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嫌疑人

第7章 嫌疑人

第7章嫌疑人

「少了一個人,少了誰?」

針對陸修時提出的疑問,羅蔓首先做出了回應。顧槿夏只是在一旁仔細聽着,關於案子她一概不知。

陸修時只是皺着眉,一副這些信息還遠遠不夠的樣子。半晌,他才說:「這案子不應該這麼複雜。」

「陸醫生你為什麼是這樣的表情?」羅蔓不解,看着陸醫生眉宇間的困惑,謹慎地問道。

顧槿夏聽到陸修時這麼說,有點明白過來。人物關係是案件的關鍵,只要查明已知人物之間的關聯,那麼案子就會迎刃而解。所以陸修時應該是在納悶祝警官和他為什麼會在這案子上徘徊這麼久。顯然,在案子和他們之間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陸修時也沒有給出什麼肯定的答案,只是放下化驗單拉過顧槿夏的手對羅蔓說:「要是想到什麼聯繫我。」

「好。」羅蔓應答著,目光停留在他拉着顧槿夏的手的動作上,有些難受,卻又不能忽視。

走出法醫室,顧槿夏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說:「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案件情況,但陸醫生你好像在懷疑什麼。」

夜空星光璀璨,那點點星光似要墜落在人們的肩頭。而此刻,落在顧槿夏身上的星光是陸修時眼裏的熠熠光彩。

他們站在台階上,陸修時注視着她,問:「你覺得我在懷疑什麼?」

認識陸修時到今天,這是顧槿夏第一次感覺到同他站在一個高度說話。或許是女人不可理喻的直覺,也或許是她本身就足夠敏銳,她明知這話不能由她說出來,但好像有非說不可的理由。

「祝則清。」顧槿夏冷靜地一個字一個字將名字說出,然後等着陸修時的反駁。

不料陸修時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臉上並沒有可以讀取的神情。

他的背後明明還有亮光,顧槿夏卻彷彿看見了他身後那無盡的黑洞正在吞噬他的信念。可即便如此,同他對視時,她還是覺得他眼裏有着可信的光芒。

顧槿夏望着他,陸修時也只是淺笑。

「我不是懷疑則清,則清不會犯錯,也不會做任何有違原則的事情。我的懷疑只是個模糊的輪廓,並沒有可解釋的動機。」

「一個明明很簡單的案子,破案過程卻很複雜。祝警官值得信任,也就是說你並不是懷疑他的能力。難道是什麼不可抗力的事情導致案件的複雜化?」顧槿夏到底是門外漢,對於這些她沒辦法從陸修時的三言兩語中秒懂,摸索著提出自己的疑問。

陸修時看着顧槿夏使勁動腦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抬手摸摸她的頭說:「這些事交給我來想就好。」

僅是這一下,顧槿夏覺得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時候都快,快到血壓升高,過於緊張。

如果要解釋,這或許就是她未曾正視過的——心動。

「那個,我最近幾天要過去陪曉曉,我擔心她會怕。」末了,顧槿夏提起了她早就該說的事情。

陸修時當時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對這件事他沒有做出回應。

直到兩個人驅車到了醫院,下車后他才說:「你朋友不會有危險,所以你不用晚上陪她睡覺。她如果實在怕的話,我可以給她做一次免費的心理治療。」

聽着這種略失人性的話,顧槿夏嘀咕了一句:「那我要是遇到這種事情害怕的話,曉曉肯定會陪我的。」

「她不會。」陸修時視力2.0,聽力也是八級的。

「嗯?」

「因為我會陪你。」

「……」

毫無徵兆地,顧槿夏已經被陸修時「電」了兩次。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知道是因為感動還是肉麻。

回到醫院,陸修時並沒有先去看祝則清的情況,而是來到了自己的科室,立馬找到了廖醫生。

晚上八點多,廖醫生剛好做巡視,好巧不巧在檢查到馬美麗這個小姑娘的時候,陸修時和顧槿夏就到了。

「馬美麗!你回來!」廖醫生在後頭追着,壓低聲音叫喊著。

顧槿夏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看見一個姑娘飛奔到了陸修時懷裏,然後把他給撲倒了!

Whatthehell?

廖醫生和幾個護士趕忙追上來,使勁想要分開馬美麗和陸修時。但是,失敗了。

「陸醫生你來看我了?」馬美麗趴在陸修時身上,睜著那年輕女生特有的純凈雙眸注視着他。

看到這一幕的顧槿夏此刻內心是崩潰的,前一秒自己還被陸修時的肉麻搞得手足無措的,下一秒他就被人給壓在身下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看什麼?」陸修時此刻拋開了醫生的身份,不顧馬美麗的撒嬌,淡定地朝顧槿夏伸出了手說,「快拉我一把。」

顧槿夏只剩下左手能使用,勉強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卻使不上勁。這時候,好似有什麼念頭在顧槿夏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想抓住,卻只能抓到一片空白。

「快點,把陸醫生扶起來啊!」廖醫生有些焦急,也略有些難堪。自己的病人自己卻搞不定,還要這樣七手八腳的,實在是讓人看了笑話。

面對陸修時的態度,馬美麗顯然是猶豫了。但她並沒有因此退卻,沒有跟着廖醫生走,反倒對陸修時提出了「goodnightkiss」的要求,移情移得也是速度。

這下子,顧槿夏是徹底凌亂了。

廖醫生看着馬美麗,馬美麗看着陸修時,陸修時看着顧槿夏,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

「聽說過白雪公主的故事嗎?」陸修時出人意料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馬美麗點點頭,顧槿夏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陸修時接着說:「吻醒白雪公主的王子是真的王子,而被我吻的公主會變成醜八怪,甚至還會缺胳膊少腿。」

他在扯犢子吧?顧槿夏當即就在心裏吐槽。但是,馬美麗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此刻陸修時一副「你不信我就演示給你看」的樣子,側身毫不猶豫地輕抬起顧槿夏的下巴,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

這吻一氣呵成彷彿演練了不知道多少遍,讓顧槿夏的腦子瞬間噼里啪啦地炸了。

這吻時間不長,但也足夠震驚在場的人了包括顧槿夏。陸修時直起身離開顧槿夏的時候順便拿起了她披在身上的外套,這時她綁着繃帶的右手露了出來。

然後他說:「你看,她的手斷了。」

「啊啊啊——」結果馬美麗驚恐地逃回了自己的病房。

一干人等面對着這似乎不太合規矩的行為都想笑不敢笑,轉身又各干各的了。

唯有廖醫生,憂愁地拍著飽滿的天庭,鬱悶道:「陸醫生,你這樣子會加重這姑娘的病情的。」

陸修時重新把外套給顧槿夏披上,才回身對廖醫生說:「我在幫她重建正確的情感。」

「你,你別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啊。我這病人要是好不了,就移交給你了。就用你的『絕望治療法』醫好她。」廖醫生對陸修時提出的建議表示一百個不同意。

陸修時只是笑了下,繼而問道:「今天剛轉進來的一位叫趙曉娜的病人移交給我,由我負責。」

「啊,哦。」廖醫生倒是無所謂,能少幾個是幾個。他剛準備走,又轉身多嘴地問了句,「陸醫生你女朋友好像缺氧了,臉好紅。」

陸修時轉過頭看顧槿夏,哪是臉紅了,耳朵脖子都是紅的。所以他剛剛的吻是不是太唐突了?

「還好嗎?」陸修時抬手,手背輕輕貼在了她的臉頰上,都發燙了。他皺眉,「發燒了?」

感受到陸修時的觸碰有些冰涼,顧槿夏連忙彈開,拚命搖著腦袋,語無倫次道:「沒事沒事,我只是有點熱。發什麼騷啊……不是不是,我說的是發燒,發燒!」

望着她手足無措的陸修時並沒有因為她的滑稽而覺得搞笑,事實是顧槿夏真的發燒了。

而之前的那一幕也被路過的徐嘉澍看在了眼裏,他只是很慎重地向上託了托眼鏡,一言不發地掉頭回到了監護室。

「夜裏風大可能着涼了。」陸修時領着顧槿夏回到辦公室,讓她躺在沙發上,順便從柜子裏拿出了自己常用的毯子,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顧槿夏覺得有些羞愧,她私心覺得自己的發燒是因為陸修時給的刺激太大。但這樣的話給她十張子彈打不穿的臉皮她也不會說的。

「我去給你拿點退燒藥。」陸修時這會兒沒有看出顧槿夏略微的窘迫,倒是覺得自己對她疏於照顧,再怎麼樣也不應該帶她東奔西跑的。

儘管他想顧槿夏始終都待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儘管他感動於她的主動陪伴,但眼下是她最應該休息的時候。

「餓嗎?」剛想開門走出去的陸修時又折了回來,坐在沙發邊緣,輕聲細語問道。

顧槿夏現在覺得頭暈暈的,估計是餓過頭低血糖了。她說:「等你把事情辦完了,祝警官醒了之後我們再回家吃頓好的吧。」

「好。」陸修時微微點頭,后猛然想起什麼又突換了張臉道,「以後就別再和我提要搬家之類的話,進了我陸家的門哪能說走就走?」

然而顧槿夏並沒有聽見陸修時說的後半句,有些累,迷迷糊糊就聽着他的聲音睡著了。有些時候她也說不清究竟是太累了還是過於安心,才會在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地方安然入睡。

顧槿夏不知道,也全然沒有意識到。

陸修時輕輕關上門,路過病房的時候聽見了有個女人凄厲的叫喊聲。

「下一個就是我了!她一定是回來報仇了!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陸修時站定,單手插著褲袋隔着玻璃看着病房內那個高位截癱的女人無助驚恐地低喊著。

「是我害死了她,可是她死有餘辜!她懷了孩子,她怎麼能懷上孩子!哈哈哈,她活該!」趙曉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臉上的傷還分明沒有癒合,她的淚水又再一次灼傷了自己。

陸修時忽然將門開了進去,示意護工和護士都不要說話。而趙曉娜在見到他之後,眼裏的神情更是驚懼。她抗拒着陸修時的靠近,但奈何她已無法動彈。

「陳麗?」陸修時冷不丁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趙曉娜並不回答陸修時的問題,她只是抓狂,一味地陷入自己的恐慌中,「她一定會來找我的,她害死了我的兒子又害死了我的丈夫,下一個就是我了!」

陸修時沒有再接着問,眼前這個女人讓他再次起了疑心。即便在這樣的雙重打擊之下,她仍舊能控制住自己,透露了信息又不交代完整。

能毀了另一個女人的人生,趙曉娜的確不簡單。不過她說的「是我害死了她」是怎麼回事?難道陳麗已經死了?又或者他們以為她死了?

嫌疑人已出現,卻又不知死活。

「則清啊,真是不得了啊。修時都泡上妞了啊!你還不趕緊醒過來,再不醒過來就你一個打光棍了啊!哎呀,我可憐的則清啊!」

監護病房裏,徐嘉澍摘掉眼鏡,裝模作樣地聲淚俱下。可病床上的祝則清也沒有笑着醒來,揶揄他的白痴相。

「你要是病得不輕,精神科隨時歡迎你入住。」

沒能等到祝則清醒過來,倒是把陸修時給招過來了。徐嘉澍抬頭,見陸修時一臉的「你個蠢貨能不能幹點人事」的嫌棄樣,忙撇撇嘴把眼鏡戴回去。

「我這不是在和則清分享你的喜事嘛。」徐嘉澍隨便找了個理由,繼而又八卦地問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就那麼親了顧槿夏,是不是……」

陸修時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睥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親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什麼問題?」

嗯,他說得竟然還挺有道理。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喜歡上槿夏的?槿夏確實漂亮,但漂亮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為什麼偏偏是她呢?」徐嘉澍心中的困惑可是積攢了很久,趁著現在陸修時心情好,趕緊讓他答疑解惑一番。

陸修時冷眼反問道:「上大學那會兒你追過的女孩子不止傅玲瓏一個,為什麼最後偏偏和她結婚了呢?」

「哇你——」徐嘉澍嚇了一大跳,忙站起來左右張望,壓低聲音斥責,「你想害死我啊!這話要是被玲瓏聽見,我很有可能一個月都上不了床的!」

「哦?」陸修時看了眼祝則清,又抬頭看他,壞笑道,「不是下不了床嗎?」

徐嘉澍嘖嘖了兩聲,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推搡道:「學壞了啊,陸醫生……」

互相調侃的話點到為止,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醫院裏的氣氛總是沉悶,帶着無法說出口的沉重。

「嫌疑人已經有了,但生死不明。就目前的線索來說,還有一個問題。不過……」陸修時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了眼正低頭和老婆發短訊的徐嘉澍,搖搖頭說,「和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徐嘉澍放下手機,兩眼放空地盯着他:「講得我和智障一樣。對了,槿夏呢,回去了嗎?」

「有點發燒,在我辦公室休息。」陸修時說的同時,疲乏地捏捏鼻樑。

「那你回去照顧她吧,則清這裏有我看着呢。他醒了我馬上告訴你。」這次,徐嘉澍特別深明大義。

陸修時也不推辭,點點頭交代幾句后離開,手上拿的退燒藥都已經被他捏著有了溫度。

醫院的樓梯、走廊、大廳,無時無刻不充斥着被負面情緒籠罩的人,他們沒有表情,卻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控訴。

回到辦公室,陸修時還是動作輕緩地打開門。儘管動作緩慢,沒有出聲,還是看見顧槿夏略微抬起的頭和睡眼惺忪的雙眼。

「醒了?」陸修時走向她。

顧槿夏卻在此刻皺起了眉頭,歪著腦袋對陸修時說了句:「那天我好像看見了什麼可疑的人。」

「嗯?」陸修時舒緩的神情在聽到「可疑」兩字瞬間全副武裝,「先把葯吃了。」他一邊給她倒水遞葯,一邊等着她回憶起下文。

顧槿夏吃下藥,喝了一大杯水后才慢慢說:「那天你和祝警官去處理車禍的事情,我就躺在這裏睡著了。醒來後有個穿着護士服的人來找你,看你不在就走了。」

「穿着護士服?你懷疑她不是護士?」陸修時在這三言兩語里準確地找到了重點。

「嗯。」顧槿夏點頭,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當我受傷被推往急診時,我記得很清楚,那個人穿了雙臟髒的球鞋。前一秒還在精神科,后一秒就穿着便衣走出了醫院。」

球鞋?陸修時顯然也將這個線索聯繫到了某件事情上,他問道:「你確定是同一個人?當時下雨,你不一定看得清楚。」

「是,下着雨我沒看清臉,但那雙球鞋真的是挺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個護士,穿着已經被泥土染黑的球鞋,實在是說不過去。」

「還有呢?」陸修時想要挖掘到更加重要的信息。

顧槿夏看着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儘管目的不明,但我想她應該是來找你的,趁着你不在的時候來找你。」

顧槿夏的話說得委婉了些,但陸修時明白。有個可疑的人找上了門,而且這個人很有可能一直都在,那麼之前的不合理現象就都能解釋了。

只是他現在還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因果,也不明白為什麼案子到了現在矛頭似乎開始轉向他了。

第二天,顧槿夏還睡在夢中。因為身體的不適,她仍舊睡在陸修時的床上,而陸修時則規矩地睡在了客廳。

想起昨晚深夜回家,顧槿夏第一次嘗到了除爸爸之外的第一個男人做的夜宵,那是陸修時和她去超市買的意大利麵。

只要她餓了,無論多晚陸修時都能為她做一頓好吃的。這樣的關心,顧槿夏似乎很久都沒有享受過了。

寬大整潔的客廳,陸修時望着從網上預訂剛運送過來的單人床發獃。說是單人床,其實睡三個人都可以。

「要怎麼讓她接受我把卧室改成豪華雙人間了呢?」陸醫生獨自思考這一歷史性的難題。他單手撐起下巴,眉頭緊鎖的模樣讓人不敢打岔。

但是搬運的人可等不了,試着詢問道:「陸先生,請問這床我們要搬哪個房間?」

陸修時輕聲「啊」了下,對他們說:「不好意思,等一下。」隨後消失在客廳。

不一會兒搬運人員就看見他從卧室小心翼翼地公主抱出來一個姑娘,這姑娘手上還綁着繃帶,依舊在酣睡着。

陸修時抱着顧槿夏越過那床,徑直來到沙發前,將顧槿夏好好地橫放下,隨後他自己也輕輕坐在沙發尾部,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好了,你們可以搬了,動作輕點。」陸修時說話的分貝都明顯降低了,但「動作輕點」這四個字卻加了重音,順便附帶過去一個「敢發出一點聲音試試」的犀利眼神。

幾個人只好戰戰兢兢地搬著那大床,絲毫不敢發出除了呼吸聲之外的雜音。

而陸修時顯然也不相信他們會在搬運中一直保持靜音,於是伸出雙手輕輕捂住了顧槿夏的耳朵。

搬完之後,幾個人從卧室出來,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神情。大約是摸不清這陸醫生為什麼要在房間里放兩張床的用意,擅自揣測之後一致認為這是為了增加情侶間的情趣。

好在他們不吭聲完事就走了,家裏又只剩下陸修時和顧槿夏。

時間到了九點十分,顧槿夏動了動身子,醒來發現自己仍舊在床上,也沒細想,又繼續一頭扎進夢裏。自從手斷了之後,事務所就沒去過了,但徐嘉澍仍舊給她發工資,想想睡覺都帶勁了。

而此刻,陸修時已經驅車前往醫院了,帶着愉快的心情。

「玲瓏,你怎麼親自來了?」

徹夜未歸的徐嘉澍在一整晚守着祝則清之後略顯蒼老,胡楂都有了。於是見到嬌妻的到來,忍不住心中一陣感動。

「祝警官受傷了,我煲了湯過來。他能喝嗎?」傅玲瓏這時懶得追究徐嘉澍一整晚一條短訊都不發的罪行,只是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徐嘉澍上前就想給妻子來個擁抱,哪知被傅玲瓏一把推開,萬分嫌棄地對他說:「臉沒洗牙沒刷,有多遠滾多遠。」

「老婆……」

「滾。」

無奈之下,徐嘉澍垂頭喪氣地從傅玲瓏手裏接過從家裏帶來的洗漱用品,悻悻地去洗手間梳洗。但是回頭看傅玲瓏還是覺得很幸福,他何德何能讓一個千金小姐為他操心、勞累,如此體貼照顧。

儘管也沒少挨罵。

傅玲瓏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祝則清忍不住嘆了口氣,三個人裏面就他非要選這麼危險的一個職業。不過陸修時也好不到哪裏去,不好好做醫生非要破案。想來想去,還是沒出息的徐嘉澍最好,至少在家的時間比另外兩個都要多。

「我好像聽見你在罵人。」

門口傳來低沉的嗓音,傅玲瓏抬起頭,立馬進入防禦階段,雙手交叉環胸,挑眉道:「你是人嗎?」

陸修時笑着進入病房,將門帶上,對着不怎麼友好的傅玲瓏說:「嘉澍呢?」

傅玲瓏聽見這話,睜大眼睛,反問道:「我在罵你不是人哎。」

「所以?」陸修時拉長尾音,依舊是一副好笑的樣子。

「你應該和我對罵啊!徐嘉澍吵不過你,我還能吵不過你嗎?」莫名其妙的勝負欲讓傅玲瓏和千金小姐判若兩人。

陸修時覺得好笑,無奈地將手從褲袋中抽出,說:「我要贏你很簡單,只要對你不聞不問就可以了。」

「你這個人真是……」

「不能容忍被無視不就是你的死穴嗎?」陸修時最後又補了一刀,見她勁頭起來又要張口就罵趕忙打住,「則清醒來過嗎?」

傅玲瓏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按捺住怒火說:「至少我來的時候沒有。」

陸修時沒有作聲,只是看着祝則清,希望他趕緊恢復,趕緊把案子解決掉。

「我早醒了。」床上,祝則清居然有氣無力地出了聲,哼唧了幾下,皺着眉頭說,「一大清早的我不想攪和你們夫妻間的事情,只能裝睡了。」

「行了行了,你是病人你最大,都是我的錯。」傅玲瓏投降。在這個世上,除了徐嘉澍,她最信任的人都在這裏了,儘管從未好言相待,但曾經關於她的事,他們都是盡心儘力的。「我給你煲了湯,能喝嗎?」

祝則清臉色很不好,聽到傅玲瓏的關心更是臉色突變:「大小姐,我腸子都被掏出來了,你說我能喝嗎?」

「咦,你這個大老粗!」傅玲瓏迴避著祝則清嚴重的傷勢,假裝受不了這個刺激。她知道,這些個男人從不會把痛苦當作一回事,因為他們活得比誰都認真。

陸修時見祝則清能開玩笑,想必身體恢復得還算不錯,張口就想同他討論案情。

「修時,襲擊我的是個女人,身高165左右,沒看清臉,體型偏瘦,腳上穿着一雙球鞋,雖然下雨天球鞋臟很正常,但是市區並不會有什麼黃泥,她鞋子上的污漬應該是從別的地方沾染的,還有刺傷我的兇器就是切水果的水果刀。」

結果沒等陸修時開口,祝則清就一臉嚴肅地將自己能記住的細節回憶起來。出於職業習慣,祝則清幾乎不會忘記見過的任何一個人的臉。

「嗯,我那個時候同她擦肩而過,體貌特徵我也看得比較清楚。但是唯一一點就是,無法看清她的五官。」對這點,陸修時很是懊悔。

祝則清點點頭,之後又猶豫不定地說出一件事:「我雖然沒看清臉,但我覺得那個女人襲擊我的時候動作有些不太正常。」

「嗯?」陸修時調整了下坐姿。

祝則清琢磨著,那事確實有點不可思議,他看向陸修時說:「一般來說在進行任何舉動時都需要一個起勢的動作,可是她沒有。在我上前想要攔住她的時候,她幾乎直接就拿刀捅了我,期間沒有片刻思考的餘地。重要的是,她應該不知道我會在那裏,也不知道我是幹什麼的,突然襲擊我這太大膽,更何況當時我旁邊還有一個姑娘。落下個人證對大白天行兇是極大的不利。」

陸修時聽完這話,眉頭緊鎖。

「對了,那姑娘沒事吧?還有那個強姦未遂的下三濫呢?」祝則清猛然想起他們。

陸修時搖搖頭,表示沒事,但他對祝則清提出的疑問感到好奇。他當時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除了本能的迴避周圍的人,一切正常。但是為什麼一看到祝則清就好像突然中了邪?

「還有件事,羅蔓已經驗出來駕駛室位置上的頭髮是陳麗的,也就是那個不知所終的第三者。趙曉娜神志不清在我看來有一半是假裝的,大概是為了想免除刑事處罰。她有意向我透露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按照我的推測,陳麗當時懷了魏奇明的孩子,趙曉娜氣不過對她潑了硫酸致使她毀容,中間應該還有故事,但是趙曉娜最後瘋言瘋語地說是她害死了陳麗。這麼一來,陳麗的生死就成了謎。」

聽完陸修時的推斷,祝則清的眼睛時而明亮時而暗沉。而一邊的傅玲瓏則感嘆道:「你們是在查案,還是在講狗血劇?一個第三者被毀了容,悲痛欲絕的同時還怎麼保護肚子裏的孩子,如果那個瘋女人說的是真話,那這個陳麗很有可能被逼死了。」

站在女性視角做的想像性的推測,傅玲瓏說得也合情合理。但是祝則清不能因為故事的合理性而放棄任何一條線索。

「既然車上的頭髮是陳麗的,那我們還是要去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祝則清說這話的時候並不是一腔熱血,而是有些無奈。

陸修時點點頭,繼而又說:「陳麗的頭髮出現在那車上是巧合還是不小心這也有待商榷。而在調查中發現,陳麗曾經因為家暴做過法醫鑒定,但施虐者是誰還未知,等你能下床走動了,就去查查。這案子查到現在如果這麼輕易就查明了是陳麗所為,我們也顯得無能了一點。」

說完,陸修時看了眼祝則清。

祝則清抬手扶額,都想飆髒話了。他說:「修時,我傷還沒好,打擊的話能不能留着以後說?」

這時候,徐嘉澍回來了,看着人都齊了,進門就問:「等會兒吃什麼,我可是餓壞了。」

「不許出去野,跟我回家。我已經一晚上沒吃到你做的菜了!」傅玲瓏挽過徐嘉澍的手就對另外兩個說,「我們先回家。反正則清也不能進食,就餓著吧。」

徐嘉澍被拉走,出門之前只留了個抱歉的笑容給祝則清。那意思是「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兄弟保重」。

「哼,給他嘚瑟的。」祝則清表示不屑。

哪知陸修時也起身,理了理袖口,對他說:「我得回家燒飯做菜,家裏有個傷者。」

說罷,陸修時留了句「晚點再來看你」也走了。

唉,全世界都在欺負單身狗。

祝則清認命,但不知是有傷在身顯得傷感還是由始至終的心結未解。在他昏迷的時候,她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帶着從未消散的勢頭令他心頭一緊。或許,他這輩子都無法正常地活着了吧。

即便他認真地想要從頭開始。

中午時分,陸修時回到家,剛進玄關脫了鞋,卻看見顧槿夏一臉震驚地站在客廳中央,看着陸修時回來后表情更像是見了鬼一般。

「你還喜歡嗎?」明知顧槿夏在意的是什麼,陸修時竟然開門見山地問了。

顧槿夏對此哭笑不得地問了句:「你是認真的嗎?」

陸修時走近她,既沒有越界的舉動也沒有一貫的冷著臉,只是始終溫和地望着她。

「我不能一直睡沙發,也不好直接換張雙人床。所以只能勉強在房間里放兩張床。」陸修時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沒覺得哪裏不妥。

顧槿夏也被他的邏輯所折服,只能無奈地反問:「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搬出去?」

其實關於搬出去這個問題,顧槿夏覺得不應該總在嘴巴上提,直接行動走就是了。可是怎麼辦,曉曉肯定是鬥不過他的,而她自己呢手斷了。

陸修時聽后,也只是凝視着她,似有萬千言語在心中,卻難以開口表達。最後他緩緩說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所以只能強行留下你。」

顧槿夏怔忡,恍恍惚惚的樣子似乎在懷疑陸修時說的這話的性質。她沒了主意,只是覺得陸修時這會兒看起來特別認真,特別不一樣。

三天後,陳麗的通緝令便上了全國的公安網,數量過百的協查通告也不再蓋章,貼滿了各個地方的大街小巷。照片里的陳麗清秀可人,失蹤那年她才二十三歲。

「貼這麼漂亮的照片有什麼用啊?」依舊躺在病床上輸著營養液的祝則清對着其他過來探望他的同事吼道,「陳麗已經毀容了,誰認識這照片里的人啊?」

小吳也是沒辦法,只能說:「可是毀容的女人怎麼還會留下面目全非的照片?更何況,我們根本不知道陳麗毀容究竟是到了什麼程度。」

祝則清還想發火來着,結果縫合的傷口不允許他大動干戈,只能忍住繼續問道:「那關於幾年前陳麗家暴的案子有什麼發現嗎?」

小吳這才眼睛放光,詳細地說道:「據當時情況來看,陳麗是被老公虐待,婚內強姦、毆打,那次手都被打斷了。她老公叫羅家清,案底可多了,暴力傾向從學生時代就有記錄了。不過奇怪的是,他也好像很久沒有動靜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陳麗是已婚?祝則清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在走訪調查中並沒有跡象表明陳麗是個已婚者啊。這是怎麼回事?

「身為人民警察不要隨便用『人間蒸發』這種唯心主義理論的詞語,雁過都留痕,人只要是活的就不可能徹底消失不見。你帶上羅蔓再去陳麗家裏看看,順便再去趟她老家,或許她會回家投靠父母。」

「祝隊,你身體還好嗎?」最後小吳想到了來醫院探病的初衷。

祝則清指指營養液,苦不堪言地說:「小護士告訴我,現在連粥都還不能喝,你覺得我能好到哪裏去?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吃的是什麼嗎?」

小吳忽而奸笑了下,從身後忽然拎出來兩瓶二鍋頭,對祝則清說:「是不是特別想喝酒啊?」

「我的天,小吳你當警察簡直屈才了!」祝則清笑呵呵地伸手就準備去接。當他的手指離那瓶酒還有0.01公分的時候,那酒就被人搶走了。

「想死的話你就說一聲。」陸修時拎着搶過來的酒,二話不說就扔進了病床邊的垃圾桶。

小吳見來人是陸修時,馬上立正敬了個禮,從懷裏掏出一本紅色的證書,雙手對陸修時奉上說:「按照領導的吩咐,我現在把陸醫生的『法醫精神科顧問』的紅本本給帶過來了!請您務必收下!」

「噗!」祝則清前一秒還在為酒可惜,后一秒就笑出了聲,他好奇地問,「小吳你屬性都變了,現在變小叮噹了?怎麼什麼玩意都能從身上拿出來?」

小吳憨笑,只是撓撓頭,又對他們說:「那祝隊你接着休息,我和兄弟們就先去做事了。哦,對了,局裏領導沒準下午會過來慰問你。」

「行行行,好好查案吧。」祝則清到底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陸修時坐在病床邊,望着手裏的證書,只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又想,反正垃圾桶就在這裏,扔了吧。

「你扔了這證書也是你的,組織上已經聘請你為顧問了,這已成既定事實了。」祝則清看穿了陸修時的想法,好笑地阻止道。

陸修時看了他一眼,隨手就把證書放在了床尾,盡起了職責說:「謀殺魏奇明父子的和刺傷你的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陳麗。可是按照你當時的描述,那個女人並沒有什麼顯著特徵來引起你的注意。」

「確實。如果陳麗毀容這件事情是真的,那天她出現的時候,我雖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起碼還能看見她的下半張臉。嘴巴、臉頰乾乾淨淨的,並沒有毀容的痕迹。」

「要麼那個人不是陳麗,要麼陳麗做了面部整形,另外還有一個結果就是她根本沒被毀容。」陸修時分析道。

祝則清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說:「大海撈針啊。一個人有意改變容貌,改變行為習慣,也不是什麼難事。」

「問題的重點是陳麗是否還活着。」陸修時這話意味深長。他覺得這案子看似簡單,卻在查的過程中迷霧重重。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那個所謂的「陳麗」為什麼要假扮護士出現在他的辦公室?

「想什麼?」祝則清見他神情凝重,困惑不已,便問道。

陸修時想着,如果有人刻意要針對他,那這事就不是祝則清要操心的,於是便搖頭沒有提及。

「陳麗是兇手的話,有合理的動機和充分的作案時間,一切矛頭都指向她,找到她案子就能真相大白了。」祝則清到底還是樂觀的。

陸修時倒是不這麼認為,他心中對這個案子的答案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只是還缺少幾個要素。

「疑點還有很多,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魏奇明肚子裏的鱸魚代表什麼意思,是不是和魏奇明愛釣魚有關;其次趙曉娜明明愛吃魚,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拒絕食用,原因是什麼;最後,剛剛小吳說陳麗是已婚,這又是什麼狀況。」

陸修時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零碎雜亂,但潛意識中好像有一根線在漸漸地將這些零散的線索串連起來,慢慢地讓這個案子似乎有了變化。

「修時,你下午和小吳他們一起去趟陳麗家,然後再和羅蔓一起去魏奇明生前承包過的魚塘看看,小吳剛剛發短訊來說已經找到了。」祝則清不由自主地給陸修時安排了工作任務。

「我要是說『不』呢?」陸修時挑眉,一副很不悅的模樣。

祝則清大義凜然地指著垃圾桶里的二鍋頭,視死如歸地對陸修時說:「那我就喝二鍋頭死給你看!」

「請便。」

說完,陸修時就要走。祝則清欲哭無淚地想要抓住他,奈何身體還不能隨心所欲。

「陸醫生?」

陸修時迎面就撞上了進來的顧槿夏,她身後還跟了個有些害羞的石曉曉。

「怎麼不多睡會兒?」陸修時本來還有些奇怪她怎麼會來醫院探望祝則清,但是在看見石曉曉之後他就明白了,於是索性問起了其他的問題。

顧槿夏乾笑着迴避說:「這是我朋友石曉曉,你見過的,之前嚇暈那個。」

「我不臉盲,你用不着介紹第二遍。」

「……」

石曉曉雖然沒聽顧槿夏講過這個醫生更多的事情,但這個節骨眼上她明顯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喲,小夏來看我了,快進來!」病床上的祝則清聽到聲音,立馬振奮了,忙招呼道。

顧槿夏拉着石曉曉的手,笑着對陸修時說:「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我進去看看祝警官,一會兒就走。」

「回去之前來精神科找我。」陸修時對着顧槿夏的背影不高興地交代。

對此,顧槿夏笑而不語。

走出住院部的陸修時從連接着精神科和住院部的內部過道經過,期間總感覺身後一直有道奇怪陰冷的目光在注視着他,儘管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異常強烈。

他站定,在此刻空無一人的過道上回頭看,依然不見什麼奇怪的景象。

「陸醫生,你在這兒呢。」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廖醫生奇怪地打量著看起來就很奇怪的陸修時,他也往陸修時身後看了看,問:「怎麼了?」

陸修時皺眉,看着廖醫生,那種陰沉的感覺也仍舊沒有消失。但對這種只能靠感覺來分辨的事情,他也沒辦法。

「有事?」陸修時問。

廖醫生搖頭,只是說:「你之前不是問我要陳麗的資料嘛,老實說這個病人很快就出院了也沒什麼信息給你,這是她進院時做的全身檢查時的錄像,當時是一個實習生錄的。」

陸修時接過這張光碟,對廖醫生道謝。這張光碟,讓他腳步加快的同時加深了心底的不安。

回到辦公室之後,陸修時用了十分鐘看完了這錄像,又用了二十分鐘確認了他心中的疑惑。

錄像里的女人瘦弱、清秀,兩眼深邃卻猜不透那眼裏的無力感。體貌特徵都和祝則清以及自己所見的一樣。

這人就是「陳麗」了,但她不是陳麗。雖然長相有七分相似,但依然和陳麗身份證上的照片有所出入。陳麗是柳葉眉,而錄像中的女子卻是弓形的柳葉眉。

陳麗身份證上的照片是十六周歲的時候拍的,她遭遇家暴的時候才過了七年,離換新身份證還有段時間。

也就是說,在當時情況下即便拿出身份證也很難分清這兩個人。

而錄像當中的「陳麗」顯然是當年家暴的當事人,因為她左臂的骨頭有着明顯斷裂過的痕迹。那麼換句話說羅家清並非是陳麗的結婚對象,而是視頻里這個女人的丈夫。

可是,她到底是誰?

陸修時靜坐在辦公室,閉上眼睛靜靜地回憶起這一系列的事情:陳麗不知所終,羅家清不知去向,魏奇明父子被殺,趙曉娜出車禍,魏奇明肚子裏的鱸魚,以及為什麼這個不是陳麗的女人會變成陳麗。

「小吳,我是陸修時,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房門輕叩了兩下卻沒有得到回應,顧槿夏站在陸修時辦公室的門口又有點懊悔,她怎麼能這麼聽話?

正想着這些事的時候,她忽而感覺背後一陣發冷,忙握住門的手柄,邊說着「我進來咯」邊開門進去。

一進門,顧槿夏就看見了陸修時以及坐他對面的只有一面之緣的羅蔓羅法醫。她今天沒穿白大褂,齊耳短髮乾淨利落,大概是之前沒怎麼注意的緣故,羅法醫真是個漂亮的女人。

「噢,這位是羅法醫。」顧槿夏敲門那會兒,陸修時正和羅蔓討論案情。見她進來,他忙起身介紹道。

顧槿夏朝羅蔓點點頭后對陸修時說:「我不臉盲,你用不着介紹第二遍。」

陸修時聽這話覺得耳熟,見顧槿夏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羅蔓也起身對顧槿夏說:「則清讓我下午和陸醫生一起去調查案子,上午做完屍檢我就先過來了。」

「嗯,我就是順道過來看看陸醫生。你們查案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就先回去了。」

顧槿夏說完就要走。陸修時離開座位,上前拉住她說:「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沒有。」顧槿夏答。

陸修時還是拉着她,轉個身到了她跟前,同她面對面說:「那你怎麼不臉紅?」

顧槿夏一愣,一個激靈就推了他一把說:「我為什麼要臉紅啊?誰說我高興就應該臉紅啊?」

「你和我說話的時候通常都會臉紅。」

「你……」顧槿夏真是恨不得拿頭去撞牆。

身後的羅蔓被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搞得坐立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明明是來工作的,卻好像耽誤了別人談戀愛。

「先坐會兒。」陸修時不管不顧地拉着顧槿夏坐下,給她倒了杯水,又說,「什麼時候考試?」

顧槿夏怔忡,半晌才反問:「你不是讓我下次考嗎?」

陸修時只是一笑說:「如果報名費都交了,那麼進去寫個名字也好。」

「你果然是想讓我下次考。」顧槿夏無語地白了眼陸修時,也無奈地看了眼自己不爭氣的右手。

這個時候,羅蔓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來之後,「嗯」了一下后就對陸修時說:「小吳在外面等我們了。」

「好。」陸修時應答著,順手摸了摸顧槿夏的頭說,「可以在這裏坐一會兒再走,等下徐嘉澍回來,讓他帶你回家。」

「沒事,不用了,我等一下和石曉曉一起走,我們約好一起吃午飯。」顧槿夏擺手說道。

陸修時沒有多說,只是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放到顧槿夏手上,叮囑說:「這是家裏鑰匙。別在外面逛太久,早點回去休息,晚飯想吃什麼就發短訊給我。」

這一連串的交代儼然就像是新婚夫婦的對話,讓羅蔓好不自在的同時又覺得兩個人怎麼能如此般配。

顧槿夏猶豫着接過鑰匙,這才放下心中之前莫名其妙產生的芥蒂,擔心地問道:「去查案有危險嗎?」

「暫時應該不會。」陸修時說完才回身對羅蔓說,「走吧。」

一個法醫一個顧問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出了辦公室,獨留顧槿夏坐在沙發上望着手心裏的鑰匙,慢慢攥緊。

顧槿夏想着這會兒石曉曉應該和祝則清獨處的時間夠多了,也是時候拉着她走了。於是便起身,卻無意中看見陸修時電腦屏幕上暫停的畫面。

「陸醫生,這是你讓我查的資料。」坐在駕駛室位置上的小吳遞過來一份檔案。陸修時伸手接過,翻開看了幾頁之後,眉頭緊鎖。

之後一路上小吳一直在碎碎念著。羅蔓偶爾會搭腔應和,但陸修時從始至終都看着窗外,像是一個人。

車子停在了離村子中心稍遠的地方,這裏有一幢兩層的紅瓦白牆的建築物,無人居住看起來和村子裏其他的房子格格不入。

下車后,陸修時看了看緊鎖的房門,又回頭看小吳,只見他笑嘻嘻地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食堂的飯卡對陸修時說:「看我的,這種門很好開的。」

「監守自盜。」羅蔓忍不住嘲笑。

小吳不以為然,說:「我們不光要掌握警察本身所需要的知識和技能,同時也要具備罪犯所需的技能。不然,我們拿什麼和罪犯斗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你有理。」羅蔓投降道。

陸修時看了看房子窗台上擺着的花盆,花兒早就枯萎,不仔細看就連葉子也以為是灰燼。這裏很安靜,安靜得不像是案發現場。

他正想着,小吳已經麻利地打開了第一間房間的門,巧的是開的這扇門正是卧室的。

卧室並不大,但不是朝南的坐向,房間里陰暗濕冷,一股涼意瞬間侵襲了他們的皮膚。羅蔓只穿了件短T恤,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小吳在門邊的牆上找到開關,燈光亮起,視野變得清晰,陳麗的房間一覽無餘。

陸修時感受到房間飛揚的灰塵,泛著霉味,實在是令人不舒服。這邊羅蔓立馬遞過來一個醫用口罩,事實上戴着口罩也是一樣不舒服。

「不用。」陸修時拒絕,走進裏屋查看了起來。

桌子上、地上、床上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相當正常,而正是因為這種正常讓陸修時對陳麗的「不知所終」有了新的認識。

「陳麗應該是自己離開的。這房間里的一切都太像是個正常人出去辦事晚點會回來的狀態。」小吳面對着現場,說了個初步的結論。

陸修時站在衣櫃前,衣柜上的那面全身鏡將他完整照了出來。他隨手拉開了抽屜,發現了滿滿當當的黑色手套。他將抽屜關上,看了下掛在衣櫃里的衣服。

「家裏太乾淨了。」末了,羅蔓說了這麼一句話。

小吳從廚房回來,也說這個家裏打掃得很乾凈,廚房的水槽除了灰塵幾乎沒有未洗的碗筷。

陸修時站在這房間里,感覺周遭的一切開始崩塌、重組。這個房間里有陳麗生活的痕迹,她在這裏做了什麼,怎麼做,她會想什麼。在這裏的每一天,她是怎樣度過,又是怎樣迎來黎明?

或許,她根本沒等來她的黎明。

「陳麗沒有被毀容。」陸修時轉身,他從想像的世界重新回到現實,他看着羅蔓和小吳說,「兇手不是她。」

小吳還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見陸修時掉頭就往外走。

「去魏奇明承包的魚塘。」他說。

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陸修時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樣東西,他不動聲色地將那樣東西放進了口袋裏。

三個人又急匆匆地驅車去了山裏魏奇明生前承包過的魚塘。

這裏青山環繞,一抬眼就能看到群山。

承包的魚塘面積不大,但垂釣娛樂卻是足夠了。而在岸邊,還有一間簡單的磚房,是給看魚人提供的臨時休息場所。

他們剛走近魚塘,魚塘現任的承包者就從小磚房裏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喝了酒,有些微醺,笑着招呼他們說:「老闆,來釣魚啊!在我這裏釣魚最實惠了!」

小吳上前亮出了警官證,對這個中年男子說:「警察辦案,問你點事。」

「我我……我沒幹什麼壞事啊!您想知道什麼您儘管問,我一定都交代,全部都交代。」

承包者見來人是「稀客」,頓時給驚嚇到了。

小吳示意他放鬆,只是問:「什麼時候開始承包的,魚塘里養的什麼魚?」

「剛接手過來的時候魚塘里基本上是鱸魚。魏奇明家裏那口子就愛吃鱸魚,所以盡養了這種魚,我後來又添了一些別的魚種。」他說,「警官,出什麼事了嗎?」

小吳會意地看了眼陸修時,又問:「魏奇明是什麼時候把魚塘轉給你的?」

「也就是三年前吧,他的承包期是三年。他轉得很着急呢,連那小屋都沒收拾一下就轉給我了,我那天來的時候味道給我臭的,那夫妻倆不知道是不是殺了一整夜的魚,儘是些腥味,太刺鼻了。隔天我又讓我家老婆過來清洗了一遍。」

聽到這話,羅蔓拎着她的箱子徑直走進了小磚房內。

小吳也隨之跟了進去。

不一會兒,羅蔓神色緊張地出來,看着陸修時面色凝重道:「我們需要徹底勘察現場。」

陸修時留在外面,聽見羅蔓的話,腦海曾經的一片混沌慢慢地清晰可見。那紛雜毫無頭緒的線索,正一點點似鐵鏈一般拴扣在一起。

時間都是幾年前,陳麗消失、羅家清消失、代替陳麗的人,以及殺了魏奇明父子的人。

而這個人才是兇手。

幾分鐘后,三輛警車停在了這個魚塘的入口。因為祝則清受傷的緣故,任隊在掃黃任務之餘也幫忙調查這起案子,所以當他到達現場之後,神情沉重,苦不堪言。

「什麼情況,這裏死人了?」任隊沒有和站在魚塘邊思考問題的陸修時打招呼,直接走進小磚房內,對着羅蔓問。

羅蔓示意其他同事關上門,瞬間任隊就看見了牆上、地上儘是被魯米諾噴過顯現的泛著藍光的血跡。

星星點點,那不規則的血跡讓任隊也是嚇了一跳。

「這是一個人的血?」

「我得把採集下來的血液帶回去化驗了才能告訴你答案。」羅蔓說完,上前將房門打開,對任隊說,「這案子看樣子另有隱情。」

任隊擔憂地嘆了口氣,忍不住埋怨:「祝則清那小子真是的,他怎麼每次都能碰上棘手的案子!那天去醫院看他,聽他講以為只要證實趙曉娜、魏奇明和陳麗的三角關係,這案子基本上就破了。陳麗不知所終,有殺人動機,抓到她咱們就結案了。所以這節骨眼上死的人是誰,又是被誰殺死的?」

「如果我猜得沒錯,死的人應該是陳麗。」這時,陸修時從外面進來,望着牆上那斑駁的痕迹淡淡地說。

羅蔓和任隊回頭看着他,目瞪口呆。

「魏奇明夫婦着急地將魚塘轉手,之後趙曉娜有一段時間不愛吃魚,這裏又有着大量的血跡。我只能大膽地推測他們在這裏將陳麗的屍體肢解,之後將屍體裝進裝魚食的麻袋裏,扔進魚塘。」

一旁的小吳聽完后毛骨悚然。

任隊不解,上前一步問道:「你是說魏奇明夫婦殺了陳麗,然後又有一個陳麗回過頭來殺了魏奇明父子?」

「錯了。」陸修時冷峻的眼眸此刻明亮無比,「從一開始我們就都錯了。」

「錯在了哪裏?」羅蔓問。

陸修時銳利的目光直視着他們,一字一句道:「從始至終我們收穫的線索里有關於陳麗的信息都不是陳麗的,而是另一個人的。」

「你的意思是這個人假借了陳麗的名義做這樣的事情,可這個人是誰呢,動機又是什麼?」小吳托著下巴思考着,猛然間想起陸修時讓他調查的事情,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是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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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瀾時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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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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