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殺人了

第9章 「他」殺人了

第9章「他」殺人了

毫無意外,今天又是一個平凡的日子。但對於顧槿夏來說,這簡直是值得慶祝的一天。

「謝天謝地,我的右手回來啦!」顧槿夏在骨科醫生面前就剩差點手舞足蹈拉著他跳起來了。

當然,如果顧槿夏硬要拉著骨科醫生的手歡慶,骨科醫生必然是拒絕的,拉了顧槿夏的手,就等於半個身子進了精神科,會被陸修時整死的。

「雖然痊癒了也依然要注意,畢竟癒合過的骨頭沒有原先那麼堅硬。」最後,骨科醫生叮囑道,「不過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陸醫生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很好。」

顧槿夏有那麼一刻燦爛地笑了,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纏繞於胸的陰霾被驅散了。

「那謝謝醫生。」顧槿夏左手還捧著右手,對醫生道了聲謝。

輾轉間,顧槿夏本來想著要走出醫院,回去事務所上班。因為今天來醫院,陸修時並不知道。

最近,他好像特別忙。或者說,他其實一直都忙,卻又始終騰出時間來照顧她,哪怕是休息的時間。

顧槿夏這麼想著的時候,腳步已經不自覺地轉向了精神科。等到她反應過來時,雙腳已經踩進了精神科大門。

為此,她如釋重負地笑了下。

「嗯?」這時走過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高個醫生,停在了她的身邊,眼神里有意外和驚喜,「來看我?」

「來看病。」顧槿夏答,抬眼時笑意頗濃。

陸修時穿著白大褂,身型修長,他單手插著口袋,望著身旁的女生,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笑。

「進去坐坐嗎?」陸修時問,後來轉而又變成陳述句說,「來都來了。」

唉,真是可怕的「來都來了」,顧槿夏也對自己坦誠的行為感到好笑。

想著他,大腦就會命令自己的身體來到他在的地方。

不止一次來到陸修時的辦公室,顧槿夏對於第一次見面還是記憶猶新。

「為什麼第一次見面你就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坐下后,顧槿夏先是從包包里拿出了超市買的咖啡遞給了上夜班的陸修時,然後自己坐了下來。

陸修時看著手裡的咖啡,莫名地有些感動。他不知道一瓶超市就可以買到的咖啡有什麼好感動的,但重點是顧槿夏的心裡似乎一直都有惦記著他。

大概就是這份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讓他特別感動吧。

「嗯,怎麼不回答?」見陸修時沒有吭聲,顧槿夏又強調地問了一遍。

陸修時拿著咖啡坐到了顧槿夏身邊,看著這幾個月來她的頹廢、迷茫、心神不寧以及被她自己漸進地折磨崩潰到今天的心平氣和,面帶微笑地給他遞咖啡,同他聊起過去。

那麼她無論問什麼,他都想要認真地回答。

「那並不是我第一次見你。問你的那些問題並不奇怪,因為我想了解你。」

顧槿夏看著他一絲不苟的樣子有些怔忡,什麼叫作那並不是第一次見面,什麼叫作他想了解自己?這什麼意思?

「我對你記憶猶新,念念不忘。」最後,陸修時看著顧槿夏震驚意外的表情,空出的左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右手。

顧槿夏對陸修時的表白依然有種模糊不清的感覺,但是她似乎認清了自己,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至少握著的手是真實的。於是,她輕輕地回握,臉上不再是驚訝的神情。

兩個人對視地笑著,含情脈脈過於矯情,但此刻的他們好像覺得這世上只有他們是最心照不宣的。

「請問是陸修時陸醫生嗎?」突然有人敲門而進,走進來的卻是兩個警察,他們一人一手拿著警官證對著陸修時。

陸修時和顧槿夏同時起身,這形勢絕對不是像祝則清一樣有事來請他幫忙的。

「我是。」陸修時答。

其中一個年輕的像是剛畢業的警察上前一步,對陸修時嚴肅且官方地說道:「陸修時,你涉嫌一宗系列謀殺案,現在請你跟我們去局裡一趟,接受調查。」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修時他怎麼可能……祝警官呢?」顧槿夏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一時間亂了手腳,忙把手伸進包里找手機。

陸修時摁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說:「沒事,你先回家,不要擔心。」

「可是……」顧槿夏想要阻止事情的發展。她怎麼可能不擔心,他怎麼突然之間會和系列謀殺案聯繫上,這種荒謬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陸修時的身上?

其中一位警官似乎認識陸修時,他拉了下前面那個新警,笑著對陸修時說:「祝隊已經被上頭責令不準插手這個案子了,所以希望陸醫生能配合調查。」

陸修時自然是明白,當務之急還是去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比較好。更何況,如果祝則清已經被禁止插手這個案子,就證明這事一定與自己脫不了干係。

「很快回來。」走之前,陸修時還是說了這麼一句讓顧槿夏放寬心。

顧槿夏只能焦灼地點點頭,在看著陸修時被帶走之後,她在辦公室來回走了好幾遍。最後,她還是撥通了祝則清的電話,祝則清似乎也正為這事坐立難安,兩個人便約了見面。

午休時分,祝則清和顧槿夏在十二街區附近的茶館相約,坐下后一人卻只要了一杯白開水。

一坐下,祝則清便也毫不隱瞞地將事情經過告訴了顧槿夏。昨日凌晨有個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失血過多的中年男子來到派出所報案,那人神志已經不清,但卻清楚地說著一個叫陸修時的人想要殺他,而且還不止殺了一個人。被害人言語中透著一股驚恐,那不像是故意為之。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傷在他報完案之後就奪去了他的性命。

「死無對證的指控,這也沒辦法證明修時和這個案子有所牽連。」在聽了祝則清講的來龍去脈之後,顧槿夏仍舊無法相信。

祝則清雖然面露難色,但思路依舊清晰,他說:「知道逃脫生天來報案的人是誰嗎?」

顧槿夏沒有吭聲,她的直覺認為這會是一個非常驚悚的答案。

「是修時批准可以出院在家的精神病人。」祝則清說完這句的時候,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精神病人?顧槿夏皺起了眉頭,內心湧上了一股強烈的不安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事實上,他們今天找到了藏屍的地點。就在修時幾年前購置還未裝修的新房的後院,一共五具屍體。」祝則清每說一句話都能將陸修時與謀殺案有關的方向更推近了一步。

顧槿夏沉默許久后,緊張抿著唇的動作漸漸緩解。她抬頭,緩慢又清楚地說道:「那五具屍體的身份不會也是修時批准出院的精神病人吧?」

這話一出,祝則清冷漠地抬頭同她對視,眼神里有懷疑的東西波濤洶湧而至,但他未曾說出口。

「怎麼得出來的結論?」他問。

此時顧槿夏臉上褪去了莫名的驚懼,轉而是意外的冷靜。這種轉變令祝則清感到背後發涼。

她說:「能在短時間內迅速令你們聯想到陸修時與案子有關的辦法除了將屍體埋在他家後院,另外的就是被害者的特定身份。」

杯中的水已經變涼,祝則清也沒有喝第二口。他望著對面坐著的顧槿夏,有種不言而喻的陌生感以及奇妙的熟悉感。

「槿夏,你知道嗎,你好像不是你了。」祝則清說話間眼神變得犀利。

警局,任隊在審訊室接待了陸修時。

任隊沒有一絲的顧忌與尷尬,對待陸修時就像是對待一般的嫌疑人一樣。但真的要說不同,那就是對他仍舊是尊重的。

「陸醫生,認識這些人嗎?」任隊將幾張照片推到了陸修時面前。

陸修時的坐姿並沒有任何的改變,他正襟危坐,也未曾有過緊張與不適。他掃了一眼,說道:「從左至右分別是,王歡洋、魏林、陳飛、張平平以及三個月前出院的周初。」

「你倒是記得挺清楚。」任隊扯了下嘴角,後背靠在了椅子上,醞釀著怎麼和這個厲害的人物過招。

陸修時觀察著任隊以及桌面上那一張張現場勘查拍下來的照片。地點再清楚不過,這些人也並不是陌生面孔,問題在於為什麼會是「他」殺的。

「這些人患的精神疾病不是同一類,出院觀察的時間也不同,雖然都經過我的手但我並非是他們每個人的主治醫師。按照現場拍攝的照片看來,他們死亡時間不同,致命原因也有待查驗。如果是我殺的人,我不會蠢到把屍體埋在與我有關的任何一個地方,甚至我不會挑我們醫院的病人下手。」陸修時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觀點說與任隊聽,「我需要知道最後逃出來的那個人的情況。」

任隊差點無語了,他可是把陸修時抓來問罪的,怎麼又變成像是請他來辦案一樣?其實用腳指頭想想,這案子也不可能是陸修時乾的,但是卻偏偏需要證據。

「陸醫生,你現在自身難保,我不能給你提供這些信息。你知道他們在屍體旁發現了什麼,布滿了你指紋的一支黑色水筆。」任隊敲了敲桌子上的照片,著實無奈,「情形現在對你很不利,人證物證都證明你是兇手。」

一支黑色水筆,陸修時低頭冷笑,卻也只是說:「等羅蔓的屍檢報告吧,我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任隊,這次的兇手顯然針對的是我,他可以幾年間不斷地犯案,並且將我參與診斷過出院的病人都殺死,證明他對我很有耐心且極具恨意。他想毀了我,而不是想置我於死地。」

任隊簡直一頭霧水,他真想打電話給局長,讓陸修時自己負責這個案子吧。反正他已經被陸修時洗腦了,這個人是清白的,這還需要證明什麼?

「陸醫生,我和則清都相信你。只是公事公辦,我還不能讓你走。更何況,這種惡性案件一旦被媒體曝光,我們都會面臨很大的困境。」

本來逃離魔爪的那個人能夠提供更多更有用的信息,但似乎他的逃離就只是為了通知警方陸修時是兇手。案子才剛開始,就似乎確定了走向。

它就是沖著陸修時來的。

封閉的審訊室,任隊和陸修時交談著。在已知情況下的六條人命尚不能安息,誰知道會不會還有下一個。

另外一個室內坐著的兩個警察正通過監視器看著任隊和陸修時的情況,看起來陸修時並沒有什麼不正常。

「陸醫生是個厲害的人呢。」一杠兩星的警察認同似的微點頭說道。

一邊的新警不屑地冷哼一聲說:「知道專家怎麼說嗎?專家說智商越高的人越容易產生精神問題。更何況他本身就是精神科醫生,看的精神病人多了,心理產生問題一點都不奇怪。」

「所以這就自相矛盾了。一個高智商的人怎麼會在行兇的時候留下這麼多不利於自己的證據,甚至還放跑了一個被害人。這不合情理。」

「也許只是假象。」新分配來的警察似乎對陸修時有些許的不滿,便認定他是兇手。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你可不能先入為主啊。這不利於破案。」

「其實就差口供了不是嗎?」

於是,兩個人對視一眼,雖話未說完卻心知肚明。一杠兩星的那位警察便不再開口,只是替陸修時捏了把汗。

「扣押我二十四小時也不見得案子能破。」陸修時最後和任隊說,「一支隨時可以被偷的筆,一個已死的『人證』,一個誰都能進的後花園。這些不足以定我的罪。」

任隊雙手交叉環胸,看起來是很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反駁道:「我自然還是需要從你這裡知道作案動機、作案時間以及作案手段。」

「我不是作家,我沒辦法給你編一個像樣的謀殺手段。任隊,這事我需要自己解決。」

任隊看著陸修時胸有成竹、非常篤定的模樣,不禁傾身上前,輕聲問:「你想怎麼樣?」

「被害者除了都是精神病患者,都經過我手之外,還有一個共同點,這幾個人入院之前,都曾經有過故意傷害他人的事情發生,他們多少有著暴力傾向。傷害過的人可能牽扯到親朋好友甚至是陌生人,他們准許可以出院邊吃著葯邊生活,但顯然這違反了兇手的規則。」

任隊一下子聽明白了,陸修時正在給他提供兇手的側寫。如果兇手是被害者曾經傷害過的人,那這個範圍又縮小了點。但如果是這樣,兇手沒必要只針對陸修時經手過的病人。

所以,這案子目前來說陸修時仍舊脫不了干係。

這些陸修時也相當清楚,病人出院並不是一件簡單隨意的事情,都是經過醫院慎重認真考慮的決定。更何況,病人出院后,他們也都有安排時間進行探訪,確保病人能重新融入社會。因此,在他們周圍基本上不可能存在潛在的兇手。

「我認罪。」沉默半晌之後,陸修時直視著任隊,淡淡地回應。

「修時被抓了?你這個祝隊長是幹什麼吃的?自家兄弟你都保不住,要你何用啊?」電話那頭的徐嘉澍嘶吼著,聲音里透著一股強烈的不滿。

祝則清拉開手機與自己耳朵的距離,抱歉地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顧槿夏,壓低聲音對他說:「大哥,六條人命,上頭已經不讓我插手查案子了。再說你急我更急,不是修時做的事情,修時不可能有事。」

「你廢話!我們修時怎麼可能是殺人犯!他小時候連雞都怕!說實話,他會成為醫生我還真是意外,他念小學的時候,不是還想成為圖書管理員的嗎?」

「你知道他為什麼想成為圖書管理員嗎?」面對這個有點跑偏的話題,祝則清無奈地反問。

「為什麼?」電話那邊單純的徐嘉澍還真的問了。

祝則清又看了眼顧槿夏,見她沒有多餘的心思聽他們調侃,心想這樣子才算是正常的。

「因為在圖書館里,他可以要求所有人都閉嘴,尤其是你。」祝則清冷淡地說。

於是,徐嘉澍又開始破口大罵起來。說到最後,徐嘉澍也撂了句「等我來跟你們會合」。

等到祝則清掛了電話,顧槿夏才把視線從路邊排列整齊的樹木上收回,扭頭看他,一字一句思路清晰道:「剛才你所說的那幾個被害者生前都曾和修時有過接觸,或許我們能從醫院歸置的檔案里發現點什麼。」

祝則清打量著言語冷清、一絲不苟的顧槿夏,微微點頭,也說:「我覺得真正的兇手想要毀了修時,但指證他的證據還遠不能站穩腳跟。我懷疑接下來他還會有動作。」

「嗯,醫院檔案那塊交給我來做。」她語氣輕輕,卻堅定無比。

「兇手殺了修時經手過的病人,擺明了真正想殺的人是陸修時。你,或許也會遇到危險。」祝則清並沒有危言聳聽,六條人命已經是駭人聽聞了。

顧槿夏抬起頭,目光流轉,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幾經考慮,最後她還是猶豫地對祝則清說:「你說得對。」

「嗯?」

「我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怎麼了。」

車窗上倒映著她的臉,目光悠遠深沉。祝則清震驚於她的坦誠,但他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也不明白她為何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別多想。你還有修時,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是你背後堅強的後盾。他什麼都能辦到。」祝則清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目的安慰顧槿夏,但他相信陸修時,相信陸修時可以拯救所有懷疑自己,暫時被黑暗所籠罩的人。

因為,他曾經也差點成為陷入深淵裡的人。

顧槿夏望著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消散了。她並沒有隨著祝則清一起去見徐嘉澍,而是半路下車,她重新搭上了去醫院的公交車。

下了車之後,顧槿夏深吸一口氣,忐忑地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手掌心,全是汗。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無法徹底搞清自己的狀態,只是知道,她好像變得有些恍惚、脆弱以及神經質。陸修時陪著她時,這種感覺會減弱,而此刻這種感覺又在侵蝕她的大腦、她的心。

街道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顧槿夏望著這人群有些眩暈,心中的煩悶簡直讓人透不過氣來。

強行讓自己振作之後,她再次走進了陸修時的辦公室,一切如初。

「留在案發現場的一支水筆……」顧槿夏回想著祝則清說的細節,慢慢地坐在了陸修時平時坐的椅子上。桌面上放著一堆病人的資料,還有幾本他經常翻閱的專業書籍。

水晶筆筒里有很多支筆,隨便拿一支都有陸修時的指紋。但是,陸修時隨身攜帶的那支筆……顧槿夏再熟悉不過,因為那是她的。

望著桌面上擺放的東西,顧槿夏忽然靈光乍現,忙掏出手機想要撥號給祝則清。卻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漸近,顧槿夏一時間慌了手腳,環顧四周,最後竟只能貓著腰躲進了書桌下,捂著自己嘴巴,不敢出聲甚至不敢呼吸。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有人輕輕地走了進來,但只是一會兒工夫,那人又走出了辦公室,重新將門關上。

顧槿夏等了一會兒,確定人走了,她才從桌子下鑽了出來。此刻的她驚魂未定,也不知進來的人是誰,只是一眼便看見陸修時辦公桌上多了一個未署名的信封。

她伸手拿在手裡,觸感告訴她,裡面是幾張照片。顧槿夏想了想之後,拆開了並未密封的信封。

抽出來之後見果然是照片,顧槿夏心生疑慮。而當她見到照片的內容之後,瞳孔忽而放大。那種荒唐到無法置信的感覺令她渾身血液倒流,面色蒼白,身體微顫。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顧槿夏手捏著照片,手指過於用力而顯得指骨分明,蒼白無助。

她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卻發現再怎麼努力,心中一直抱有期待的最柔軟的地方仍舊遭受了重重的一擊。

顧槿夏調整著呼吸,將照片從信封中全部抽出來放進自己的包里,只帶著一個空信封離開了陸修時的辦公室。

「陸醫生的女朋友?」

剛出辦公室的門走了幾步又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廖醫生,顧槿夏忙調整了下表情,勉強支起一個笑容道:「你好。」

廖醫生上前,為難地說:「陸醫生的事我們都聽說了。這絕對不可能是陸醫生乾的,你放心,陸醫生很快就沒事了。」

「謝謝。」顧槿夏此時沒有多餘的心思耗費在這些人的好意上,她只能點頭匆匆離開。

只是片刻,顧槿夏忽而感受到了背後的陰冷目光,似曾相識,依舊未敢回頭。

「喂,祝警官。我現在正去往羅法醫那裡,你能先去那裡等我嗎?我很快就到。」顧槿夏跑出了醫院,忙不迭地攔下計程車,上車就只一句「快點」。

那邊,正好到了局裡想要了解下陸修時情況的祝則清和徐嘉澍面對顧槿夏的一通電話面面相覷。

「槿夏可能發現了什麼。」祝則清對徐嘉澍說,「不如你先去看修時,我去羅蔓那裡一趟。」

「行,千萬保護好顧槿夏。」徐嘉澍在祝則清轉身要走的時候一把拉住了他,有些猶豫但又說,「你別總是拿著懷疑的目光審視人家姑娘。我跟你說,我要是有那樣糟糕的經歷,沒準已經崩潰了。槿夏已經很勇敢很努力了。」

祝則清在對待顧槿夏這件事上有過不止一次的猶豫,職業習慣或許讓他無法輕易地相信一個人,也無法認同自然而然產生的巧合。他確實無法肯定自己的判斷一定正確,但他從顧槿夏的眼裡看到了他的過去,他怕陸修時會重蹈覆轍。

「我知道,槿夏是個好姑娘。但正因為她是好姑娘,她的勇敢、她的努力、她的堅持才讓人心疼到不可思議。」祝則清目光深遠,輕嘆口氣,「總是遭遇生活變故的人,還怎麼會有一顆平常心?」

這話在徐嘉澍聽起來就像是在折射祝則清他自己,有關於祝則清的故事,他們都知道,彼此不提,只是因為誰都還沒有跨過去。

「行了,你去吧。我反正是義無反顧地相信修時,相信他不會傷天害理,也相信他挑女人的眼光。」徐嘉澍不再左右其他,很是瀟洒地鬆開祝則清的手,自己朝著前方走去。

嘉澍,我和修時兩個人或許命里註定有坎坷,但只有你,是我們跌宕人生中最安靜的峽谷。

祝則清想著,直奔法醫室。

「羅法醫,祝警官還沒有來嗎?」

沒想到,還是顧槿夏先到了法醫室。她莽莽撞撞地衝進法醫室之後,正巧看見羅蔓和助手在那裡解剖屍體。

「噢,抱歉。」顧槿夏立馬轉身,視線避開那些可能會令人不舒服的畫面。

好在從大門進來之後下了個台階依舊是解剖室外,羅蔓他們可是在正兒八經的無菌解剖室內。隔著雙向門,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顧槿夏只看到了屍體裸露的雙腳。

羅蔓聽到有動靜,便走了出來,摘掉了口罩,順手也扒下了無菌服。

對於顧槿夏隻身一人出現在這裡,羅蔓表示驚訝,但隨即便邀她到外面坐。

「陸醫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現在全局上下都在盯著這個案子。」

「我知道。」顧槿夏有些急切,嚴肅的神情令羅蔓一時間都有些恍惚,只聽她說,「兇手是怎麼殺死這些人的?」

聽到這樣的問題,羅蔓一時間還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這本來就不應該是她插手的事情。

「你只要告訴我兇手是怎麼殺死他們的,我就有辦法搞清楚陸修時不是兇手!」

面對著顧槿夏的篤定,羅蔓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全世界的人都想救陸修時,不如都一起吧。

「死者身上很多防禦傷,但最後都是被兇手用匕首直接割喉而死。」羅蔓不緊不慢地說道。

顧槿夏眼神堅定有力:「死者身上的傷口是不是微偏左下?」

「不是。」羅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兇手是個慣用右手的人,不是左撇子。」

聽到這個結論的時候,顧槿夏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了稍顯輕鬆的表情,她說:「陸醫生不是兇手。」

羅蔓再次驚訝,卻又感到高興。她正想追問,祝則清也匆匆地推門而進。

「怎麼樣,你發現了什麼?」祝則清立馬就問,在看到顧槿夏臉上不言而喻的小激動,他也緊張起來,「你找到了修時不是兇手的證據?」

「嗯!」顧槿夏站了起來,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卻也竭力壓低自己的聲音說,「兇手是慣用右手的人,但修時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祝則清對此表示自己與他是二十幾年的朋友都不曾發現陸修時居然是個左撇子!

顧槿夏聽著這不可思議的語氣轉而明白過來,也沒有進一步質問,只是強調說:「我初次住到修時家的時候,總感覺他家的布置有些不一樣。直到我傷了右手,只能用左手的時候才明白,他家除了客廳之外,其餘全部的布置都是按照左撇子的習慣來的。」

「也就是說,陸修時這廝除了在家露出本性之外,其餘時間都在假裝自己和普通人一樣?」莫名地,祝則清有點發怒,聲音都陡然提高。

「他有告訴過你們,只是你們沒有發現。」顧槿夏眼神乾淨澄澈,似乎有點點星光在其中閃爍,「還記得一起吃火鍋那次嗎,他夾菜用的就是左手。」

「得,等他出來,我要砍斷他的右手。」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祝則清氣急敗壞地想要教訓陸修時,二十幾年的感情絲毫抵不過才出現的顧槿夏。

而就在此時,祝則清似乎恍然大悟,他好像能領悟到顧槿夏對陸修時的「特別」之處。

這個女人和他一樣,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我們快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任隊。」羅蔓提議,幾個人立馬準備行動。

剛轉身,祝則清就接到了徐嘉澍的電話。

「修時認罪了!」

「你說什麼,認罪?」祝則清驚慌地看了眼顧槿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問,「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讓我們不要管。尤其是槿夏,不管看到、聽到什麼都不要理,安心地等他回來。」

顧槿夏打量著祝則清漸變的臉色,來不及顧上什麼矜持,一把奪過他的手機,對著徐嘉澍就問:「修時他說什麼?」

「他讓你安心等他回來。」徐嘉澍也是完全發矇,但他唯一的優點就是相信陸修時。「他會給你承諾,他就一定會回來。你知道的,他從不希望你陷入危險中。」

顧槿夏震驚於事情發展的結果,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她一言不發,最終祝則清摁住她發涼的手,將手機拿回。

「知道了。」祝則清對著電話那頭象徵性地回復一句,便掛了電話。回頭對有些難過的顧槿夏說,「修時認罪,如果受害人繼續增加,那他自然是無罪的。總之,他那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現在這刻,忘了修時是左撇子的事情。就當我們從來沒發現過,不要告訴除我們之外的任何人。」

祝則清的叮囑在顧槿夏聽來有些荒謬,只有洗清嫌疑,陸修時才能脫身查案,可他現在在幹什麼……

忽然之間壓抑的沉悶感在這一刻全面爆發,顧槿夏情緒激動,硬著頭皮走了兩步之後,身體便癱軟在地。

轉眼間,陸修時從一個充滿著傳奇色彩的人物形象一夜之間一落千丈。坊間的傳聞就像是個大染缸,讓所有人在短時間內相信了陸修時是個變態殺人狂。

因為他認罪,此案就已經結了。

顧槿夏在昏迷之後被送回了陸修時的家,等她醒來已是夜晚時分。第一次醒來,身邊沒有陸修時的溫度,也沒有他的問候和照顧,原來一切都可以是冷冰冰的。

她無力坐起,鼻頭一陣酸楚,淚水一下子模糊了雙眼。那種無能為力,真的是能殺死一個人最後存在的意義。

「醒了?」這時,卧室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既不是祝則清也不是徐嘉澍,而是一個身材曼妙、風姿綽約的女人。

顧槿夏一時之間感到倉皇,忙掀開被子下床,她摁下開光,房間的光線便更加充足。女人的五官也漸漸清晰,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相比之下,顧槿夏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狼狽。

「我是你老闆的太太,你叫我玲瓏就可以。」女人聲音清脆,簡單明了地做了自我介紹。

顧槿夏低聲「啊」了下,不好意思地說:「哦,你好,我是顧槿夏。」

傅玲瓏打量著她,挑了下眉,發現她臉色泛白,沒有什麼氣色。也難怪,自己男人出事想要安心的照常生活果然還是難以辦到。

可她的男人是陸修時。

「嘉澍和則清有事先走了,留下我來照顧你。畢竟都是女人,交流起來比那群大老粗要來得方便。」傅玲瓏為了讓顧槿夏不那麼拘謹,主動講起了自己在這裡的緣由。「哦,對了,我給你燉了紅棗蓮子湯,起來喝吧。」

到了現在這樣的狀況,顧槿夏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但讓人家照顧自己已經是相當麻煩了,便隨著她到了廚房。

傅玲瓏很是體貼,親自替她舀到了碗里,還叮囑她別燙到手。

坐下之後,顧槿夏對著傅玲瓏這張精緻的臉才有了記憶,有些慌張地問:「你是經常上雜誌封面的模特嗎?」

「看來我這張臉辨識度還是挺高的。」傅玲瓏語氣里聽不出高興,也聽不出其他的感情,只是她的嘴角一直帶笑。「我可是推掉了好多工作來照顧你的,到時候等事情解決了你可要讓修時賠我誤工費啊。」

「啊,不好意思麻煩你。」顧槿夏尷尬地笑笑,提到陸修時她還是會很擔心。明明可以脫身,卻又認罪,這其中的原因顧槿夏一時半會兒沒法理解。

因為無法理解,所以對自己便越加懊惱。

「你不相信修時嗎?」傅玲瓏一邊看著她吃一邊問。見顧槿夏手中喝湯的動作停頓了下,她又說,「可我們都無條件地相信他。即使他身陷囹圄,我們也相信他總有辦法讓自己全身而退。」

顧槿夏放下湯匙,臉上神情忽明忽暗。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微顫。她說:「我是不相信自己。」

對於這樣似是而非的話,傅玲瓏表示不理解,但她強調說:「修時讓你住進了他的家,讓你看到了他的一切,他無比相信你。因為家裡藏著一個人全部的弱點。」

傅玲瓏的一番話倒是讓顧槿夏有點錯亂,她錯亂是因為她從未曾想過陸修時將她留下的更深層的原因,也因為陸修時未曾正面解釋過這個原因。

更因為,他說他也想知道。

「別多想。『變態殺人魔』這種稱號也不適合咱們清冷高貴的陸醫生,我要是給他取名,我就取一個『食人男爵』。」傅玲瓏不著邊際的幽默倒是把自己逗樂了。

傅玲瓏的善意讓顧槿夏減輕了些許焦慮,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許久也只是一句「謝謝」。

「多喝點。嘉澍教過我做菜,你要是餓了,我看修時還給你買了意麵,到時候我也可以做給你吃,只是沒有修時那麼對味。」傅玲瓏的熱情連徐嘉澍都沒有享受過,要是讓徐嘉澍知道,估計又要忌妒了。

「為什麼你說意麵是修時買給我吃的?」顧槿夏有點不解,這是從哪裡得出來的結論。

傅玲瓏略微驚訝,但很快又恢復,說:「陸修時高中是在國外讀的,有次差點被媽媽煮的意麵嗆死。所以,他有意麵恐懼症,以前看別人吃都不行。」

才知道有這樣真相的顧槿夏都發矇了,心裡有一種她想了解陸修時,卻從未真的了解過的鬱悶感。

「話說,修時是怎麼跟你表白的?」猛然間,傅玲瓏就轉移了話題,似乎這才是她留下來的真正目的。「他都能交上女朋友簡直是匪夷所思,快說給我聽聽。」

「啊,這個……」顧槿夏微仰頭看著餐廳的吊燈發了下呆。從陸修時說想把標間改成豪華大床房那天起,似乎就產生了莫名的情愫,顧槿夏當時也把這個當作變相表白。

更甚的是在她手受傷的這段時間裡,陸修時有種恨不能將家裡的布置重新翻新一遍以讓她更加舒服地住著。細細想著過去的點滴,讓顧槿夏變得非常想念陸修時,哪怕只見一面。

顧槿夏有些惆悵地收回視線,同傅玲瓏對視時,發現她還是一臉期待的樣子。

「好像太多了。」顧槿夏低頭笑笑。

傅玲瓏不依不饒道:「太多了?表白的次數太多了?我的天,陸修時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真是看不出來。」

「我想見他。」顧槿夏對著傅玲瓏講出了自己的心思。

「唉,你怎麼見他,現在連則清都搞不清楚陸修時到底被羈押在哪裡。」

什麼?傅玲瓏給出的信息讓顧槿夏為之一振,她隱約地意識到陸修時認罪的原因是什麼了。

「玲瓏,你有車嗎?」顧槿夏問。

傅玲瓏點點頭說:「在外面停著呢。你可別打我的主意,嘉澍和則清萬般交代,你哪兒都不許去。」

「我有急事,非常要緊的事情。我很快就會回來,我只是需要等一個答案而已。」顧槿夏滿臉焦急。

傅玲瓏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看著顧槿夏這樣清純漂亮的姑娘,尤其沒辦法拒絕。她只能退一步說:「你保證,很快就回來。」

「我發誓。」

「走。」

趁著黑夜,趁著祝則清他們未歸,傅玲瓏驅車帶著顧槿夏前往目的地。而到了之後,傅玲瓏才明白過來,顧槿夏要來的地方不就是公安局旁邊的法醫室嗎?

「大半夜的你去法醫那裡做什麼?看屍體我可不陪你哦。」傅玲瓏提前打了預防針,她可是很忌諱這些地方。

顧槿夏點頭,安撫道:「沒事,你在這兒等我。我進去找下羅蔓,很快就出來。」

黑夜下,法醫室藍底白字的招牌略微森冷。那朝上的階梯就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每一級台階都透著恐懼。

傅玲瓏坐在車裡看著顧槿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忽而有點後悔答應了。

法醫室內依然有燈光,羅蔓還在不停地對著那五具腐爛程度不同的屍體做著報告。其中的疑點多來自於顧槿夏所說的「左撇子」,確實兇手不會是個左撇子,但誰也不能肯定陸修時對右手的使用程度,又或者說這其實是一種故意的行為。

還有,這些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批准出院的鑒定報告是陸修時做的,也就是說他們這些人出院后都沒能安全回家,而是被兇手帶走了。

是什麼樣的人能將這些人逐個騙走殺害呢?羅蔓心裡有點慌,因為如果不把陸修時當作兇手,有些東西就沒辦法解釋。

「羅法醫。」

正煩悶至極,羅蔓聽見了熟悉悅耳的聲音。她抬頭,見來人是顧槿夏,更是愕然。

「你身體好些了嗎?」羅蔓關切地問道。

顧槿夏沒有顧上她的話,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輕放到桌上,對羅蔓說:「羅法醫,我想請你幫我找技術科的人驗下信封上的指紋。」

「指紋?這信封是從哪裡來的?」羅蔓有些懷疑,她不能貿然做些決定。

顧槿夏深吸一口氣,無奈道:「是有人偷偷放在陸醫生辦公桌上的。我當時就躲在他的書桌下,我不知道是誰,所以想請羅法醫幫這個忙。」

羅蔓微微一怔,這實則上是證物,顧槿夏這樣交給自己其實是不允許的。但,現在看來還能有什麼辦法呢?祝則清被禁止插手此案,陸修時又莫名其妙地認了罪。

「求你了。」顧槿夏說道。

「行,有結果了我給你打電話。」最終,羅蔓還是答應了。

在顧槿夏要走的時候,羅蔓又叫住了她說:「好好保重身體,我想陸醫生不希望你因為這事受到打擊。」

顧槿夏點頭,轉身離開。留羅蔓一人在法醫室,有種苦澀的味道。

等到顧槿夏踏出了法醫室的門,外面陰冷的氣息讓她打了個寒噤,與此同時她感覺脖子後面微涼刺痛,頓時頭腦發昏,兩眼發黑,身體不受使喚,她跌撞地往前,卻沒法集中視線,近在腳下的階梯卻像是被切斷,出現疊影,她努力地想要平穩地踏下階梯,卻仍舊被這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打敗,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只知道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她的身體便重重地墜了下去……

無盡的黑暗中,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那聲音溫柔繾綣,就似陸修時在身邊。

「槿夏,槿夏?」

深夜的醫院同樣陰冷,可在這熱鬧的急診室里,這種陰冷成了忙碌之後的虛無縹緲。

祝則清和徐嘉澍兩個人紛紛站在病床左右,都在等著顧槿夏醒來。因為她不醒來,就無法得知她發生了什麼事情,更無法知道玲瓏的去向。

幾個小時前,顧槿夏從法醫室外高高的階梯墜落,不省人事,而陪著她的傅玲瓏也不知去向。

「你打電話給交警隊了嗎,有發現疑似玲瓏的車輛嗎?」徐嘉澍急得要死,不斷地催問著結果。

祝則清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交警隊那邊接到他的電話也不過是五分鐘前的事情。

「你別急,有消息他們會馬上通知我。」祝則清也只能安慰,「現在能夠肯定,兇手不是陸修時。他既然敢對顧槿夏下手就證明他在逼陸修時出現。今天或許是個小小的警告,陸修時一天不把這案子搞清楚,我們一天都沒有安寧之日。」

這幾句聽起來很是嚴重的話讓徐嘉澍差點崩潰,他無助地一遍一遍地撥著傅玲瓏的電話,卻始終是無法接通。

「他沒有完全傷害顧槿夏,傅玲瓏也一定會沒事的。」祝則清安慰道,又低頭看了眼仍舊昏迷的顧槿夏。這下好了,右手剛痊癒,又給摔了個鼻青臉腫,臉上皮都有些擦破了。要是被陸修時看到,真是……

「電話接通了!」幾分鐘之後,徐嘉澍興奮地大叫,然後急忙打開GPS定位,竟發現傅玲瓏的手機竟出現在了當日他迷失過的地方!

頓時,一股陰森森的涼意爬上了徐嘉澍的後背。他看向祝則清,眼睛驚恐地瞪大,已無法完整地表達自己的心情。

祝則清忙拿過他的手機一看,頓時心生冷意,忙打電話給同僚請求協助。

「你在這裡看著顧槿夏,我去幫你把玲瓏帶回來。」說完,他拿起外套風塵僕僕地走出了醫院。

徐嘉澍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十指相鉤,無比擔憂。這詭異的事情究竟要把他們怎麼樣?

「又是麻醉針……」

凄冷黑暗的夜晚,傅玲瓏的車停在了雜草叢中,陰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明艷動人卻恐怖至極。

祝則清將昏迷在車內的傅玲瓏扶了出來,卻意外地看見她脖子上有一個同顧槿夏一樣的針眼。在這荒山中,四周寂靜,再無其他身影。

「祝隊,我們是不是要聯繫陸醫生,這事越來越奇怪了。」小吳有些擔心,這案子一開始就不對勁。

祝則清沒有搭話,只是吩咐說:「快送醫院。還有仔細檢查這輛車,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小吳點頭,卻清晰地看見祝則清臉上露出了從未出現過的焦慮以及深深的不安,可他卻在極力壓抑著。

那垂在褲縫邊捏緊的拳頭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未知的敵人還是陷入危險的朋友。

在這附近密集的樹林中,有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一切,它靜悄悄的,像是這陰冷的月光……

黑夜逼迫人們守在房子里,像是守著自己的靈魂。他們關上門,關上窗,拒絕任何威脅他們的事物。他們也靜悄悄地等著黎明到來。

而在這夜景深沉的河邊,顧槿夏孤身站在護欄旁,望著河面上粼粼波光失神。

父親的不知所終,母親身上的舊疾隨時都可以摧毀她,可她卻還是好好地活到現在。如今,命運的捉弄,讓她也無法逃脫悲劇。

她快要不能說話了,醫生說她喉嚨里長了東西,手術成功倒無大礙,如若失敗,她將再也不能發出自己以前的聲音。

顧槿夏默默地流淚,她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卻在自己手術的時候哭到不能自已。

「別哭,我在這裡,都會過去的。」

耳畔有聲音輕輕響起,是那樣低沉、溫柔,就像他已經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等我。」他說。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就纏繞在耳邊,糾糾葛葛入了心中。

「不,不要……修時……」顧槿夏夢中囈語,神情慌亂不堪。只是一剎那,她竟從夢魘中驚醒。

她倉皇地坐起,仍舊是一陣天旋地轉。

「槿夏,你還好嗎?」徐嘉澍趕忙上前扶住她,邊關切地看著她,邊沖著醫生護士喊,「快過來看看!槿夏是不是腦震蕩了!」

徐嘉澍的聲音刺激了顧槿夏混沌的大腦,她躺在床上,脖子酸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是看著周圍穿著白大褂的人走向自己,圍住自己。

白色,這樣的白色太刺眼,讓人想掉淚。

「徐律師……」她眼睛半閉著,渾身乏力,卻竭力喊出了身邊的人的名字。

徐嘉澍忙撥開醫生護士,上前俯身湊近顧槿夏,輕聲又清楚地說:「我在這兒呢,槿夏。」

「修時……」顧槿夏有氣無力地念著陸修時的名字,怔怔地念著,「我想見他……」

徐嘉澍望著顧槿夏有些受傷的臉頰,以及不堪忍受的模樣,頓時煩躁心酸不安。他無法給出回應,只能任由護士醫生將他推到邊上,獃獃地站著,無能為力。

陸修時,或許有的時候孤身的英雄主義並不能使人更好過。從前我覺得這就是你,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情麻煩任何人,你有解決任何事情的能力,我佩服著你,也未曾打擾過你。

可是,在這世上,你從來不是一個人。

「則清,他到底在哪兒?」末了,徐嘉澍打通了祝則清的電話,頭一次他冰冷的聲音傳到了好朋友的耳朵里。

祝則清停住,這會兒他剛好到了醫院門口。他聽著電話裡頭徐嘉澍的語氣,好似疏遠了關係。這語氣似乎凍結了他的身體,讓他寸步難移。

「祝隊?」小吳擔心地看了眼一動不動的祝則清。

祝則清調整了下情緒,對著電話裡頭的徐嘉澍口吻如往常:「玲瓏已經找到了,她沒事。我還有事,槿夏和玲瓏你多照顧。」

撒了一個只是為了避免尷尬的謊,祝則清放下手機,示意小吳隨著救護人員一起把傅玲瓏送進急診室。而他自己在聽見徐嘉澍的質問之後,確定了自己將要行動的方向。

於是,祝則清一個人驅車再次前往了顧槿夏她們出事的案發現場——法醫室。

這個地方,祝則清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走進去,所以他很清楚顧槿夏是如何遇襲以致跌落受傷。

他不明白的是,兇手的用意何在。

假如他只是為了嫁禍陸修時,逼他認罪,毀他英明,那麼他實際上已經成功了。既然已經成功,為什麼又將矛頭對準了顧槿夏?還是說,傷害顧槿夏的和殺害那些已經能夠生活自理的精神病人的人不是同一個?

想到這裡,似乎有點莫名其妙。祝則清自我否定地搖搖頭,傷害顧槿夏和嫁禍陸修時的應該是同一人。

那麼萬一嫁禍陸修時並不是那個兇手的唯一目的呢?

這個念頭蹦出,就像是萬千支冰箭直直射在了他的背上,令祝則清冷不丁地冒起了冷汗。祝則清沒有多想,連忙掏出手機撥通了小吳的電話,以強烈的口吻叮囑他一定要確保顧槿夏她們的安全,甚至包括徐嘉澍。

現在對於兇手的動機,祝則清心裡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接連殺了這麼多修時手下治好的病人,原因恐怕只有兩個:一是他本來就記恨陸修時,因為嫉恨陸修時所以殺了能成就陸修時的那些病人;二是他本來記恨的對象就是精神病人,醫好精神病人的陸修時就成了他所要毀滅的對象。

無論是哪一種,祝則清都不希望愈演愈烈。他此刻能做的事情就是幫助陸修時,儘早將這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收起這些想法后,祝則清如平常一樣走上台階。清冷的月光斜斜地落在他的雙腳上,沒走幾步,他又停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他突然聯想到了上一起案件,關於喬喬的案子。縱使還有疑問,可在陸修時果斷的否定下,他沒有追問細想。現在想來,陸修時當時一定是知道了什麼。而他知道的東西或許會傷害到別人,因此他不願讓自己深入調查。

「喬喬一個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人卻布了一個局,殺了她想殺的人。魏奇明生前的車是怎麼被她找到的?她孤身一人,怎麼可能如此神通廣大,躲在暗處這麼久不被人所發現?」祝則清腦海里的疑問不斷地涌了上來,一個又一個,讓他猛然驚覺,案子根本不是那麼簡單。

麻醉針!

這時候,又一個看似關鍵性的線索跳了出來。祝則清緊緊抓住這個,拚命地思考著。

當時顧槿夏被喬喬挾持,確實被注射了麻醉劑。這次,顧槿夏和傅玲瓏也被注射了麻醉劑。

「他是抓不到我的。」在這樣惡劣的情緒下,上一個案件遺留下的困惑噴涌而出。這話是喬喬對他說的,但實際上卻根本不是對他說的。

當著他的面,她不應該用第三人稱。

祝則清抬頭,揚起的下巴連同脖子的部分在晦暗的月光下,線條卻清晰強硬。

那話,是對陸修時說的。

進了法醫室,空無一人,那扇偏重的鐵門被鎖上了。祝則清不解,羅蔓這個女強人居然沒有在加班?他正納悶著,卻意外接到了她的來電。

電話里只有簡單明了的一句話——「我在鑒證科。」

祝則清無奈,只能轉身去局裡的鑒證科。站在法醫室的門前,他扭過頭看向了掛著幾塊牌匾的牆後邊,那裡有一塊余留的空地,正好處於不容易被人發現的狀態。

它幽靜地隱匿在那裡,就連光線也沒有到達。

祝則清小心謹慎地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地靠近,他悄悄地靠近牌匾,讓自己的後背緊貼在牆上。就如訓練的那般,以閃電之勢舉槍對準了那陰暗之地。

但,空無一人。

除了地上一支用過丟棄的針筒,以及牆上突出來的一枚釘子上的一小塊奇怪的塑膠碎片。

警用手電筒的光將這一塊地方照得一覽無餘,祝則清皺著眉頭緩慢蹲下。同時再次回撥了羅蔓的電話,也只說了一句:「讓鑒證科的人到你法醫室來一下。」

等到羅蔓和鑒證科的人匆匆趕到,羅蔓則一臉嚴肅地拉過祝則清,正色道:「顧槿夏怎麼樣?」

「不知道,從這麼高的地方滾下去,腦震蕩也不一定。老實說,我不敢問。」祝則清很誠實,他確實不敢問,也不敢知道。

羅蔓瞟了眼正蹲在那裡忙活的鑒證科的同事,模樣依舊嚴肅。她抿抿唇,欲言又止。

「大姐,有事你就說,我這心臟是真的經不起折騰。」祝則清一眼就看出羅蔓的心思,但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只是猜測了一句,「和顧槿夏有關?」

羅蔓點頭:「我懷疑她知道了什麼。她晚上來找我,遞給我一個信封,讓我幫她查查信封上的指紋。」

「信封,什麼信封?」祝則清皺眉反問。

「有人放在陸醫生桌上的空信封。」

「空的?」

「我只能說顧槿夏拿給我的是空的。」

話音一落,祝則清那本來不輕鬆的神情越加凝重。事情的發展有點不可思議,又好似遵從了內心的不安。

抓不到線頭,撥不開迷霧。

沒有了陸修時,似乎所有人都在阻止真相的靠近。祝則清不想再質疑顧槿夏,卻好似總有一雙隱形的手把顧槿夏推到了他的面前。

究竟,她是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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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瀾時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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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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