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雪不渡·寧謐(12)

第26章 雪不渡·寧謐(12)

第26章雪不渡·寧謐(12)

「沈公子過獎了。容顏不再,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寧謐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寧謐恢復笑容,繼而將目光投向一直沒有說話的葉滄海,開口,卻驀地失了所有話語。

「你……真的要走?」良久,千言萬語到嘴邊的卻只有幾個字。

「嗯。你保重。」

寧謐容色凄涼:「滄瀾山一見,痴心不改……」話說到一半,她卻哽咽不語,好似鼓足了所有勇氣才接下去:「只可惜命運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驀然回首卻已經物是人非了。失去容顏的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澹臺寧謐。你可介意?」

「你明知道我不會。」葉滄海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起伏,「失去容顏又如何,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驚鴻山莊大小姐,還是會有無數人心繫於你。我擁有的卻只是一身罵名,和我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

「可澹臺寧謐想要的不是所謂的好結果,只是你的真心而已。」

葉滄海的身子猛然一顫,他佇立原地,死死盯着寧謐良久,久到旁觀的寧若都已經忘了呼吸,他突然跨步上前,一把將寧謐攬進懷中。

那一刻,寧謐終究沒能控制住自己,淚流滿面。

那一刻,寧若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回歸原地,雨過天晴。

那一刻,出雲谷上空氤氳起伏的雲霧彷彿突然散開,陽光絲絲縷縷傾瀉下來,照亮了整個黑夜。

沈昱將一切看在眼中,最後才出言打破沉默:「寧謐小姐,沈昱略通醫理,很抱歉沒及時告訴小姐,你的臉尚未傷至皮肉三分,容貌還是可以恢復如初的,只需找到醫術高明之人。相信葛天行公子就能做到。」

宿命

看見寧若、寧謐和沈昱魚貫而入,正愁眉不展的阿汐激動得瞬間失了言語。卿宜眼中淚光點點:「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然而視線一落在隨後進門的葉滄海身上,她喉嚨一緊,怔在原地。

「放心,我們沒事。」寧若安慰她。

卿宜勉強擠出微笑,她後退幾步,瑟瑟地挨近會武功的朝露和晨霜姐妹。阿汐的眼神在寧謐和寧若之間徘徊,卻不敢說話。

因為葉滄海的出現,氣氛一下子冷了不少。在場之人大多聽說過外界傳言,她們對這位即將成為寧謐夫婿的男子既厭惡又畏懼,突然間看見他和寧謐一起出現,心中不由得一陣忐忑。

這幾天煙雨樓出了太多的事,先是寧謐被人擄去,再是寧若和沈昱失蹤。好不容易比武招親結束,澹臺家的兩位小姐卻同時不見了。整個煙雨樓人心惶惶,澹臺明宇一邊要替她們姐妹擔心思,一邊又要應付前來比武招親的那些人,同時還得顧全大局,難免會顧此失彼,幸虧有謝繪翎幫着打理。

煙雨樓沒有多餘的客房,前來參加寧謐比武招親的人早在昨日便下了山,由澹臺家的管家安排接待住在驚鴻山莊。澹臺明宇對外聲稱寧謐一時無法接受招親的結果,但是他會在三日之後給眾人最後的交代。

聽朝露和晨霜你一言我一語說完這些,寧若心下瞭然,沒由來的回頭去看沈昱的反應,見他還是如以往一般平靜。

「小姐,你的臉?」阿汐眯着眼打量寧謐,總覺得不對勁,雖然以前寧謐也在人多的時候以輕紗遮臉過。

寧謐淡淡一笑:「我沒事,你去繪夢軒通知大公子,就說我找他有事相商。」

「姐姐,你先回房休息吧,堂哥那邊有我和公子呢。」說完,寧若回頭問卿宜,「葛天行呢?」

話音才落下,葛天行飽含驚喜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阿謐?你們回來了!」然而,在看到一旁的葉滄海之後,他陡然變了臉色,陰晴不定。

寧若知他心裏不痛快,先是囑咐葉滄海帶寧謐回去休息,然後將葛天行拉到一邊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如她所料,聽說寧謐受傷,葛天行二話不說馬上跟着去了畫雲閣。

此時卿宜已經備好了茶水,寧若和沈昱相鄰而坐,對於即將和澹臺明宇所說的事,他們心裏早已有了想法,彼此心照不宣。

寧若抿了一小口茶,話中聽不出是何情緒,「公子想的和我一樣,只是……我總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麼。」

「靜觀其變。」沈昱眼中一片清明。在他說完這句話后,澹臺明宇和謝繪翎剛好邁進廳堂大門。他沖寧若笑了笑:「你和大公子說吧,我有點事。」

「公子……」

沈昱朝澹臺明宇微微頷首,自顧出門離開。

寧若雖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是沈昱要做什麼,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可以完全相信他的決定。

因那一巴掌的緣故,寧若在面對澹臺明宇的時候心情難免有些複雜。謝繪翎一直在邊上打圓場,寧若勉強撐起笑容,開口卻是一句令眾人都為之驚訝的話,「哥,對不起。」

「怎麼?」澹臺明宇不解。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是嗎?」她所指的是葉滄海的事。

那天在桃林,葛天行告訴她,寧謐比武招親的謠言始於水綠,可真正將其散佈出去的人卻是澹臺明宇,這也是那日寧若對澹臺明宇發火的真正原因。當時她並不明白堂哥的真正用意,現下看來,堂哥定是早就知道了葉滄海弒父一事的真相,並且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寧若,」澹臺明宇斂了笑意,在寧若身旁的椅子坐下,「葉家這件事,其實他們爭奪的不僅僅是一個城主之位,還有滄浪劍和劍譜。當年葉沖城主對我說過,為了防止族中有人心懷不軌,他將滄浪劍帶在身邊,劍譜則暗中託交給了滄瀾山掌門人展忠正保管。要知道,當年的葉滄海武功一般,遠不及他的兄長葉江濤。」

寧若豁然明了:「我明白了。外界傳聞葉滄海弒父殺兄之後搶走了滄浪劍。可是他搶得走劍,卻搶不走劍譜。若非葉沖臨終前交給了他信物,或是有話叮囑,展忠正是不可能將劍譜交給他的。這幾年他武功一躍千里,顯然是學會了劍譜中的武功。」

「展忠正肯交出劍譜,說明這是葉沖的意思。也就是說,葉滄海的是被陷害!」謝繪翎接茬。

澹臺明宇點點頭。

「可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你能看出其中隱情,其他人也一定能猜到,可是為何……還有,展忠正知道葉滄海的被無辜的,以他滄瀾山掌門的地位,完全可以站出來將此事澄清啊。」

澹臺明宇拍拍寧若的頭:「你們姑娘家哪裏懂得江湖的險惡,許多事往往都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葉凈父子敢這麼做自是有把握的,想必和他們勾結的人為數不少。再者,此事牽連太大,就算有人懷疑,沒有明確證據也是惘然。」

「至於展忠正,他也是有他的打算的。」澹臺明宇笑了笑,「若要高飛,豈可在他人羽翼之下躲避風雨。」

看着澹臺明宇和謝繪翎相視而笑,寧若凝眉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葉滄海將要撐起的是整個昌平城,這些磨難是他必須經歷的。若是無法通過命運的考驗,他也就沒資格成為昌平城的主人。

三日之後,當輕紗遮面的寧謐出現在驚鴻山莊的廳堂之中,眾人紛紛結束了正在談論的話題。除卻好奇,他們眼中透出的更多是不屑,因為和寧謐一起走進廳門的除了寧若和沈昱之外,還有一位他們深惡痛絕之人——葉滄海。

葉淙浪最先按捺不住,站起來道:「寧謐小姐,葉滄海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根本配不上你,你若是不願意,我們一定會勸澹臺莊主改變主意!」

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

寧謐眼角流露出輕微的笑意,目光從人群中的展雲鵬身上掠過,稍作停留,心中卻是一片清朗。繼而又看了看正座上的澹臺明宇,她回頭,眼神極其溫柔地望着葉滄海,朱唇微啟:「抱歉讓各位擔心了,寧謐沒事。不過,我已經決定嫁給葉滄海,今生今世,唯他一人。」

這句話就像濺入油鍋的水滴,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有人道:「他是殺人兇手,怎麼配得上小姐你!」

「是啊,此等敗類,實在不值得小姐如此。」

「多謝各位關心,但寧謐心意已決。無論他是殺人兇手也好,乞丐囚犯也罷,我澹臺寧謐都是他的妻子……」寧謐微笑,她一邊說着,一邊慢慢伸去揭葉滄海的面具。

葉滄海沒有拒絕,他靜靜注視着寧謐,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一旁,寧若的心絞成一團。雖然她早就知道葉滄海的臉被大火燒得形同鬼魅,面目全非,但真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替寧謐擔心。

廳堂里一片寂靜。可是在葉滄海的面目被揭開的那一刻,全場嘩然聲四起。就連寧謐也忍不住皺起眉頭,眼中盛滿訝異。

曲終

那是一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臉,冷淡、漠然,卻眉目分明,鼻樑英挺。

「你……」然而僅僅是過了那麼一瞬,寧謐的表情便恢復如常,她微笑着,接着原來的話道:「生生世世,永不後悔!」

「不過話說回來,」頓了頓,寧謐回頭看向葉淙浪父子,淡笑,「當年葉家的案子疑點重重,一口咬定葉滄海就是兇手,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大小姐這是何意?」葉凈陡然提高了聲音,怒意昭彰,「這個畜生殺死我大哥和江濤,是我們父子親眼所見,莫非大小姐懷疑老夫說謊?」

寧謐但笑不語,回頭看了看沈昱。然未等沈昱開口,寧若先一步道:「葉城主莫激動,可否容小女子插幾句嘴?」

葉凈臉色不善:「洗耳恭聽。」

得了他的應允,寧若往前一步,緩緩道:「我姐姐說得不錯,當年葉家的案子的確疑點頗多。第一,我特意派人去昌平城問過當年給先城主看病的大夫,他說當年給先城主開的藥方是一日服兩次,分別在午時和酉時。可是據城主您所說,葉江濤是半夜去給先城主送葯,正好碰上葉滄海行兇。試問這半夜的一劑葯是從何而來?」

「第二,眾所周知,四年前葉滄海的武功只是一般,遠不如葉江濤。可城主您卻說,你們父子和葉江濤三人圍攻葉滄海……若真是這樣,恐怕葉滄海還沒撐過十招就斃命了吧?又怎能活到今天?」

「第三,當時只有城主你們父子二人在場,並無其他人看見葉滄海殺人。假如……我是說假如,你們父子串通一氣,任誰都百口莫辯吧,您說是嗎?」

「簡直是一派胡言!」葉凈氣得渾身發抖,「老夫總算明白了,你們澹臺家定是早就和葉滄海勾結在一起!難怪莊主堅持要把妹妹嫁給他!說不定當年殺死我大哥的事,你們驚鴻山莊也有份!」

經此一鬧,人群中更是炸開了鍋,議論聲不斷。直到一直沉默的睿王出言制止,睿王似笑非笑,「各位稍安勿躁。二小姐和葉城主說得都不是沒可能。不過本王覺得,此事還有蹊蹺——沈公子,你怎麼看?」

沈昱眉毛微微動了動,輕笑:「葉城主,若沈昱沒有猜錯,當時發生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你假借葉沖的名義將葉江濤和葉滄海先後叫到葉沖房間,想設計一一除掉他們。葉江濤不慎死於你們父子之手,可偏偏葉滄海多了個心眼,識破了你們的計謀。你們父子便聯手攻擊他,在打鬥中打翻了油燈……不過你們沒料到的是,着火時葉沖尚未斷氣,他臨死前將信物交給了葉滄海。也就是憑着這件信物,葉滄海取回了葉沖寄放在滄瀾山展掌門手中的滄浪劍和劍譜。」說完,沈昱回頭問葉滄海:「葉公子,我說得對嗎?」

葉滄海凝眉,不知為何沈昱會如此清楚,但還是淡淡點了點頭。

這時葉淙浪噌的拔出劍,怒道:「胡說八道!」

幾乎在同時,夜離拔劍出鞘,往前一步擋在沈昱身前,眼中透出凜冽殺意。

葉淙浪心知夜離功夫不差,而且在驚鴻山莊動手他也討不了好處,遂將劍插回,出言譏諷:「誰不知道你沈公子是澹臺寧若的未婚夫,你們早就和葉滄海勾結在一起了,自然會替他辯白。葉滄海殺人證據確鑿,當年沒人質疑,現在也一樣。不管你們怎麼說,都改變不了這畜生殺人的事實!」

「浪兒,你退下。」葉凈捋了捋鬍子,冷笑,「敢問沈公子,若你剛才所說的是事實,為何我們父子不幹脆斬草除根殺了葉滄海?」

「很簡單,」寧若接茬,「葉沖父子一夜之間死於非命,若要不引起別人的懷疑,必然要找人來頂這個罪名。你們留下葉滄海,一來讓他替你們背了這個黑鍋,二來也顯示了你的仁慈,一舉兩得。如此一來,昌平城的百姓還有不服你當新城主的理由嗎?」

眾人一直在交頭接耳,暗自揣測。聽寧若這麼一說,有些人也覺得有道理。

不過葉凈卻哈哈大笑:「這一切不過是你們的猜測,根本就無憑無據。」

「如果我說有呢?」

葉凈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說出這句話的沈昱。猛然,他心頭一陣恐慌。沈昱是什麼樣的人啊?世人交口稱讚的伽藍公子,天下第一聰明人,若是沒有把握他豈會輕易說出那些話?

未等他想出對策,眾人的目光已隨着沈昱移向門口。只見一灰衣老者邁進廳門,他頓時渾身發涼,似乎有個聲音在耳畔提醒他,這次恐怕真的完了。

「趙叔?你怎麼……」葉淙浪眉頭緊皺,突然,他不顧一切拔劍向那灰衣老者刺去。葉滄海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做,搶先一步上前擋住了他的劍。二人在廳堂中打了起來,眾人紛紛往兩邊退去,議論紛紛,也有抱着靜觀其變心態的。

「叮——」的一聲響,最終葉淙浪的劍被打飛,他眼睜睜看着葉滄海將劍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只是憤憤對那灰衣老者道,「狗東西,我們父子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居然幫着外人來對付我們!」

寧若將一切看在眼裏,她從沈昱眼中那是似有似無的笑意中明白了一切,笑道:「少城主稍安勿躁,趙叔什麼都沒說,你這麼着急做什麼?莫非是怕他說出你們父子不可告人的勾當?」

「你——」

「哈哈哈哈哈,」孰料那被稱作趙叔的老者突然從臉上撕下一層東西,「少城主莫急,是我呢。」

「葛天行?」寧若不由吃了一驚,沒想到趙叔居然是葛天行假扮的。然而很快她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難怪那日她和堂哥說話的時候,沈昱說有事先離開了,他應該當時就去找了葛天行商量這個辦法。葉凈奸詐狡猾,但葉淙浪性子急,且眼睛裏容不得任何沙子,要想還葉滄海一個清白,只能從葉淙浪身上入手。

這個趙叔相比是他們父子的心腹,多年來一定知道他們乾的不少壞事。葛天行假扮的他突然出現在這裏,再加上沈昱之前成竹在胸的樣子,葉淙浪一定以為趙叔是來揭露他們陰謀的,情急之下必定想要殺人滅口。

沈昱回頭對葉凈道:「城主,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一切不過你們使的詐而已。」

「既然城主覺得這是個圈套,不如二位跟本王回京城一趟?」睿王接茬道,「本王全力着手查辦此事,相信遲早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話音剛落,葉凈突然上前,趁人不備拔劍向葉滄海而去,葉滄海謹慎回頭,恰好葉凈喊了一聲「浪兒快走」,葉淙浪便迅速擋開葉滄海的劍,閃身便往外跑。葛天行和簡寧楓首先拔劍,其餘眾人旁觀的也有大義凜然想助一臂之力的,整個廳堂頓時亂作了一團。

見場面失控,寧若忙將寧謐拉到一旁,警惕地護在身後。寧謐與她對望一眼,繼而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葉滄海身上,安心微笑着。

一場混亂之後,葉凈和葉淙浪父子終究沒能逃過這一劫。

後來人們談論這件事,無不讚頌沈昱的機智和睿王的果斷。當時在場的人心裏都明白,睿王既然放言介入,沒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葉凈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會破釜沉舟,沒想到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驚鴻山莊的比武招親聲勢何其浩大,牽扯了太多的人和事。那以後,葉滄海回到了闊別四年的昌平城,在整個家族的支持下順利接任了城主之位,並與澹臺寧謐定下了婚期。

然比起這件事,沈昱的婚事更是在整個鄴國掀起了軒然大波。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人知道,這位聞名天下的伽藍公子要成親了,他要娶的女子是第一美人澹臺寧謐的妹妹,驚鴻山莊的二小姐——澹臺寧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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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傲骨女子:相思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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