「血止住了,但是在發燒,要不要送他去醫院?」

「不必了。」那人說完,走過去,打開隨身攜帶的箱子,裏面全是醫用器具。「幫我去燒些熱水,準備幾塊乾淨的毛巾。」他一面套上手套,一面冷靜地對我說。

「好!」我飛快地回過神,照着他的吩咐將水和毛巾準備好。

來人似乎是個醫生,對傷口的處理極為專業,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揣測着他和鬼刀的關係。

「還算走運,沒傷到重要器官。」他處理好傷口,終於又開了口。

「可是他在發燒,不要緊嗎?」

「發炎引起的,已經打過抗生素了,沒事的。」他很淡地說。

「你不着急嗎?」我忍不住問。

「為什麼這麼問?」他抬起頭看我,四目相對間,我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約莫四十歲左右,五官柔和,眼角有些微微下垂,給人一種沉穩而略帶滄桑的感覺。

「你不是他朋友嗎?」我問。

「他沒告訴你嗎?」

我搖了搖頭,坦白說我對鬼刀根本一無所知。

「不知道最好,對你沒好處。」他說完,收拾東西站起來。

「你要走嗎?」

「我不方便滯留太久,接下來就麻煩你照顧他了。」

「可是……」

「記住,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他說完便開門走了,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我。

我回頭看了眼依舊處在昏迷中的鬼刀,他已經平靜多了,只是這樣的安靜卻使他看上去愈發充滿了秘密。

那人說的沒錯,沒到第二天鬼刀就醒了,當時我正卧在沙發的另一邊打瞌睡,聽到有動靜睜開眼,發現有人正在往我身上蓋毯子,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

「你有必要那麼大動靜嗎?」鬼刀鄙視地看了我一眼。

我這才回過神,忐忑地問:「你不是受傷嗎,怎麼這麼快就能動了?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他沒說話,繼續用眼神鄙視我。

我想鬼應該不會露出這種表情,所以我確定他是個人,於是鬆了口氣,頂嘴道:「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沒句謝謝就算了還笑話我,真沒良心。」

他哼了聲,有些虛弱,但至少像個正常人了,只是那臭屁的態度還不如黎耀凡!

「算了,我也沒指望你謝我啥,就當積德,好讓我下輩子別再碰到這種破事。」我說完,學他哼了聲。

「我有說過不謝你嗎?」他忽然問。

我來了興趣,問:「你打算怎麼謝?」

「我欠你一條命,只要你需要,隨時可以拿走。」

我被這認真的語氣嚇到了,急忙擺手:「不用不用,你的命我不要,要了我也沒用,你還是自己好好留着吧,以後別再跟人結怨了,下次可沒那麼走運了。」

「你倒是挺關心我?」他反問。

我急忙澄清:「別誤會,我對你沒意思,你也千萬別對我有意思,這樣也太沒意思了!」

「廢話。」他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

我鬆了口氣,轉念道:「雖然我不要你的命,不過等你傷好了,可以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他問。

「你們混道上的,應該有很多牢裏的兄弟吧?可不可以幫我查查上次撞黎耀凡的那個肇事者,他現在被關着。」

「你覺得他有問題?」

我點了點頭。

還記得車禍發生之後,警方介入調查,最後給我們的解釋是:肇事者醉酒駕駛導致嚴重車禍,已自首,將被依法處置。

可是這一切卻顯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存在。

我們出事的那條路車很少,更別說是晚上了,一個喝醉酒的人怎麼會開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撞車?

更何況,我還記得當時兩車相撞的那一剎那,我曾見對方司機的樣子,那張臉雖然只是我眼前稍閃而過,卻還是給我留下了模糊的印象,印象中,對方並不像醉酒的樣子,倒是像故意等在那兒的……

鑒於以上種種原因,我一直認為這場車禍事有蹊蹺,只是前段時間我一直被黎耀凡失憶的事所困擾,所以才沒時間考慮這個,現在正好有機會,何不查一查呢?

「我答應你,會找人幫你查,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今天看到的聽到的事,絕不可以向第二個人透露。」他義正言辭地說。

「沒問題。」我拍著胸部保證道,「知道太多對我沒好處嘛,規矩我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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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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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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